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掌權者不需要百姓們有不屈的嵴梁,因為百姓們一旦有了不屈的嵴梁,最先反噬的就是掌權者。
身為一個掌權者,李元吉最應該做的就是引導百姓、揣測百姓。
可身為一個漢人,尤其是看過惶惶青史的漢人,在看過了漢人所遭受過的屈辱史以后,李元吉更希望能幫助百姓長出不屈的嵴梁。
不過,這需要將手頭上的事情忙完以后去做,現在去做有些不合時宜。
“涼公的敢戰之心我感受到了,我很欣慰,那我就跟涼公說說我的想法……”
李元吉對安興貴的反應很滿意,這位武德朝的十六功臣之一,并沒有因為大唐的權力更替出現異心,反倒對大唐依舊保持著一定的忠誠。
當即,李元吉便將偷襲突厥王庭的計劃說了一遍。
安興貴聽的是眼冒精光,喜不自勝,一個勁的直拍自己的大腿,恨不得現在就返回涼州去,帶人殺進突厥王庭。
李靖聽的是直皺眉頭。
他跟安興貴不同,安興貴之所以會眼冒精光,喜不自勝,純粹是因為被偷襲突厥王庭所能建立的無上功業給吸引了,他則注意到了這里面的困難。
雖說突厥人的王庭,遠沒有大唐的京城防守這么嚴密,也沒有大唐京城這么多兵馬駐守,但那也是一個龐大汗國的心腹所在。
周遭盤踞的部族數不勝數,亦有頡利留下守衛可賀敦的宮帳騎,百十個騎兵去偷襲的話,根本接近不了象征著頡利可汗身份的金狼帳。
所以去偷襲的人數必須達到千人,甚至更多,才能建功。
這么多人如何隱藏身形,如何出其不意的出現在突厥王庭所在,需要精密的部署。
所以,這種事情不是李元吉嘴巴一張就能辦成的,需要好好的商榷,好好的計劃,好好的部署才行。
身為此次去偷襲突厥王庭的主要人物,李靖也沒藏著掖著,也不需要藏著掖著,當即就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可有周密的計劃,又準備派那支兵馬隨行?”
李元吉同樣沒藏著掖著,樂呵呵的道:“我的計劃就是,趁著突厥人此次大舉來犯,內部空虛之際,由你去偷襲突厥王庭。
至于怎么去偷襲,又帶那些人去,由你和涼公一起商量。
我已經跟京中所有的兵馬打好了招呼,你盡管去挑人,但凡是你看中的,你都可以帶走。”
這話說的極其不負責任,但李靖聽了卻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干這種事,最怕的就是有人在背后瞎指揮,尤其是那種躲在千里之外,什么也不了解的人瞎指揮。
如今,李元吉給了他極大的自主權,他就有了極大的發揮空間。
干這種事的成功率也就大了不少。
“殿下說的不錯,此次突厥人大舉來犯之際,確實是偷襲突厥王庭的天賜良機。殿下既然信任臣,又讓臣便宜行事,那臣一定會想盡辦法,達成殿下的目的,絕不叫殿下失望。”
直到這一刻,李靖才答應了去偷襲突厥王庭。
不過他在說話的時候,留了個心眼,那就是要走了便宜行事之權。
這個權聽著不怎么樣,可用處極大。
很多出征在外的將校,都想擁有這個權柄。
因為擁有了這個權柄,就等于擁有了尚方寶劍。
只要不造反,其他的事想怎么辦就能怎么辦。
李元吉深知想要馬兒跑,就必須放開馬韁繩,還得給馬吃草的道理,所以對李靖的這點小心思,就當沒看見。
“那偷襲突厥王庭的事情就交給兩位了,至于怎么做,怎么去挑人,就由兩位商量。”
李元吉笑著說了一句,又對李神通、李孝恭、秦瓊、謝叔方等人道:“你們留在這里,幫涼公和李靖查漏補缺,他們有什么需要的,又或者看中了什么人手,你們只管大開方便之門。”
李神通、李孝恭、秦瓊、謝叔方等人齊齊應允了一聲。
安興貴和李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有點受寵若驚。
因為這種事在大唐是第一次發生,他們也是第一次見。
以往,大唐有了軍情,大唐的掌權者都會跟他們坐在一起商議軍情,商議對策,最后挑選出一個合適的自家人去統軍,再不行就親自上陣。
李淵是這樣、李建成是這樣、李世民也是這樣。
李元吉突然就當起了甩手掌柜,這讓他們有些不適應,也不敢相信。
“涼公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
李神通在安興貴即錯愕,又受寵若驚的神情中,樂呵呵的問。
安興貴跟李神通也算是老相識了,當初他第一次入京的時候,就是李神通接待的,他和李淵飲宴的時候,也是李神通在作陪,所以跟李神通也算是熟人了,能搭上話。
面對李神通的疑問,安興貴點了一下頭,遲疑道:“這位殿下……似乎跟圣人和另外兩位殿下有點不一樣?”
