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老師(老師二字劃掉)馬修:
別來無恙。
我此刻正坐在翠玉蒼庭上東區躍馬旅店外的長椅上給您(您字劃掉)你寫信。
來翠玉蒼庭已有小半個月,出發前我曾對旅途有各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可離開滾石鎮后才發現和我想象中的大不相同,我猜那是我的見識過于貧瘠的緣故。
路上有很多事都發生的猝不及防,又讓人無處傾訴。
來這里的第一天起,我便時常思念滾石鎮的人們,思念父親、母親、西芙,還有你——
請原諒我那天的冒失,如你所說,我其實并不了解死靈法師,我也不知為何自己會下意識地覺得恐懼,可能是被世俗印象里的恐懼絆住了手腳,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我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吧。
但我猜伱一定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因為你總是那么善解人意。
所以我還是厚著臉皮給你寫信了,希望你是真的沒有介意。
我們的旅途并不平靜,離開激流城的第二天,車隊就遭遇了一伙路霸,當時他們的人把車隊前后都攔死了,我在馬車里緊張地快吐了,護衛長安慰我說他們會搞定的。
他說他對于匪類的判斷很精準,那伙路霸看著并不像是會跟人死磕到底的人,我們的車隊也足夠強大。
事實如他所料,車隊老大和路霸們商量了一陣,收了各家一點錢,他們便散去了。
護衛長告訴我,車隊老大極有可能和路霸是一伙的,雙方聯手里應外合騙客人們的通行費——出門在外的人很少會介意花錢消災,所以這么做很安全,還能多一筆收入。
我聽完后不太相信,我覺得這是護衛長為了彰顯他的見識瞎編出來的故事。
可抵達精靈領地的前一天下午,我無意間撞見了車隊老大在營地旁的林子里和一個不屬于我們車隊的男人交涉,他從男人那里拿走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我認得那個男人,他就是路霸中的一員。
他們發現了我,但車隊老大只是把我趕走,并警告我什么也別說。
回到馬車上后,我把這件事告訴了護衛長,結果接下來三天他都不許我離開馬車。
當時我很害怕,當然哪也不會去。
坐在車上的時候我一直在胡思亂想,我總覺得下一刻車隊老大就要對我滅口了。
我怕得要死,幾天都沒睡好。
可一直到精靈領地境內,我們更換了車隊老大,也沒發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交接向導的時候,我偷偷掀起簾子看那個激流城的車隊老大。
他自始至終都很平靜,看到我的時候,他甚至對我笑了一下。
那時我忽然想起在激流城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的妻子前來送行,他抱著三四歲的女兒坐在馬車邊上,笑容溫暖地和妻子談話,告訴她不必擔憂。
那一刻。
我才終于認識到一點點這個世界的本質。
以前在西芙的家里,她常常老氣橫秋地對教訓我:“孩子,大人的世界是很復雜的,像你這種小羊羔很容易被生吞活剝喲。”
我總是被她模仿大人口吻的樣子逗得咯咯笑。
現在想來,西芙一直比我聰明,比我成熟,比我更早地意識到世界的復雜。
領主的女兒果然就是要更優秀一點啊。
你覺得呢?
我本以為車隊進了精靈領地便是一路順風。
可誰知第二天,我們就遇到了一頭巨龍!
事發突然,巨龍從我們頭頂飛過的時候,我坐在馬車里覺得心跳停滯了好幾秒,所有的馬兒都極度不安悲鳴著。
我透過車窗在地上看到了一個大大的陰影掠過。
天穹之上隱約有一抹綠意。
后來我才聽半精靈向導提起,那是一頭在「落葉之庭」筑巢的成年綠龍,名字叫法蒂娜,翠玉蒼庭已多次和她發生沖突,試圖將她驅逐,但法蒂娜狡猾又執著,總是在森林北部附近游蕩,時不時還會攻擊落單的行人或車隊。
我們的運氣不錯,沒被法蒂娜盯上,但她出現在森林南方這件事本身就很蹊蹺。
我從半精靈向導的態度里察覺到了一絲擔憂。
翠玉蒼庭似乎也沒我想象中的那么強大、神圣、不可侵犯,精靈們也有解決不了的煩惱。
后來我又在翠玉蒼庭城外遇到了很多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精靈。
向導警告我們,千萬別靠近他們,否則會有性命之虞。
當地人稱他們為「失心者」。
這是一群被森林拋棄、詛咒的瘋子。
我問向導既然他們這么可怕,翠玉蒼庭為什么不驅逐他們?
