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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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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季明走進書房,只見顏杲卿正以冷峻的目光審視著他。

  “孩兒見過阿爺。”他連忙行禮,故作關心道:“前日大哥來信,還問起阿爺的身體。”

  顏杲卿并不搭理他這一茬,道:“御駕已出了雁門,很快就要到范陽。你瞞著我的那些事,瞞不過圣人。”

  對此,顏季明不以為然,笑道:“我能有何事瞞著阿爺?”

  顏杲卿深深地看了眼這個兒子,眼中浮起些擔憂之色。

  與在長安為官的顏泉明不同,顏季明沒那么上進,這些年看天下平定,便放棄了升遷,尋了個機會調到范陽任了個營田使的差事,侍奉在顏杲卿身邊。

  人沒了正事,就容易結交狐朋狗友。

  范陽城里三教九流很多,充軍的多是殺了人的游俠、被流放的罪犯,或是內附的胡人。據顏杲卿所知,顏季明就是漸漸與這些人混在一處,沾染了一股匪氣在身上。

  也正是這股匪氣,前陣子有士卒鬧事時,顏季明才會在他沒下令的情況下就拔刀殺人,完全是一副軍頭作派。

  “別給我嬉皮笑臉的。”顏杲卿一念至此,叱喝道:“你自從到了范陽,盡日為非作歹,還不知錯?”

  “孩兒何時為非作歹了?不就是之前兵變時孩兒幫忙阿爺鎮壓,好心還做錯了不成?”

  “未得軍令,擅殺士卒,你那是鎮壓嗎?”

  “否則還等阿爺對他們曉諭大義不成?”

  “啪。”

  顏杲卿拍案,怒叱道:“是誰教你頂撞長輩的?!”

  顏家是儒學世家,顏季明從小就被教導得十分知禮數,確實也是這幾年才開始有些叛逆。此時突然挨了責罵,他連忙執禮道:“孩兒知錯。”

  可他還是沒回答顏杲卿的提問,是誰在影響他。

  父子二人的溝通并不順利,直到顏季明退了出去,顏杲卿依舊對他的態度不太滿意,再想到要不了多久天子就要巡視范陽了,顏杲卿遂招過身邊一名心腹,吩咐了起來。

  “你去暗中盯著十二郎,看他都與哪些人來往。”

  “阿郎,十二郎不是那種會走上歪路的人。”

  “讓你去盯著,不論發現什么,據實來報我。”

  “喏……”

  顏季明回到了屋,很快就熄了燈。

  他在榻上躺了小半個時辰,終是睡不著,干脆起身,從窗戶翻了出去,之后矯健地爬過院墻,出了宅院,一路往城北一個荒廢的寺廟而去。

  月朗星疏,依稀可看到寺廟上掛的牌子寫的是“正經寺”,大門卻是被釘死的,上面還貼著封條。

  顏季明繞到圍墻,翻了進去。里面的建造樣式非常奇怪,斗拱上雕刻的并不是常見的瑞獸,而是形如猿猴一樣的怪物,墻面雖然殘破,也能看出刷的并非紅漆,而是十分鮮艷的各種顏色,有股西域風格。

  大殿內供奉的神像已經被人砸碎了,散落在地上的半個神像頭部帶著角,形狀如牛,這是祆神。

  此地乃是安祿山任范陽節度使時興建的祆神祠,叛軍戰敗后被改為佛寺,沒過幾年朝廷削減天下寺廟,勒令僧侶還俗種地,把能拆的石木都拆走,此地也就荒廢下來。

  一開始,還有流民或是混混在此聚集,但后來,官府發現竟然有人在這里祭祀安祿山,遂將此地查封,也就沒人敢來了。

  “誰?”偏殿內有人低聲問了一句。

  “我。”

  顏季明答了,徑直入內,只見幾個漢子正要迎出來,他遂將他們趕了進去,道:“別出來,里面說。”

  殿內,坐著一個女子,見了他來,當即問道:“我們聽聞薛白要到范陽來,是真的嗎?”

  “嗯。”

  “既然這樣,你帶我去見了他,早作了斷。”

  “你別急,我會先與陛下請罪……”

  話音未了,守在門邊的漢子忽然返身過來,道:“娘子,有人來了。”

  另幾人當即大驚,道:“顏季明,你出賣我們!”

  顏季明猜測是家里派人盯著自己,安撫住他們,道:“你們在此等著,我去應付。”

  他遂大步往外趕去,忽然聽到“嘭”的一聲響,卻是廟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灰塵不斷往下灑落,被門外的火亮照亮。

  來的并非是顏杲卿派來盯他的人,而是許多兵士,帶隊的是個留著三縷長須、相貌文雅的中年人,一見顏季明便問道:“顏十二郎,你偷入朝廷封禁之地,意在何為啊?”

