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中,藍恩把自己的熊學派銀劍靠墻放在了村里的鐵匠作坊。
“麻煩你了,伊凡。”
藍恩抬頭給鐵匠伊凡打招呼。
“放心,一小時后來拿。長老交代了,給你劍上渡的銀都會記在村子賬上,我這批銀錠的質量可是沒話說。”
伊凡在爐火邊閃著油光的胳膊,頗為自豪的拍了拍他的儲物箱。
據他所說,這里的存貨不是來自維吉瑪,就是來自茍斯·威倫。
他的技術是不太行,但是用來給銀劍的刃上補料倒是足夠。
波爾東的銀劍在他被通緝之后就很久沒修整過了,昨天一連砍了十八只水鬼,銀質鍍層被磨掉了相當一部分。
至少價值兩枚奧倫。
年輕人的鑲釘皮手套在空中擺擺,便走出了鐵匠作坊。
不得不再次贊賞自己決定的明智。
若是到了大城市居住,別說房租和他人的排斥歧視,和由此而來的暗箭黑手。
至少這種用心的服務和免費的待遇是想都別想了。
“嗚-”
走在村莊的木板路上,藍恩不時還會按一下自己的額角。
“昨天有點猛了,曼妥思。”
年輕人抱怨著。
“您的反饋我已完整收錄,但請......”
“快得了吧......別給我念你的規章制度!”
“......好的,先生。”
明知道每次都會得到一樣的答案,但藍恩每次在腦子被知識灌輸得像可樂瓶之后,還是忍不住自己的抱怨。
但說到底,曼妥思的機能仍舊是毋庸置疑的優越。
在昨天晚上,在技能解析欄目里,來自伯尼這個積年獵戶的痕跡偵測已經達到了13%。
這相當于伯尼在這項技能上13%的熟練度與知識儲備。
在一夜之間的灌注后效果明顯,現在藍恩走在木板路上。
腳步蹭過一處磕碰痕跡,幾乎是眨眼間就辨認出來,那是一個星期到一個月前的痕跡,來源則是木桶的傾倒、碰撞。
配合他的獵魔人嗅覺,他還知道在這條路上只有裝漁獲的桶跟酒桶會經過。
“如果不想戰斗,當個偵探也綽綽有余了。”
驀然間,藍恩這么想到。
但很快他就自嘲的笑笑,因為很少有人會請一個有貓眼的人去調查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獵魔人當偵探有技術實力,但并不妨礙他們因接不到活兒而餓死。
“先生,我并不建議您在現在發出感慨。因為按照計劃,您需要立刻將身上的棉甲外罩拿去修補,為下午的狩獵做準備。您的外科手術技能還需要很多的練手材料,生物構造項目仍舊有大片空白等待填充,痕跡偵測也還需要對目標人物的跟隨解析。”
“我這不正走著呢么?就那幾個小口子,一會兒就完事了。”
年輕人放下按壓額角的手,自顧自的嘟囔著。
外科手術是一項實操技能,跟本質是知識與經驗積累的痕跡偵測不一樣。
單純的灌注知識效果極為有限,是需要藍恩上手實踐,然后曼妥思時時修正才能提高掌握度的技術。
熊學派劍術、騎術這類技能都屬于這個類型。
在湖水之上的木板路上前進,七拐八繞的行走在木屋之間。
“是這么走的吧?老艾倫形容的,‘縫補手藝最好的婆娘’。”
木屋的搭建很亂,畢竟這是個百人規模的村子,屋子足有三十來個。
以至于連村莊長老在形容裁縫的位置時,都只能語焉不詳的指個方位出來。
漁村的味道絕不好聞,尤其是這種原始的漁獵村落就更是如此。
木板縫里的魚血經過風吹日曬,那味道比夏天的爛肉還猛多了。
獵魔人嗅覺敏感,而年輕人此時又正值頭暈腦脹的尾聲,所以藍恩一時竟有點不知道該往哪走了。
而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幼小聲音從木屋之間的縫隙里傳出來。
在昨晚的酒館里他就聽到了這個聲音。
“獵魔人大師,你是在......找誰嗎?”
