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我作為一個信使,然后把信息傳遞給未來的某一個人?”
卡珊德拉有些磕絆,但是在藍恩給他們理順了時間軸和對應關系后,還是自己得出了這段話背后隱含的內容。
“不是信使,”藍恩聳了聳肩,“更合適的類比關系是:她把你當成了信紙本身。”
“但這……”卡珊德拉遲疑的說著,“但這好像也沒什么啊?我替人送信很多次了,這不算什么大事兒。”
“這本身確實并沒什么,只是被動的傳遞信息而已。”藍恩點點頭,“但我說了,她的問題是壓根沒把你當自己人看。”
“她將你當成了傳遞信息的載體,但在這個過程中,她完全沒有說過哪怕一星半點,你會有什么疑惑和感覺。”
“她斷定你們聽不懂她在說什么,然后她就肆無忌憚的和那個信息的真正接收者聊起來了!”
“這……”卡珊德拉試探性的看了看藍恩,“不對勁?”
她實在是搞不懂這之間的問題。
“就我的經驗來講,”藍恩點點頭,“非常不對勁。”
“又是你的經驗?”阿力克西歐斯面無表情的吐槽,“怎么說?你也被人當做信息傳遞到別的地方去?”
對此藍恩則一口否認:“不,我沒有。”
隨即的下一句話,讓阿力克西歐斯原本還強行板起來的臉繃不住了。
“但我作為信息的接收人,收到過跨越時間和世界的消息。”
“……”阿力克西歐斯沉默片刻,蹦出一句希臘雅言,“馬拉卡。”
藍恩所說的信息,還是許久之前,他第一次去到那座永墮夜色的維多利亞時代的城市——亞楠。
在當時,他陷入了對網住時間的愚笨蜘蛛,上位者羅姆的苦戰。
接著在那時,不得不讓曼妥思配合自己,臨陣開始記憶深潛。借用了一名改造完全的原鑄星際戰士的戰術思維和戰場經驗,來取得勝利。
時至今日,那名原鑄星際戰士的身影,與藍恩的力量、技術等等層面對比起來,都顯得平常了許多。
唯獨那段經歷,讓藍恩記憶猶新。
當時那名原鑄星際戰士前去覲見了一名叫做多米尼烏斯·貝利撒留·考爾的機械神教大賢者。
而機械教大賢者,則以那名原鑄星際戰士為載體,向藍恩進行了問候,并且‘送給了’他當時正好需要的幾道強化手術流程。
當時的記憶深潛之中,藍恩能從原鑄星際戰士的感官中明顯發現,這位機械教大賢者恐怕全身上下都沒有二兩人肉了。
或精密或強大的機械部件填充進了他的身體,不知道多少歲月的改造之中,那具身體都被撐得膨脹到了比坦克、裝甲車還要龐大的程度!
光是貼近,都能感覺到那身體上的機油味,還有周身能量電離空氣所發出的臭味。
他的思維透過言語表現出來——跟他的軀體一樣,已經近乎于冰冷的機械。
但即便如此,貝利撒留·考爾在藍恩所記得的記憶深潛的最后,也跟那名原鑄星際戰士不咸不淡的解釋了幾句。
要論冰冷無情,近乎不像有人性,那么貝利撒留·考爾毫無疑問,遠勝于在留言中語氣抑揚頓挫,飽含公正與悲憫的阿勒忒婭。
但是冰冷如貝利撒留·考爾都能隨口對作為信息載體的原鑄星際戰士解釋兩句,阿勒忒婭卻徑直撇下聽不懂的卡珊德拉。
在一群人互相聊天的時候,人群突然開始使用方言進行溝通,僅把一個外人顯露出來,這本就是明晃晃的進行排斥和排擠的意思。
更何況阿勒忒婭在跟那個談話對象交流的時候,還不是使用‘方言’這種比較初級的手法。
而是用信息差和認知差距,把話說成卡珊德拉壓根聽不懂的樣子。
這其中的排斥和不在意,在藍恩這種經歷過類似場面的人眼中,才算是能看的出來。
卡珊德拉在藍恩給她講解并且過阿勒忒婭的最后一段留言后就閉上眼睛,但是只一小會兒后就重新睜開,并且銳利堅定一如往昔。
這女人剛才向藍恩說‘再給我個理由’,而在得到理由之后毫不拖泥帶水,就直接拋棄了虛幻和諧的妄想,決定直面慘淡且惡意的現實。
現在,那個說話好聽且親近的伊述人阿勒忒婭,在卡珊德拉的角度已經是一個大概率是騙子、敵人的角色了。
“但我該怎么辦?”可雖然心中已經做好了準備,卡珊德拉卻依舊覺得頭疼,“畢達哥拉斯已經把他的使命交給了我!我總該完成它!”
“我們會完成它。”藍恩在這時卻抬手說道,“但我們不能以阿勒忒婭希望我們進行的方式完成它。”
“嗯?”
