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川兜里揣著一千銀針，在這處礦山邊上的小鎮里閑逛游蕩。
“別銅子山1973年關閉，這鎮子貌似是以前礦工和礦工家屬的聚集地，找鎮子上那些年紀大的老人，說不定會是曾經的礦工。從他們那里應該能得到別銅子山的一手資料。”
當初神谷在大栗島上也是這么做的。
自稱民俗學者，拿著小銀棍找當地的中年人或者老年人搭話。
效果很好。
小鎮的面積不大，街道也遠算不上寬敞，走了一陣子，沒有看見什么合適的目標。
“嘶……嗯？”
在某處街巷的拐角，神谷川的視線被迎面走來的一個人吸引。
那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人，看起來像是女大學生。
容貌姣好俏麗。
神谷的視線在對方的身上多停了一陣。
那女生同樣注意到了神谷，同樣地保持注視。
兩人對上了眼。
“噗。”
片刻后，對面那陌生的女生輕笑了一聲，向著邊上別了別腦袋。
似乎是在示意神谷跟上。
神谷川也沒啥顧忌，直接尾隨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了一條無人的小巷。
“初次見面，我叫早乙女愛。”那女生轉身朝著神谷輕輕鞠躬，做自我介紹，“沒想到在這里能遇到同行。”
沒錯了，這開場白。
這人是個除靈師。
真正的除靈師在人群里總是相互吸引的。
畢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和普通人不同。
“早乙女小姐是嗎？”神谷川用姓氏稱呼對方，“你好，我叫神谷川。”
“神谷……川？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早乙女愛做回憶狀，片刻之后恍然大悟，“等會，你是東京來的除靈師？從如月車站里救出很多神隱的活人，還解決了和歌山鯨災的那位？”
神谷川注意到，對方沒有提到退治脂粉仙，行疫神還有夢男的事情。
或許是這三件事和封魔之時相關，涉及對策室機密，早乙女愛并不知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位早乙女小姐應該不屬于官方除靈師。
或者即便加入了官方，也還未進入核心圈子。
“姑且算是吧。”
神谷川點點頭，想了片刻，從兜里掏出了對策室的證件。
“誒——？還真的是！”早乙女愛看了看證件上的印章和證明，“原來你本人這么年輕的嗎！？”
“嗯……”
神谷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名聲已經傳得這么開了。
隨便遇到一個除靈師都聽過自己的故事。
“冒犯了！”早乙女愛又一次鞠躬，這一躬比之前要深很多，她保持低頭說道，“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早乙女愛，家傳神道教出身，目前還沒有獲取加入對策室的資格，但一直在好好努力，請多多指教！”
“不用這么正式。”
“要的，您可是對策室里的前輩！”早乙女愛抬起頭，“前輩，你來伊予是為了除靈嗎？”
“算是吧。”
被一個明顯比自己大的人稱呼“前輩”，感覺怪怪的。
“啊……也是為了無頭騎士？”早乙女愛略顯尷尬，“那我好像白來了？”
“無頭騎士是什么？”
“誒？不是為這個來的嗎？是我前些天好不容易接到的一個委托。”
神谷川想了想，說道：“我是打算去別銅子山那邊。你說的無頭騎士，大概是什么等級的怪談？”
“估計E級左右吧。”早乙女愛稍稍放松了一點，抬手摸了摸下巴，“也是哦，這種等級的怪談，好像遠不值得你這樣的大人物大老遠從東京趕過來。”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神谷聳了聳肩膀，E級的怪談，又是人家先接好的委托，神谷不會去搶，“順便問一句，你是哪里人？”
“就是愛媛本地的，家住伊方町，前輩隨時可以來做客！”
“那倒也……不必。問你點事情可以嗎？”