向導只說精靈們不忍拋棄同胞,而沒有解釋更多。
我更疑惑了。
后來進了城,我才有一種踏入夢境般的感覺。
翠玉蒼庭真的很漂亮。
這里有數不清的樹木,他們高大、可靠、溫暖,無所不至的枝葉蔭蔽著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這里的古樹年齡大多在一千歲以上。
如果你想要享受陽光,只要你會幾句精靈語,古樹們也會貼心地散開枝葉,任由陽光灑在你的臉上。
我知道你很喜歡種樹,馬修,你一定會愛上這里的。
初進城時我的情緒是那么的喜悅。
可很快現實就給我迎面澆了一頭的冷水。
離開之前,父親只說送我去學習精靈的歌舞,可他沒告訴我同時還要學習劍術和法術!
我被送到了一個由半精靈和精靈構成的群體里。
整個群體里只有我一個人類。
雖然那里的每一個人都對我笑臉相迎,可我能感受到笑臉之下濃濃的隔閡和冷漠。
他們不歡迎我。
甚至有點歧視人類。
有次舞蹈課結束后,我在換衣服的時候偷聽到了一個半精靈對她同伴說的原話:
“那個人類大胸妹,她是真的很會賣弄身材,可這又有什么用呢?舞蹈跳的是不錯,劍術和法術都是零分!我看她根本不能成為一名「劍詠」。”
她同伴笑著回答:
“關注她干嘛?四十年后,她那飽滿的身材就會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迅速干癟下去,人類女孩的可悲之處不就在這兒么?我倒是覺得以她的努力程度,還是有機會成為最低級的劍詠的,但那個時候,她已經是個跳不動舞的老婆婆咯。”
聽完之后我真的很傷心。
不是因為她們的刻薄,而是哀嘆于人類的短命。
半精靈至少擁有300年的壽命,木精靈是他們的兩倍,據說永夜森林里的夜精靈還要更長壽些。
可我們呢?
一想到最多幾十年我就會不可避免地老去。
我心里真的好難受。
那幾天連跳舞都不怎么積極了。
而那天之后,其他人對我的態度更加明顯了,他們總是有意無意地欺負我——要么是訓練用的木劍被掛在了麝牛的屁股上,要么就是跳舞用的衣服被潑上了難堪的奶漬。
我哭了好幾天才告訴自己要堅強起來。
父親花了很多錢才把我送過來學習,我不能輕易放棄。
很多次難受的時候我都想起了西芙。
我不禁想,如果是她在這,一定能很游刃有余地處理這些問題吧。
不像我,只知道一個人躲起來哭。
說到哭,其實我并不排斥哭,這無濟于事,但至少能讓我不那么崩潰。
又過了幾天。
事情出現了轉機,她們對我的欺凌被一名逐風者的將軍給撞見了。
他當場就狠狠地呵斥了其他人一頓,把大家都嚇壞了。
那位將軍名叫泰拉尼,是一名長相非常帥氣的精靈劍詠。
他很年輕,據說是整個翠玉蒼庭中最有機會晉升精靈劍圣的存在。
泰拉尼待我很好,時不時地會在我下課的時候來找我。
起初我有些不適應他的熱情。
但很快的,我就發現了泰拉尼的一個秘密。
他其實是一個女孩子,只不過喜歡女扮男裝。
天吶,我在寫下這段的時候真的很難為情,總覺得自己在寫三流吟游詩人的,可這些都是真的。
很快泰拉尼就公開了對我的追求。
這件事對我造成的困擾比精靈們的欺凌還要大些。
我不知道該怎么拒絕一名權勢滔天的逐風者將軍,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女孩子。
我只能以我還小為由婉拒了泰拉尼的熾熱追求。
泰拉尼沒有勉強,她很紳士地表示會等到我成年,可距離我成年就只有不到六個月的時間了。
這件事令我苦惱,因為無人可以傾訴,所以我想到了你。
馬修。
如果你有什么絕妙建議的話,請務必要回信告訴我!