  “裴奰。”

  顏季明高聲怒罵道:“你這小人,又要陷害我不成。”

  隨著他這一聲喊,躲在殿內的人便連忙從后門離開。

  不多時,有兵士大喊道:“捉住他們!”

  “發現叛賊余孽了,正從后門逃跑……”

  這般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裴奰聽了,臉上隱現出一絲得意之色,盯著顏季明,似有嘲諷之意,問道:“顏二十郎,你還有何好解釋的?”

  顏季明道:“你不配聽我解釋。”

  裴奰譏笑道:“事到如今,還嘴硬。”

  他揮了揮手,自有人押了顏季明,隨他往后門去捉拿叛賊余孽。他們到時,兵士們已經捉住了兩個,殺了一人,卻另有三個逃了。

  殺喊聲漸遠,有士卒捧著幾個包袱獻上,道:“發現了這個。”

  “打開看看。”

  “咣當”一聲,有個靈牌掉了出來。

  裴奰親自上前拾起,看了一眼,便將它擺在顏季明面前,讓他瞧個仔細。

  這靈牌不大,漆面斑駁,已有些年份了,上面字跡分明地雕刻著“顯考史公諱思明府君之位”。

  顏季明抿著嘴,沒說話,似乎已認了罪。

  裴奰道:“這些反賊,至今還在供奉安祿山、史思明,其心可誅……押下去。”

  一行人才出了這廢廟,前方又是火光陣陣,卻是顏杲卿親自領人過來了。

  裴奰遂上前行禮道:“使君。”

  “發生了何事?”

  “下官正在追查供奉安祿山的叛賊余孽,捉到了這些人,且繳獲了證物。”

  裴奰轉身指了指那三個漢子與顏季明,刻意沒提顏季明的名字,只以“叛賊”相稱。

  在祆神祠祭祀安祿山,這是顏杲卿所不能容忍之事,他一直也在督促城中守軍捉拿叛賊。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牽扯其中。

  此時,他才終于知道顏季明這兩年是與哪些人混在一起,難怪會墮落得那么快。

  “押下去仔細審問。”顏杲卿語氣如常地吩咐道,仿佛被帶走的不是他的兒子。

  裴奰就是吃準了顏杲卿這不會徇私的性格,應道:“喏!”

  接著,他小聲道:“顏公放心,下官定會善待令郎,助他洗清冤枉。”

  “稟公行事便是。”顏杲卿板著臉說了一句,轉身便走。

  顏季明卻是直到被帶走都沒有開口喊冤。

  十數日之后,御駕進入了范陽境內,顏杲卿領著一眾文武官員出城迎駕。

  裴奰立在隊伍中,目光看去,前方的官員派系十分復雜,有顏杲卿、袁履謙這樣當年隨天子在河北抗敵的;有嚴莊、田承嗣這樣的降臣;有這些年朝廷委派過來的各式官員,比如杜甫;有胡人,有范陽當地將士,也有調任過來的將領……總之是矛盾重重。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矛盾,顏杲卿并不能在范陽形成一言堂,使得裴奰敢于檢舉他。

  沒想到,天子這么快就親自來了,也不知是來為顏杲卿撐腰的,還是來調查顏杲卿?

  “讓一讓,我來晚了。”

  有人匆匆趕過來,正在后面小聲地插隊。

  裴奰回頭看了一眼,自覺地往后了讓好幾步,讓獨孤問俗、李史魚、杜甫等人都排在他前面。

  “裴公。”

  一個名叫魏翎的官員見了,便請裴奰到自己前面,兩人小聲地攀談起來。

  “裴公就不擔心嗎?”

  “擔心什么?”

  “顏家是天子姻親,裴公卻上表檢舉他,還捉了與陛下交情匪淺的顏季明,豈不怕報復?”

  裴奰道:“我一心為公,何懼之有?你也知我的奏折并無半句虛言,所述俱屬實,倘若圣人只論親疏遠近,不論是非公道,要為顏家出氣,哪怕斬殺了我,我亦愿賭服輸。”

  這話說得大義凜然,魏翎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一個字,賭。

  裴奰也許是在賭前程?

  “裴公可是認為圣人有了忌憚顏家之意?”魏翎小聲問道,“當此時節,旁人不敢言半點顏家之事,裴公為天下先,或可被圣人高看一眼。”

  “你猜錯了。”裴奰淡淡道:“此事無利可圖,反可能有殺身之禍。若非大義使然,我何必冒如此風險?”

