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孫無忌派遣的人趕到葦澤關的時候,宣旨的人也到了葦澤關。
主使是蕭瑀,副使是陳叔達。
為了彰顯出皇恩浩蕩,為了彰顯出對此次封賞的重視,李淵一口氣派遣出了兩位重臣,還派遣了八位禮部天官隨行。
另有一萬多壯丁押送著上千的大車,車上裝滿了賞賜給葦澤關將士們慶賀用的酒肉。
蕭瑀和陳叔達到了太原府的樂平以后,就派人給葦澤關遞了消息。
讓葦澤關上下做好準備,準備迎接圣旨。
待到蕭瑀一行趕到葦澤關的時候,葦澤關內的將士們,在李秀寧率領下,親迎出了五里地,以示重視。
蕭瑀一行也在葦澤關內五里處,撐開了天使的儀仗,奏響了鼓樂,出現在李秀寧一眾人之前。
在李秀寧一眾人遙遙參拜了李淵以后,蕭瑀代替李淵讓李秀寧等人起身以后,蕭瑀一行才收起了儀仗,向李秀寧施禮。
施禮過后,蕭瑀就迫不及待的問,“齊王殿下呢?”
蕭瑀早早的發現李元吉不在迎接天使的隊伍里,但是礙于有一套流程要走,所以忍住沒問。
一直到一套流程走完了,才趕忙開口發問。
蕭瑀是李家的親戚,蕭瑀的妻子是前隋文獻獨孤皇后的娘家侄女,李淵是前隋文獻獨孤皇后的親外甥,李淵與蕭瑀妻子是姑舅表兄妹。
所以蕭瑀和李淵在前隋同殿為臣的時候,交情極好,私底下經常有往來。
蕭瑀也算是看著李家的幾個兄弟姐妹長大的,所以可以隨意的追著李秀寧問。
要是換做陳叔達來問的話,那就的一板一眼的拱手請問。
李秀寧神情復雜的道:“進山打獵去了……”
蕭瑀愣愣的站在原地,嘴唇蠕動,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陳叔達,以及一眾束著耳朵偷聽的禮部天官,一個個也瞪大眼,難以置信。
蕭瑀愣了許久以后,在陳叔達的提醒下,才緩緩回過神,盯著李秀寧,有點不敢相信的道:“他怎么這個時候進山去打獵了?”
李秀寧應付道:“這個時候的獵物最肥美。”
蕭瑀追問,“他難道不知道,朝廷封賞的旨意下來了嗎?”
陳叔達在一旁補充,“臣等在沁州的時候就派人過來傳信,齊王殿下不會不知道吧?”
蕭瑀一行從沁州趕到葦澤關,用了小半個月。
因為帶著一萬多壯丁,押送著一千多輛大車,所以行程比較慢。
李秀寧深吸了一口氣道:“此事有些復雜,還是入關以后再詳談吧。”
蕭瑀和陳叔達也是人精,聽到李秀寧這話,就知道李元吉身上出了岔子。
蕭瑀忍不住道:“他不會是自恃功高,故意怠慢了圣旨吧。”
李秀寧沒有言語。
李元吉那不是故意怠慢圣旨,那是壓根就沒想著接圣旨。
要不是為了自己手底下的人考慮,李元吉說不定會將蕭瑀一行擋在太原府外。
不過,此事不好宣之于眾,還是私底下說比較好。
知道的人太多了,影響就大了。
影響的大了,李淵懲罰起來也就狠。
李秀寧不希望李元吉受太重的責罰。
“怠慢了圣旨,可是要受罰的。”
蕭瑀見李秀寧不說話,提醒了一句。
準確的說,是怠慢天使。
只不過蕭瑀等人不好在李秀寧和李元吉面前擺天使的架子,所以只能拿圣旨說事。
依照大唐的律例,怠慢了天使,可不是受罰那么簡單,而是卡察。
因為怠慢了天使,跟輕視李淵沒區別。
輕視李淵,那可不得卡察嘛。
嚴重一點,還會株連。
只不過,李元吉的身份在哪兒放著,他就算是怠慢了天使,李淵也不可能把他給卡察了。
畢竟,更過分的事情李元吉也不是沒做過,還不是活的好好的。
李秀寧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然后吩咐何潘仁道:“潘仁,請諸位天使入關。”
何潘仁當即吩咐一眾將士們開道,請蕭瑀一行入關。
蕭瑀見此,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只能跟著李秀寧一眾入了葦澤關。
到了關內,略微安頓了一下以后,蕭瑀和陳叔達一起出現在了李秀寧居住的院落里。
在施禮過后,蕭瑀立馬開口,“殿下,齊王殿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院落里只有蕭瑀和陳叔達,以及李秀寧的幾個親信在,李秀寧也無需遮遮掩掩,開誠布公的道:“震曜上將一職,元吉不愿意受。”
蕭瑀臉色一變,陳叔達瞪起了眼。
“他是要抗旨?!”