馴鷹人正兀自不解,卻正好抬頭,與臉上輕松的藍恩對視起來。
獵魔人此時兩根手指捏著下巴,臉上美麗的笑容讓人目眩神迷。
“對于這個世界的人類來說,伊述人的文明與科技,確實都宛如神話。過早接觸只會導致他們走上歧途和絕路。但是……我是說但是……”
“這么一整座伊述文明的失落之城,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僅僅只考慮這個世界的人類的接受能力,不是有點太浪費了嗎?”
隨即,卡珊德拉有點恍然大悟的看著獵魔人。
伊述遺跡的大門接著又發出幾次石頭摩擦的開門聲。
不久之后,卡珊德拉手上空無一物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們確實按照畢達哥拉斯的遺愿,用那柄赫爾墨斯之杖封印了亞特蘭蒂斯。
但是卡珊德拉則并沒有將這柄讓人長生不死的權杖帶出來,反而依舊安置在了亞特蘭蒂斯的門廳之中。
之所以在藍恩說了前面那些話之后依舊封印亞特蘭蒂斯,是因為他們發現了‘正規’的開門方式。
在四個伊述神器被安置好之后,神器中的力量開始填充進已經廢棄幾萬年的廢墟城市的能量系統之中。
正是因此,亞特蘭蒂斯的知識庫才會在之前被激活。
而藍恩和阿力克西歐斯在亞特蘭蒂斯門廳中發現了一條可能通往后方城市的大門。
大門兩側各自篆刻著好幾個圖案。
但是兩人,準確的說是藍恩,卻立刻發現了這些好像毫無規律的圖案中隱藏的信息。
‘依提拉、科爾加斯、梅汀’。
這是之前阿力克西歐斯去奧林匹亞山谷逼問菲迪亞斯時,雕塑家在恐懼之中給出的回答。
當時德莫斯認為這是沒頭沒尾的三個無意義音節。
但是菲迪亞斯對古代遺跡的研究,重點是放在圖紋與雕塑上的。
這三個音節都有對應的圖案。先有圖案,然后研究出讀音和順序。
而在當時,依照著菲迪亞斯的研究成果,藍恩將三個音節讀出來后,大門兩側眾多圖案中的三個依次亮起來,并且大門也被打開。
相較于用赫爾墨斯之杖直接‘捅鑰匙’進去,這種口令進入的方式或許才是正規渠道。
但是菲迪亞斯的研究成果竟然能對應到亞特蘭蒂斯的門廳通道之中……這事兒本身就足夠耐人尋味了。
“之前還沒問過,”藍恩轉頭詢問阿力克西歐斯,“你之前到底是為什么去找的菲迪亞斯?”
而阿力克西歐斯的臉色也變得肉眼可見的難看。
他現在的性格有點莽,但是不傻。看樣子是想起了什么。
“作為沒有刺殺完成的目標,神教一直沒放棄監控菲迪亞斯。他研究的東西也是因此到了神教手里。而我在一次閱讀他的研究記錄時,念叨出聲了,身邊的神器也突然有了反應。”
“我覺得他的研究肯定非常有價值,所以才在奧運會期間……”
阿力克西歐斯已經隱約意識到了不對。
菲迪亞斯的研究成果竟然是亞特蘭蒂斯的開門口令。
而當初如果沒人攔住還是德莫斯的自己,那么雕塑家八成是要死的很慘。
自己的罪孽、自己回歸家庭的可能……由此就會更加渺茫。死在姐姐手里或是自殺,都會是他更有可能的結局。
而那些僅是聽到菲迪亞斯研究出來的口令就會起反應的伊述神器……這些線索現在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大門能接收開門口令也就罷了,其他那些被當代人類挖出來神器碎片熔鑄的神器,為什么會對口令起反應?
怎么想都像是安排好的!
但不論如何,卡珊德拉并沒有將赫爾墨斯之杖留在手上,反而安置在了亞特蘭蒂斯的門廳。
他們在封印掉亞特蘭蒂斯的同時,卻掌握了開門的口令。
阿勒忒婭、失落的亞特蘭蒂斯城、城市之中的伊述文明技術……這些東西都被放置在了巖層和熔巖之下,隨時可以回來探索。
而在錫拉島上,一通忙活后已經是日落黃昏時。
愛琴海的驕陽變成了橘紅色的光球,懸在海平面上,將島上的遺跡建筑也照成橘紅色。
海浪沖刷著細膩的沙灘,浪濤聲仿佛千萬年不變。
阿德瑞斯提亞號的甲板上,特莉絲、希羅多德、巴爾納巴斯,還有眾多的船員們,正向他們三人揮手,招呼著在這愛琴海上啟航。
公元2018年,愛琴海上浪濤依舊。
阿泰爾2號遠洋貨輪,經由直布羅陀海峽,從大西洋進入地中海。
在一個途徑錫拉島的夜晚,貨輪上放下了一艘小艇,蕾拉·哈桑和她的小隊成員們都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