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生巖瞇著眼睛打量著唐匪。
他能夠從一名軍中小卒一步步爬到如此顯赫的位置,如果僅僅是武力過人,那顯然是說不過去的。
浴火軍是帝國三大王牌軍之一,部隊里面有幾個小宗師受他使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連監察院都有自己的供奉,更何況是他們這些要在邊疆阻擊強敵浴血廝殺的正牌軍人?
湯生巖是有腦子的,也正是因為有腦子,所以他才覺得唐匪的行為很沒有腦子。
一個聰明人怎么會做沒有腦子的事情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他覺得唐匪一定在隱藏著自己真實的意圖。
“你要接我一拳?”湯生巖出聲問道。
“是的,我想我已經說的足夠清楚了。”唐匪坦然無懼的模樣。
湯生巖就再一次沉默了,他是沖著一拳把唐匪干廢的目標去的,唐匪心里應該也清楚這一點.
他不認為唐匪有和自己相抗衡的實力。
他是受到了什么壓力或者不可抗拒的原因?
看到湯生巖凝神靜思的表情,唐匪咧開嘴巴笑了起來:“如果首長宅心仁厚,愿意放我一馬,那我就更加的感激不盡了。”
他可以說軟話,也能夠擺出任何大佬喜歡的柔軟姿態.
就看大佬愿意不愿意接受了。
“你應該清楚,這一拳,我非出不可。”湯生巖表情嚴肅的說道。
他是浴火軍軍長,他必須要站出來替自己的下屬討還一個公道。
不然的話,就是他的失職,維持多年的形象就坍陷了。
“我明白了。”唐匪點頭。
“倒也是條漢子。”湯生巖難得的夸贊了唐匪一句,出聲說道:“一拳之后,這筆債一筆勾銷,浴火軍不會再有任何人來找你麻煩。”
“希望那個時候我還能活著。”
“我相信你能。”
嚴文利面帶擔憂的看向唐匪,出聲問道:“你真的要接他一拳?”
“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唐匪反問出聲。
“如果你不愿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拒絕.”
唐匪笑呵呵的看著嚴文利,出聲說道:“既然話已經說出去了,那就讓我硬接他一拳吧。”
嚴文利當真想要幫他擋下湯生巖,就不會讓秘書鄭健鋒給自己打那通電話。
既然他讓自己出現在了湯生巖的面前,那就代表著他不想讓監察院和浴火軍的關系搞得太僵。
或者說,是他身后的那一位不希望他們之間的關系搞得太僵。
和浴火軍軍團長的體面相比,自己受點兒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每個人心里都擺著一只天秤,讓那些競爭者們站上去,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嚴文利眼神深沉的看向唐匪,他知道唐匪心中對他是不滿意的。
可是,身居下位者,不就是用來犧牲或者承擔責任的嗎?
他如此,自己亦如此。
不經歷這一步,又如何能夠進步?
“成,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按照伱說的來辦吧。”嚴文利點了點頭。
又轉過身來看向湯生巖,出聲說道:“湯軍長,你這做長輩的可要手下留情啊。”
“我不相信大宗師的弟子會接不下這一拳。”
“你也不比大宗師差上什么。”嚴文利適時的捧了一下,出聲問道:“一拳為限,我來做你們倆做個裁判,如何?”
“沒問題。”湯生巖爽快的答應了。
嚴文利雖然是監察院院長,是唐匪的頂頭上司,但是他相信對方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面弄虛作假偏袒對方。
這有辱武道精神。
那樣的話,只會使矛盾加深,事情變得更加復雜。
“我也沒問題。”唐匪說道。
湯生巖看向唐匪,出聲問道:“你可需要準備?”
“我說準備個十年八年的,怕是你也不愿意同意吧?”
這小子說話真難聽。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開始吧。”
“好。”湯生巖眼神如刀,看向唐匪說道:“我修習的拳法叫做《千重山》,不是什么有名的功夫。你可能都沒有聽說過。”
唐匪心中暗自警惕,默默無名的功法,卻助他一路勘品破境,不到而立之年便已經晉級宗師境,這不更加證明這拳法的厲害嗎?
“我記下了。”唐匪凝神戒備,出聲說道。
“開始吧?”