  這般一說,魏翎倒也有幾分信了,畢竟他看在眼里,裴奰確實沒對朝廷撒謊。

  隊伍安靜下來,御駕已經到了。

  裴奰本以為天子今天只會與那些親近的臣子說話,沒想到的是,薛白才向幾個地方要員問了話,馬上就召他相見。

  這讓他心中的忐忑盡去,意識到自己賭對了。

  至少天子沒有把親疏好惡帶到公事上來,能夠允許針對親近臣子的真實彈劾。

  “臣拜見圣人。”

  裴奰行禮時很板正,顯出一個敢言直諫之臣的風骨來。

  “平身。”薛白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與故太子少傅裴寬是何關系?”

  “回圣人,他是臣的族叔。”

  “河東裴氏。”薛白點點頭,道:“裴寬曾任范陽節度使,當年李峴舉薦你到范陽任行軍司馬,可是有此考慮啊?”

  裴奰正色道:“裴公離開范陽已久,并無故舊。臣也并未攀附李使君,乃因政績遷至范陽。”

  因上元三年的宮變,李峴已被罷相,出任亳州刺史。不論裴奰是否依附李峴,在朝中都已沒有靠山,這種情況下還敢彈劾顏杲卿,至少頗顯膽色。

  薛白再次點點頭,道:“說說范陽的情形。”

  裴奰心想,這么多官員圣人都沒問,先問自己,顯然是因為旁人要么是降臣,要么是元從的功臣,都太多顧忌了,唯獨自己由朝廷遠調而來,沒有利害關系在其中,值得相信。

  他遂說了他的看法,認為范陽還是有叛亂的隱患,比如一些當地的將領跋扈,比如其復雜的情形容易造成主官軍政一把抓,滋生不臣之心。

  說到這里,他偷瞥了一眼薛白的臉色,可惜什么都沒看出來。

  只略作猶豫,他還是下了決心,賭圣人也許已對顏家起了猜忌之心,遂將顏季明勾結叛賊余孽之事說了。

  “有證據嗎?”薛白聽了,也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有。”

  “顏季明為何這么做?”

  “臣斗膽猜測,或者是顏公授意他收買叛賊余孽,以樹立在范陽的威望。”

  “查實再稟,入城。”

  這次小小的奏對,薛白雖然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但裴奰認為這就是傾向于他。

  因為他的彈劾是事實,求的是圣人的公允,顏杲卿靠的才是天子的舊情,公事公辦就是不講舊情,當然對他有利。

  或許,顏杲卿也是這么認為的,見天子與裴奰交談的情形,臉上又浮起憂慮之色。

  顏季明并沒有與別的叛賊關在一起,因他身份特殊,還是得到了裴奰的禮遇,有一個素凈的廂房待著。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有兵士進來道:“顏季明,提審了。”

  顏季明老老實實站起,跟著對方往外走去,卻是被帶出了衙署。

  不多時,他便見到了薛白。

  兩人有多年未見了,他嘴唇哆嗦了兩步,有些不習慣地道:“圣,圣人……”

  “我是以朋友的身份來見你的。”

  薛白穿的是一身普通的襕袍,且還擺了酒菜,抬手道:“坐著聊聊吧,敘敘舊。”

  顏季明道:“可臣是落罪之身。”

  “你的案子,還輪不到朕親自查。”薛白話風一轉,道:“當皇帝也得有下班的時候,現在我下班了,來見見你而已。”

  “那臣就放肆了。”

  顏季明當即坐下,拿起一個雞腿便啃。

  啃了一口,抬眼偷瞄了薛白反應,見到一個久違的笑容,他便放下心來,大口大口地咬。

  “被關了這么久,真是餓死我了。”

  薛白在他對面坐下,道:“都說你與叛賊廝混,大逆不道。我是該信你,還是信他們?”

  顏季明道:“其實那叛賊,說的是史朝英。”

  “猜到了。”

  “果然瞞不過陛下。”顏季明道:“但我與她是清白的,我也是這么大的人了,有家有室有知己,不敢招惹她,之所以幫她,是出于以往的義氣。”

  薛白道:“我信。”

  “真的。”顏季明道:“史思明父子死時,她還在太原當俘虜。朝廷念在她并未參與叛亂,且曾答應招安史思明的份上便赦免了她,但她日子不好過,總被當成叛賊,便打算往北去投奔回紇的移地健,與大唐對著干。”

  “她怎知移地健會接納她?”

  “史思明覆滅后,有一部分史氏族人部將就往北逃了,先是逃到奚人部落,后來回紇內亂,移地健侵擾奚人,那些史氏的族人部將便跟了移地健。”

  薛白道:“你怎知此事?”

  顏季明道:“我原本是不知的,但她回范陽搜羅舊部時被我捉到了。我便勸她,與其到回紇受風霜之苦,不如為大唐立功。”

  “她答應了?”

  “說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說服她。”顏季明道:“我讓她設法與身在回紇的部將聯絡,為大唐內應。到時我再讓阿爺伺機出兵,滅回紇,獻移地健至長安闕下。”

  “想得倒好,能做成嗎?”

