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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杜比察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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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后1321年,大齋月(2月)的第28日杜比察,斯拉沃尼亞  今年的春天來得很早,冬雪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生命。

  茂盛青草預示著新生,肥沃的土壤松軟,奔流不息的薩瓦河日日夜夜瘋狂地驅動著小磨坊的輪子,永不疲倦地工作著。

  磨坊主從去年的秋天開始便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現在他將去年存儲的剩余糧食拿出來開始磨,這樣婦女們就可以在農舍里用新鮮面粉烤面包了。他最喜歡的莫過于能聞到露水濕潤的草地上熱面包的誘人味道的黎明時分。

  磨坊主算不上是一個富有的人,但他愿意把他的一切都押在用新面粉烤制的春天面包上。這些面包不僅味道和質地與用舊面粉做的不同,而且聞起來也和老面粉完全不一樣。

  當然,不僅僅是這樣,更重要的是做面包的人是他。他熟知做出完美的面包需要揉多少次面團,烤爐需要多熱,面包要多久才能拿出來,以及在揉面和捏面的過程中,有多少滴額頭上的汗水需要注入在未完成的面團里,這些都很重要。

  一條面包的味道和氣味取決于很多東西,但磨坊主相信,在所有的小細節之中,面粉的新鮮度和細膩程度是最重要的。

  這就是為什么他每年都在等待著春天河流解凍之時,雪融后的薩瓦河會變得更加狂野,磨坊的輪子開始沒日沒夜地運轉,他也可以開始制作新面粉。

  這個莊園主人的孩子總喜歡從磨坊主這挑著熱氣騰騰的面包,偷偷地將面包皮剝給小動物們吃。除了莊園主大人外,其他人都知道這個“秘密”,孩子們開心就好!

  離磨坊稍遠的地方有一大片農田,在過去的兩個星期里,那邊幾乎要被農民的涌動潮流淹沒。當他們在莊園主的田地里干活時,領主大人為他們提供食物、住宿,甚至還有一些零錢。

  比起這世界上其他的農田,這些農民喜歡在那工作。

  這位安塔爾·巴托真是位奇怪的大人,磨坊主心想。其他領主只會虐待毆打農民,不讓這些人靠近他的家人,還有的貴族則像躲避麻風病人一樣避開這些農奴,但這位大人像是把這些人看成是與自己平等的人一般。

  一開始,農場的大多數勞工都是來自杜比察和察茲馬地區的斯拉沃尼亞人,但后來不知怎么的,這里的特殊待遇在人們之間傳開了。于是很多農民從更遠的地方趕來工作——薩格勒布、薩莫博爾,甚至是瓦拉日丁。

  有些人從春天開始一直呆到秋天,其他人則帶著他們的家庭在這片土地上定居生活了好幾年。安塔爾領主還允許他們在城墻外建造了一系列的小屋,以作為他們如此勤懇勞作的回報。

  他的莊園蓬勃發展,現在幾乎已經能夠自給自足。磨坊主相信這不僅是因為農民們單純的勞動契約所能帶來的,這里面更多的是他們為了感謝領主真誠親切的對待而格外賣力地為他干活。

  這些感情就像他在生產面包時在面團里面注入的細心又勤勞的汗水一般,能讓任何成果都更加偉大可口。

  即便磨坊主已經在他的磨坊里工作了將近十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讓一位高貴的騎士領主能夠如此善待他的人民。

  他受雇于莊園的前任主人威廉騎士,是他建造了這座莊園。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這里只有一個房子、一個谷倉和一口水井。然后威廉開始建造城墻和塔樓,但他在羅茲戈尼戰役中陣亡,他的莊園也由他的養子安塔爾繼承。

