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
卡星人的目光極為平靜。
“你們不會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情報，卡星沒有叛徒。”
吳寧悠悠一嘆，“盡管我很不想這么樣，但你必須活著。”
直視卡星人的目光，“在另一個文明面前，暴露自己文明丑陋的一面，在我們的文化里是很丟臉的一件事。”
“但是，這就是戰爭！接下來，你將見證所有人類文明的丑惡，直到......”
“開口為止。”
吳寧的話同樣平靜，卻異常冰冷。即便神經大條的任大龍和晉小萌，也不由顫栗。
突然意識到，這就是文明戰爭的殘酷。
回程的路途，眾人不著急回去，除了王東和治安署的人匯合，押送卡星人先走之外，吳寧和魏晨帶著三個新人走在城外的曠野中。
早在三百年前，空間立體種植技術的換代，使得靠耕地生產糧食的時代一去不復返。取而代之的，是由智能系統控制的太空種植園。
所以，在地球母星，除了人類聚居地之外，所有的耕地基本都變成了森林和草場，綠色已經成為這顆星球的主基調。
然而，三個新人卻無心欣賞。
說實話，他們不是沒見過世面，從成為進化學員的那天起，就知道未來要走上戰場，要成為人類的殺戮機器。
可直到今天他們才明白，事情遠沒有想的那么簡單。
文明與文明之間的戰爭是沒有正義與非正義之分的，更沒有舊時代種族內斗時期的種種制約。
人類把最狠辣、最陰險的一面留給對手，而對手也同樣如此。
晉小萌不禁會想，如果有一天她落到了銀盟手里，也會像那個卡星人一樣平靜，只求一死嗎？
他不奢望人類的善良，更不奢望任何優待俘虜的戰爭條款。
沒有規則，甚至沒有理由。
事實上，直到現在，世界政府的某些人依舊相信銀盟中有鴿派文明的存在，依舊相信戰爭會走向談判桌。人類也會最終融入銀河系這個文明群體，最終實現田園宇宙的夢想。
晉小萌雖然是熱血蘿莉，不服就干，嘴上從來都是一戰到底，但潛意識里還是希望有那么一天的，畢竟誰都想遠離戰爭。
可是今天，晉小萌動搖了，也許宇宙真的就是一座黑暗森林。
看向遠處的霓虹都市，這里能看到母星最大的一副全息。
那是一家公司用十萬個全息模組，在會寧府上空打出的巨幅動態。即便身在月球，也能用肉眼看到斑斕的畫面。
曾有藝術家評價為最具規模的行為藝術，是人類的第十九大奇跡。
處處透著星際時代的磅礴與華麗。
這讓晉小萌不由生出和陳小澤一樣的想法。
“人類…真的能贏嗎？”
看過了那個卡星人的平靜，讓萌姐對人類的奢靡與頹廢感到厭惡。
“對手那么強大，可我們在干什么？”
陳小澤沒說話，卻把目光對準吳寧和魏晨。做為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他也想知道答案。
然而，吳寧的回答出人意料。
“人類并不頹廢，更不要用大多數人的表現來定義我們的文明。因為我們根本不需要所有人都心懷寬廣，立志高絕。”
“對于很多人來說，其實也沒有頹廢與奮起之分。”
“他們很簡單，只需要最樸實的快樂與滿足，就能填滿并不貪婪的內心，然后虛度光陰。”
“因為，虛度光陰也是一個文明的組成部分。”
“你只要知道，這個文明還有一些人愿意做出犧牲，愿意為普通人付出一切，就足夠了。”
“你只要去想，你要成為什么樣的人。”
“是并不貪婪的普通人，還是給肩上加一點重量，做文明的締造者。”
而魏晨則道，“文明從來都是由少數人推動，卻在大多數人的糾錯與實踐中成長起來的。”
“這就像前幾天，在學校開會的那些人，由他們來決定降臨神墓星的大戰略，卻是要全人類共同踐行這個目標。并用時間來證明，這個決定是對的，還是錯的。”
笑道，“我們無法預知未來，但我們可以創造未來。”
吳寧和魏晨其實是在告訴三個新人，你可以選擇隨波逐流，沒有任何問題。同時，你也可以選擇做不一樣的自己。
無論哪一種，都是這個文明的組成部分，沒有任何問題。
回到陳小澤家，龍哥上樓取自己的東西。
陳小澤和老爹也有了一個短暫的交流。
簡單來說，陳鳳陽做不了兒子的主，最后也只能他，最后還給陳小澤轉了一筆錢。
“老子打聽過了，集英那邊很費錢的。省著點花，這可是你爹我的老婆本兒！”
陳小澤看著手機到賬的200萬，長嘆一聲，大大地松了口氣，“親生的，沒錯了。”
不是親生的，絕不可能這么大方。
澤哥一直也有懷疑，怎么老陳家這么好的基因，到他這兒就跟不上了呢？
回到學校十分鐘，全校就都知道十四班的三個新人上了現場觀摩課，還是四階進化者的戰斗。