寫到這里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旅店里飄來烤肉的清香,精靈們也不全都是素食主義者,他們的烤肉清淡不膩,別有一番風味。
可我還是更想念滾石鎮的卷葉烤肉。
明天就是春遲節了,鎮子上又會放煙花,老約克一家會推著今天最后一批豬吃酒到處推銷,大家會聚在一起吃棉花糖和蜂蜜草莓,我最喜歡的扳手腕大賽和馬丁快跑這次又會是誰奪下桂冠呢?
我看不到。
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很熱鬧的場景。
好想回家呀。
一定要給我回信!
拜托!
——你的,貝安娜,3.28,于翠玉蒼庭」
一遍通讀下來,馬修頗有些感慨。
他有猜到貝安娜可能會給自己寫信,但沒料到到她的旅途和在翠玉蒼庭的學習生涯如此波瀾。
貝安娜和西芙一直都是馬修教的學生里最出色的那兩個。
她們的家庭背景都很優渥。
貝安娜的父親是個很有眼光和魅力的大商人,母親是激流城大貴族的獨女。
相較于西芙,貝安娜的性格其實更加文靜內斂一些。
所以那天她的表白還是令馬修大吃一驚的。
看完了信中提及的種種經歷。
馬修回家沉吟片刻,提筆給她寫了一封長長的回信。
即便貝安娜故意劃掉老師二字的小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但在馬修心里,她始終是自己的學生。
他盡可能地站在她的立場去分析——
「……你的做法是明智的,在確定泰拉尼不會傷害你的前提下,有一名逐風者將軍保駕護航無疑會令你在翠玉蒼庭的學業順利許多,我有幾點建議,你不妨嘗試一下……」
寫完信后,他用火漆章封口,明天托人捎向翠玉蒼庭的躍馬旅店。
這個時代,信件運轉的效率同樣低下,高級法師們的即時通訊極為昂貴,普通人仍然需要承受漫長的等待時間。
“要是有一只貓頭鷹或信天翁作為信使就好了。”
收好信件,馬修情不自禁地想到。
艾拉這種高貴的自然之魂是不可能干跑腿的活,而不死者里面,似乎也沒有適合送信的存在——這或許是因為死靈法師們通常都沒有和人交際的需求?
下午的時候。
馬修去了一趟領主府,他和澤勒簽訂了顧問合同。
自此,馬修在領主府正式擁有了一席之地,他將為雷加提供魔法知識咨詢服務,而澤勒也可以將更多精力投入到情報工作中。
不過馬修這個顧問上班的第一天就是來請假的。
他將亡者之痕和月光女神的部分信息共享給澤勒后,便告知對方自己即將進階,不得不請假離開一陣子。
澤勒很貼心地替雷加批準了馬修的帶薪長假。
他不僅對馬修的進階提出了一些珍貴的建議,還熱心地詢問馬修是否需要預支工資。
對此馬修很是感激。
然后不客氣地小小預支了一筆。
離開領主府的時候,馬修撞見了西芙,二人攀談了幾句。
同樣告知對方自己即將離開一陣子后。
西芙顯得很失落。
安慰片刻后,馬修突然問道:
“貝安娜去往翠玉蒼庭后,有沒有給你寫過信?”
