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亞森曾是玩家的話,他一定會知道論壇上盛傳的一句話:陣容越怪,打的越帥。
因為最功利的陣容一定是相對固定的——畢竟總會有所謂的“最優解”這么一說。雖然這種最優解大概率沒法追競速、無傷、自限高難之類的挑戰強度,但總會有足夠的普適性。
就比如說下本的時候,通常就不愛帶適應道途的龜孫型玩家。
在另一條世界線中,適應道途是沒有“戰士”這一系職業的。這也意味著原本的適應道途,基本上不是獵人就是盜賊。他們雖然在pvp里的強度還蠻不錯的……但在下本的時候,就會明顯感覺到傷害有點刮、而且會因為跳來跳去而容易奇怪的暴斃在不應該死人的機制里……
但這不能說這類職業就不出高手——恰恰相反,這種操作型職業里出現頂尖高手的概率還挺高的,遠比那些下限高的大眾職業的概率高得多。
就如同以前武俠有句老話,說是在江湖行走,老弱婦孺最是不能招惹……大致就是這么個意思。
亞森還是按捺不住,慎重的問出了那句最能讓艾華斯感覺爽到的話: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聽到這句話,那白發的吸血鬼與他懷中的小女孩的臉上,便異常同步的浮現出了戲謔而滿意的微笑。
“‘我們?’”
那兩個月之子異口同聲的反問道,隨后同時輕笑出聲:“‘哼哼哼……’”
那種奇異的同步率簡直就像是在操控提線木偶、用腹語說話的操偶師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比起我們是什么人……”
“伊本”露出不懷好意的猙獰笑容:“你不是更應該問問……為什么月之子與鷹眼同時都在看著這里嗎?
“你們正在交易什么東西,能同時吸引這兩撥人的視線?這與救援夏洛克,又有什么關系?”
怪盜亞森聞言,與身邊的愛麗絲對視一眼。
此時此刻,他們的表情都變得異常復雜。
那絕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迷茫。他們對自己如今的緊張處境,認知非常清晰。
換言之,他們甚至知道鷹眼與月之子都已經盯上了他們。
——既知如此,還敢這么做?
見到他們的反應,偽裝成“儀式師伊本”的艾華斯挑了挑眉頭。
他注視了一會亞森,隨即將目光移開,并看向愛麗絲。
艾華斯開口徑直問道:“如果我所料不錯……你們交易的東西,并不貴重,對吧。”
他的言語貌似是問句,但聽起來卻像是陳述句。
“不……”
愛麗絲下意識的回應道。
而艾華斯繼續追問:“它與亞森先生有關?”
“我……”
愛麗絲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于是她下意識的扭頭看向亞森。
盡管她與亞森也算不上熟識,一共也沒見過兩面……但在如此強大的壓力面前,她還是畏懼了。
然而對艾華斯來說,不回答也是一種回答——顯然是有關的。
“它與夏洛克有關?”
艾華斯注視著愛麗絲的眼睛,在她發出聲音之前便立刻說道:“看來不涉及、或者你不知道——它與亞森的變裝術有關?”
“嗚……”
“嗯,有關。那么它是某種材料?不是,那么是情報?也不是……”
艾華斯根本就不需要她進行回答。
對于涉世未深的愛麗絲來說,她下意識的眼神、動作、反應就足以暴露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那是比經過考慮與組織后的言語更加可信,更為赤裸的真實情報——甚至就算閉上眼睛也沒用。對一位第五能級的月之子來說,這個距離他能輕易聽到愛麗絲的心跳聲,以及她在緊張、放松時,身上的鮮血所散發的微妙氣味。
“……夠了。”
亞森有些無奈,打斷了“伊本儀式師”的殘酷無情的追殺:“我直接告訴你們便是……沒必要這么欺負她。她還是個小女孩……我們也算是半個盟友,不是嗎?”
他沒有直接說是盟友——畢竟他無法確信這些人對夏洛克的真實態度究竟如何。抱著對夏洛克尊重、謹慎的態度,哪怕對方現在突然變成艾華斯教皇的樣子,他也絕不會輕易相信對方的身份……
若是如此就能被騙走關系到友人安全的重要情報,他也就不叫亞森了。
不管對方是友是敵,只要對方也同樣拿不準他的立場,他就有拉扯的空間。而他手中的底牌,便是關于夏洛克的更多情報——若是對方算是朋友,那也可以一同救援夏洛克;若是對方也打算搶走夏洛克,他也能來得及驅虎吞狼……
另外一邊,清晰意識到自己已經在無意間暴露了太多情報,愛麗絲變得眼淚汪汪的。
他嘆了口氣,將自己手中那過于輕盈的行李箱單手拿起、放到桌上。
“哦?”
阿萊斯特用艾華斯特有的那種拖著長音的音調,開口調笑道:“將這東西,就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打開沒問題嗎?”