  安塔爾曾是國王的首席騎士,但在羅茲戈尼戰役勝利后,他掛起了劍,拾起了鋤頭,開始和他的家人一起耕種田地、飼養牲畜,過上了遠離王室、遠離任何戰場的生活。

  他完成了由威廉開始的工程,并將莊園重建成了一個幾乎像是一座獨立村莊樣的地方。安塔爾大人不僅讓農民和他的家人們分享住所,他還邀請其他士兵、長矛手和弓箭手一起住著。這些衛兵總是勤勤懇懇地在木塔上守衛著莊園。

  事實上,威廉騎士,根據某些傳言,還有他的養子安塔爾,曾經屬于異端的圣殿騎士團。這可能是其他人從他們對待平民的方式中猜測的,盡管磨坊主無論如何打聽,都沒有從任何人嘴里聽說那些圣殿騎士們會把不同身份地位的人都平等對待。

  但最關鍵的是他是一位值得上帝愛的好人,不是嗎?每當磨坊主想要弄清楚他的領主的過去時,他總是這么告訴自己。畢竟對他來說,莊園主出于什么原因善待所有人并不重要,自己也沒有必要去質疑他的過去,這是個無禮的行為。

  他很高興自己仍然是這個水磨坊的主人,他能聞到新鮮的面包與春天的無數氣味混合在一起,這都是他的勞動成果。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兩個十幾歲的男孩從西門沖出來,互相推搡著,大聲尖叫著向農田奔去。賽普克和科爾塔看起來就像是兩個雞蛋:打結的棕色頭發,長相神似的臉也被泥土和陽光弄成了棕色,他們還有著一樣調皮的棕色眼睛,以及藍紅色的裝束,這代表著他們不是什么農民,而是主人的孩子。

  事實上,他們長得如此相像并不是單純的巧合:他們同時從母親的子宮里出生。從那時起,他們便分享著一切,其中包括了他們家的每個成員相繼被痢疾擊倒的可憐事實。

  這對孤兒雙胞胎被莊園主收留,并得到了特殊的待遇:他把他們收養,將雙胞胎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培養,并讓他們知道自己不再是沒有父母的孤兒。

  這對小家伙們也知道自己是多么幸運,所以他們都很聽話。即便他們的膚色不同,安塔爾仍然愛他們。

  這一次,他們爭先恐后地看誰先把衛隊長的消息傳到騎士大人那里,他們也沒考慮過帶著臟兮兮的臉和亂糟糟的頭發,一邊互相推搡著一邊去見他們的主子是否合適,更不用說衛隊長根本沒有讓他們把消息帶給安塔爾大人……

  在一個不經意的瞬間,科爾塔用肘部擊中了賽普克的側身,力道之大直接讓男孩失去了平衡,但他仍有時間伸手去抓他的兄弟,并把他一起拖到地上。然后他們兩人突然都嚇得臉色發白。

  “我的襪子!”賽普克看著他的右腿膝蓋喊道,“都怪你,羊毛都被你拉出來了!”

  “你看看我的袖子!”科爾塔怪叫道,指著他哥哥拉扯他的地方,衣服的袖子從他的手臂上給撕了下來。

  “你這有什么,你這個傻瓜!”賽普克嗤之以鼻,“你只是撕出了個縫,縫幾針就能補好,但我這怎么辦?整個毛線襪都被你給扯開了!”

  科爾塔再也忍不住了,他大笑起來。

  “反正夫人這個月只買了兩次羊毛,”他笑著說,“她可能會給你買第三件衣服,或者你可以穿著這個有洞的襪子,反正現在是春天,你鼻子不會給凍到發疼的啦!”

  賽普克聞言,憤憤不平地撲向科爾塔,兩個小家伙又開始了漫長而激烈的戰斗。在這期間,他們甚至忘記了他們原本打算要給主人帶消息。

  當科爾塔在他同伴的左眼下印上了一大塊紫斑,賽普克撕掉了他對手的另一件衣服的袖子時,一個九歲的男孩以極快的速度跑過了他們。

  (本書網址:/xiaoshuo/74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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