這就是萌姐的威力，任何事兒在她那都瞞不住。
陳小澤則是回到寢室，乖乖進入K2空間開始修煉。
也許是吳寧的話起了作用，澤哥聽到那些學長們的歡聲笑語好像也不怎么糾結了，期間還出去和大伙兒聊了會兒天。
主要是，第一安保室這邊過兩天好像有一個戰斗任務，高三學長們正在制定計劃。
陳小澤聽了聽，試著融入這個集體。
他甚至和一個很好說話的學長打招呼，如果需要他，隨時來叫。
只不過，人家用不著。
夢境守衛的規則是這樣的，第一安保室全都是進化學員，如果完成了一階進化就可以前往第二安保室，和王東、吳寧一起行動了。
只不過，超級進化沒那么簡單。
這一點，王東第一次見陳小澤時就說了，超級進化的道路無比艱難。
首先，K2阻斷了現實世界的基礎增長，任何針對三項基礎屬性的訓練都不會再帶來提高。
所以，只能用身體強化藥劑，以及在K2世界訓練。
其次，4.0的基礎屬性，越到后面越難增長。
所以，整個哈市殖民模組只有兩個四階超級進化者，剩下的都是進化學員，中間是斷檔的。
而進化學員之間，也有著巨大的差距。
高三學年學員的平均基礎屬性都在3.0左右，個別頂尖的天才型學員能到3.5。
要知道，到了3.0以上，基本的體能訓練幾乎就不增長屬性了，只能靠藥物和各種繳獲的生物結晶。想達到4.0的超級進化標準，得一到兩年的時間。
這里就不得不說齊北航那個死變態了，高二就接近4.0。做為打過架的對手，陳小澤也得羨慕嫉嫉恨。
這次作戰任務，高三的人就專門把齊北航找了過來，點名要他參加行動。
對陳小澤的主動請纓，卻委婉拒絕了。就差沒明說澤哥太弱，不入法眼。
可把齊北航嘚瑟壞了，見到陳小澤，那小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他最近不怎么進K2世界，據說是在準備進階承載物的事情。
超級基因進化，最重要的就是一階進化。一階進化就要選定超凡方向，所以不管是誰都十分重視。
上次魏城陽吃了個大虧，齊北航也受到了牽連，失去了一個參加巔峰聯賽歷練的資格。但一直都沒找陳小澤麻煩，就是因為這個。
不是因為大度，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這回正好見到陳小澤，齊北航一反常態，笑呵呵的，“呦！澤哥！！老六！”
齊北航再也不管陳小澤叫六傻子了，上次那事一出，他才知道，這特么不是傻子。但那個綽號沒起錯，這特么是個老六！
“老六，要不要打一架？再不打可就沒機會了哈！”
“你說你再縮幾天，小爺都超級一階了，到時不成欺負弱雞了嗎？”
“來吧！打一架吧！讓我再卸你一條胳膊過過癮！”
他娘的！
嘲諷的澤哥都想趁他回歸現實，往他休眠艙上接高壓電了。
陳小澤，“齊北航，你賤不賤啊？有本事你等我兩個月，錘不死你！”
齊北航一聽，“我去你大爺的！”
當我傻是吧？哥最多半個月，承載物一到會寧，就進階，憑啥等你兩個月？
陳小澤明顯就是在使壞！兩個月他也打不過自己，就是想拖慢自己的進度。
“滾一邊去！別讓我找著機會哈，胳膊腿都給你卸了！”
澤哥鄙夷，心說，夢去吧！哥宿舍教室兩點一線，你有啥機會？
回到隔間，繼續破封。
說實話，陳小澤說兩個月真不是吹牛，給他兩個月，解封兩百多個穴位，真能錘死齊北航。
接下來三天，陳小澤除了破封，就只去上課。
本來魏晨和王東也給他開了特權，畢竟只剩不多的竅穴就能湊齊一條經脈了。
他們的意思是，可以暫時不上現實的課程，專心破封。
可陳小澤覺得，課程還是不能落下的。尤其是看過王東的戰斗過程，就更得上了。
王東不僅僅有進化者的身體素質和超凡能力，更重要的，其實是他的戰斗技巧和身法。
空有一身力氣，可做不到老王那個水平。
三天之后，手少陽三焦經23個竅穴，陳小澤已經解開了22個。
基礎屬性也來到了：
神經活躍度：2.09
體質：2.02
腦域開發度：1.93
平均值已經到了2以上。
只要再解開最后一個竅穴——關沖穴，就能讓這條經脈徹底暢通。
陳小澤在想，到時再運轉星元，打出一拳，不知道是什么效果。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是，這最后一個竅穴…卡住了！
無論他怎么連通星池道韻，怎么去震動竅穴虛無，那團被塵封的舊火就沒有一絲破封而出的意思。
“這是什么原因？”陳小澤無比疑惑。
開辟新路的弊端再次顯現，他沒有任何參照物，只能靠自己的悟性來解決。
試了整整一天，沒有一絲要破封解穴的意思。沒辦法，陳小澤只好去找魏晨。
如今，魏老師這里已經大變樣了。
