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
依舊有輕聲呢喃的聲音。
壓抑、窒息、幽閉、絕望……
埃弗里.扎西感覺自己在水中掙扎,但無論怎么掙扎,都掙扎不出那狹小的區域。
然后,感覺全身被密密麻麻的頭發絲所纏繞著,鼻息間,越來越濃郁的腐爛味在彌漫……
他掙扎得越來越無力,終于耗盡了全身的力量。
但,他用手撐著井壁,不讓自己墜入井中的深淵里,他甚至嘗試著往上爬……
指甲劃著井壁,最終一根一根裂開,變得鮮血淋漓,但恐懼似乎令他感受不到痛,他眼睛死死地盯著上方。
上方是井口,是一道光明。
然而,等爬了一會之后,他突然看到井口正在徐徐被蓋上。
他大喊大叫,但,卻無論多么聲嘶力竭地吼叫,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而上面的人,也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依舊將井蓋推往井口,將他的最后光明一絲絲的剝去……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驚恐、孤寂、發瘋、歇斯底里。
然后,黑暗,無盡的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埃弗里.扎西睜開了眼睛。
他感覺整個人前所未有的疲憊,同時,感覺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所浸透了。
當看到光明的時候,他心中的恐懼散去了不少。
他突然很慶幸,慶幸自己是躺在醫院里,而不是躺在那深邃的井水中被浸泡。
“埃弗里.扎西先生,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
短暫的迷茫以后,他看到伊蓮激動地看著他,隨后,跑出外面,將張勝和畢飛宇叫了進來。
他耳朵短暫的失聰,嘴唇異常干澀,他猛得搖搖頭,在貪婪地吸了一口空氣以后,他終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活著!
“我……”
“埃弗里.扎西先生,所以,我建議你們應該換一個放映廳……萬幸,你沒有心臟病,否則的話,我們就是罪人了!”
張勝看著埃弗里.扎西那如同大病初愈的模樣以后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
埃弗里.扎西看著張勝,眼神很復雜,想用自己很疲憊解釋自己觀影時候突然昏過去,但話到嘴邊后,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他腦海中回憶著《七日殺》的點點劇情,依舊心有余悸,那種滲透進骨子里的真實感,令他脊背發涼。
不過,非常驚艷!現在想起來,仍舊覺得驚艷!
他這輩子看過無數的電影,但,像《七日殺》一樣,將人內心深處的恐怖元素,全部都拉出來的電影,還真沒看到過。
“能告訴我,那個放映廳里,伱用了什么心理暗示嗎?”
半晌之后,他臉上帶著苦笑,隨后看著張勝。
張勝推了推眼鏡,似乎短暫地思索了一下:“埃弗里.扎西先生,我說過,公映版和你看的那個版本是不一樣的……”
“電影劇情?”
“是!供應版的,其實一些人是活下來的,但寫實版……”張勝頓了頓:“其實,你沒有看到最后,最后,那個被貞子殺死男人的鬼魂,其實是從電影院里一步步地走了出來,我們在電影里設計了距離、空間、讓這些微妙的元素刺激人的感官,形成一種特定的代入感,那個場景,比貞子從電視機爬出來的場景不遑多讓,可惜,您沒堅持到……”
“你別說了,除了這些,還有什么?我總會在電影里聽到奇怪的聲音,那些聲音,是怎么回事……”埃弗里.扎西苦笑。
被張勝這么一說,埃弗里.扎西心中居然產生了另一種渴望感,渴望想看看張勝口中的最后一幕到底是什么。
人啊,有時候真的就是那么奇怪,明明看電影被看暈了,但偏偏又特想知道更刺激的感觸,到底是什么感觸。
“公映版的音效,是特定制作過的,我之前怕《七日殺》在你觀影的時候,體現不出效果,所以刻意請了接近十個心理老師,專門分析了大眾的恐懼,以及音效的恐懼,于是,讓這些老師從音效方面入手,將音效里微妙地植入了女性呢喃感,這種呢喃聲,你清醒的時候,是感受不到的,但是,這段時間,您忙碌于戛納國際電影節的審片,絕對異常的疲憊……”
埃弗里.扎西看到張勝再次推了推眼鏡,默默地坐在了椅子上:“一個非常疲憊的人,心理是很薄弱的,薄弱,就更容易接受到各種我們特定的暗示……埃弗里.扎西先生,現在的您再去看電影,我覺得您應該是聽不到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了……”
埃弗里.扎西表情一愣,隨后突然笑了起來:“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玩心理暗示了?”
