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月光劍在舞出劍花后的半空中留下了悅耳的嗡鳴，還有如同海洋發光浮游生物一樣的光點。
在這些曼妙飛舞的光點映襯下，獵魔人的笑容顯然變得更加‘勢不可擋’。
蕾拉娜原本已經將雙劍各自收到了左右腰間的劍鞘里，只不過雙手還出于最基本的戒備搭在上面罷了。
但在這一刻，她還是不自覺的讓手甲發出了‘卡啦’一下的握緊聲。
藍恩的表情不變，因為他看得出來，對方猛地一緊張并不是為了拔劍，只是下意識反應而已。
劍花舞動過后，神圣月光劍精準且優美的停在了藍恩的雙手之上。
他的右手握著劍柄，左手托著宛如流動水晶的劍身，以‘呈現’的姿態平放在了蕾拉娜面前。
與此同時，藍恩嘴里還在說出誠懇的話語。
“但說回剛才你問我的話，首先，我跟你的姐姐蕾娜菈女王根本連面都沒見過，更別說跟她發生什么……等等，你知道蕾娜菈女王離婚了嗎？”
幽影地被封印出去的時候，黃金樹和卡利亞王室早就聯姻了。
也就是說，蕾拉娜肯定知道自己的姐姐與紅發拉達岡結婚的事，畢竟她跟梅瑟莫才是第二對而已。
剛才她也脫口而出月之公主菈妮，認為她也有資格給予別人月光劍作為定情信物。
這就說明她被封印到幽影地的時候，外戚半神至少都已經全生下來了。
但是后來，原本身為艾爾登之王的葛孚雷被驅逐出交界地，拉達岡拋妻棄子回到羅德爾與瑪麗卡女王結婚——現在看來是一個人自己跟自己結婚——這件事她多半不知道。
“離婚？不，我不知道。”雙月騎士依舊有些磕磕絆絆的，用自己很久沒跟人交流的聲帶適應著說話節奏。
她的手指像是懷念，又像是在品鑒一樣，輕輕搭在藍恩雙手托著的神圣月光劍上，輕撫著。
“但是拉達岡給我的感覺并不好，他太……理性、功利。就像他開創的黃金律法基本主義。”
言下之意，她身為妹妹，其實并不看好自己姐姐的婚姻。
不過這也影響不了什么，畢竟身為卡利亞王室的滿月女王，這個位置本來就有以聯姻來解決問題的義務。
不管聯姻對象怎么樣，聯姻都必須進行下去。
卡利亞王室不是黃金王朝的對手，能取得僵持不過是因為面對的只是拉達岡所率領的一支軍團而已。
葛孚雷和他的主力部隊壓根就沒有在利耶尼亞停留過。
再打下去，當時的卡利亞王室拖不起。
第一次利耶尼亞戰役，卡利亞王室取得勝利，紅發拉達岡成為英雄。
第二次利耶尼亞戰役，黃金與月僵持不下，這就是能爭取最好條件的唯一時機。
蕾娜菈也不愧英雄之名，準確抓住了這個時機，促成了黃金與月的和談、聯姻。
現在聽見姐姐離婚了，蕾拉娜甚至語氣里有點不出所料和輕松。
但是藍恩沒敢把滿月女王離婚……或者說被拋棄之后的現狀告訴她。
據他在雷亞盧卡利亞的學院門前鎮的聽聞，蕾娜菈女王因為遭受拋棄，已經失去了心智，不再是英雄。
蕾拉娜不看好的這段婚姻，蕾娜菈倒是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感情。
“那么，這是菈妮為你做的？”這次，沒等藍恩做出否認，蕾拉娜就自己否認了自己。“不，菈妮的月亮，并不是這種感覺。”
卡利亞王室對月亮的研究和追尋已經久遠到難以探究根源，月亮的影響力根植于王室之中。
蕾拉娜僅僅是用手搭上去輕輕拂過，就能感覺到神圣月光劍之中那幽深、古老又孤寂的力量。
菈妮的月亮是冰冷的暗月，與此并不相符。
“這也是我要說的事情，女士。”
藍恩將托著的神圣月光劍放下來，單手一抖發出‘嗡’的一聲，晶瑩寬大的劍刃當即碎成無數光點，飄飛不遠后就消散無形。
劍刃褪去擴展出來的光華，只剩下最初始的劍身。
一把冷硬規整的手半劍，握柄和靠近劍根的半截劍身上，還纏裹著斑駁的繃帶布條。
藍恩直視著對方的頭盔：“我也跟菈妮沒怎么接觸過……說實話，我覺得你可能有點誤會了。我跟整個卡利亞王室都不熟。當然，我們找過來的時候并沒有敵意這一點，倒是可以認定。”
“并且我們也并不清楚，為什么你手下的黑騎士會進行叛變刺殺。”
畢竟從城門口那些立著進行穿刺刑的槍桿來看，你們兩方看起來也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當然，最后這句話藍恩并沒有說出口。
