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發表完了自己的見解,以及告訴人家自己會怎么做以后,會被毫不留情的批判的體無完膚。
然后人家會一起給他一些新的建議,并且要求他給他們下命令,讓他們親自下場,按照他們給出的新的戰略戰術去打。
如果僅僅是這樣,他還能忍辱負重,默默的忍下去。
可那些老頭子們已經囂張到拿他這個主帥當仆人使了,一點兒也不給他這個主帥面子,在美其名曰「指點」過他以后,沒撈到戰事的,會要求他端茶遞水、捶腿肉肩,提供各種離譜的膳食,并且一個伺候不好還會拳腳相加。
比如某個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屈突氏,有一天心血來潮,想吃遼東才有的一種草熏制出來的烤羊腿了,就非讓他去弄。
他所在的地方距離遼東數千里地呢,他上哪兒給弄去啊?!
他有心跟人家理論一下,想讓人家換一種吃的,結果被吊在大帳門口,扒了裳衣,狠狠的打了一頓屁股。
他快四十的人了,被吊在大帳門口,當著很多人的面打了一頓屁股,已經沒臉活了。
「噗噗噗噗……」
新上任的舍人院侍書舍人兼雍王府記室參軍褚遂良在看完了安修仁的遭遇以后,一個勁的直噗呲。
褚遂良是十八學士之一的褚亮之子。
以前一直在家中潛心研究學問,魏徵應陳叔達所召,回京匯報公務的時候,在長安城的街頭撞見了他,見他頗有才學,然后向三省舉薦了他。
陳叔達在考校過他一番以后,就將他安置在了舍人院。
此前公務繁忙的時候,李元吉寫信去跟陳叔達三人要人,陳叔達就把他給派過來了。
他有沒有才,有沒有能力,李元吉是清清楚楚的,所以連試用都沒有試用,直接就留下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魏徵舉薦他出仕不久,他父親褚亮就舉薦了魏徵的次子魏叔瑜出任了洛州司兵參軍。
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用品也能猜到。
不過,李元吉并沒有在意此事,也沒有治魏徵和褚亮以前謀私之罪,因為這在大唐,尤其是唐初是常態。
大唐目前所采取的選官制度是科舉和舉薦并行制。
科舉每一次所選出來的進士只有不到二三十人而已,就這還參雜著大量的關系戶。
而這二三十人,明顯不能滿足大唐的所需。
畢竟,大唐每一年光是因罪被罷官或者被斬首的官員就不止這個數。
所以在科舉之外,再采用舉薦制選士就是必然之舉。
而官員舉薦官員家的子弟,已經成了一種常態。
也就是直接舉薦自己家的子弟會被人罵做不要臉,也會被人看輕。
不然的話,大唐肯定會出現大量的舉賢不避親事件。
「想笑就笑吧,憋著算怎么回事?知道的人知道你是在憋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被什么魑魅魍魎給附身了呢。」
李元吉放下手里的筆,瞥了褚遂良一眼,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
雖說褚遂良是歷史上的名臣,可如今也不過是初入仕途的官場小白而已。
雖說褚遂良如今已經三十多歲了,快比李元吉大出一輪了,可論政治壽命,他還不到一歲,所以李元吉不用把他當人物看,更不用對他和顏悅色。
褚遂良又如何?
李世民如今都趴了,更何況你一個褚遂良?
名臣?
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名臣。
那個姓長孫的名臣如今都被發配去西南跟野人為伍了。
褚遂良聽到這話,趕忙忍住笑意,站起身道:「臣失禮 了,還請殿下責罰……」
現在的褚遂良,還稚嫩的厲害,在李……咳咳,大佬面前,還是恭恭敬敬,謹謹慎慎的。
李元吉瞥著褚遂良淡淡的道:「你是失禮了,但談不上有什么罪,畢竟我看安修仁文書的時候,我也想笑,但又笑不出來。
有道是士可殺不可辱。
屈突公有些過分了,我父親也太縱容屈突公了。」
再怎么說人家安修仁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扒了人家褲子把人家吊在大帳門口,當著很多人的面打人家屁股算怎么回事?
你屈突通年齡是大,資歷是老,官爵是更高。
可人家四十多歲了,也有資格稱一聲老朽了。
你怎么能這么羞辱人家呢。
李淵也是,如果沒有李淵縱容,甚至蠱惑,屈突通也干不出這么荒唐的事,更不可能當著人家兄長的面,光明正大的干這種事。
褚遂良聽到這話,快速的壓低了自己的腦袋。
說屈突通的不時,他還能聽,也能稍稍的說那么一兩句。
可說李淵的不是,就不是他能聽得了,更不是他能議論的了,甚至連半個字都不能向外透露。
李元吉非議李淵,說李淵不是,甚至指著李淵的鼻子說李淵不對,李淵也不可能拿李元吉怎么樣。
但他嘛,別說是非議李淵了,就算是將李元吉非議李淵這種事往外透露半句,讓李元吉不敬的名聲,李淵和李元吉都有可能找他麻煩。
「你擬一封文書,幫我斥責屈突通一番,言辭要犀利一些。」
李元吉對褚遂良吩咐。
安修仁狀都告到這里了,要是沒有個表態可不行。
萬一安修仁因為無處伸冤而悲憤自殺了,那屈突通得跟著陪葬。
安氏和屈突氏也會結成死仇。
這對安氏而言或許沒什么,但對屈突氏而言絕對會是滅頂之災。
因為屈突氏后繼無人,而安氏還能輝煌好多年。
至于在背地里暗戳戳的鼓惑人,教唆人的李淵,屁事也不會有。
誰讓人家是皇帝呢?