三石公司的科研團隊，還有請來的幾個道教高人，都在魏老師這里，專門研究陳小澤的。
而且，各種先進儀器都拉過來了，學校甚至給魏晨配了一個單獨的實驗室。
此時，魏晨聽了陳小澤的描述，也不知道原因。
但是，魏老師還是經驗豐富的，“先做個熒光投影吧，之后再慢慢研究。”
誒！？誒誒！？
又電！？
澤哥無語了，不是電過一次了嗎？
半個小時之后，澤哥的整個世界都是飄的。
而魏晨和一眾研究員逐幀播放強電流在經絡中運行的路線，而且這次和上次還不一樣，上次是普通的光速攝像機，每秒三億幀。
也就是說，在鏡頭下，光在每幀畫面中能走一米。相對陳小澤一米來長的胳手臂來說，其實不算清晰。
而這次，是從總部調過來的最新攝像機，每秒可以達到30億幀，那畫面就再清晰不過了。
真讓魏晨看出一點東西，“仿佛被最后一個竅穴卡住了。”
電流經過其它竅穴都十分通暢，唯獨到最后一個關沖穴時，產生了明顯的遲滯。
就像一條陽關大道，到了最后一段時卻突然斷絕了。
魏晨又調出一張電流經過其它未解封經絡的影像，發現沒有遲滯現象。
在沒有解封的經絡里，電流是可以正常流轉的。
但是，在只剩一個竅穴沒解開的經絡，反而出現了遲滯。
這是怎么回事兒？解釋不通。
這時，一位老道長的話給了魏晨和陳小澤啟發。
“經絡是一個整體，行氣通神之所在。其它塵封的經絡之所以不影響，用中醫的話說，就是氣浮于表面，并未深入穴位。浮氣一掠而過，看上去當然是通的。”
“但陳同學的這條經絡不同，不管是星元文明的星火點亮虛無，還是道家的行氣之論。”
“竅穴，也叫穴道、氣穴、孔穴。”
“用現代一點的話講，它是經絡上的反應點，是真氣的道路節點。”
陳小澤微微皺眉，沒太聽懂。
卻是老道長慈祥一笑，“我的意思是說，經絡是一個整體，竅穴也不是獨立的個體，它是經絡的一部分。”
“陳同學解封了這條經絡的大部分竅穴，使之成為真正的氣之通路。真氣運行其內，而非浮于表面。那在內里有一道關卡未通，自然經絡不通。”
陳小澤似乎明白了一點，“您的意思是說，我之前的做法是錯的？”
“我把竅穴看成一個一個的個體，實際上是一個整體？”
老道長再笑，“也不是說錯了！你逐個通竅自然是沒問題的，可這最后一關就不是通竅那么簡單了。”
“除了通竅，還要通整條經絡，至少在道家對經絡的理解中是這樣的。”
“只有這樣，真氣也好，星元也罷，才能進出自由往復循環，才能真正的踏入修煉大道。”
說完，老道長一笑，“我也只是猜測，并非斷言，陳同學只當參考就好。”
對于老道長的推斷，陳小澤還是很重視的。
其實，他一直有個疑問，古人也許真的在星元體系上有過探索，可能沒有成功。
畢竟地球沒有一絲星元，但很多古人的研究還是有價值的。
接下來，陳小澤就在魏晨的實驗室里再次進入K2世界，靜心內觀。
這一次，他沒有嘗試直接用星池道韻連接未解封的關沖穴，而是與已經解開的絲竹空穴相連。
片刻之后，那種熟悉的丹田與竅穴虛無相連的感覺再次出現。
陳小澤仿佛就立身虛無，遙望星池氣海。
虛無中，一團盈盈之火靜謐懸浮，照亮心神。
陳小澤在其中凝立良久，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狀態。
下一刻，他操控著道韻向虛無探去。
不是向虛無深入探索，而是....
一種玄妙的感覺，他在操控道韻，仿佛要刺破虛無。那種力道和做法玄之又玄，說不清道不明。
以往都是陳小澤為主，而這次是道韻為主，他為輔助，跟隨道韻，向前探索。
而方向，正是另一個解開的竅穴——和髎穴。
兩個竅穴擁有兩個虛無的宇宙，此時陳小澤在做的，就是穿透宇宙的時空壁障，將兩個竅穴的虛無連成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陳小澤在虛無中猛然睜眼。
在他面前，似有一道水波屏障，像透明的膜，又似空間的漣漪。
而在那道膜背后，一道盈盈星火照亮著虛無，是和髎穴星火！如鏡花水月，投射到絲竹空穴的虛無之中。
陳小澤大喜，與道韻合二為一，進一步向那層膜探去。
咚…水滴落盤般的一聲輕響，膜被刺破，兩片虛無，瞬間合一！
嗡的一聲，兩個竅穴中的星火共顫蜂鳴，盈盈星火驟然生輝，似乎壯大一分。
而在現實世界、陳小澤的身體泛起一道無形漣漪，吹起微風。
魏晨和眾人看呆了，“他，他似乎在發光？”
K2世界。
同樣的無形漣漪，震得隔間金屬板嘩啦作響。
齊北航皺眉看向那里，“那老六…作什么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