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照著桌案上混亂的地圖與公文,上面的記號與文書像是一團亂麻。
薛白坐在那思慮良久,之后召見諸宰相,宣布了他的決定。
“我打算親自掛帥,與達扎魯恭一戰。”
“殿下!”
杜有鄰不等薛白說完,連忙打斷,甚至顧不得韋見素、李峴、李泌等人也在場,當即勸道:“眼下這情況,殿下萬不可離開長安啊。”
“我意已決,不須多言。”
薛白不理會杜有鄰的勸諫,吩咐田神功所部待命,五日之內隨他支援秦隴。
旁人都沒開口,因還猜不透他的想法。
連杜有鄰都知道眼下情況特殊,李琮駕崩在即,長安暗流涌動,薛白不可能不知道,偏偏這時候宣布要離開京城,那就有很多種可能。
或是因為現在朝臣們都在彈劾田神功,薛白讓田神功隨他征討外敵就能堵住悠悠眾口;
或是真心認為抵抗吐蕃才是最要緊之事,權位之爭暫不算重要;
或是察覺到了危險,決定暫避,與王難得等諸部合兵;
或是故意賣出破綻、設下陷阱;或是虛張聲勢,拖延時間,讓那些蠢蠢欲動之人再等五天……
宰相們一時不明所以,措手不及,都沒有反對。
薛白又道:“那國務就托付于諸公了,若有不決之事,請示圣人、太上皇。”
顏真卿是務實之人,他覺得薛白既忙于權爭,那他便盡可能地處置好庶務,因此并不發表意見,沉默地應下。
杜有鄰還待再勸,見顏真卿如此,無奈地嘆息一聲。
韋見素則深感不安,嚅著嘴唇想提出致仕,可想到國家正是多難之際,不可臨陣脫逃,蒼老的面容堅毅了些。
李峴不知在想什么,悶不吭聲。
唯有李泌執禮道:“臣愿隨殿下出征,哪怕是打理軍需,盡犬馬之勞。”
說起現在暗中反對薛白之人,李泌是很有嫌疑的一個,自他被俘以來,就從未表態過要效忠于薛白,一直都是不太愿意配合的樣子,現在卻突然殷勤起來。
可薛白略一思索,就同意了李泌的請求。
很快,詔令就送到了灞上。
田神功接了詔令,大為困惑,向傳旨之人問道:“殿下為何會在此時離開京城?”
“已說得很清楚了,乃因前線岌岌可危,殿下心憂外虜禍害關中生靈,遂親自率軍迎敵。田將軍這是何意?莫非是怯戰不成?”
“絕非此意。”田神功道:“末將只是不解為何殿下在此時出京。”
“此時為何不能出京?”
田神功無言以對,只好道:“末將一定整肅兵馬,奮勇殺敵。”
“好,將軍是殿下的舊部,原本有不少朝臣在攻訐將軍,現在殿下出面親征,命將軍率軍左右,誰還敢再言其他?這是信任之意啊,待立下平虜之功,將軍前途不可限量啊。”
等到田神功送走來使,想到最后撫慰的這句話,心下也有些茫然。
“阿兄。”田神玉在一旁道:“你現在放心了吧?殿下沒有要撤換我們,反而要重用我們。現在我們只要隨殿下驅退吐蕃兵,再等到他登基,到時就貴不可言了吧。”
“嗯。”
田神功卻莫名有些失望,轉身走了。
他心里一直有個不好的預感,薛白肯定容不下他在川蜀做的那些劫掠百姓的行徑,必然會出手對付他。
這是他做出選擇的理由,有了理由,他做事就很踏實。
結果現在薛白沒有懲治他,要帶他出征,還以此堵住了朝臣們對他的彈劾,如此恩遇,反倒讓他覺得負擔。
這般想著,他一路走到了某個大帳前,只見幾個侍女正在忙碌著燒水、浣洗,忙得不亦樂呼。
“田神功求見夫人。”
帳簾掀開,張汀正坐在胡凳上,對著一面銅鏡挑選首飾。
她已換了一身絹衣,質地軟糯,顏色鮮亮,更襯得她面若芙蓉,身段婀娜。
從鏡中看到田神功入內,張汀道:“倒沒想到,你營中還有這許多物件,比忠王府……不,比現在的少陽院都富裕。”
這句話,既捧了田神功一下,卻也是在提醒他,薛白倡行簡樸,恐怕是不會容他燒殺搶擄。
一旁的李很知禮,一見面就喚道:“仲父。”
田神功原本已動搖起來,考慮是否把張汀母子交出去。此時見了這婦人貌美高貴,小孩乖巧恭順,又開始不舍他的富貴夢了。
“殿下降旨了,命我準備五日之內隨他迎擊吐蕃。”
張汀一愣,往頭上戴金釵的動作停滯了一下。
她回過身來,道:“你不會以為,他就此放過你了吧?”
