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情況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那蟋蟀的外形是如此的猙獰可怖，以至于馬修第一眼望過去，便下意識地以為是這頭巨型生物正在抱著「花心堡壘」狂啃。
但等到距離更近了些。
馬修并沒有從蟋蟀的身上感受到惡意或者戾氣，反而有一種很虛弱的感覺。
他和露露來到了樹冠之上。
站在更高的地方。
他們才得以看清楚——
花心堡壘的下方，兩棵巨樹種樹枝交叉的底部，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位面漩渦！
那是被撕裂的物質層。
漩渦附近寸草不生，地上滿是坑坑洼洼的深洞，馬修可以設想到，在位面漩渦降臨之前，這些地方的地面上也曾生長著郁郁蒼蒼的森林。
可以想見。
若非那兩棵巨樹種扎根夠深，他們的下場恐怕也和那些深洞之上的同胞一樣，最終只能淪為位面漩渦的養料！
“好大的裂縫，已經形成了連鎖反應，如果不及時填補，整個花庭中部都有可能崩掉！”
馬修心頭一凜。
這種級別的位面漩渦是連他也不敢靠近的。
因為不知道會被傳送到什么地方去！
別說漩渦背后可能潛藏的邪惡生物了，單單是漩渦中的暗流本身，也具備撕裂這世上大多數物質的能力！
“離它遠點！”
馬修帶著露露拔高了位置。
此時他們再仰頭望去時，便能看清正是那頭流著黃色膿水的巨型蟋蟀正死命地抱住花心堡壘，同時借助那兩棵巨樹種的力量，使之不墜落位面漩渦之中！
“我想起來了，他是傳說中的蟋蟀隊長！”
露露忽然小聲道：
“蟋蟀隊長是冰雪女皇最信任的侍衛，他曾是花庭的守護者，但在許多年前隨著冰雪女皇一同消失了……”
此時。
一個溫和且虛弱的聲音在他們耳旁響起：
“二位請小心，這附近非常危險，如果沒有至關重要的事情的話，還是快點離開這兒吧！”
“我奉偉大的時間與幸運之神洛阿的命令，于此守護花心堡壘。”
“本來應該不成問題的，只可惜我看到堡壘墜落下來時的場景太著急了，沖過去接住的時候，不小心被一條「星界龍蛇」咬了兩口，不僅腿被咬斷了，傷口還出現了一點小問題……”
“不過別擔心，在傷口徹底腐爛之前，我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馬修仰起頭。
說話者自然是露露口中的蟋蟀隊長。
“那頭星界龍蛇呢？”
馬修問。
“哦，它被我拍死了，就在不遠處，森林的那一頭……”
蟋蟀隊長用斷了一截的翅膀給馬修指了個方向。
馬修遠眺幾眼。
的確看到了一頭大型龍蛇的尸體。
“你說你奉的是誰的命令？”
馬修忽然又問。
“幸運之神洛阿，先生。”
蟋蟀隊長顯得很禮貌。
馬修詫異道：
“不是癲狂秒針？”
蟋蟀隊長道：
“我的確來自于秒針神殿。
在神殿里。
我們大家都知道癲狂秒針就是幸運之神，圖靈就是洛阿。
祂們是兩位一體的存在，更多的時候，我們都被要求稱呼這偉大存在為癲狂秒針。
不過最近這兩位之間的主導地位似乎發生了變化。
祂要求我們稱呼祂為「時間與幸運之神」。
就連秒針神殿的圖標、徽記、神像、稱呼都被改了——
我真該死。
忘了秒針神殿已經改名為「幸運與時間神殿」了……”
蟋蟀隊長的語氣里透著懊惱。
馬修心中頓時涌現出了不少猜測——
幸運之神洛阿吞噬了癲狂秒針，接替圖靈成為黃昏造物，表面上看是前者成功了，但從祂后來活躍時使用的名號來看，其實還是癲狂秒針這一黃昏造物的頭銜用的更多些。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
不如說是癲狂秒針同化了洛阿。
可如今事態卻發生了轉變。
“難道是因為消失的歷史世界中發生的事情？”
馬修內心暗暗猜測。
據說當時是伊莎貝爾和癲狂秒針一起進的歷史世界，對于洛阿的遭遇，伊莎貝爾語焉不詳，現在看來似乎也另有際遇。
至少。
洛阿的神格與意識開始占據主導地位了。
否則祂不可能針對自家神殿做出一系列的改頭換面的行為。
“不論如何，你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這兒實在太不安全了。”
