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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一個普通男人的窘迫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重生的我沒有格局

  樊振華給自己擋的那一刀,張浩南現在還會覺得震撼,一個看門老頭兒而已,一個月三千塊,玩什么命啊。

  但毫無疑問,對有些人來說,活著可以不體面,但必須要有尊嚴和原則。

  這是讓張浩南肅然起勁而后靈魂震撼的樸素品質。

  “應該就是這兒了。”

  在建康貔貅煙的加持下,張浩南找到了樊振華現在住的地方,原瀨渚縣農機廠員工集體宿舍。

  他原本是分了房的,但房子給了自己弟弟結婚當婚房用。

  而他自己,今年三十九歲,離婚剛滿五年。

  類似筒子樓但又不太一樣的員工宿舍,更像是小學的教學樓。

  遠遠看去,走廊上一扇扇的門,就是一間間宿舍。

  天井中有著開放的盥洗池,洗菜洗衣服人隨處可見,污水順著明渠流向不明所以的低洼地。

  一個又一個小小的水坑,飄浮著泡沫還有油污,空氣中混著油煙、剩飯剩菜還有發酵的洗衣水氣味……

  小孩兒流著鼻涕在嘻嘻哈哈,趴地上打彈珠樂此不疲。

  直到張浩南的出現,像是將整個畫滿按下了暫停鍵,男女老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宿舍區大門口的他。

  畢竟停了一輛轎車,而這里是鮮有轎車來的。

  門房是個老大爺,穿著藏青中山裝,戴著一副老花鏡,扶著眼鏡腿的時候,能看到他的手指少了兩根,很顯然,應該也是本廠退休的老工人。

  “尋哪個?”

  “你好,我找樊振華。”

  “樊振華——”

  原本還看著佝僂的老大爺,突然一嗓子吼出來,整個宿舍區都聽得清清楚楚。

  通訊基本靠吼,很高效的傳達方式。

  “來了——”

  很快,一個頭發濃密,同樣戴著一副眼鏡,只是眼鏡腿兒少了一個用橡皮筋替代的家伙小跑了過來。

  他穿著破舊的工裝,踩著一雙大頭皮鞋,整個人看上去愁容慘淡,眼神不時地盯著腳下,視線也不跟周圍的人接觸。

  是他了,樊老頭兒。

  原來此時的他,有著如此濃密的頭發。

  這是個不久之后,將會輾轉嶺南、兩江、兩浙三省討生活的男人。

  省吃儉用,小病靠熬,六十多歲才攢到了一點點錢。

  這就是樊老頭兒,六十一歲打不到工然后在他五金廠做了幾年門衛的樊老頭兒。

  “有個后生家尋你!”

  看門的老大爺吼了一聲,然后坐回了門房的椅子上,拿起一張報紙,似乎是在看,只不過耳朵卻豎了起來。

  “我就是樊振華。”

  扶了一下眼鏡,樊振華一臉不解地看著張浩南,他顯然是不可能認識張浩南的。

  “你好,我姓張,從沙城過來的。聽說你是從淮陰工專畢業的?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去沙城上班?一個月七百,有養老保險。”

  “……”

  一臉懵的樊振華只當張浩南是騙子,因為他在農機廠,一個月是三百七,現在還有半年工資沒拿,買斷費……倒是發了。

  在建康,制圖員工資要高一點,但也只是平均水平,六百多七百不到,還不如紡織廠的擋車工。

  沙城是個小城市,跟瀨渚縣一個級別,一個月七百?還有養老保險?

  “是……是公家的單位嗎?”

  “不是,村辦廠。”

  “……”

  樊振華頓時糾結起來,他有些窘迫地抬頭看著張浩南,這是個身材高大的后生,說話很直,感覺不像是騙人的。

  而門房正在看報的老大爺則是驚訝地偷瞄了一下,心中暗忖:樊振華還有這門路?

  “怎么就專門找我?”

  警惕心還是有的,可隨后樊振華自己心里也有些懊喪,就他現在這個條件,別人就算想要坑他,又能坑到什么呢?

  “也不是說專門找你,只是趕巧了,我來農機廠是準備買一臺隧道式干燥機。原本想著回去再招人,現在聽說有制圖員下崗,所以就直接過來了。”

  “那你應該招機修工啊。”

  “伱會修嗎?”

  “會。”

  “那不就行了?我以后還要做一批磨邊機、切割機,還是要招制圖員的。”

  “……”

  在管理平穩的時代,專人專崗很正常;但農機廠這時候已經開始混亂,很多時候有些吃空餉的家伙長期擺爛,那事情肯定就要落在肯做事的人頭上。

  很不幸,樊振華是一個肯做事又能做好事的倒霉蛋。

  重生前在醫院里跟樊老頭兒聊了很多事情,都是一些過去的雞毛蒜皮,他有怨言,但很多不算太吃虧的破事兒,都是“隨他去吧”這樣來解決。

  他想要挽回婚姻,也想要攢夠養老錢,更想留一點點錢給自己的侄兒。

  奔七的樊老頭兒并沒有子女。

  “真有七百?”

  “我一輛車十萬,還騙你這個?”

  指了指不遠處的“風云”,雖然是國產車,但它的確是一輛車。

  這年頭,能買車就是老板。

  “那等我幾天行不行?”

  樊振華有些拘謹,人到中年,別的都是扯淡,能活著就很好。

  靠什么活著?

  錢啊。

  “是要處理私事?”

  “嗯。”

  樊振華點點頭,“家里還有點事。”

  “那行,我這幾天就住‘小南湖賓館’,隨時可以來找我。”

  說著,張浩南遞出了一張名片,沒有任何抬頭,只有張浩南三個字。

  然后張浩南又掏出錢包,抽出兩張遞給樊振華:“這幾天你來找我的交通費。”

  “……”

  看著這兩百塊錢,樊振華漲紅了臉,他很想收,但又不好意思收。

  張浩南看在眼里,很自然地拍在了他的手中,然后道:“以后要是有合適的工人,都可以介紹過來,一個五十塊錢人頭費。”

  “感謝。”

  三十九歲的樊振華壓低了聲音,甚至低下了頭,他沒有讓張浩南看到他的神情,只是將兩百塊錢攥得緊緊的。

  “是‘小南湖賓館’,別找錯了啊。后天我還會來一趟農機廠,要是你忙完了,也免得再過去找我。”

  說罷,張浩南頭也不回地上了車,發動之后離開了這里。

  中年人的窘迫,有時候可能比兩百塊錢還要少。

  等看到汽車離開之后,樊振華別過頭擦了一下眼角,然后找到了一間宿舍,喊道:“老汪,上次借你的六十塊,我過來還你。”

  “我身上就三十五三十六……噢還有一塊,三十七,找不開。”

  “算了算了,下次請我吃螃蟹。”

  “那說定了啊。”

  老汪伸手將一百塊錢揣好,然后又問道,“振華,誰找你?”

  “有個姑蘇老板請我過去幫忙,我考慮考慮。”

  沙城太小,但歸姑蘇管,說姑蘇……問題不大,多少還有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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