  “事在人為嘛,如此一來既能幫史朝英一把,又能為大唐安定邊塞。若能平定了回紇,河北形勢也能好不少。”

  薛白打量了顏季明一眼,發現這些年他看著沒太多變化,還是很簡單,熱血、赤誠,也可以說是沒什么長進。

  但這是他的真實樣貌嗎?

  “此事,為何不與顏公說?”

  “我阿爺定然是不同意的。”顏季明道,“他首先便不會讓我與史朝英來往,覺得她是粗莽的胡女。可若沒有我一直勸著,史朝英也不愿為大唐立功。再者,阿爺身邊人多嘴雜,若是泄露了風聲,事未做成,先將史朝英與她的部族害死了。”

  說到這里,為證明顏杲卿身邊人多嘴雜容易泄露風聲,他又補了一句。

  “我之所以被捉現形,便是因阿爺派人跟著我。我出門時倒是沒被盯上,但阿爺派的人在街上找我,倒叫有心人察覺了。”

  薛白問道:“你是說,裴奰故意陷害你?”

  “那當然,他是小人。”

  “說說,他如何陷害你的?”

  顏季明說不出來,只道:“裴奰便是借著有人祭祀安祿山攬權,原本只是一些拜火教眾,他非要大張聲勢,便是為了以此對付我阿爺。”

  “他官位不如你阿爺,在朝中又無靠山,出于何種目的要對付你阿爺?”

  顏季明道:“這等小人,嫉妒報復、有利可圖、受人指使,自有其見不得人的目的。”

  薛白道:“你說的這些,有證據嗎?”

  “沒有。”顏季明問道:“陛下信我嗎?”

  其實,薛白聽說有人祭祀安祿山之時,也感到十分的焦慮。這件事會讓他覺得河北人心不在大唐,那會不會是他這些年的治理出了問題。

  若千辛萬苦卻終究與李亨、李俶父子沒太大差別,這是他難以接受的。而朝廷派來范陽的官員幾乎也都是這種情緒,都是第一時間緊急彈壓。

  這種情況下,顏季明跑到那個被封掉的祆神祠去,某些方面上來看,確實是犯了大忌諱。

  有過那么一瞬間,薛白也想過,或者有一種可能,顏杲卿、顏季明父子真的另有所圖。

  他一直對他們有種既定印象,覺得他們是忠烈。可忠烈是舊的歷史對那個壯烈死在安史之亂中的顏氏父子的評價,如今一切都改變了,如何還能以既定印象看問題。

  而人是會變的,尤其容易被權力改變。

  “你不覺得一切太巧了嗎?”薛白道。

  顏季明頓時沒了胃口,放下手中的食物,嘆道:“是啊,我也知自己難以洗清了。”

  薛白道:“所以,我信你說的,你被人陷害了。”

  腦海中那一瞬間的懷疑掠過之后,他依舊相信顏季明。

  雖然人容易被改變,可總有那些始終堅定的人。

  巨大的災難會讓這些人磐石般的品質被呈現出來,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而災難若沒發生,人依然還是那個人。

  “陛下信我便好。”顏季明笑道。

  “但我雖是皇帝,卻也不能說一句話就把你放出來,除非能證明史朝英不是叛賊。”薛白道,“另外,裴奰是個外來的官員,他沒有能夠陷害你的能量,此事背后必然還有旁人指使,且涉及到更大的利益。”

  這些,薛白從洛陽出發之前就知道。

  他到范陽來,本就是查這件事的。

  對于裴奰對付顏杲卿父子之事,薛白有三個猜測,一是裴奰就是一個敢言直諫之人,但事情發生得太巧了;二是裴奰代表的是像河東裴氏這樣的世族對變法的態度,通過彈劾支持天子變化的顏家,以示不滿,這是最有可能的;三則,是河北當地的舊勢力,對朝廷不斷加強管制的反抗,但裴奰畢竟沒有與這部分勢力有利益瓜葛。

  到了范陽的數日間,薛白并沒有馬上做些什么,沒有插手軍屯,也沒有督促各項變革,只是派人暗中調查范陽文武官員之前的利益關系。

  他常常召見杜甫,詢問關于文教之事,偶爾能從那些武將子弟的軼事當中感受到降將們的態度。

  直到數日過去,終于有了進展。

  “屬下查到裴奰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公正不阿,他有些怪癖……他私下里喜歡搜集新羅婢。”

  “什么?”

  “裴奰暗中在范陽城外置了個大宅院,收羅了一百余新羅婢。”

  “他做販賣奴婢的生意?”

  “恐怕不是,他似乎是自己享用。”

  薛白有些詫異,但原本的一些疑惑也就此消除,喃喃道:“怪不得他能捉到顏季明,果然是故意的了。”

  如此,他的三個猜測也就有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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