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秦縵縵的話后，胡鋼心中五味雜陳。
他明白，無論是秦天川還是卿云，他們都是一脈相承的做實業的實業家。
對于房地產這種融資性質的行業，他們天生就保持著一種距離感。
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但是，產權不同，導致了雙方的經營思路出現了分歧。
實達，最開始是國有企業。
在數次股改中，成為了一家混合所有制企業。
股權里既有國資，也有民營。
但很早便是民營在操盤，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實達的實際控制人是資本玩家。
所以，實達擁有不少的商業土地，形成了不少的概念，讓實達的股票時不時就瘋漲著。
現在玩不動了，主業出現了危機，賺得盆滿缽滿的資本玩家打了個飽嗝拍拍屁股就走了，扔下了一桌殘羹冷炙讓他們打掃戰場。
商業土地值錢不？
肯定值錢。
但是，你得先把土地之上的建筑物給修起來，形成商業體或者寫字樓。
否則，單是土地的價值連住宅用地都趕不上的。
而修建一個商業體或者寫字樓，這是回報周期很長的重資產投資，對實業家而言，錢還沒燒到這種地步。
所以，胡鋼知道，卿云和秦縵縵對土地資產的不重視，并非是故意壓價，而是他們真的對地產行業沒有興趣。
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轉換策略。
同時，胡鋼也意識到，自己心態該調整了。
他緩緩開口說到，“卿董，秦院長，我理解你們對地產行業的看法。
但實達電腦的技術和專利，是我們多年研發投入的結晶，是我們最核心的資產。”
對面的卿云和秦縵縵相視一笑后，對著胡鋼謙遜了起來，表示請老輩子還是叫‘小卿’和‘縵縵’就好。
胡鋼在心里罵著這兩只小狐貍簡直虛偽到了頂點！
之前處處在懟他，不就是因為他沒擺正好心態，以長輩自居，言語里帶著指點的意味咩？
特么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胡鋼笑了笑，“談判桌上我們還是按照對等的來，下了桌子我們論私誼。”
他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后，坐直了身體，“卿董，秦院長，各位，實達電腦在計算機硬件、軟件開發等領域擁有大量的技術積累和專利儲備。
我們的技術研發團隊，多次獲得國家級科技進步獎，我們的產品和技術，在國內市場上享有很高的聲譽。”
胡鋼頓了頓，繼續說道：“比如我們的‘天機’系列主板，采用了自主研發的高速信號傳輸技術，傳輸速度比市場上的同類產品快30以上。
我們的‘智慧眼’攝像頭，采用了先進的圖像處理算法，圖像清晰度和識別準確率都達到了行業領先水平。”
他越說越激動，仿佛在介紹自己的孩子一般，“還有我們的‘云存儲’，采用了分布式存儲架構，存儲容量和數據處理速度都遠超傳統存儲設備。（往下看幾句再杠）
我們的外設專利也是有著數百個，這也是價值，甚至在我看來，這是實達電腦最寶貴的資產。”
胡鋼的介紹，讓炎黃集團的眾人都不禁對實達電腦的技術和專利產生了興趣。
他們之前對實達電腦的了解，主要集中在其市場表現和財務狀況上，對其實達電腦的技術研發實力，并沒有太多的了解。
此刻胡鋼無疑是在向他們表明，實達電腦雖然在市場競爭中處于劣勢，但其在技術研發上的積累和實力是不容小覷的。
云帝聞言則是在心里笑了笑。
要是實達沒這點兒技術，他也不會坐在這里。
特別是實達電腦掌握的云存儲技術，這是實達諸多技術中他最看重的一項。
云存儲的概念和技術的起源可以追溯到20世紀中葉，是一種馮·諾依曼框架下的計算機的體系架構，1998年EMC的對象存儲技術的成熟，是云存儲技術的一個重要發展階段。對象存儲技術通過互聯網訪問資源，形成了云存儲的基本模式。
70年代到2000年左右數據存儲基本上以關系型數據庫為數據管理平臺，以集中式存儲產品為數據最終載體形成的堅實的數據存儲架構體系。2000年后，隨著數據量的增加，單機的數據庫瓶頸已經不能滿足大數據量的需求，從數據管理層面開始誕生分庫分表的方案。
在2003年這個時間點上，在云存儲的研究上，國內并不比國外差多少。
作為先驅者的實達電腦……
只能說，是資本玩家的犧牲品。
如果沒有自己的出手，實達電腦這點兒技術底子，最終還是要被敗光的。
沉吟了幾秒后，他開口說道，“胡董，聽了您的介紹，我對實達電腦的技術和專利有了更深的了解。您對實達電腦的技術研發的重視，讓我印象深刻。”
胡鋼聞言則是輕輕嘆了口氣。
等待著面前這小子的‘但是’。
卿云一臉‘坦率’地繼續說道，他的聲音平靜，但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但是，可能您此刻并不明白，我們交易的前提。
我在這里明確一點，我之所以對這次貴公司提出的被收購邀約感興趣，并不在于實達電腦的技術專利，也不在于實達電腦的土地價值，而是實達電腦的產能。”
他笑了笑，“或者叫做產能空間。我相信胡董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需要整合整個品牌機市場，對市場里的中小企業進行全面并購，以達到我自身的規模效益。
所以……您所說的這些技術，我不care，有，很好，沒有，無所謂。”
胡鋼和景源面對這個說法頓時愣在了當場。
他們想過很多點位，來論證收購實達對炎黃集團的增值，但唯獨沒想到過這小子胃口這么大。
卿云要的是整個市場。
這與他們預期的差距太大了。
胡鋼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復雜的情緒，他意識到自己可能過于高估了實達電腦技術專利在這場談判中的價值。
而景源則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沒有想到卿云會如此直接地表達出對實達電腦技術資產的不感興趣。
卿云似乎沒有注意到胡鋼和景源的反應，他繼續說道，“在當前的市場環境下，規模效應是企業生存和發展的關鍵。