他舉了舉散去力量的神圣月光劍給蕾拉娜看，隨后就雙手杵著月光劍的配重塊，將手半劍立在身前。
一副等候對方決定的樣子。
說實話，他其實還是對跟蕾拉娜過過招挺感興趣的。
但是雙月騎士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在低頭看了看藍恩立在身前的劍之后，她搖了搖頭。
“‘跟卡利亞王室不熟’？”她低聲重復了一遍藍恩的話，卻在頭盔里笑出了聲，“你似乎是小看了卡利亞王室與月亮的因緣。”
“只有卡利亞王室之主才能做出月光劍，這不僅是習俗，也是卡利亞王室的因果和命運。”
“我并不認識你手上的這把劍代表著的月亮，這是事實。但是毫無疑問，這把劍、還有拿著它的你，都已經是卡利亞王室因緣的一部分了。”
身為卡利亞王室一員的蕾拉娜，開口就是她們王室之中的隱秘。
此時幽影地的天空依舊昏暗，大廳被劈砍出了缺口，但是更多的墻壁完好無損，上面掛著圣戰軍的旗幟，還有蕾拉娜的個人旗幟。
卡利亞的旗幟一如既往，帶著巴洛克式的繁復性華麗美感和高貴感。
地上，四名黑騎士姿態各異的身體，給這本就陰郁的幽影地天色增加了血腥味和悲涼感。
在這么一個西方中世紀風格濃郁的場景中，蕾拉娜張口就是‘因緣’、‘因果’，似乎有點不對勁。
畢竟這種概念往往更接近于東方背景下的佛道文化。
可是在交界地，這很正常。
因果、命運，對于這種神魔征戰的世界來說，都是在兇險的戰場上、在日常的陰謀上，能直接碰上的力量。
不說別的，黑刀陰謀之夜就是菈妮找到了黃金律法的邏輯漏洞，殺了葛德文后直接造成了邏輯謬誤，黃金王朝和世界法則一夕之間整個崩盤。
而拉達岡所開創、推廣的黃金律法基本主義，兩個最基本理念，一個是因果性原理，一個是回歸性原理。
他們的神學研究和法術研究，早就已經觸及到了這個層級。
而身為交界地一大魔法勢力的卡利亞王室，其成員能觀測自己的命運，乃至是干涉自己的命運，都并不是無稽之談。
蕾拉娜沒有再就神圣月光劍說什么。
似乎是對于卡利亞王室的命運因果十分了然，她即便并不認識這劍上的月光，但既然已經確定了是月光劍，那她就已經將藍恩看做是一個跟某個卡利亞王室之主的命運聯系起來的人了。
于是，即便聽說藍恩他們的目的是想要去找梅瑟莫見一面，蕾拉娜也只是略微有點為難的沉吟片刻后，就答應了。
蕾拉娜親手開始處理剛才被她干掉的黑騎士的身體。
她不想讓這些叛徒臟了自己的賞月池。
另一說，現在他們雖然自稱圣戰軍，但其實人手已經大幅度缺失了。這不光是因為那些黑騎士中的一部分人發生了叛亂，還因為幽影地這地方所產生的自然減損。
正如梅琳娜所說，這片大地是黃金律法最先缺失的地方。想死都死不了的情況已經把太多人折磨崩潰了。
據說那些肉體損傷最嚴重的人，整個肉體都已經沒了人形，在肉體的腐爛和殘疾中變成了軟肉似的一坨，如同史萊姆一樣。
不過這也還是比那些角人們只剩黑影要好一些。
看著剛才還雙劍甩起來凌然如戰神的女騎士，現在親手干活的樣子，還是挺有反差的。
清理完四個黑騎士之后，藍恩他們看見蕾拉娜著重看了看最后那個襲殺她的黑騎士。
隨后還是搖了搖頭，親自帶著藍恩他們從高處走出恩西斯城，進入了幽影亞壇地區，前往梅瑟莫所在的幽影城。
在路上，藍恩問起了最后那個黑騎士。
“也沒什么不可想象的，他確實是忠誠于圣戰軍的黑騎士，”說著，蕾拉娜看了看周圍的其余人，“但那僅限于他看到你們之前。”
雙月騎士一邊走著，她的手一邊撫摸著麒麟的鬃毛。
新大陸古龍那天生凌然與優雅的種族氣質，似乎在卡利亞王室這群‘同好’眼里很加分。
“你們來自于交界地，那如今只存在于幻夢中的黃金樹的光芒迷了他們的眼。在幽影地，就算是傾盡一切，人們也想再回到亞壇高原，只為沐浴黃金樹的輝耀光芒。”
“你們在他們眼里，可能代表著一條通道。即便希望不大，但在幽影地來說，這也已經足夠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