家住伊方町的除靈師，那就是完全的本地人了。
從這位早乙女小姐這里，說不定能得到想要的情報。
“您說。”
“你對別銅子山了解多少？別銅子山區域，有怪談存在嗎？比如敷次郎之類的？”神谷川沒有直接掩飾自己要找敷次郎的目的，反正正常人肯定是無法想到，他尋找敷次郎是為了帶到里世界開礦。
“敷次郎？前輩找這種低等的游魂怪談做什么？”
“我手下有一些式神怪談，其中一個需要敷次郎可能產出的素材來培養。”
神谷川給出的這個理由是合理的。
像去年的時候，小小老頭晉升F級之前，吸納的陰影團塊就是從很低級怪談影鬼身上產出的怪談遺物。
“式神啊……好像確實聽說過您這方面的事情。”早乙女愛點點頭，沒有提出任何質疑，“別銅子山的話，我想想，好像一直是說有敷次郎存在的吧，不過愛媛的除靈師不太會去那邊。”
“為什么？”
“啊，因為那邊一直挺太平啊。還建了別銅子主題樂園，游客很多，十幾年來完全沒有發生過什么靈異事件。前輩要找敷次郎的話，或許得進入深山區域，尋找廢棄或者塵封的礦坑碰碰運氣了。一般除靈師不會大費周章去找這種沒有害人記錄的低等怪談。”
“嗯。”
好吧。
問了和沒問差不多。
和自己之前判斷的信息大差不差。
“哦，關于別銅子山，前輩我還想到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想在神谷川這位對策室“前輩”面前表現一下，早乙女愛顯得很積極：
“是我小時候從爺爺那里聽說過的故事。說是明治時代的時候，別銅子山有一段時間發生過一件怪事，山里突然刮起鞭子風，很多采礦的礦工深受其害。”
“鞭子風？”
這個詞匯有點耳熟。
“是啊，傳說這種風吹來的時候，會發出甩鞭子的聲音，沙塵滾滾。遭遇到這種怪風的人畜，都會生病。”
“然后呢？”
“然后的事情就有些說不清楚了。反正在某一個時間之后，別銅子山的鞭子風莫名其妙停止了，再也沒有出現過。不過，這也只是我爺爺輩講的故事而已，真假很難考證了。可能只是純粹的鄉野怪談啦。”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神谷川朝著知無不言的早乙女小姐道謝。
鞭子風啊……
一條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情報。
不過聽完早乙女小姐的描述，神谷倒是后知后覺想起來，自己之前補充各種怪談知識的時候，曾在某本書上看過類似鞭子風的記載。
在高知縣土佐郡的鏡村，好像也有鞭子風的傳說，據說這種怪風能附著在牛馬身上。牽著牛馬走夜路時，運氣不好會遇到鞭子風帶著響聲襲來，這時候如果不把牛馬的眼睛蒙起來，它們就會死在鞭子風中。
也有地方將鞭子風叫做“布奇”，襲來時會在山野中發出“咻——”的銳響，風中夾帶的沙塵，能像刀子一樣割破人的皮膚，讓人受傷。
二人又隨意交談了一會，早乙女遞給神谷一張名片。
神谷川收下，說道：“時間不早了，我打算今晚就去別銅子山看看。”
“那祝前輩尋找敷次郎順利。”
“也祝你除靈順利。”
萍水相逢的兩人分別。
晚上10點左右。
神谷川乘坐著幽靈車抵達了別銅子山。
路途中，遠遠能看見那座Minetopia別子主題公園，白天很熱鬧的公園，到了晚上十分寂靜，只有零星幾盞燈亮著，估計是有工作人員留在里面守夜。
不過，這里不是神谷的最終目的地。
本地的除靈師早乙女說過，別銅子公園建成的這些年一直都很太平，神谷川要去更深處的山區才行。
幽靈車在山區內的盤山公路里又行駛了一陣子。
在公路的盡頭處，前面只剩下一條蜿蜒曲折的泥濘小路，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幽靈馬自達在這里停下。
不是幽靈車所擅長的地形，神谷川打算直接步行探索，直接深入到山林腹地。
下車以后，他叫出了小小老頭。
讓自家斥候分出第二個身外身留在幽靈車上，和大石他們待在一起。自己則帶上小小老頭本體出發。
大石他們和小小老頭是老搭檔。
斥候加幽靈車這個組合，感知能力超強，速度也極快，分散出去行動根本遇不到什么危險。
真碰上什么難以對付的東西，有小小老頭提前預警，大石一腳油門逃跑就是了。