田神功道:“我從微末之時,就追隨殿下,曾經同生共死。”
“信情義,你會死得比誰都早。”張汀道:“我告訴你吧,他只會欣賞那種所謂‘大公無私’如牛馬一樣聽話的人,他那人,可以同患難,不可共富貴。”
“不論如何,殿下給了我機會。”田神功道。
張汀譏笑,明白他的意思,原本都說好了,他會助她成大事。現在反悔,無非是覺得多了個選擇,想向她多要好處。
看他那眼神,只怕還抱著讓她色誘他的幻想。
利用歸利用,張汀卻沒真把田神功這種卑賤之徒放在眼里,更不會輕易上他的套。
“你以為他給你的是機會,殊不知他是想送你上死路,你可聽說過‘偽游云夢’之計?”
田神功一心上進,近年也讀了不少的書籍報紙,一聽“偽游云夢”這個詞,首先想到的是“私情”“嬉游”“云雨”“綺夢”這樣的畫面,看向張汀的目光愈發熾熱了些。
他已經不止一次地想要與她私通,以后扶立李,當大唐的曹操。
可惜,他心在曹營,張汀開口說的是卻是漢。
“漢高祖劉邦立國之后,封韓信為楚王,后來韓信窩藏了項羽的大將鐘離昧,有造反之意。劉邦是如何做的呢?他沒有治韓信的罪,而是假裝游覽云夢澤,并在陳縣會諸候。韓信接到詔書,遂殺了鐘離昧,提著他的人頭趕到陳縣去謁見劉邦,結果如何,當場便被逮捕。”
田神功聽罷,默然無言。
張汀又問道:“將軍可知,韓信的遺言是什么?”
田神功當然不知,他意識到自己平日只看些雜文報紙是沒用的,往后還是得多讀史書,以史為鑒,才可以在做關鍵決策時吸取古人的教訓。
“韓信言‘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而蒯通則是勸他,于楚漢相爭時擁兵自保,以期大業。”
這一番話,再次把田神功說動了。
他權欲大熾,但還不敢冒犯張汀,告辭而去之后,自到了一個有著重兵把守的營帳。
入內,里面藏著的是他從邊境劫掠來的年輕女子。
他大步而入,隨手拉過一人,扯了她的衣裙便開始攮,眼神卻始終沒有太多波瀾,反而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這種搶掠已然不能帶給他什么快感了,在他眼前,是繁華的長安城,他曾見識過里面的紙醉金迷。
“把她們都殺了。”
當田神功走出這個營帳,如此吩咐了一句。
半日之后,田神玉匆匆趕來,開口就道:“阿兄,你這是何意?!”
“何意?當時是你說的‘旁人做得,我們有甚做不得’,現在是我在給你收拾麻煩。”
“那你也不用全都殺了,當俘虜賣……”
“賣幾個錢?”田神功忽然一把拎起弟弟的衣領,道:“你清醒一點,你如今還差錢嗎?過幾日我們便要隨殿下出征了,一旦被殿下發現,你知道后果嗎?”
