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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3.話術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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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雅典也混了不少時間,見過不少出色的政治家和哲學家了,卡珊德拉。”

  面對兩人的驚疑不定,藍恩反而先開口朝馴鷹人問著。

  “你覺得那些雅典的政治家,他們在進行演講的時候,往往最先會說什么?不論是伯利克里,還是克勒翁?”

  “你讓我來說這些?”卡珊德拉指著自己,表情抗拒,“我在雅典可一共都沒聽幾場演講。而且我跟伯利克里、蘇格拉底他們接觸的時候,基本也都是直接找活兒干,沒多聊過這些事啊。”

  一個斯巴達人,多少是有點對雅典這套體制感到抵觸的。卡珊德拉當時沒有過多進行了解也很正常。

  所以藍恩直接給出了答案。

  “不管是伯利克里還是克勒翁,他們都會先用語言,讓臺下的聽眾感覺演講者是跟他們站在一起的‘自己人’。”藍恩雙手抱胸,靠著島上的遺跡廢墟,“從無例外。”

  “不論是政治家的演講,還是日常的交談,目的都是為了讓對方接受自己的想法。而想做到這一步,先在對話中拿到一個‘自己人’的身份和立場,比什么都更方便。”

  藍恩從雙手抱胸的姿態中,抬手豎起一根手指。

  “而明確了這一點,我們可以一起回想一下阿勒忒婭放出來的第一段聲音。”

  “她在那段話里頻繁使用‘你們伊述人’、‘我不會參與你們的剝削’這種說法,而我們作為聽眾,她口中‘潛力無窮的人類’,自然會把她看做是跟我們站在一起的人。”

  藍恩特別用重音讀了這些話中的‘你們’這個詞,表明立場。

  卡珊德拉和阿力克西歐斯都似懂又非懂的樣子。

  他們不懂的地方依舊在于那個阿勒忒婭所釋放出的大量陌生信息,‘伊述人’、‘數據轉傳’、‘取得同時性就是取得話語權’……

  大量古希臘人不解其意的復雜詞匯充斥其間,這些詞匯像是迷宮一樣,將人的注意力和思緒困在其中。讓人難以發現這里面的問題,將事情看得透徹。

  精簡信息是一種寶貴而強大的能力,這意味著有這種能力的人能排除干擾,在看似復雜的陌生局面中找到隱藏的規律性,然后再依照經驗解決看似不同實則相同的問題。

  但是以卡珊德拉和阿力克西歐斯的受教育程度,指望有這種能力就別想了。

  而他們懂的地方則在于,藍恩用雅典政治家這個同時代的熟悉例子,幫助他們進行了類比理解。

  “可是……”但對阿勒忒婭印象還不錯的卡珊德拉,有些遲疑的反駁,“這種話似乎也不能表示她對我們有惡意啊。雅典的政治家確實互相爭斗,但也大多都是想幫助雅典變強。”

  藍恩對這種說法沒有反駁,反而點頭:“確實,一般來講,她的這些話術還可以理解為‘想趕快得到信任,然后更好的幫助別人’。但是……”

  說到這里,藍恩與卡珊德拉、阿力克西歐斯先后對視。

  “你們知道伊述文明是怎么消失的嗎?”

  這世上研究伊述文明的人絕對不少,希羅多德作為西方史學之父,更是將其命名為第一文明、先行者。并且在這個研究圈子里廣泛傳播。

  秩序神教更是絕不放過相關消息和知識。

  所以卡珊德拉和阿力克西歐斯對此有基本認識。

  詳細的他們當然不知道,也沒人知道。但是伊述文明崩塌滅亡是能肯定的。

  這是能從眾多伊述遺跡的蛛絲馬跡中得到的答案。

  當然,伊述文明崩塌滅亡的現狀,跟奧林匹斯諸神的信仰,在知情的信徒心中兩者之間該怎么做平衡和協調,那就屬于是神學的范疇了。

  在這個時代應該寄希望于神殿的祭司們給出研究和解釋。

  如果解釋不了,那么就說明這種信仰的破綻太大,無法自洽,到時候自然會有誕生在新時代、適應新時代的宗教出現,替代他們。

  但這些學術性的事情,一般是不會在藍恩眼前這姐弟倆身上糾纏多久的。

  “他們不是消失,他們是滅亡了。”

  阿力克西歐斯聳了聳肩說著,語氣輕松得似乎都沒意識到自己所說的事情已經有了造成信仰危機的苗頭。

  “是的,伊述人滅亡了。”而藍恩則干脆接上話茬,“那么在一個行將毀滅的文明中……為什么還會存在一個張嘴閉嘴就是‘你們伊述人’的家伙?”

  “并且看樣子,她還奪得了咱們腳下這個遺跡的管理職位?”