“沒問題。畢竟嚴格來說,也算不得什么寶物……”
亞森說著,取出一把小鑰匙、將那上了鎖的行李箱打開。
被裝到那看起來就很沉重的大行李箱里面的,卻只有很少的東西。
打開箱子,里面是三四件女裝。看起來與愛麗絲身上穿著的是相同的風格。還有像是盒飯一樣,一盒一盒板板正正壘起來的珠寶盒。之前這箱子明明很輕,卻會發出響亮的碰撞聲,就是因為它們從被衣服包裹的狀態中被漸漸晃到了箱子邊緣。
阿萊斯特見狀,用一種看向變態的目光看向了亞森:“這是……你之后要穿的吧?”
亞森之所以被稱為怪盜,就是因為他有著出神入化的變裝技能。無論是老人、小孩還是女人,都能隨心所欲的變化。這顯然是屬于美之道途的特殊技藝、隸屬與伊莎貝爾同分類的演員系職業。
但就算是他的變裝能力再強,那也終究不是密續級別的超凡技藝。他還是沒法把衣服憑空變出來……
顯然被一個小女孩用這種目光注視,就算是亞森也有些繃不住。
他輕咳一聲,避開了這個話題,小聲說道:“主要交易的,其實是這個……”
他說著,從其中第三個裙子的口袋里面,翻出來了一把沉重的鑰匙。
那是一把大約有巴掌大小,尾部是鏤空菱形的銀色鑰匙。它上面雕刻著精靈語符文,意思是“萬物皆被此刃分離”。
“這是……”
艾華斯注視著那把鑰匙,面色稍微變化了一些:“你還說這東西不貴重?”
“這是什么?”
就連運送這件物品的愛麗絲自己,都顯然不清楚這東西是什么。
她甚至嚇了一跳——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東西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在自己的裙子里面出現。
她之所以認為這里面的東西不貴重、并且與亞森有關……就是因為在她的認識中,這只是一些送給亞森的舊衣服。
是的,這箱子里的所有裙子、珠寶都是愛麗絲自己的,甚至都是她從公共場合曾經穿過的。
因為她的任務,就是將自己的衣服交給亞森。從而讓這位怪盜,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扮演自己,從而進入哈考特公爵的生日宴會。
哈考特與旺多姆兩位公爵的關系不是很好,身為旺多姆公爵贅婿的亞森,顯然是不可能進入哈考特公爵的生日宴的。而他又必須從哈考特公爵身上偷走一件至關重要的東西……這就是愛麗絲會與他合作的原因。
這本來就是鷹眼的任務——據說是鷹眼難得與這位俠盜達成了某種統一的利害關系。
但愛麗絲在看到這把陌生的鑰匙時,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些衣服,明明都是她從自己家里一件件找出來的!她把它們放進旅行箱之前,還特地檢查了一下所有衣服的口袋,看看會不會有自己不小心落在里面的東西……畢竟這些衣服在被送給亞森之后,她就不打算收回了。
將自己的衣服送給這位在鳶尾花算是萬人迷的怪盜,對性格大膽而頑皮的愛麗絲來說并不是什么值得抵觸的事。然而將他人穿過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光是想想就讓愛麗絲覺得有些難受,甚至會感覺有些癢。
她頓時站了起來,有些警惕的看向身邊的亞森,并下意識拉開了半步距離。
——縱使天真,但她多少也是一位刺客。
如今,她的本能清晰的告訴她,自己被人利用了!
很顯然,中間人給自己、與給亞森的情報,從最開始就完全不一樣!以至于她完全不知道這個交易的全貌……若非是中間突然出現了這位“伊本儀式師”,她恐怕還會為自己完成了組織的任務而沾沾自喜。
愛麗絲只感覺到遍體生寒。明明已是炎熱的初夏,她更是在喧囂宛如火爐中的酒吧之中,卻感覺到陣陣耳鳴……
……這種隱秘交易,愛麗絲已經借著自己身為公爵之女的身份優勢、以及自己身為記者的職業優勢,悄悄完成過許多次了。
每一次的名義都是“為了消滅月之子”、“為了那些窮苦而可憐的孩子們”。
可如今看來,誰知道她運送的那些“關于希望的貨物”中,里面藏了多少能讓人一夜暴富的違禁品?
里面有多少是害人性命的壞東西?又有多少是一旦被發現,就能讓哈考特家族遇到危機的敏感文件或物品?
若是她自愿運送還好,可是她從最開始就完全不知道這些事——這毫無疑問是卑劣的欺騙。
——盡管身為超凡者與冒險者的經驗太過缺乏,然而愛麗絲身為“新貴族”的經驗卻足夠豐富。
懷疑一旦開始產生,就無法結束。它就像一種癌癥,依存于名為“欺瞞”的腫瘤轉移,并從中汲取養分壯大自身。
她本能的進行了制衡,以此保護自己:“是這樣的,伊本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