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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天崩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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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幻透明的指針,如達摩克利斯之劍般貫穿艾華斯被釘在鏡湖正中間的軀體,與那圣劍重迭在一起。

  鏘——

  伴隨著刀劍對撞的錚鳴聲,那虛幻的光劍整個撞入到了圣劍之上。

  圣劍恍惚之間仿佛變得更大了一些,但那實際上只是因為它籠罩著的輝光讓它的輪廓變大了一樣。

  艾華斯本能的挺起胸膛,就像是在主動迎接那光劍、又像是想要將釘在自己心臟上的圣劍再插的更深一些。

  ——亦或是,他只是希望那利刃能更快的刺穿自己的胸口,結束這充滿苦痛的漫長折磨。

  那指針驟然間爆發出昏黃色的輝光,而艾華斯的軀體也在那一瞬間被它所點亮。

  就像是在對一塊正在燃燒著的炭火用力吹風一樣。

  艾華斯的皮膚剎那間溶解、枯敗,化為焦炭一般的黑色、隨后脫落消散。而他皮下的血肉則變成了濃稠的、緩慢流動的金色熔巖,散發出越發燦爛炫目的金光。

  “呃啊啊啊啊啊——”

  艾華斯控制不住的發出極為凄厲的慘叫。

  就像是用燒紅的烙鐵,直接刺穿胸腔一般——

  一股不斷膨脹的、宛如有實體般的熱力,從胸口處兇猛的灌入,將血肉完全撕裂,骨骼全部融化。其熱力剎那間傳遍全身,每一根神經都被沸騰的痛苦完全過載。

  那是在儀式中寄存著的恐怖法力。這些活性化的能量,能夠直接引發毀滅性的地震——它能使亙古長存的山脈如豆腐般崩塌、平原坍塌為盆地。而這些能量卻被注入到了一個渺小的人類體內。

  若是普通人,恐怕只在瞬間的痛苦過后便能得以安息。

  可艾華斯的生命力過于頑強。甚至他在遭受了這種致命傷之后,都還有著自我復原的傾向——假如沒有后續的追擊,心臟被貫穿這種程度的致命傷,過不了多久艾華斯就能自愈。哪怕是被灌入了這種程度的法力,艾華斯的神經都能維持著活性。

  于是,痛苦也就更加持久——

  “……怎么回事?”

  有善主對此感到迷茫而不解。

  到底是誰殺死了艾華斯?

  “他敗了!他敗了!”

  有善主亢奮的叫嚷著。

  他先前就對艾華斯的壓迫力感到畏懼。而如今見艾華斯被儀式所殺,不由得興奮起來——至少這樣也就意味著不用他來對抗艾華斯了!

  “……他敗了嗎?”

  勇者伊斯瑪儀喃喃道。

  他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置信……那樣強大的艾華斯,預言之中的救世主,甚至能夠動用柱神的力量,如今卻被他們就這樣用儀式給殺死了?

  這是什么諷刺的結局!

  “……不,他贏了。”

  阿伊瑪爾·努爾低聲呢喃著,倒退兩步、依靠在石壁上。

  他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

  在場所有人之中,唯有他知道發生了什么。

  身為地位最為崇高、傳承最為古老的善主,他掌握了其他所有善主的知識與力量,其中自然也包括天堂城的《牧者密續》。

  那本密續書的原本,此刻就儲存在圣泉城。

  他只是如今,才終于知道艾華斯到底有什么底牌……

  ——牧養法。

  傳聞中牧者險些馴服墮天司的禁術。

  若非是他心志不堅,恐怕墮天司就真被他做成使魔了!

  而如今的艾華斯如此決絕。

  那淵天司,豈不是……

  艾華斯意識無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靈魂被拉扯、咀嚼、吸食,而肉身則被從體內爆發出的無限力量慢慢撐爆。

  終于,他的軀體抵達了極限,崩碎、瓦解。

  但艾華斯的殘軀,卻并沒有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甚至都沒有散發著光與熱。反倒是向中心不斷坍塌,就像是黑洞一般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白霧統統被吸走,圣湖也隨之干涸。

  而那個漆黑無光的點就這樣寂靜的浮在半空中。

  ——喀拉。

  伴隨著同時響徹整個安息的,如同碎玻璃般的碎裂聲。

  下一刻,那如凸透鏡、如水晶球般深藍色的天空,突然迸裂。

  先是一絲絲的細雨……隨即眨眼間就變成了暴雨。

  人們陌生的看著這一切,眼中滿是狂熱與狂喜。

  他們叫嚷著,似乎沒有了那些恐懼與迷茫。而是就這樣沐浴在瓢潑大雨之中,還有許多從未見過大雨的孩子或是成年人畏懼那從天而降的水,因此一邊想要觸碰、一邊卻又不敢觸碰。

  若是只停留到這一步,那便是祈雨的奇跡。

  ——但很顯然,這不可能。

  在暴雨之后,就變成了水柱。

  一條又一條的水柱,就像是粗壯的長槍。那深藍色的水柱宛如晶石,還冒著白色的泡沫。它們擊穿建筑,砸斷橋梁,在人們惶恐的尖叫聲中,將倒霉躲閃不及的人瞬間卷入其中,那肢體瞬間就如破布般變得曲折。