田神玉道:“知道了,別讓這點屁事影響了我們殺敵立功。”
他爽快地笑了兩聲,道:“有殿下給我們撐腰,看誰還敢再彈劾我們。”
“我有事與你說。”
田神功拉著田神玉走了幾步,低聲道:“再過四日,殿下會在便橋誓師,率軍西進,十日之內就能與王難得會師。”
“我知道,有王難得這等名將,這一戰我們肯定能立大功。”
田神功道:“只怕一旦會師,你我就要人頭落地了。”
“阿兄你在說什么?”田神玉道:“我們可是殿下的親信!”
“夠了,人是會變的,情誼更是會變。他能從一個官奴搖身一變成太子,心不狠如何成事?現在你做的那些事已經被揭穿了,他是因為害怕我們反了他,才暫時安撫我們。”
“這不會是在說要背叛殿下吧?”
“你聽我說,別被騙了。圣人馬上要駕崩,殿下就不該此時離開長安,他這么做是為什么?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猜忌我們,若不先下手為強,到時死的就是我們。”
“阿兄讀書讀瘋了?!”
田神玉驚呼一聲,以懊惱的語氣道:“我就該攔著你看那么多書和報紙,全是些歪理。我們可是從一開始就追隨殿下的,現在殿下就快要當皇帝了,哪有這個時候改換門庭的?多傻啊。”
“傻的是你,你八歲那年,說要娶村頭的翠娃當婆娘,當時你褲子都沒一條。明白嗎?不是最早相識于微末的人就能和你走到底,道不同就不相為謀了,貴人都只是梯子,只有一條梯子你爬不到最高處。”
“阿兄,我都被你說糊涂了。”
“我不會害你,聽我的沒錯,否則殿下一定會殺你。”田神功道:“我已經計劃好了,圣人就快駕崩了。到時我們除掉殿下,擁立忠王為帝,張氏為皇后。忠王身體也不好,兵權在我們手上,加上張氏與我們內外聯合,權位就穩了,等以后我們根基深厚了,扶立李。”
大明宮,含涼殿。
殿內彌漫著一股藥味。
李琮躺在榻上,一把推開了李俅端過來的苦澀藥湯。
“朕不要這個。”他喃喃著,眼神中帶著對生命的無盡眷戀,喃喃道:“朕要丹藥。”
“父皇,這才是能治你病的良藥啊。”
“它治不好朕。”
李琮雖然面容枯槁,毫無生氣,卻非常清楚這些藥只能稍稍延緩他的死亡,只有丹藥有可能讓他重新煥發生機。
他的兒女們以為他糊涂了,可只有他才明白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地救自己。
“朕要丹藥!”
李俅無奈,轉身看向身后的宦官們,道:“要不,就讓父皇見一見仙師?”
