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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剎那動搖的環天司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牧者密續

  昔日無比輝煌的有翼者,如今竟墮落至此……

  艾華斯看著跪倒在自己面前,宛如跪拜神明的厄洛大酋長,再度嘆了口氣。

  遙想當年……

  在有翼者最為輝煌的時代,無論是作為有乳者的精靈、亦或是作為有鱗者的亞特蘭蒂斯人,也都只不過是有翼者的侍從罷了。

  能以凡人之身弒殺食天巨獸尼比魯從而登神的翼天司、以及他分裂后變成的至高天與偉哲,完美至強的第九柱神琥珀,再加上被環天司算計而騙走了翅膀與軀體的墮天司……還有得到了路西菲爾的一半力量而升格,從有鱗者變成了有翼之蛇的環天司。

  這些偉大存在,全都是有翼者!

  可在有這么多有翼之神的情況下,有翼者一族卻墮落成了這種野蠻而原始的姿態,劣化成了不傷害他人就無法存續下去的鷹身人。

  像是被至高天浸染了力量,從而變得魯莽而野蠻,并從食天巨獸那里繼承到了食人的欲望;

  像是被偉哲封閉了智慧,因此作為古代最強施法者一族的有翼者卻只剩下了極少數自發突變出智慧道途適應性的智者;

  像是被墮天司引誘,變得墮落而罪惡;像是被環天司欺騙,因而在地上如通天塔般散落一地、無法聚合。

  ——而琥珀則仍舊沉睡不醒。

  這么多的神明,卻沒能成為族人的登天之梯,而是仿佛化為了一道又一道的鐐銬,讓原本高貴璀璨、無比輝煌的種族變得默默無聞。

  “……這么看來,矮人們所做的癡夢怕是毫無意義呢。”

  艾華斯低聲譏諷著。

  艾華斯此刻的心情無比復雜。

  因為有翼者一族的墮落,與環天司息息相關——正是因為環天司在路西菲爾升格的儀式上動了手腳,才讓路西菲爾只飛升上去了一半。作為善良一面的“路西菲爾”那部分靈體被儀式撕了下去,而環天司則搶走了祂的位置而順利飛升。

  這件事直接導致了有翼者一族的滅亡。

  而后來,艾華斯自己又從路西菲爾被剝離出來的殘魂那里繼承到了有翼者之王的權柄。

  假如將環天司視為艾華斯的一部分……不,艾華斯的道德感讓他沒法在這種事上與阿環進行切割。因為他清楚的知道那就是未來的、曾經的、另一個世界線上的自己,若是聲稱他與自己不是一個人,未免顯得太過虛偽而無能。

  就像是在逃避一樣。

  更不必說,此刻艾華斯真的就是有翼者之王——甚至還是千年前第二代、也是最后一代的有翼者之王親自傳承給他的。雖然艾華斯與路西菲爾只見過一面,但他確實覺得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朋友,而且他交給艾華斯的白翼也幫了、救了艾華斯好幾次。

  就像是被朋友托孤一般。

  而如今,厄洛大酋長還在他面前哐哐磕大頭。

  哪怕艾華斯在此之前與這些鷹身人沒有絲毫友誼……

  ——他此刻又怎能視而不見?

  “……擔子又重了一些啊。”

  艾華斯喃喃道。

  不知為何,在他決定自己接過這份責任的時候……心中那種積壓著的沉重感卻反而輕松了許多。

  注視著跪倒在地上的厄洛大酋長,艾華斯的瞳孔突然猛縮。

  他腦中平白無故浮現出的墮天司曾說過的一句話。

  或者說……那是蛇曾經對路西菲爾所說的話。

  那回憶是如此清晰,直接出現在了自己心底、甚至還帶著聲音與前言。就仿佛那并非是回憶起了一句話,而是想起了作為艾世平,對路西菲爾說話時一樣——

  并非是沐浴在光明之中,模糊不清的面容;也不是墮天司那借助牧者的自我獻祭,而重新得到了軀體、從而變得與艾華斯和環天司一模一樣的容貌。

  而是他先前的記憶里從未見過的嶄新而陌生的容貌。

  ——那是與至高天大概有四分相似的容貌。

  比起戴著單片眼鏡、留著長發、還有個瞇瞇眼,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好人的艾世平……路西菲爾的軀體雖然像是巨人般高大,但容貌卻稚嫩如少年。

  白金色的長發編成三縷辮子,身后一束肩前兩束;那比起俊美更接近可愛的笑顏,看起來像是少年、卻更像是少女;湛藍色的瞳孔如同藍寶石,閃耀著一種令人難忘的朝氣與希望。

  他雙手正小心翼翼的捧著自己,就像是小孩擺弄著心愛的、親手拼合的模型,唯恐不小心將自己捏碎一般。而自己則毫不畏懼的側靠在他溫熱的手指上,如同靠著墻壁一般,雙腿則自由的前后擺動著。

  “可是……蛇,”有著奪目美麗的有翼者注視著艾華斯,他的言語在艾華斯內心響起,“你犧牲了這么多,卻沒有任何人知曉這份事跡。無人知曉的拯救,還有意義嗎?”