西芙搖了搖頭。
馬修心里笑笑,離開了領主府。
貝安娜在給馬修的信里屢次提到了西芙,卻沒有給她寫信。
女孩子的心思果真是微妙。
七日后。
馬修的身影出現在了「聯盟百城」中最南方的澤水城外。
他的隨行人員只有阿兵和艾拉。
過去的幾天里,他們離開了滾石鎮,一路舟車勞頓。
在前往東海岸之前,馬修還特意去了一趟白巖城,在相熟的那位變性法師那里購買了一系列的道具。
其中最重要的是「死靈之夜」可能用到的道具:
兔腳、猴爪、蝙蝠牙齒、山豬臍帶……這些都是可以取悅不死者的小物件。
死靈之夜作為進階的備選儀式,馬修自然會多做一手準備。
而離開白巖城后。
馬修便找了個有月光的晚上進入了月朧林地。
在進行長途旅行時,加入月光結社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只要當地擁有進入月朧林地的節點——包括信奉阿西婭的自然之魂、祭壇、神龕,身為月下行者的馬修就可以逆向傳送過去。
可惜阿西婭在南方的勢力明顯微弱。
馬修在月朧林地找到的最南邊的節點距離此行第一個目的地——澤水城仍有數百里之遠。
澤水城附近都是山麓,路況極差,馬修坐了幾天馬車,差點都坐吐了。
此刻正值黃昏。
隨行的車隊正在扎營休憩。
馬修站在山腰上眺望東南方,接壤無盡之洋的東海岸線在夕陽下盡顯嶙峋,海面上一片平靜,陸上則是群巒起伏,而在群山之間,一座雄偉的城市自半山腰處崛起,盤旋而上,最終包裹了整座山體。
那就是澤水城。
再往南,山巒之地將會被無窮無盡的熱帶雨林所取代。
那里居住著一個自稱「雨林之子」的土著族群,七圣聯盟稱他們為「詹戈人」。
詹戈人驍勇善戰,保守排外,他們很抗拒外來者進入雨林,就連北方的德魯伊和游俠也無法融入這片神秘的綠意之中。
他們有著自己獨特的職業,其中最著名的莫過于「吹箭者」和「雨林薩滿」。
他們掌握著巫毒、蠱術、馴獸、食人等充滿原始野性色彩領域中的力量。
而雨林周邊的大海——包括東部的無盡之洋和南方的阿魯內海里,居住著少量的蘇族人和大量的娜迦,后者是風暴和海洋的寵兒。
雨林深處據說還有龍巫妖教、獵頭者活躍的蹤跡。
山巒、叢林、海洋、風暴。
這就是馬修即將面對的復雜環境。
這趟旅行注定了非常危險,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因此在提前做好充足的功課后,每到一處地方,馬修都會實地核實情報的準確程度。
比方說現在,他就在觀察遠方的澤水城。
“馬修馬修!”
艾拉在他肩膀上低語道:
“南邊那片雨林非常可怕,我感應到了一股非常暴戾的自然意志,它不歡迎我,還兇我!”
“還有還有,你現在正在眺望的那座城市,我察覺到那里正在鬧瘟疫——不少人都得了熱病,正在死去!”
“嗚嗚嗚,我好怕,我們不要過去好不好?”
瘟疫,熱病?
馬修眉頭一皺。
他不懷疑自然之魂的感知能力,這也是這趟旅程特地帶上艾拉的原因。
只是澤水城是他南行的第一站。
“我們可以快進快出,我需要在那里找到一名穿越雨林的向導。”
馬修安慰說:
“只要不和太多人接觸,我們不會運氣那么差染上瘟疫的。”
艾拉頓時長吁短嘆,小腦袋變得蔫蔫的。
馬修想了想,快步走到車隊向導附近,詢問道:
“安格,我聽說澤水城最近正在鬧瘟疫,這是真的嗎?”
那個名為安格、帶著白色頭巾的中年男子不以為然道:
“這當然是真的,因為澤水城每時每刻都在鬧瘟疫,不害上幾次熱病,你都不好意思說過自己進過澤水城!”
“放心吧,少去人多的地方,別找女人和鴨子,你得病的概率至少下降一半,而且得了熱病也不意味著死亡,澤水城有好幾座神殿專門做圣水生意,只要有錢你就死不了。”
“有些城里的有錢人甚至會故意染病,然后喝圣水凈化身心,這是他們找刺激的一種方式。”
馬修默然無語。
早就聽說南方有些城市路子很野,今日聽聞,果然名不虛傳。
他又和安格聊了幾句關于澤水城的情況。
直到夜幕降臨才離開。
夜里。
馬修坐在敞篷里重新翻閱薩曼莎給的蘇族人情報。
便在此時。
他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了一大片橡樹林!
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馬修知道,這是饋贈的味道!
「你的能力‘大自然的饋贈(1/2)’生效中。
你獲得了新能力‘釘頭錘專精’和‘靈魂牢籠’。
釘頭錘專精:你獲得了異種武器“釘頭錘”的使用技巧,并頗為嫻熟;當你使用該武器并對敵人造成爆頭效果時,你將有機會變得更加亢奮(力量短暫提升);
靈魂牢籠:你可以攫取一個新近死去或非常虛弱的類人生物的靈魂,并將它關在你一個籠子里。
被攫取的靈魂將在籠子里持續到法術結束或者你摧毀這個籠子。
在此期間,你可以對該靈魂進行以下選項——
竊取生命;
靈魂拷打;
偷取經驗;
意志凌辱;
亡者之眼;
消耗:每次施展需要消耗1枚攝心石(價值100金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