這里說的仙師,乃是以前慶王府供養的兩個道人。
然而,站在殿外的宦官卻是搖了搖頭,道:“殿下吩咐過,那些金石之藥只會害了圣人。請圣人按時用御醫開的良方。”
李伊娘也上前寬慰李琮,道:“是啊,圣人,你就再喝一些吧。”
李琮的老目中有濁淚緩緩流下來,依然不甘地喃喃道:“朕要丹藥……”
正此時,門外有人道:“殿下求見。”
宦官們各個露出喜色,笑道:“圣人,殿下來給圣人問安了。”
仿佛薛白來見李琮,伯侄團聚,是一件讓人感動的大喜事一般。
可除了李伊娘,殿內所有人都害怕薛白,一個個連忙都低下頭,噤若寒蟬。
薛白似乎感受不到這種氣氛,帶著幾個重臣與御醫,從容邁步而入,先是與李琮見禮,之后從李俅手上接過藥碗,親自喂李琮。
面對薛白遞過來的湯匙,李琮不敢再鬧脾氣,老老實實地開口含了。
這種和睦的場面,讓殿內的重臣們紛紛撫須、面露欣慰。
“殿下至純至孝啊。”
“如此孝心,圣人想必很快就能好轉。”
喂完藥,薛白讓他們上前給李琮把脈,待把過脈,御醫們的說法都大同小異。
“殿下放心,圣人病癥已有好轉的跡象,只需仔細調理,想必會慢慢康復。”
李伊娘看著李琮那奄奄一息的模樣,有些訝異于御醫竟然是這般診斷的,但她不懂醫術,也不好提出質疑。李俅等人聽了,則是頭都不敢抬。
事實上,不論懂不懂醫術,這種事就不可能有人開口質疑。
“那就好。”
薛白似乎真的欣慰不少,道:“圣人,眼下吐蕃犯境,來勢洶洶,臣請掛帥出征,護衛關中,望圣人批允。”
李琮聽了,竟是愣了一下,并沒有多少欣喜,反而像是有些憂慮。
他用枯槁的手握住薛白,喃喃不知所言。
薛白自顧自道:“圣人放心,短則兩月,長則半年,臣必退敵歸朝,只盼圣人好好調養,享國泰民安。”
話都這樣說了,李琮只好喃喃道:“好,好。”
又聊了幾句,薛白起身,告辭而去。
旁人不敢相送,唯有李伊娘總喜歡捉著機會與薛白多聊幾句。
“你出征在外,千萬小心,我會為你祈福。”
“好,圣人便托你們照顧了,務必讓他按時服藥。金石丹藥有害,萬不可讓圣人服用。”
“放心。”李伊娘道:“我知道的。”
她嘆息一聲,想到太宗皇帝年輕時也知丹藥是害人之物,晚年卻還是迷信長生不老。
過了兩日,薛白于禁軍中點了四百精銳為護衛,召田神功率軍到便橋誓師,隨他趕赴秦隴戰場。
田神功從劍南帶了三千精兵,近來又募兵三千余人,再加上運送轉運糧草的民夫,隊伍絡繹向西而去。
薛白離開長安的第一天,長安城格外的平靜。
哪怕是一些反對薛白的勢力,因不知薛白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并不敢輕舉妄動,反而比平時還要謹慎。
只是在傍晚,有一隊彪悍漢子護衛著一輛馬車進了長安城。
張汀透過車簾的縫隙往外看去,表情顯得十分凝重。
她已沒有了過去的驕傲,這一次與薛白爭權,她是帶著恐懼、抱著事不成便死的決心,她著實沒有信心能勝薛白,可沒有退路了,一旦李琮死、薛白繼位,等待她的只會是無盡黑暗的人生。
所幸,這種恐懼讓原本相互爭斗的人們都團結了起來,所以這一次也許能勝呢?
張汀的車馬進入了安興坊的一處宅院,一個披麻戴孝的中年男子就迎了上來。
這人名為吳溆,是不久前死掉的吳湊的哥哥,也是李的舅舅。這樣的身份,原本是與張汀水火不容的,可如今他們互相之間卻顯得十分信任。
“如何?”
“壞消息是李承宏已經敗露了,李齊物也出逃了;好消息是,越來越多人愿意幫我們,這是名單。”
“宮城如今是誰在守衛?”張汀問道。
“樊牢。”
“此人只怕連大明宮有幾座城門都不知道吧?”張汀松一口氣,道:“我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田神功給我留了一批人手。”
吳溆馬上反應過來,田神功是用新招驀的人手把心腹兵力替換了一部分留在長安。
他不由大喜,道:“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張汀問道:“能派人入宮嗎?”