“埃弗里.扎西先生,我剛開始是想用更大的暗示,來讓你真正沉浸這部電影里,你還記得電影院里擺得亂糟糟的裝飾嗎?有些是紅色的,紅色的,心理上會暗示血,有些是黑色的,純黑色的,純黑色的,暗示著邪惡,裝飾、搭配這些顏色,你會有更好觀影體驗,直到,我發現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七日殺》根本就不需要這些心理上面的輔助……巴西的里歐約翰先生昨天獨自一個人在家,看我們《七日殺》的公映版,看完以后,現在都還躺在醫院里搶救……”張勝的表情開始變得嚴肅了起來。
埃弗里.扎西聽到這的時候愣了愣。
卻見張勝又站起來,看著靜靜站在一邊的畢飛宇,言語間帶著幾分感慨:“我低估了《七日殺》,更低估了畢導對恐怖片領域的天才造詣……我算是撿到寶了!”
畢飛宇自從進入病房以后,便一直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他聽到了張勝的感慨以后,有些謙遜地笑了起來,但隨后,埃弗里.扎西感受到畢飛宇眼神之中似乎露著一絲熾熱的火焰。
“張總……”
“你說……”
“《七日殺》我拍得很過癮!我做夢都想不到,恐懼,能用心理的暗示,將感官玩到極致!”
拍攝《七日殺》的時候,張勝特意跟他聊過“恐懼心理學”,特別是跟他聊“宅”“幽閉”“由遠至近的感官震撼感”“深海恐懼”……
張勝對這些,似乎信手拈來,一下子就能說很多,而且,還特地跟他描繪了《七日殺》所需要展現出來的“效果”。
畢飛宇感覺自己像是看到了一扇大門,當推開大門以后,他看到了另一個更為廣袤的全新世界!
那個全新世界,吸引著他,讓他對電影的拍攝理解,更上一層樓。
“其實,很多地方都用得到心理學……”張勝笑瞇瞇地看著畢飛宇。
隨后,跟畢飛宇聊著更多自己關于“恐懼”到極致情緒的理解。
埃弗里.扎西聽著兩人的英文對話,臉色漸漸有些復雜起來,總覺得自己就是兩人研究恐怖片領域的一頭實驗小白鼠,他最終選擇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戴維他們還好嗎?”
“戴維先生情況稍微糟糕一些……”
“怎么?”
“還在昏迷……”
“什么?”
“上帝啊!”
“埃弗里.扎西先生,你到底在說什么?”
“四個評委去看一部華夏電影首映,兩個看昏過去了?告訴我,那到底是一部什么樣的電影?”
“埃弗里.扎西先生,你在小看我嗎?”
今天戛納國際電影節的主席名叫雷昂。
意大利人,早先年曾經是國際上最知名的導演、藝人、后來退居幕后,負責制片工作。
四月二十六日。
戛納國際電影節的最后審片,已經到達尾聲了。
但最關鍵的兩場審片會議,卻缺了兩個最關鍵的人。
戴維和埃弗里.扎西。
雷昂跟埃弗里.扎西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里,埃弗里.扎西告訴他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事情!
他覺得很可笑!
仿佛在看整個世界最好笑的笑話一樣。
不但他在笑,那一幫評委們也在笑。
他們嘲笑埃弗里.扎西和戴維是膽小鬼,甚至在懷疑兩人是最近實在是太累了,想偷懶而找了這么一個借口……
整個會議室里充滿了歡樂的笑聲。
只有兩個評委表情沉默。
等一陣陣笑聲過后,一個大胡子評委站了起來,表情很嚴肅:“雷昂先生,能允許我,在會議室里,播放《七日殺》的公映版嗎?”
“算了,埃弗里.扎西和戴維先生沒來,我們的審片會議也看不成,這樣吧,看看他們口中的恐怖片也好……我也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恐怖片,讓埃弗里.扎西開始變得這么懦夫……”雷昂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好的。”
大胡子評委站了起來,拿著U盤,一步步朝著會議室走去。
當U盤插入電腦以后,他將幻燈片背景拉了下來。
隨后幻燈片背景被拉了下來……
《七日殺》公映版很快就開始了。
起初一些評委們臉上是帶著笑容的,他們饒有興致地看著《七日殺》的劇情,甚至還評頭論足。
幾分鐘以后……
評委的聲音們漸漸地輕了下來。
等到中旬的時候,雷昂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他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著電影。
等電影到后半段的時候……
評委們都沉默了。
一股形容不出來的不寒而栗的感覺彌漫著整個會議室里。大胡子評委看了下U盤,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拿錯U盤了。
兩個小時后……
《七日殺》播放了最后一幕,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雷昂張了張嘴!
想說什么……
但發現背后冷汗直冒。
最后一幕的沖擊,給他實在是太大了!
就在他準備說點什么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電影居然還有彩蛋。
所有人精神一振。
緊接著下意識屏住呼吸看電影彩蛋……
然后……
“華興手機,世界最安全的手機!十五年大品牌,值得信賴!”
“用飄逸洗發,做完美貞子!”
“歐邦好,歐邦妙,歐邦呱呱叫!有歐邦集成吊頂,貞子不用沉井!”
(啊啊啊啊,我又食言了,兩更我良心過不去,加更三更!為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