蟋蟀隊長又催促道。
馬修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放心吧，我們很快就離開。”
“但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去花心堡壘辦一點事。”
“有什么事我們能幫得上忙的嗎？”
蟋蟀隊長遲疑說：
“真的嗎？
你們要進堡壘？
這里面的情況可能也會有些危險。
在過去的好幾天里。
我曾多次呼喚女祭司，她沒給我任何反應。
好在據我了解，在堡壘墜落云端之前她就遣散了里面的所有人，目前應該只剩她一個人在里面了……”
“至于幫忙，很抱歉，你們的體格太小，幫不了我的。”
“我已經派人傳訊到神殿，相信偉大的時間與幸運之神很快就會派人來協助我的。”
馬修微微點頭：
“那我們先進去了。”
蟋蟀隊長想了想：
“好吧，可是千萬要小心，女祭司的情況可能有些不對勁。”
“如果你們見到了她，而且她的神智還算清醒的話，替我問問她堡壘的倉庫里是否還留存著女皇當初用來修補后庭的粘土——”
“眼下最關鍵的事情就是堵上下面那個窟窿，不然做什么事都是于事無補。”
馬修滿口答應。
隨即。
蟋蟀隊長將一邊的翅膀挪開，為他們騰出一個入口來。
馬修順利地飛了進去。
穿越幾道破破碎碎的結界，有些眼熟的景致便再度映入眼簾。
行走在堡壘之中。
馬修能感受到這里的以太濃度高的嚇人。
“看來這里也被混亂風暴襲擊過，雖然沒有秩序之城的規模那么大，但造成的創傷也不可小覷。”
砰砰砰！
滋滋滋！
路過一條走廊時。
馬修接連遭遇一個火球矩陣與一片連環閃電。
好在他及時打開領域勉強規避。
不然以如今小妖精的身體，硬吃這些魔法雖然死不了，在原地癱瘓個幾分鐘是免不了的事情。
“還好現在我的領域的位格上來了。”
“也有可能是花庭的法則遭到了破壞，我雖然不能維持人類形態，也很難使用人類法術，但領域及與領域相關的能力還是可以使用的。”
馬修暗自慶幸。
真要讓他使用小妖精的法術進行自保，還是有點難以想象的。
很快。
馬修與露露便輕車熟路的來到堡壘深處。
依舊是那座曾經住著女祭司的樓房外。
大量的雜草從二樓和三樓瘋長出來，其中一部分更是宛如綠色的瀑布飛流直下，給人一種奇特的視覺沖擊。
馬修眉頭一皺。
這些雜草普遍又粗又硬，上面還帶著倒刺，像是某種魔法植物。
雜草將女祭司的居所牢牢圍住。
他和露露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能夠擠進去的地方。
“女祭司就在里面，我能感覺得到她的氣息。”
“很微弱，但也很嚇人。”
露露小聲在馬修耳邊說道。
下一秒。
屋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緊接著便是女祭司溫柔好聽的聲音：
“早上我聽到草靈一直在叫，就知道會有好事發生。”
“親愛的，我沒想到你們竟這么快就再次來到了這里。”
“你們的進步速度是所有小妖精里最優秀的，就連當初的冰雪女皇在步入傳奇之前也沒有你們這么耀眼。”
“你們是小妖精的榮耀，是最年輕的妖精公主，也會是最年輕進階傳奇的姐妹花。”
“看到你們成長的如此飛快，我真的特別高興，快些進來說話吧，咳咳咳！”
話音落下。
二人面前的雜草突然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了黑黢黢的洞穴。
馬修往里瞥了一眼——
基本看不到什么東西。
只能推測里面的房子好像發生了好幾次的坍塌，大量的磚塊與家具疊在一起，灰塵與蜘蛛網交相輝映，隱約能看到屋子深處亮起了一絲昏黃色的燈光。
那里似乎就是女祭司的位置。
露露面露緊張之色。
她伸出小手拉住馬修，然后無聲地搖了搖頭。
“我不會傷害你們的，求求你們，快些進來吧！”
女祭司的聲音有些變形了。
露露看上去更害怕了。
馬修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事，你留在外面，我進去看看。”
他大著膽子飛了進去。
露露在外頭猶豫了兩秒，兩眼一閉，也跟著沖了進來。