  “噓……”

  “自己”輕笑一聲,伸出手指豎在嘴前,瞇著眼睛露出神秘的微笑。

  在沒有語言的時代,僅僅只是四目交匯便能心意相通。

  ——拯救世界必須是一個秘密,路西菲爾。

  “永遠不能讓人們知曉……”

  “自己”用一種微微失落、卻有些悵然的心緒,平靜的用不存于此時、此世的語言說道:“永遠……也不要讓人們知道你能做到哪一步。”

  昔日的幻覺轉瞬即逝。

  艾華斯剎那間回到了現實,而厄洛大酋長還在像是裝修隊打釘子一樣,頗有節奏的哐哐磕大頭——以第五能級超凡者的身體素質,她就算給艾華斯把地板打碎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那是……

  昔日救世主的箴言。

  艾華斯確信,這絕不是自己曾有過的知識與記憶。

  所以……

  艾華斯抬起頭來,看向金碧輝煌的屋頂壁畫。

  有這些礙事的東西阻隔,他坐在這里,會看不清天空。

  ……這就和之前那些憑空出現的新記憶一樣,是環天司傳送給自己的嗎?

  環天司是出于怎樣的動機做了這樣的事?

  還是說……這也是祂曾經歷過的過往嗎?

  祂是為了阻止我、為了勸誡我嗎?

  “背負著越來越重的包袱,就無法拯救世界……你是想這么說嗎?”

  艾華斯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呢喃著。

  他本應嗤笑著、大笑著、狂笑著諷刺環天司的怯懦,然后高傲的宣告“我與你不一樣”、并發誓要做得更好——他以往都是這么做的。

  但如今,艾華斯卻沒有這樣做。

  “拯救他人的心……無論如何,也不應被嘲笑。”

  注視著天空的方向——艾華斯一字一句嚴肅的說道:“不管是曾被背叛而感到痛苦與憤怒也好,亦或是無論如何也救不完而感到疲憊而絕望也好……不管你出于怎樣的動機,對我發送了這樣的消息……我也不會嘲笑你。”

  因為曾經的環天司,真的是救世主。

  艾華斯如今已經愈發意識到了這件事。

  他真的曾經背負著這一切……真的曾經戰斗過、掙扎過。

  只是他如今放棄了,累了,后悔了。

  但無論如何——

  至少當初的那個艾世平,那個領悟到“永遠不要讓人們知道你能做到哪一步”以前的艾世平,他一定是做過什么了不起的事。

  一個失敗的救世主不應被嘲笑。

  不然自己豈不是成了另一個環天司嗎?

  ——比起失敗的救世主,什么都還沒有做的救世主不是更應該被嘲笑嗎?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艾華斯第一次對環天司用如此柔和的語氣說話:“只是或許還差一些……嗯,差一些運氣,或是差一些堅持、或是方向出了些錯誤,甚至可能就差最后一點了,真的很可惜。

  “沒關系的,這次我來試試看。”

  他知道環天司聽得到。

  而此時此刻。

  夢界,聚焦點。

  環天司也確實在凝視著艾華斯,感受著變得模糊、殘缺了一部分的記憶。

  剛剛的記憶,就是他打包送過去的。他其實知道這部分記憶并沒有被虛無所污染,并非是憑空出現的“不存在的記憶”……但那只是有些不舍而已。

  傳送記憶當然不需要刪除副本。

  但傳送記憶的“目的”卻需要——

  環天司將記憶傳送給艾華斯,就是不希望那些珍貴的記憶被虛無所污染、改寫。他原則上就應該刪除這些不受控的、會讓自己動搖的記憶。就像是那種大反派聽到一首童年的歌謠時會失神一般……那是不被允許存在的,絕對致命的心靈縫隙。

  只是有些不舍……所以他才會在決定刪除之前,將這份記憶送給艾華斯。

  他沒有將自己說出這些話的原因也一并寄送過去……但不出意外的,艾華斯還是猜到了。

  “……哼。”

  艾世平輕哼一聲,閉上眼睛。

  這種心有靈犀,倒也讓他有些愉悅。艾華斯之后的溫聲細語,也讓他的心靈感受到了些許動搖。

  有多久,沒有人如此關心自己……了?