“開始。”
嚴文利大手一揮,出聲說道:“散開。”
嘩啦啦。
圍攏在四周的監察院安保人員立即四處分散,由一個包圍小圈變成了一個包圍大圈。
大家都知道,匹夫一怒,血濺三尺。宗師一怒,血流成河。
他們可不想成為那無辜的犧牲品。
監察院門口巨大的廣場上,冷風吹拂,無數黑衣人操戈披甲,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唐匪和湯生巖相對而站,眼神對視,湯生巖身邊的副官姜火旺也適時的退讓到一邊。
他相信自己的首長,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湯生巖的實力已經到達了多么可怕的境地。
湯生巖并沒有準備太久,甚至都沒有刻意的積氣蓄勢。
他的身體像是顆炮彈一樣的騰空而起,朝著唐匪飛撲而來。
就那么簡單隨意的一拳轟出。
這一拳看起來輕飄飄的,沒有勁氣四溢,沒有空間撕裂。
沒有任何的異象,甚至都沒有任何的異常。
可是,這是最怪異的地方。
成名數十年的小宗師,不是任何人可以小覷的。
唐匪體內的陰陽之氣瘋狂運轉,在他的體內形成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漩渦。
就連那腰間的陰蝕劍也發出嗡嗡的聲響,彈動不休。
他身上的黑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那是被身體散發出來的勁氣給吹了出去。
唐匪也轟出去一拳。
湯生巖只說接他一拳,又沒說讓他站在那里不能反擊。
這種愚蠢的事情他才不會干,那是自尋死路。
誰能硬接小宗師的一拳?
就連他親愛的師父大宗師軒轅明鏡都不敢。
一拳轟出,龍吟象吼,四龍四象奔涌而出。
四龍飛天,四象塌地。
銀色的光華鋪瀉而出,讓這原本就明媚的天色更加的明亮起來。
驅逐四龍四象之力,這是《龍象伏魔功》第四重的威勢。
唐匪在進入鬼獄之前,便已經成功晉級《龍象伏魔功》的第三重。
進入鬼獄之后,他除了修行《幽冥圖卷》之外,也不斷的去用《龍象伏魔功》去轟殺那些來自幽冥地獄的惡靈怪物。
唐匪發現,《幽冥圖卷》是兇神遺物,也是世間至陰至邪的劍法。
所以,他用《幽冥圖卷》的時候,和鬼獄的氣質是互相吸引,相互促進的。
怪物越猛,陰氣越重,他的劍法也就越是厲害。
《龍象伏魔法》是佛家經典,是至陽至陽之物。
它和鬼獄的氣息是相反的,互相排斥的。
正如光明最終一定會戰勝邪惡,陽光綻放的地方,魍魎魑魅是難以藏身無法露頭的。
所以,《龍象伏魔功》對那些鬼怪是有天生克制作用的,對它們的殺傷力更大。
又有軒轅明鏡這個大宗師在旁邊坐鎮指點,唐匪的拳法突飛猛進。
僅僅使用一年的時間,他便再破一重,將這被稱為世間最難修行的功法給練習到了第四重。
一拳轟出,天地變色。
從外表上看起來,唐匪的拳法要比湯生巖的拳法要威猛厲害的多。
賣相也更好一些。
圍觀眾人面露驚駭之色,有很多監察院同事還是頭一回看到唐處長出手。
“唐匪怎么如此厲害?難道湯軍長都打不過他?”
“秦劍一都敗在他手上”
“唐匪是不是踏入了宗師境”
拳勁乍一接觸,唐匪便知道了湯生巖的厲害。
唐匪的四龍四象撞上了湯生巖的拳勁上面去,就像是撞上了一座大山。
龍象之力又怎么能和巍峨大山相抗衡呢?
四聲巨響傳來,四龍四象龐大的軀體瞬間被撞得粉碎。
它們的身體迎刃而解,就像是紙糊的一般。
漫天銀光灑落,那是它們存在過的最后痕跡。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唐匪和湯生巖的拳頭終于碰撞在了一起。
唐匪咬牙,將體內的陰陽之氣全部匯聚到了自己的右拳上面去。
十幾年修行,畢生功力都在這一拳。
他硬接下了湯生巖這一拳。
“成功了?”
唐匪心中狂喜。
自己接下了湯生巖這一拳?
不對,還沒有結束 恨山狩獵多年,使他養生了遭遇危險時的一種本能反應。
他想要閃身躲避,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碰撞在一起的拳頭再次涌現出一股磅礴之力,比第一拳更加的洶涌,也更加的危險。
然后是第二重第三重.
