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綻裂,靛青之王噴吐著火,自沙暴中降臨;
“帷幕后的救主低吟:‘我為天地經緯,我帶來不竭的清泉。’
“我親吻其影,啜飲其血,嘗到沙礫中的蜜味;”
“末日的胎兒終被明日的臍帶絞殺。”
——《安息》,第一章“圣泉之讖”,第一聯。
這本幾乎所有安息人自由民都看過的書,正是圣泉城的建城之基。
昔日安息古國成立之初,一位有翼者先知寫下了十三章預言詩《安息》,描述了十三個終將實現的預言。初代安息王因此而將安息的領土切割為十三省,分別冠以預言詩每一章的名字。
在漫長的時光中,其中十二個預言都已然實現。而巧合的是,如今這十二省都已然不復存在,化為廢墟、被沙漠吞噬。唯有“圣泉之讖”尚未實現……或許也正因如此,唯有圣泉城依然存在。
這也是為什么,圣泉城的善主名字與其他綠洲城邦的善主格式都不一樣——
圣泉城的善主“阿伊瑪爾·努爾”之名,如果直譯成阿瓦隆語,它的意思就是“光明之泉”、也可以翻譯為“圣泉”。
這并非是說,最初的善主一直活到了現在……而是每一代圣泉城的善主,都需要舍棄自己原本的姓名,改名為“阿伊瑪爾·努爾”,繼承圣泉之名。
而如今——
“善主啊……”
一位帶著烏鴉面具,手持長杖的黑袍祭司低聲呢喃著,驚愕的看向遠方。
只見遠方的天際線上,有一頭猙獰、兇暴卻威嚴的靛青龍獸飛翔于天空之上。
它的翼后燃燒著青色的、細細的火束,而它身后拉著一個輝煌奢靡的馬車。
如同一顆如大海般深邃的隕石,自蒼穹墜落。
——這一幕也被其他的黑袍祭司們所見證。
他們震撼的抬起頭來,指指點點看向那邊。有人當場跪拜在地,也有人匆匆返回城中。
而此時,被他們拖行于身后、即將埋入流沙的奴隸們宛如福至心靈,在同一時刻發出震天般的悲鳴聲。
那些哭喊聲在同一時刻交迭在一起,剎那間便如震天的雷鳴。
時間都仿佛要在此刻停止流逝。
那些高高在上的祭司們,雖然一個個都戴著面具而看不清面容,卻仿佛能清晰的感覺到,在哭喊聲震撼天地時他們肉眼可見的恐慌了起來,身體僵滯、四肢顫抖。
果不其然。
那猙獰而纖細的龍獸聽見了那些該死的奴隸們的哭喊,將猩紅的目光轉了過來!
為首的那位祭司已經手足無措、渾身發抖了。
“——吼!!”
破空聲伴隨著憤怒的咆哮,那疑似預言中的“靛青之王”降臨而至。
不知是從哪個祭司開始,有人顫抖著跪拜了下去。而只要有第一個下跪的,其他人就徹底躲不開,只能跟著一起跪下。
“這是怎么回事?”
馬車里面,遙遙傳來了一個威嚴而華麗的聲音:“為什么要殺這些奴隸?”
光是聽著那聲音,他們就感覺到頭皮發麻。
他們都是經常接觸獻祭事宜的“濁派儀式師”,與夢界生物的交流非常密切。他們幾乎輕而易舉就能從那聲音之中察覺到它背后主人的神圣本質——簡直就和自家善主一樣,已經超脫于凡俗、成為了地上半神。
“這是……”
黑袍祭司們慌張的看向了為首的那位,而那位祭司面具下的表情已然發白。
當他開動腦筋,想要現編一個合理的解釋時。
馬車里面卻傳來了另一個蒼老的聲音:“他們是在制造渴石,大人。
“這是善主們所傳承的禁忌法術——收集焚燒駱駝糞便后,房屋墻壁中的那種灰白色鹽晶,將它們涂抹在活祭品的皮膚上,然后將他們埋入流沙。一邊用施加詛咒的流沙奪走他們體內的水分,一邊用儀式延續他們那可憐的生命……
“之后將這些完全脫水卻仍然還有生命的可憐人與罪棘一同混入黑鐵,就能制造出渴石……就是您之前見過的那種材質。”
召集城民用的渴石鐘、以及阿迪勒的祭司們使用的渴石手搖鈴——它們就是用這種殘忍的禁忌法術所打造的東西。
戴著鳥臉面具的黑袍祭司們驚恐的看向馬車里面,恨不得堵住那個該死老頭的嘴巴。
可他不僅沒有停止,還在繼續說著:“除卻能讓人們異常干渴之外,渴石還能成為承載施術者力量的儲能石。安息祭司們手中的法杖、法器、護身符都是用渴石打造。這也是安息最主要的超凡出口產品,同時也是圣泉城的特產,是被圣泉城的善主所把持的秘密。只有那些服務于阿伊瑪爾·努爾的祭司們才會知曉這個儀式。
“地精們為了買一塊渴石可以開出很大的價格,而他們卻根本不知道……一塊渴石的成本,居然只是一條人命而已。”
老人諷刺的說道:“折磨一個奴隸,就能得到其售價數百倍的黃金——三倍的利潤就足以讓商人鋌而走險,那三百倍的利潤呢?”
而祭司們遍體發涼。
——他到底是誰?怎么連這種秘密都知道?
“這樣啊。”
那個優雅而神秘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厭惡:“那你們停手吧,以后不許做渴石了。”
“可、可是……大人……”
為首的祭司卻匍匐跪地,結結巴巴的說著:“這是……‘寬恕者’的命令……”
——“寬恕者”,也就是清泉城的善主阿伊瑪爾·努爾的稱號。
“不必聽他的。我將給你們帶來新的秩序。”
馬車中的聲音毫不猶豫的說道:“他給你們清泉,而我將給你們帶來不竭的清泉——”
聽到這話,祭司們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這不是正契合了預言書中的話嗎!
他們根本不敢多說些什么,只是跪拜在地、深深匍匐著。
那深藍色的不知名龍獸看了他們一眼,發出如獅子般震撼人心的咆哮聲。
下一刻,那龍獸再度高高躍起,從他們頭上躍入了城邦。
而祭司們久久跪拜在地,沒有人敢抬起頭來,也沒有人再敢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