“你們在這附近等我，我不確定要在山里活動多久，有什么情況讓小小老頭通知我。”神谷川這樣交代一句。
留下來的怪談們都點了點頭。
借助秋毫一斬的技巧，微微凝縮起瞳孔，神谷川目光如炬，洞悉一切。
前頭漆黑的道路也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能像白天一樣行動自如。
帶上小小老頭，他開始了今晚的探索。
小小老頭在前頭帶路。
主仆兩個在泥濘小道上走了很久，后來又下了土坡進入密林。
山林里空氣潮濕，尤其到了晚上濕氣很重，四下里只能聽見不知名春蟲在細微鳴叫。
走了不知道多久，周圍已經完全沒有道路可言，都是茂密的灌木枝椏，頭頂的殘月也完全被高處樹枝遮蔽。
兜兜轉轉之間，神谷川已經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在哪了。
不過有小小老頭在，倒也不用擔心迷路。
“阿巴。”
前頭虛無僧打扮的小小老頭，草履踩過腐敗枝葉，忽然略顯興奮地低聲叫嚷起來。
“怎么？有發現了？”
“阿巴嗚唧。”
主仆兩個溝通了一陣子，神谷川確定小小老頭確實是在附近某處，感受到了細微怪談氣息的存在。
但不能確認就是敷次郎。
晉級以后，小小老頭隱匿能力超強，感知能力也變強了。
比他的主人還強。
反正神谷川站在現在這個位置，是感受不到周圍哪里有怪談氣息存在的。
繼續讓小小老頭帶路。
主仆兩個來到了一處山坳，在地勢較低的位置，找到了一個被掩蓋住的礦洞。
之所以判斷這里是礦洞，是因為洞口處能看到一些木材殘骸。這些東西在完好的時候，應該是用來支撐礦洞洞口用的。
不過眼前這個礦洞通道，已經完全被石塊堵住。
神谷川站在封閉的洞口，認真感知了一下，石塊之后，好像是有些似有若無的怪談氣息。
“那就先探索一下這里。”
他拿定主意，并且掏出手機，因為身處深林，手機已經沒有信號，不過時間還可以看，現在是凌晨一點。
神谷已經在別銅子山里摸索了很久，也就只有他這樣的人，才敢在這個時間段待在深山老林里。
不過得益于較高的體質點，以及阿吽呼吸法的協調，他現在體能依舊充沛。
“瑪麗。”“犬神。”
神谷川叫出了手下的兩名式神。
堵塞住洞口的這些石塊，需要他們這種力量型的怪談幫忙清理。
“嗷——”
犬神像只狼人一樣，半直立起身體，尖銳的手爪捅進石塊罅隙，很輕易地便將一塊大石頭掀出來。
瑪麗則是無需親自動手，利用紅霧涌進罅隙，膨脹開來，就震得石塊土塊松動，九個紅靈又拉又扯，將洞口原本堅固的石墻摧毀大半。
在兩個式神工作的空檔，邊上的小小老頭向著神谷報告了一個情況。
關于留在公路上的靈車團。
大石他們遭遇到了一點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們幾個有危險嗎？”神谷這樣問道。
“嗚唧。”
小小老頭篤定搖頭。
沒有危險。
僅僅只是遭遇到預料之外的事件而已。
神谷手下的斥候，對于危險的感知能力，那可是超強的。
謹小慎微，跑路第一名。
既然他都說沒危險，那就真的沒啥事。
這么久的相處，神谷川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那讓大石他們自行處理吧。”他這樣交代一句，又重新專注投入到礦洞口的挖掘工作之中。
經過瑪麗和犬神的努力，原本被堵塞掩蓋住的礦洞重見天日，里面黑黝黝一片，散發著陳腐的氣味。
另外，先前感知到的那種怪談氣息貌似更加強烈了一點。
“這里面有空氣流動嗎？”
神谷川凝著視線朝里望了一眼，然后掏了掏蜃氣布袋，摸出一根普通的蠟燭來。
這蠟燭是他為了探索別銅子山這邊的礦洞所特意攜帶的。
神谷沒有馬上進入到礦洞里面，在外面等候了一會，接著利用歌舞伎木偶，召喚出歌舞伎傀儡。
點燃蠟燭，讓傀儡持蠟燭進入。
他在現實里的身體雖說已經強大了很多，但終究是血肉之軀。
這冒然鑿開的礦洞，深入其中會不會窒息，以及里面有沒有塌方的危險都暫時未知，還是先放傀儡進去看看情況比較保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