一重接著一重。
《千重山》,山有千重。
這不是一拳,而是十拳百拳,無數拳。
剎那間發力,力卻源源不斷。
這原本應當是大宗師的實力境界,力不斷,氣不竭。
他怎么能?他怎么會?
難道,湯生巖也晉級大宗師?
唐匪的身體倒飛了出去,即將砸向外圍的人墻時。
嚴文利身影閃動,一把將他抱在了懷里。
“噗”
唐匪嘴里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的嘴角殘留著血漬,瞇著眼睛看向湯生巖,臉色慘白,聲音虛弱的問道:“這下.算不算接下你一拳?”
湯生巖低頭看向自己的拳頭,沒有勝利者的驕態,反而面露迷惑和震驚之色。
千重山,山千重。
一拳一重山,一拳山千重。
千重山轟下去,唐匪安然無恙,還能夠睜著眼睛和自己說話?
這小子.到底什么實力?
大宗師的弟子,當真強悍至此?
“湯軍長,唐匪問你話呢.這一拳,算不算接下來了?”嚴文利臉色陰沉,出聲問道。
“他接下了。”
湯生巖抬起頭來,出聲說道:“我說話算數他和我們浴火軍的事情一筆勾銷,再無虧欠。”
正在這時,一輛汽車風馳電掣,狂沖而來。
車子還沒有停穩,便有一個身穿白色瑜伽服的年輕女孩兒推開車門跑了過來。
她看到嚴文利懷里的唐匪,心頭一沉,俏臉含霜,急聲問道:“唐匪.你怎么樣了?”
“公主殿下。”嚴文利看向鳳凰,眉頭微皺,這位怎么來了?
“我問唐匪怎么樣了?”
嚴文利不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只看到唐匪口吐鮮血飛了出去,但是傷到什么程度,還需要進一步檢查。
鳳凰伸出手來,對嚴文利說道:“把他給我。”
“殿下.”
嚴文利拒絕。
他清楚鐘道隆對唐匪的態度,倘若當眾把唐匪交到了鳳凰懷里,那不是坐實了兩人的關系?
雖然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想讓唐匪和鳳凰惹出更大的麻煩,更不想自己在鐘道隆面前無法交代。
畢竟,他名義上還是鳳凰的長輩 他要是親手把唐匪給交到了鳳凰手里,鐘道隆會怎么看待自己?
“把他給我。”鳳凰眼神凜冽,再次說道。
“殿下,你知道.這對你不好,對他也不好。對所有人都不好。”嚴文利想要出聲規勸。
“是嗎?你現在知道對他不好了?”
鳳凰冷笑連連,轉身瞥了湯生巖一眼,出聲說道:“嚴院長,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我且問問你唐匪是被誰帶進監察院的?”
“是我。”嚴文利說道。
他不可能把上面那位給供出來,所以鳳凰問起來,他只能把鍋背到自己身上。
“又是誰把案子交到他手上的?”
“也是我。”嚴文利說道。
“那么,有人強闖監察院,他履行職責身負上命站出來阻攔”鳳凰的視線轉移到了湯生巖臉上,怒聲喝道:“何錯之有?”
嚴文利不答。
湯生巖也沒有回答。
“人死了,浴火軍丟臉了。所以,湯軍長要來討還一個公道。”
鳳凰的視線又重新轉移到了嚴文利的臉上,這一刻的鳳凰不再像公主那般的端莊大氣,而像是一個正在為受了委屈的丈夫討還公道的小媳婦:“案子是你讓查的,命令是你下的.你不想得罪湯軍長,所以,就把他給交出去了。”
“憑什么?”
“憑他是個小人物?”
“憑他無權無勢?”
“所以,他就該死嗎?”
“.”嚴文利啞口無言。
湯生巖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也沒有說話。
“這就是你們的馭人之道?這就是你們所謂的上位者尊嚴?如果要犧牲下屬的性命才能夠獲得所謂的面子這面子不要也罷。”
“.”嚴文利。
“.”湯生巖。
“把他給我。”鳳凰提高音量,再次說道。
目光灼灼,態度堅定。
她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唐匪都要被他們打死了,倘若她再不站出來替他說句話.
就真的沒有人替他說話了。
她是個聰明人,可是聰明人也會做傻事。
她不想,也不能再讓他們這么欺負唐匪。
即便欺負他的是自己最親的家人也不行。
嚴文利輕輕嘆息,把閉上眼睛奄奄一息的唐匪給交給了鳳凰。
鳳凰雙手接過,將他的身體緊緊的抱在懷里。
就像是抱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