  或是整個人被擊飛,或是被壓縮成了餅。頭顱被撞入胸腔,亦或是跌倒后被水柱攔腰斬斷……

  從迷茫與恐懼到歡笑與狂喜,從歡笑與狂喜到哭泣與絕望,也不過只有一分鐘的時間。

  他們無處可去,無處可逃。

  而在這時,城中有圣歌響起——

  “我們獻上有罪者的珍珠(注視著天),

  “我們點燃虔誠者的海草(將其風干)。

  “暗淵之主啊,請您望向這火吧(永不熄滅)!

  “孩子們的臍帶尚未切斷(求您哀憐)……”

  圣泉城的祭司們齊聲高唱,甚至還有兩個聲部。

  那是神圣中帶著一絲詭異的風格,是贊頌淵天司的圣歌。

  同時也是向淵天司獻祭時,安撫發怒的怪物、使其平息憤怒的祭詞。

  戴有鳥嘴面具的祭司們一邊歌唱,一邊前行。

  在瓢潑大雨之中,他們專注無比的詠唱著祭禮的圣歌,逆著驚恐、尖叫、哭泣的人潮向內前行。

  隨著他們不斷前行,一個又一個的同行者被自天而降的水柱碾碎、吞沒。

  那一道道的水柱,變得愈發凝實。

  它們不再是落入地面的尖錐與水泡,而是漸漸變成了一根又一根如同長槍般的觸手。

  那禮贊的圣歌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單薄。

  最終,就只剩下了一個人。

  ——他就是當初在城外制作渴石時,被艾華斯命令跪下、以后不許做的那位水鴉衛!

  他并非不知道自己的同僚已經死了。

  倒不如說,他已經抖個不停了。不只是四肢,甚至連牙齒都在發抖。可他仍然注視著天空,勇敢的、有力的唱起圣歌。

  但淵天司完全沒有被安撫的跡象。

  “在溺亡者的紀元……我、我們……”

  他孤獨而渺小的聲音,在暴風雨中剎那間便被淹沒。

  而就在這時,天空完全破碎。

  剎那之間,來自夢界的浩瀚之力傾瀉而下!

  無比巨大的海怪,發出憤怒的咆哮聲撞入了物質界!

  它有著極為古怪的造型——它的頭部看起來像是一只巨鯨,但卻并沒有鰭。從它的頭部往后,則是無窮無盡的觸手。

  若是從極遠方看,它就像是一個深藍色的羽毛球。頭部是帶著血紋的淺藍色,而越是接近“羽毛”的部分,就越是接近漆黑的深藍。可就只是這一顆頭,就已經快比整座圣泉城大了。

  這甚至還是在降臨到物質界時,被迫壓縮了等級、縮小了規模之后的體積!

  它落地之時,一頭便將第四圓環直接撞塌!

  一座通天般的高塔就這樣在悲鳴聲之中塌陷、倒地。它原本應該會激起一片久久不會散去的塵土,而此刻卻只是濺起了白色的浪花。

  這甚至讓巨鯨連皮肉傷都沒有受。

  而它那憤怒的眼睛則是猩紅色的……從中看不到瞳孔,只能看到灌滿的血。

  巨鯨降臨之時,聲音震撼天地。

  建筑大面積的垮塌,肉眼可見的沖擊波向外凝聚。人們七竅流血,痛苦的跪在原地。

  無窮無盡的海水自它那如海葵般簇擁著的觸手中流出。

  剎那間,古都便被海水所淹沒。天崩之地的雨水規模也是越來越大,眼看著就要將整座圣泉城淹沒。

  ——這就是淵天司。

  代表滅世之理,平等的毀滅一切的絕望之天司!

  眼看著,它就要將整座城邦摧毀。那些人們根本無從逃離,所有人都要被淹沒在這憑空拍落的大海之中——

  海嘯已然凝聚。

  那自數千米以上的高空落下的厚重水幕,即將把大地拍成文明的廢墟……

  然而就在這時。

  淵天司猩紅色的瞳孔,卻有一部分變成了紫色。

  那是紫與紅交織在一起的危險顏色。

  而那即將拍落的水幕,那些即將吞沒人群的水浪,就在此時突然停止。

  如同時間停止了一般。

  就連那高高昂起頭來的白色浪花,也在那時化為屹立的山巖。

  ——大海凍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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