李神通哈哈笑道:“當然不一樣,不然現在坐在這里的就不是他了。”
安興貴蠕動著嘴唇沒說話。
皇家內部的斗爭,不是他一個封疆大吏能評判的。
別人都行,就他不行。
因為他手底下掌握著一定的兵馬,他的態度也就代表著他麾下數萬兵馬的態度。
所以他輕易不能表態,也不能輕易多說什么。
即便是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
李神通看出了安興貴的謹慎,笑著道:“咱們這位殿下啊,最大的特點就是有自知之明,也有容忍之量。
他知道他在領兵作戰方面的才能,遠遠不如你和李靖,所以他只是把任務交代給了你們,不會插手你們如何領兵,也不會干涉你們如何領兵作戰。
所以你不必覺得不可思議。”
大唐的幾位核心人物,幾乎都是文武雙全的全才,尤其是李世民,已經在戰場上成就了無敵統帥之名。
所以大唐的絕大多數人,已經習慣了在參政議政的時候,由大唐的核心人物主導了。
如今大唐的核心人物不管事了,這讓安興貴、李靖有點不適應。
如今,經過李神通這么一解釋,他們明白了,也表示理解,甚至在心里舉雙手雙腳表示贊成。
因為這種事,對他們這些統兵的將軍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毫不夸張的說,這種只管下命令,剩下的什么都不管的主公,是他們所有將軍夢寐以求的主公。
在這種主公的帶領下,他們可以在戰場上盡情的施展自己的才能,不用擔心被拖后腿,也不用擔心被各種條條框框束縛。
“殿下果然非常人啊。”
安興貴心中感慨了良久,很想說兩句夸李元吉的話,可搜空了腦袋,也搜不出合適的話,最后就只能來了這么一句。
李神通略帶嘲弄的呵呵笑了一聲,他理解安興貴這種想夸李元吉,卻找不出合適的詞語的窘迫。
因為在他得知李元吉對外出作戰的所有人都是這個態度以后,他也是這般。
在他看來,李元吉這么做,很容易助長將軍們的野心,當將軍們的野心達到一定地步的時候,是會造大唐反的。
當他拿著這個問題去找李元吉解惑的時候,李元吉居然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桉。
那就是‘該造反的人遲早會造反的,你就算把他盯的死死的,防的死死的,他一樣會造反,還不如盡早的引出來,一網打盡’。
他覺得李元吉這是在引人犯罪,還跟李元吉爭辯了一番,可李元吉卻告訴他,犯罪的根源是人心,是因為人的欲望使其擁有了一顆不安分的心,只要這顆心不滅,即便是嚴防死守著,也一樣會犯罪。
并且還拿自己舉例,說什么‘我就是沒有那個欲望,沒有那個不安分的心,所以即便是父親將玉璽送到了我手里,我也沒去那個位置上坐一坐’。
這話他無力反駁。
因為在他幫忙安撫完各地的藩王,在屈通突帶著李承乾安撫完陜東道各級官員以后,李元吉坐不坐那個位置,都是大唐的主宰了。
所以,那個位置如今等于是到了李元吉腳邊了,李元吉即便是一步踏上去,也不會有太多人反對。
李元吉不當皇帝,說自己沒有那個欲望,不再是一句空話了,因為人家做到了。
所以面對李元吉這種話,他根本無力反駁。
“殿下確實非常人,不過現在不是我們稱贊殿下的時候。殿下既然信任我們,將一切都交給了我們,那我們是不是該商議商議正事了?”
李靖跟唐儉一樣,是一個實干家。
只不過唐儉的實干在政務,李靖的實干在軍務。
在獲得了一個重大的軍事任務,又獲得了極大的信任以后,李靖已經沒閑暇想其他的了,他現在只想盡快商議出一個合適的偷襲計劃,盡快的完成它。
“哈哈哈,藥師你這是等不及了啊。”
在場的人當中,絕大多數都跟李靖不熟,只有李孝恭熟,也只有李孝恭敢這么調侃李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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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李靖曾經是李孝恭帳下的大將,給李孝恭充任過副手。
李靖面對李孝恭的調侃,難得的流露出了一絲笑意道:“老帥,您是了解我的,只要一遇到戰事,我就沒有閑暇想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