馬修看到又是好笑又覺得溫暖。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面前。
屋子里的情況和他在外頭時看到的差不多，滿地狼藉，四處凌亂。
與其說是居所。
更像是一處廢墟。
馬修在燭火點燃之處找到了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女祭司。
只不過對方的狀態早已不復之前。
他看到女祭司的下半身已經融化成了一灘爛泥，與臟兮兮的地板融為了一體。
沒有融化的地方也出現了多處腐爛。
她的面孔倒還像之前那么端莊美麗，只是頭發上落滿了灰塵，給人一種死期將至的感覺。
“女祭司，你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露露吃驚地道。
她立刻飛上前去，接連丟了好幾個清潔法術。
女祭司頓時看上去干凈不少。
她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謝謝你。”
“謝謝你們能夠在這個時間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咳咳咳……”
馬修打開自然領域，試著對她使用治療能力，結果收效甚微。
“我們在外面遇到了蟋蟀隊長，他讓我問您倉庫里還有黏土嗎？”
“堡壘底下有個大窟窿，看著可嚇人了……”
大概是女祭司的狀態讓露露打消了不少的戒心。
她嘰嘰喳喳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女祭司很有耐心地聽著。
聽完后她開口說道：
“窟窿的事情我有解決辦法了，一會兒再跟你們說。”
“你們是來尋求妖精的傳奇進階的吧？”
“能把我扶起來嗎？抬到左邊的窗臺邊，那里有個書柜，我需要用到那里面的工具……”
馬修打開負能量領域，隨后用蒼白之手將女祭司黏糊糊的上半身給從泥漿里抓了出來。
“嘶——”
看得出來。
整個過程她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但每當馬修想要放緩速度時，她就會用堅決的語氣催促道：
“快些，我沒事的，快點！”
馬修只能照做。
片刻后。
女祭司的上半身來到了書柜面前。
她輕聲念動咒語打開了魔法書柜，并從里面取出來兩張閃閃發光的羊皮紙。
之后她用書柜里的魔法筆，在羊皮紙上寫了兩封密密麻麻的推薦信。
馬修看了一眼。
信是用妖精語寫的，里面充滿了溢美之詞，幾乎把馬修和露露夸成了妖精一族的圣人。
特別是馬修。
女祭司更是將他形容成了獨一無二的超級天才妖精法師——
「歷史上第一個掌握死靈領域的妖精公主」
一想到自己之前從她手里接過的權杖與冠冕，如今似乎又有騙推薦信的嫌疑，馬修多少有點汗顏。
于是他輕聲提醒道：
“女祭司大人，其實我不算是妖精……”
女祭司微笑著看著他：
“怎么不算了？”
“我知道你是人類，但你既然能夠進入花庭，擁有妖精的形態，那么就證明你很適合做一個妖精。”
“我們妖精是很包容的，不管你之前是什么種族，只要當下是妖精，那一輩子都是妖精。”
“更何況，妖精的花庭一口氣出現了兩個傳奇強者，這對我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我還得謝謝你們呢！”
說話間。
她將那兩封寫滿字跡的推薦信交給了二人，并耐心叮囑道：
“帶著它們分頭前往奧術荒野。”
“記住，你們兩個一定要分頭行動，不能在一起，不然傳奇進階的任務就無法完成了！”
“之后找個無人的地方啟動卷軸，你們會收獲各自的機緣的。”
馬修和露露收下了各自的推薦信。
“謝謝。”
馬修感激道：
“所以，我們能為你做點什么嗎？”
女祭司搖了搖頭。
幾秒種后。
她忽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然后用一種異常饑渴的目光望著馬修：
“能讓我咬一口嗎？”
“就一口……”
“求求你了……”
剎那間。
她的脖子突然變得又細又長，面孔也變得無比猙獰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