  “我要提醒你們,僅僅在幾年前斯巴達陸軍進逼雅典的時候,被譽為民主之父的伯利克里只是因為作戰態度稍微消極了一點,幾乎就要被民憤掀翻了。”

  人群的態度大體是取決于他們的處境,處境越艱難、危險,那么人群的態度就會越是極端。

  軍國主義、納粹,等等極端組織形式為了維持自己的存在,都會尋求為自己豎立敵人,來確保處境足夠艱難、危險。

  而還有什么處境,能比文明末日更加艱難呢?

  同理,又會有什么人群,能比身處文明末日前夕的人群更加極端呢?

  “如果伊述文明的崩塌是在一朝一夕的短時間內就完成了,那么突然降臨的異變之中,確實可能會有這種人的存在。”

  “可是伊述人在各地建造了各個遺跡,他們的各個遺跡之中都透露出,他們知道末日將近,甚至是許多遺跡的建造目的就是為了度過末日。”

  “有他們建造這么多遺跡的時間,他們的社會風氣應該早就完成轉型了才對。根本不該有阿勒忒婭這種人的生存空間。”

  “但她卻依舊控制了亞特蘭蒂斯的門廳,并且說了這些話給咱們。”

  藍恩平鋪直敘,期間夾雜這個時代的案例進行類比。

  其中的理性思考和分析,就算是卡珊德拉和阿力克西歐斯也能通順接受。

  而隨著藍恩一層層的深入分析,之前聽了阿勒忒婭的留言只單純覺得震撼的姐弟兩人,心里開始有了點寒意。

  “聽你這么說了一大堆,但其實也更多是猜測吧?”阿力克西歐斯扯開嘴角,勉強干笑著。“你其實也沒有真見過文明末日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吧,藍恩?”

  獵魔人沒有應聲,只是依舊平靜的看著對方。

  隨后天選者臉上,本就勉強的干笑都僵硬到慢慢消失了。

  “……你見過?!”阿力克西歐斯不可置信的磕巴著,“什、什么地方?什么時候?馬拉卡!”

  “以后,或許你會知道。”藍恩跳過了這個話題。

  卡珊德拉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但現在她也主要關心的是亞特蘭蒂斯。

  所以她也有些干澀的開口問:“沒有……其他可能了?阿勒忒婭沒可能是個好心的伊述人?”

  “參考末日環境下的社會氛圍,”藍恩很嚴謹的沒把話說滿,“她能掌控亞特蘭蒂斯的門廳,甚至是后面的整座伊述城市。”

  “要不然就是她對我們說謊,其實她跟她所唾棄的那些‘你們這些伊述人’沒區別,都是為了伊述文明和自己不擇手段。跟咱們拉近關系只是別有目的。”

  “要不然樂觀一點,她可能確實是個自己所描述的好人,只不過這么一來,她在伊述人的時代,得到如今這份權力的方法,同樣也就……有待商榷了。”

  “但就算她是好人,可既然她當初能用一些不好說的手段得到這份權力,如今咱們就能信任這種人了?”

  “你,”卡珊德拉嚴肅的看著藍恩,“比較傾向于哪一種?”

  “我?”獵魔人攤開雙手,“我一開始就說了,我不信她。我甚至把你們倆拉出來這個遺跡來談話。”

  “再給我個理由,”馴鷹人捏著額頭,“再說服我一下,藍恩。”

  獵魔人聳聳肩,語氣挺無所謂:“再來個理由?她并沒有像自己所說的一樣,把你當自己人算不算?”

  “什么意思?”

  “她的最后一段話,”藍恩歪了歪頭,“應該也是讓你們最困惑的一段話。”

  姐弟兩人頻頻點頭。

  在最后一段留言中,阿勒忒婭的談話對象是一個‘穿梭時間的旅行者’,并且她直言在場的古代人聽不懂他們之間的談話。

  這是完全正確的。

  因為這段話里不僅跟之前一樣,充斥著許多卡珊德拉和阿力克西歐斯壓根沒聽過的詞匯,來讓他們的注意力和思緒陷入泥沼。

  更重要的是,他們倆其實連這段話里的談話對象和議論對象是誰都搞不清楚。

  ‘穿梭時間的旅行者’是什么意思?古代人指的是誰?

  我們是古代人?還是我們之前的什么人?還是我們之后的什么人?

  藍恩能聽出來,伊述人所站的時間角度似乎是處于某段未來。

  但是在場的另外三個人是真的搞不懂這種前所未見的場面,一頭霧水。

  而隨著藍恩將那段話中的時間角度捋順了,以各自歸位的姿態,重新轉述給卡珊德拉和阿力克西歐斯時,他們兩個頓時也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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