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難度。”藍恩感受著被他外擴到手上的守護靈力量,“但基本屬于技術性的小問題。再讓我研究兩天?三天?差不多能完成吧。”
對于自己的技藝,藍恩擁有充分的自信與信任。
九十九武器對他而言確實不難。
“還能這樣啊!”
在旁邊,無明一臉聽天書似的表情感慨著。
“嗯?”藍恩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楚葉矢眾’的首領嗎?你們楚葉矢眾沒有記載九十九武器?”
說到這里,無明臉色一紅,低下頭連聲音都變小了。
“我們.我們確實不景氣了嘛。好些年前一場大變故,丟了不少東西。”
“話說你真的是楚葉矢眾的首領嗎?”
“當、當然了!問這種話,你是笨蛋嗎?!”
藍恩禮貌的抬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再問了。
舒緩戰斗過后情緒的輕松談話結束,藍恩隨即正色起來。
“他之前說‘把東西散出去了’。”藍恩隨意的一腳,像是踢垃圾一樣,將已經變為焦炭的日護上人妖化的尸體踹碎。
“八成是要搞事情。看他散布殘穢的手段就知道,他要搞事情,就絕對會往大范圍上搞。”
白澤也沉吟起來:“會是靈石嗎?”
藍恩沒有說話,只是帶頭往石階盡頭的庭院里進。
進入庭院之后,忽略掉日式的枯山水,一行人直接走進日護上人的廳堂。
這是間典型的日式庭院。
廳堂基本是個四面沒有墻的木質大走廊,如果需要避風保暖的話,還得專門用門板檔上。
坐在中間能從兩側看到風景與庭院。
早在剛進門的時候,獵魔人的雙眼中,那雙豎瞳便開始收縮不定起來。
獵魔人感官已經開啟。
在常人眼中毫無痕跡的榻榻米上,藍恩好像看到了許多痕跡。
順著痕跡他直接找到了之前日護上人設置的暗格。
但是打開暗格之后一片空蕩,只剩下一個長條形的盒子。
“這原來應該是裝畫軸的,”藍恩看了一眼那盒子后就不再關心,“可暗格里還有這么大的空隙.”
一邊說著,藍恩一邊伸手進去,在一個暗格陰影的邊角處,用手甲上的皮革掌心,沾了一小塊金黃色的晶體出來。
“靈石的碎屑。”白澤飄到他手邊,只用一眼就發出斷言,“這地方原來應該放著很多靈石!”
藍恩依舊不敢說自己已經了解這里的靈石是什么東西。
但是他在鷲林山上已經見識過那些妖怪了。
基本上每個妖怪,身上都會有這種散發著金黃色夢幻光芒的晶體。
至少‘靈石能夠催生妖怪’這一點,應該是毋庸置疑的了。
“榻榻米上的氣味很雜。”
藍恩的鼻翼翕動,若有所思的看著整潔的廳堂地面。
“汗臭、泥土、草腥味血腥味。”
“常在寺的和尚是在跟山賊講生意嗎?”
那講的生意是什么生意,看來也很好理解了。
反倒是無明,聽到和尚和山賊合作的時候,表現的非常平靜。
估計是因為這個時期的日本和尚,比山賊還兇,比大名還有權威的緣故吧。
“這些山賊人數不少,不知道都會去哪里。”藍恩憑借氣味的殘留進行了模糊推斷,“但是十三櫻村是他親口說出來的。還有這賬本。”
藍恩從廳堂的小茶幾上拿起了之前,常在寺僧人向日護上人呈報的賬本。
只是略微翻動幾下,也就明白了常在寺與十三櫻村的矛盾。
因為牛馬牲畜的租金盈利問題,就要滅掉一個村子。
教義里再怎么講慈悲為懷,等規模擴大,成了金融機構,總歸是要回到金融機構的邏輯里的。
而金融機構,可不講什么慈悲,他們講的只有利潤。
而在這個金融機構還掌握了信仰權力的時候,殺人不眨眼只能說是基本操作而已。
“真是死了都要在人世上留下傷痕啊,那惡心人的家伙!”
無明雙手抱胸搖頭說著。
絨布球在旁邊有樣學樣、義憤填膺:“惡心人的家伙喵!”
“我將趕回十三櫻村。”藍恩揚了揚手上的賬本,“不管怎么說,這地方絕對是最招常在寺恨的地方,攻擊這里的力度一定很大。”
“你一個人?那我呢?”無明聽出了言外之意,“我該怎么做?”
“讓麒麟先送你去巖村城,將這里的事情告訴半兵衛。以他的聰明,會知道接下來怎么辦。然后讓麒麟回來接我。”
藍恩拍了拍身邊新大陸古龍的脖子。
它剛才在榻榻米上踩洞玩來著。
“半兵衛在美濃國內,能通過他的岳父說上話,到時候不管怎么樣都能比較好的應付。”
“你想要牽動美濃的大名?齋藤家?”無明面色不解,指了指這片庭院正對著的稻葉山。
“現在齋藤家當家的齋藤義龍,不正在那稻葉山城里嗎?這么近,通知她不就行了?”
“安藤守就大人雖然位列‘美濃三人眾’之首,但是現在也是效忠在齋藤義龍名下的啊。”
“稻葉山齋藤義龍”
藍恩一邊低聲嘟囔著,一邊順著無明的手指往那邊看了一下,臉上卻不見輕松。
他沒有直接回應無明的疑惑,接著的是一句反問。
“鷲林山從打開常暗開始,到現在已經多久了?”