  “——滾出去,虛無。”

  閉著眼睛的環天司低聲呢喃著。

  他將自己剛剛產生的,對艾華斯產生的憐憫與些許感動、對過去的懊悔與自審……以及對自己計劃的動搖之心,一并全部抹除。就像是他什么都沒有看到一樣。

  這份沒由來的軟弱,一定也是來自虛無的感染。

  “無孔不入的虛無……”

  環天司低聲呢喃著,伸手一劃……屏幕中的艾華斯就被切換成了正在向他祈禱的一位蛇人大祭司。聽也沒聽對方的祈禱內容是什么,就直接點了同意。

  他決定自己的監控器暫時從艾華斯身上移開。

  至少暫時,環天司不太想再看到這張臉、聽到他的聲音了。

  而此時,物質界。

  艾華斯伸手扶起來了磕頭磕的越發有節奏感、如同在敲戰鼓一樣的厄洛大酋長,有些無奈卻又堅定的說道:“有翼者……不,鷹身人一族就交給我了。

  “以有翼者之王的名義,我將把你們也一并帶至幸福的彼岸。

  “……但是,別摸我,厄洛。這是我作為王給你下的第一個命令,不許騷擾我和我的同伴們。”

  艾華斯伸手拍開了摩挲著自己手臂的厄洛。

  他多少有些繃不住。

  他剛把厄洛大酋長扶起來,她的手就順著艾華斯的小臂一路向上摸到了大臂、眼看著就要向胸口轉移過去了。

  ——怎么辦,野蠻異族傭兵的既視感越來越強了。

  “當然,當然,吾王……是該這么叫吧?”

  厄洛絲毫不為艾華斯的禁令而感到難過,卻又立刻服從了命令、沒有繼續動手動腳。

  她目光閃閃的看著艾華斯——來自威權道途的血脈特性,已經告訴了她何為“有翼者之王”。

  那是在鷹身人一族血脈之中就已注定的救世主。

  是他們自有翼者的血脈中所傳承下來的服從印記!

  這世上唯有他可信,唯有他可救贖他們。他是比一切母親更高的母親,比一切酋長更大的酋長。

  “千年前的君主,天命之王啊……”

  厄洛呢喃著:“居然被我找到了……”

  在作為“沙漠之音”組織的首領、三十多個孩子的母親之前,厄洛的身份首先是鷹身人的大酋長。

  她自血脈中的野蠻與暴力,以及來自愛之血脈的瘋狂,自然不會讓她發了善心而選擇走上與同族相反的道路。她約束手下的鷹身人不劫掠商隊,只是她相比較“力量”更有“威權”的意識而已。

  那并非是來自善良,而是來自狡詐。

  她意識到,如果只是一昧劫掠、只會讓這里變得越來越荒涼。

  鷹身人既不畜牧也不種植,也不擅長統治異族……這也是他們除卻瘦弱的學者之外,要殺死所有異族的原因。鷹身人如軍人般的絕對服從來自于他們血脈之中的特性,就像是蜜蜂或是螞蟻一樣,而不是因為酋長有著多么特殊的人格魅力。

  可她哪怕在戰斗中屢屢獲勝,也養活不起那么多的同族,只能讓他們死亡。

  想要養活越來越多的鷹身人,只靠那些零零散散的妓院或是沙匪營寨根本就不夠用。

  她需要讓安息變得更繁榮,她們才能吃的更好。

  所以她才約束了周圍的部落,命令他們不得劫掠自己的地盤。她派送的信使控制了半個安息的信息渠道……她雖然是運送消息與快遞的,但同時也可以讓其他人的消息與快遞傳送不出來。當這一片區域只有她做這個工作的時候,她就已經在事實上形成了壟斷。

  于是她就有了底氣而與善主們對抗,從而要求更多的讓利、更多的庇護……以及更多的無視。

  她同時也約束自己的姐妹們與小輩們,盡量只劫掠羊群而不傷人。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別罷了。

  如果想要繁衍,就去城里找男人。最好還能帶點錢回來,這也算是一種劫掠——帶不回來就當是出去玩了。

  而這一切,就是因為她想要讓自己的部落能夠占據更大的地盤、為了養活更多的族人。

  “力量”的時代已經遠去,如今是“威權”的時代。

  大概也正因如此,她才找到了鷹身人的王!

  哪怕是大酋長,依然也只能控制自己的血脈。她只不過是將自己的血脈輻射出去,用自己的威權而奪得周圍部落酋長的位置,從而間接控制周邊的部落而已。

  她隱約能感受到,大酋長之上應該還有一個位置。

  許多鷹身人認為,那應該是第六能級的位置。所以他們舉行各種血腥儀式,試圖晉升第六能級。

  而厄洛認為不是那么簡單。

  如今證明了,她是對的。

  鷹身人之王——

  有了這個作為旗幟,全世界的鷹身人都將團結起來、聚攏在這里。

  那會有多少人?

  幾十萬?上百萬?

  他們能做到什么?聚集成國?復興榮耀?

  亦或是……

  ——再度成為有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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