我們希望并購實達電腦，但也并不是非得并購不可。”
卿云的這番話，無疑給胡鋼和景源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他們很清楚卿云的潛臺詞。
出清市場的落后產能，并不是只有并購一條路走的。
還可以選擇直接打死。
如同智柳在這十來年一以貫之的方式。
而以過江龍方式出現的卿云，資本實力更加雄厚，他要玩起價格戰來，顯然不會像智柳那般的零敲碎打。
甚至，胡鋼陡然明白了過來。
此刻市場上那腥風血雨一般的價格戰，說不定幕后的推手真特么的就是面前這個少年。
什么‘孤身入局一計害八賢’的為民謀福利？
扯蛋！
這小子就是想最后坐收漁翁之利。
景源和胡鋼對視了一眼，他們開始意識到，這場談判的主動權，已經完全掌握在了卿云的手中。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要么按照卿云劃下的規則來賤賣，要么隨后被他給打死，沒有第二條路走。
胡鋼沉默良久，然后緩緩開口：“卿總，我理解您對規模效應的追求。
我也理解，你從一個行業產能整合者角度來看待實達電腦的價值。
但是，實達電腦的技術專利和土地資產，也是我們的重要價值所在。
我希望，我們能在尊重彼此的基礎上，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合作方案。”
他決定投了。
沒法不投，后面被炎黃集團給打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實達，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實達。
而他，在這個大爭之世，已經沒有能力帶領實達前進了。
被資本玩家掏空了底蘊的實達電腦，在市場競爭中早已掉了隊。
賤賣也是賣，好歹還能拿回點錢。
等到被打死的時候，褲衩都要賠進去。
卿云點了點頭，“胡董，我尊重實達電腦的價值，也愿意在公平、合理的基礎上，與您探討合作的可能性。但是，我希望您能理解我們的議價基礎。”
說罷，他指了指屏幕上的財務報表，“您別覺得虧，其實從我的角度來看，實達根本是一文不值的。”
無視著胡鋼和景源眼中的怒火，卿云找陳悅要過紅外線筆，“胡董，景總，我對企業經營有個不成熟的看法，您二位聽聽。”
胡鋼冷哼了一聲，“那胡某就洗耳恭聽了。”
雖然明白卿云的角度來看實達，只是看重實達出場后的產能空白，但對于卿云所說的一文不值，他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沒有理會胡鋼和景源的情緒，云帝慢慢的說著，“在我看來，當前……我換個說法，就是我準備收購的企業，它在我眼里的價值取決于它能夠抗擊我的全面打擊多久。
其實就是現金流，賬上現金，注意伱賬上現金有多少，加可快速變現資產，比方說三個月以內能快速變現的資產，再減去上游應付款，當我對你進行全面打擊的時候，你就別想著你還有銷售回款了。
但是你上游供應商的錢，你是剛性兌付的。能明白吧？”
胡鋼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作為一個實業家，他當然明白。
卿云所說的這種情況，就是要徹底打死他的方案。
“而后，是剛性負債，什么叫剛性負債？
就是所謂的止損成本，比方說我有100個員工，這100個員工的工資社保我要照顧好，因為法院會逼我照顧好的。
還有比方說銀行貸款，家家戶戶可能都有點銀行貸款很正常，這也是到時候你需要面對的。
而后是賠償金，實達電腦成立15年了，我就算平均工齡6年，也就是6個月的工資作為補償金，對吧？”
卿云坐在那里，手上的紅外線筆在實達電腦的財務報表上畫了個圈，淡淡的說道，
“具體數字我就不算了，我相信胡董、景總你們比我更清楚，
你們賬上的現金加可快速變資產減上游應付，再減掉你們剛性負債，這么減吧減吧的。
你們能不能養得住6個月的剛性成本？
不用算，養不住的，你們能撐過一個季度，算我輸。”
說罷，卿云搖了搖頭，“胡董，景總，我希望你們明白，我對這個行業，是志在必得的。
所以……我很高興，二位可以給我節約一個季度的時間，這是我出價的基礎。
否則對于我而言，直接正面打垮實達電腦，是最簡單也是最省事的方式。
換句話說，你們的價值，是時間價值。”
胡鋼和景源聽到卿云的話，氣得渾身發抖。
但心中雖然憤怒，他們卻也明白卿云的直白背后是他們無法反駁的事實。
他們知道，卿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基于實達電腦當前的財務狀況和市場地位的冷靜分析。
并購確實可以節約時間，讓炎黃集團快速獲得實達電腦的市場份額和客戶資源，但同時，橫向并購也有其固有的弊端。
卿云看著胡鋼和景源，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理解，繼續說道，“胡董，景總，我明白實達電腦對你們來說不僅僅是一個企業，它承載著你們多年的心血和夢想。
但我希望你們也能理解，商業并購并非只有利益，它同樣伴隨著風險和挑戰。”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橫向并購雖然可以快速擴大規模，但它也存在著諸多弊端。
并購后的整合是一個復雜的過程，涉及到企業文化的融合、管理團隊的重組、業務流程的優化等多個方面。這些都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并購失敗。”
見胡鋼和景源的態度有所緩和，云帝笑了笑，“此外，并購只能讓我取得實達電腦的實控權，而并非全部的股份。
實達電腦里面還有國有股的存在，更有相當大一部分國有職工的存在。
這部分人……”
卿云雙手一攤，“鬧事，他們很在行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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