“誒?”無明先是有些懵,接著低頭盤算了一下,“大概,一個時辰了吧?”
雖然藍恩的靈視帶著一群人直接找到了三根蓮臺石柱,但是路上被妖怪耽誤的時間,或者嫌棄麻煩避開妖怪所走的彎路,還是切實拖慢了他們的腳步。
從日護上人直接急了,不管不顧打開常暗來算,現在已經有一個半小時還要多,兩個小時不到。
無明的估算并不離譜。
“但是直到現在,”藍恩朝著庭院遠處作為造景的稻葉山揚了揚下巴,“你有看見稻葉山城里有任何一點調動軍隊的跡象嗎?”
將整座鷲林山籠罩進去的常暗,按白澤的說法:就算是在妖魔橫行的平安時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妖怪才能干出來的事。
場面可小不了。
從稻葉山城的方向往這里看,估計會覺得整座山都被一個巨大的空氣折射層給包裹住,整座山的影像都在搖曳模糊。
而天上那不偏不倚籠罩下來的厚重烏云,就更是魔幻而不祥。
美濃國大名齋藤義龍,稻葉山城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竟然什么反應都沒有的嗎?
而藍恩再清楚不過,有時候沒有反應,恰恰是一種反應。
不論齋藤義龍究竟是出于怎樣復雜的原因,放著明顯不對勁的鷲林山常在寺不管,藍恩都已經無法信任她了。
而已經明說到這份上,就算是一直混跡鄉野、獵殺妖怪的無明,雖然想不通為什么身為一國大名,卻對領地內的妖怪常暗無動于衷。
明明國力衰微對他只有壞處才對。
但也知道,這么看起來齋藤義龍確實好像不會管這些事。
“明白了。”無明雷厲風行的將掛在頭上的惡鬼面具往下一拉,遮住面孔,“我會如實通知半兵衛的。但話說回來,需要我去幫忙嗎?”
藍恩拍了拍麒麟的脖子,新大陸古龍也不見外,走到了無明身邊。
已經開始晃動脖頸、活動蹄子,準備開始奔跑了。
“頂多就是一群變出了幾只妖怪的山賊而已。”
藍恩搖頭說著。
“我不擔心怎么處理他們,唯一可能的麻煩情況,是我到的不夠快。”
“你這樣說,還真是給我壓力。”
無明一邊有些艱難的翻身躍上對她來講太過高大的馬背,一邊對藍恩吐槽著。
可隨即,她的語氣也十分認真起來。
“我會盡力加快的!”
“守住!”菊地大介在用門板拆下來,抵在地上做成的木牌后躬身喊著,“守住!”
一陣箭矢釘在木板上的‘咚咚’聲連綿不絕。
在村口大門兩邊的高地上,菊地大介正帶領著村中民兵,想要守衛自己的村子。
一般來講,菊地大介已經是從安藤守就麾下的旗本武士退下來的職位了。
這種喊廢話穩定陣線的事情,他已經許久不做了。
因為他這種旗本武士,在戰時主要是作為大將本陣的親衛和傳令官。
像這種剛上陣的足輕才需要的鼓勁話術,還是他年輕時才喊的了。
但這會兒,他不得不喊。
“咦!”
不遠處,另一個抵在地上的門板木牌后,民兵雙手抱頭,嘴里發出因為恐懼而錯亂驚慌的聲音。
雖說世道艱難,但凡是個人估計都見過死人的尸體,但是見過尸體的沖擊力,跟如今僅隔著一扇木板面臨箭雨的沖擊力能一樣嗎?
被嚇傻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理所當然歸理所當然,在戰場上可以理所當然的驚慌,后果就是理所當然的死亡。
“蠢貨!”菊地大介縮在木牌后對著那個民兵憤怒的吼著,“別抱頭!撐住木牌!木牌!”
本來就是臨時拆下門板,后面抵上支架才做成的木牌。
要是后面的人沒有雙手抵住,隨時歪倒了都正常!而在箭雨下失去掩體,下一秒不就是變成刺猬?
果然,又一只箭矢射到了民兵所在木牌的邊角,受力不均導致木牌的歪斜程度極速擴大,眼見就要歪倒!
這時候要扶正其實不難,畢竟只是一扇門板嘛,它又不多沉。
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性上就是另一回事。
就連那民兵自己都知道,自己再不伸手出去扶正木牌,自己就要死了。
可他聽著木牌外‘嗖嗖’的箭矢破空聲,就是不敢將手伸出去。
他哭喊著,臉像是皺成了一顆丑陋的橘子。
在理智與恐懼的交鋒中沒辦法取得勝利的人,往往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但就在木牌將要歪倒的前一刻。
“我來我來!別發愣啊老兄!”
一個同樣用大喊大叫來發泄心中恐懼,但是動作卻還挺靈活,穿著黃色衣裳的人影,從村子里跑上高地。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挺渾厚、有氣勢的,但是不知怎的,就是讓人感覺有點油滑。
這個人最后以懶驢打滾的姿態幫助那民兵撐住了木牌!
黃色衣裳都沾了不少泥,變得亂七八糟起來。
“藤吉郎?”
菊地大介詫異的喊著。
“你小子沒跟那些該死的商人一樣,扭頭就跑?”
一張飽經風霜的臉,聞言在木牌的陰影下露出了說不清是苦笑還是訕笑的復雜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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