“可以。”
吳溆當即就從懷里拿出一塊令牌來,道:“我們已經說服了李儼,也得到了竇皇后的支持。”
“別急,再等兩日。”張汀喃喃道:“先等西邊消息……他最好是死了。”
對他們而言,只要薛白死在吐蕃人或田神功手里,長安城的一切就很簡單了 含涼殿中,李琮再次睜開了眼,道:“朕要丹藥。”
侍奉在他旁邊的是李俅,道:“父皇,殿下說……”
李琮雖然有氣無力,可眼中卻是突然含怒。
他是真的很生氣,不過,想到薛白已不在長安,有些話他終于敢對李俅說。
“讓那些奴婢都撤下去。”
李俅看了殿內的宮人們一眼,吩咐道:“退下。”
宮人們沒有退下,直到李琮道:“朕讓你們退下,天子的話你們敢不聽?”
現在監國太子不在,又說過讓圣人理政,李琮說話還是有用的,很快,殿內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
“朕用這湯藥,不會有好轉的。”李琮低聲道,“他一定在這湯藥里下了毒。”
“父皇是說三郎,可是……”
“朕原本好好的,近年來每況日下,朕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李琮悲中從來,又道:“別聽那些庸醫胡說,他們騙你們讓朕喝他們開的藥,意欲害朕。”
李俅大驚。
李琮道:“只有丹藥能救朕,讓虛清真人為朕煉丹……就當朕求你,朕以前吃過丹藥,知道它有用……”
這事,李俅是萬萬不敢答應的。
可現在薛白一出長安,李琮就死活不再喝那些湯藥。
李俅遂每次都依他的吩咐,把那些湯藥偷偷倒掉,以期停止服毒之后,李琮的身體能有所好轉。
然而并沒有好轉,李琮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枯竭著,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琮駕崩就是這幾日的事了,根本就藥石無醫。
就在薛白離京的第四日,李琮忽然昏厥了過去。
有宮人迅速把這件事報給了樊牢,于是樊牢當日就派出快馬,以急驛把信報送去給薛白。
快馬奔出長安,有人在城頭上見了這一幕,火速將消息遞到了安興坊。
“圣人就快要駕崩了,殿下只怕會趕回來。”
“我們該怎么辦?”
“動手嗎?”
準備了這么久,如今終于到了關鍵時刻,張汀卻猶豫了起來。
她只是一個婦人,并不是真正的主謀,也沒有資格主事,她擅長的本是像藤蔓般依附于男人。是因為她的男人被幽禁了,她才只能設計逃脫,在外聯絡。
現在輪到她來做決斷了,可她卻還沒得到田神功的消息。
張汀咬著手指,思考著薛白已經死了或沒死,局勢是大不相同的。
若是薛白已經死了,那他們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繼續聯絡朝臣,等到李琮駕崩,薛白死訊傳來,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擁立李亨。
可若薛白還沒死,那就得再冒一次險。
“該死,那村夫也不傳個消息來,果然是成不了事。”
張汀思來想去,不能只寄望于田神功,遂道:“動手。”
“好!”
“你帶人去太極宮,請太上皇出面理政;你帶人去十王宅,請忠王繼位;你去找豫王,讓他速去禁軍……”
隨著張汀的吩咐,一道道身影出了這座神秘的宅院,往各個王公貴族、勛貴權臣的府邸趕去。
她得搶在旁人反應過來之前動手,那其實還有一個關鍵之處。
因此,等到旁人都離開了,她還又吩咐了一句。
“讓李俅盡孝吧,告訴他,也許圣人服了丹藥還能再撐一段時間。”
匣子打開,里面是一顆紅色的藥丸,色澤飽滿,十分鮮艷。
“放心吧,禁衛沒有搜身。”李儼低聲道:“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們帶了丹藥給父皇。”
李俅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不敢違逆薛白的意思,同樣也不敢違逆李琮的意思,兩難之下,終于在這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中接過了那個匣子。
“給朕。”
李琮那灰敗的眼神終于有了些許光彩,滿是期盼地盯著那枚紅丸。
他仿佛已經能夠體會到以前每次吞服后那種氣血充盈之感。
“快……給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