兒子、孫子,以及重孫,甚至更多代都是皇帝。
做臣子的可得罪不起,更不敢對他心懷什么怨恨。
不然他不收拾你,他的子孫后輩也會收拾你。
「這……合適嗎?」
褚遂良有些拘謹,有些遲疑的問。
他又不是個憨憨,如何看不出來屈突通是在李淵的授意下做這種事的。
不然的話,屈突通怎么可能在垂暮之年,去跟涼州的霸主家族結緣,他腦袋是被驢踢了嗎?
在這種情況下,申飭屈突通就跟申飭李淵沒區別。
李淵要是惱了,那小事就變成大事了。
李元吉淡淡的道:「沒什么合適不合適的,照我說的做即可。」
褚遂良猶豫了一會兒,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咬著牙道:「臣以為,殿下完全沒必要斥責屈突公,殿下可以賞賜、安撫安將軍一番,以平息此事。」
李元吉愣了一下,饒有興致的盯著褚遂良道:「你在教我做事?」
褚遂良趕忙彎下腰,誠惶誠恐的道:「臣不敢,臣只是不希望殿下因此傷了跟圣人之間的和氣。」
這算是絕大多數站在皇帝和皇子之間的臣子們的共同想法。
那就是盡量不讓皇帝和皇子傷了和氣,鬧出父子不和,亦或者其他什么不好的丑聞。
李元吉失笑道:「和氣?你覺得我父親現在還需要和氣嗎?」
褚遂良腰一瞬間壓的更低了,沒敢 回話。
這不是他能議論的話題。
李元吉收起了笑意,繼續道:「他都開始讓屈突通光明正大的羞辱人了,再鬧下去,誰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所以他現在不需要和氣,只需要靜氣。」
褚遂良趕忙抬起頭,有話想說。
李元吉又接著道:「還有,以后別想著教我做事。你要想教我做事,最不起碼也得混到正五品上才行。」
準確的說,正三品以及正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這個資格。
褚遂良瞬間沒話說了,再次垂下了頭,這次他把頭壓的更低了。
很顯然,他已經意識到了他一個舍人、參軍,剛剛干了他沒資格干的事情。
李元吉見褚遂良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擺擺手道:「行了,坐下吧,照我說的,盡快草擬文書。」
褚遂良這下不敢多言了,直接躬身應允了一聲后,小心翼翼的重新坐下,開始草擬起了文書。
在褚遂良奮筆疾書起來以后,李元吉又拿起了筆,接著批閱起了文書。
吐谷渾那邊的戰事,雖說在李淵等人的折騰下被弄的亂七八糟的,但在局勢上是大唐占優的。
目前大唐已經幫慕容順重新穩固了在吐谷渾的根基,并且徐徐向達延芒結波所占據的西吐谷渾徐徐推進。
達延芒結波在抵御大唐和慕容順攻伐之余,頻頻向吐蕃和西突厥求援,目前沒有得到任何一方回應。
如果再這么繼續持續下去的話,等到了十一月,大唐應該就能拿下吐谷渾全境。
畢竟,吐谷渾就那么大點地方,比起突厥這個龐然大物來,就像是一個小小的鵪鶉,所以大唐收拾起它來也耗費不了太多時間。
至于梁國那邊的戰事,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了,在蘇尼失部的阿史那必勒明確的表示可以向大唐投降,而大唐也表示出有納降的意圖以后,梁國上下已經失去了借著蘇尼失部的力量抵御大唐的希望。
除了梁師都本人還在垂死掙扎外,其他的梁國官員都是望風而降。
其中有在大唐正式對梁國發起進攻之前就倒向大唐的,也有在戰場上臨陣倒戈的。
蘇定方已經將他們全部安置在了他們此前所統管的地方,以后該如何安排他們,三省六部的官員已經開始協商了,等到梁國徹底覆滅以后,相信他們會有一個適合他們的去處。
如今梁國就剩下的梁國的都城朔方城一座城池還在梁國手里,其他的已經全部被大唐攻占。
這其中就包括朔方城的兩座衛城。
大唐拿下梁國,已經是眨眼間的事情了。
具體如何拿下朔方城,蘇定方還沒有做決定,并且來信請示。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事情,主要是在朔方城的兩座衛城被攻破了以后,梁洛仁主動提出,可以幫大唐兵不血刃的拿下朔方城。
蘇定方現在不知道是該一鼓作氣,給梁國最后的一擊,還是順應梁洛仁的心思,兵不血刃的拿下朔方城。
雖說兵不血刃的拿下朔方城更有利,也不會有什么地步。
可仗打到這個地步了,將士們的士氣都涌到頂點了,都想著要建立滅國之功、擒拿梁師都之功,并且還想著在攻破了朔方城以后,好好的發一筆橫財。
如果這個時候朔方城在梁洛仁的引領下主動投了,那將士們的士氣是會受挫的。
如果大唐此處出征,征討的只有梁國的話,那么將士們的士氣受挫也就受挫了,反正后面也沒什么戰事了,好好的安撫一下就可以了。
可大唐此次出征,是對整個北方全面開戰,大唐隨后還要兵進蘇尼失部,要是將士們的士氣受 挫了,那實力會大打折扣的。
在征討蘇尼失部的過程中,要是吃幾次敗仗,那就得不償失了。
蘇定方就是拿不定主意,所以特地來信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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