那聲音小心翼翼,帶著一點疏于掩飾的討好。
藍恩原本失神的貓眼驟然清醒,就像是有人在他頭頂上潑了一盆冰水。
他有些僵硬的轉身,面對那個孩子。生劈水鬼都不眨眼的男人,此時卻不太敢與那雙幼童的眼睛對視。
在藍恩的心里,他是欠債人。
“嗯,我、我這身棉甲需要縫補,我來找一個手藝夠好的裁縫。”
男孩好像猛地開心了一下,“好裁縫?我媽就......不,我認識一個奧瑞登最好的裁縫!我可以帶你去!”
說著,男孩快步走近年輕人,給他引路。
藍恩亦步亦趨的跟上去。
在濕滑的木板路上,男孩全然不見昨晚酒館角落里的怨恨。
他“吧嗒吧嗒”的歡快跑跳著,因為缺乏營養而頭大身子小的軀體,讓他像是個行走的不倒翁。
藍恩看的很清楚,在這段路上男孩幾次想要開口寒暄,但嘴巴開合幾下之后,還是訕訕的放棄了。
對于孩子來講,討好的笑容倒好說,但是諂媚的話真是難以說出口。
又過一會兒,在察覺到藍恩其實也沒有說話的意思之后,男孩很是大舒一口氣。
像是免于寒暄,對他是種大好事。
連帶著腳步更加輕盈歡脫了一些。
——很真實的社恐了。
而走到一間木屋附近后,這男孩才像是終于面對了不得不做的任務。
“大師。”男孩鼓起勇氣磕磕巴巴著開口。
“雖然我跟她沒關系,但是這個裁縫的手藝真的很好,就算是補丁也能打得又結實又漂亮!”
“您總不能一直穿著盔甲生活吧?我覺得要是在她這做幾件常服,那肯定是成年累月都穿不壞,太值了!”
“您在這敲門,我先走了。”
門里的人似乎已經聽到了動靜,過來開門。而小男孩懷特則轉身就急匆匆的離開。
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木屋的拐角。
眼前的門吱呀打開,一個面色難掩疲憊消瘦的女人站在里面。
那是懷特的母親。
“艾倫長老已經通知過我了,你的棉甲昨天也是我帶著幾個同伴縫上的。用的還保險嗎?”
眼前的農婦見到藍恩,立刻強打起精神,笑著迎他進屋。
屋子大小在奧瑞登算是正常,地面的木板也很干凈。
不難想象這位農婦對于維持家庭環境所付出的努力,即使是家里沒了男人。
就是家具方面,因為驟降的家庭勞力而顯得十分空曠。
想必已經賣出了一些。
年輕人感覺自己在第一次面對怪物時,心里都沒這么緊張。
因為他當時問心無愧,只為勝利。
但現在......
“很、很好,水鬼的爪子掛爛了幾處地方,但是腹部那個縫口始終沒問題。很棒的手藝。”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懷特的母親上手幫藍恩脫下了棉甲,準備開始修補。
藍恩身上還剩下熊學派甲胄的馬褲,還有上半身的亞麻內襯。
“剛才在門口,是不是有個孩子在推薦伱多做幾件衣服?”
農婦到墻角的柜子里翻針線活的工具,一邊向藍恩問道。
“嗯,一個男孩,他說他并不認識你。”
“哈哈,那是我的兒子,我叫唐娜。”
懷特的母親十分開朗的笑著說:“請您原諒他吧,他只是想多給我攬點輕松的活干。陌生人的建言可比賣家親戚的推薦管用得多......他大概是這么想的吧?哈哈,機靈鬼!”
“當然,您如果真的需要幾件衣服,我也非常歡迎。畢竟女人去漁場干活,哪怕只是幫忙,我也有點吃不消了。”
藍恩抿著嘴點點頭。
他那雙貓眼仍舊在這個堪稱一貧如洗卻干凈整潔的家里掃視著,眉頭皺到抹不平。
“我會的,我、我需要很多套衣服,畢竟我這種人難免穿的很費。但是,唐納夫人......”
“長老和村子,難道就沒有幫過你嗎?”
獵魔人發出了尖銳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