蕭瑀下意識的質問。
李秀寧緩緩點頭。
陳叔達呼吸沉重的道:“抗旨可是殺頭的大罪,即便是齊王殿下,也得罷官去爵,押回長安聽候圣人發落。”
蕭瑀認真的點了點頭,對李秀寧道:“殿下應該知道其中的輕重,怎么能任由齊王殿下胡鬧呢。”
李秀寧看著蕭瑀道:“宋國公難道看不出我父親冊封元吉為震曜上將的深意?”
蕭瑀遲疑了一下,陷入了沉默。
他當然知道李淵冊封李元吉為震曜上將的深意。
臨行前,李淵還特地叮囑過他,讓他務必將圣旨交到李元吉手里,看著李元吉升任震曜上將一職。
李淵還讓他帶了一些話,讓他轉述給李元吉。
大致的意思就是讓李元吉升任了震曜上將以后,立刻率領著麾下的兵馬趕往洛陽城,陪著李世民一起盡快班師回朝。
“圣人的意思,可不是臣等能夠揣測的。齊王殿下一日不接旨,臣等一日無法回京復命。圣人要是怪罪下來,不止齊王殿下會受罰,臣等也難逃責罰。
雅文庫 還請殿下和齊王殿下不要為難臣等,盡快接下旨意,讓臣等回去復命。”
陳叔達一臉嚴肅的向李秀寧拱了拱手。
李秀寧沒有搭理陳叔達,而是看著蕭瑀道:“父親胡鬧,宋國公要裝作看不見嗎?宋國公也算是看著世民、元吉長大的。
宋國公忍心看著他們因此心生間隙,兄弟相斗嗎?”
蕭瑀臉色再次一變,心里變得十分的復雜。
他忍心如何?
不忍心又如何?
他是看著李世民和李元吉長大的。
但今時已非往日。
李家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太原府的李家,而是大唐李家。
他和李淵也不再是同殿的臣子,而是一個是君,一個是臣。
他一個做臣子的,那管得了李淵的事。
“殿下……說笑了。圣人對你們疼愛有加,怎么可能讓你們相斗呢。”
蕭瑀臉色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干巴巴的說著。
李秀寧盯著蕭瑀道:“宋國公何必自欺欺人呢?”
蕭瑀臉色的笑容一僵,再次陷入了沉默。
陳叔達看出了蕭瑀的窘迫,當即往前一步,對李秀寧鄭重的道:“臣等身為人臣,豈能干涉天家的家事,還望殿下看在臣等為大唐效力多年的份上,不要為難臣等了。”
李秀寧張了張嘴,最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終究是隔了一層了,昔日的親戚、故交,也沒辦法再以昔日的方式相處。
她希望蕭瑀出面,幫李元吉說說話,勸一勸李淵,可蕭瑀不接茬。
李秀寧也不愿意再強人所難,當即道:“我沒有為難你們,元吉確實說了,他不會受震曜上將一職,進山前也沒有說去什么地方,也沒有說歸期。
我即便是想找,也找不到,也不知道他何時回來。”
李秀寧說的是實情,李元吉在這件事上的態度相當堅決,做事一點兒首尾也沒有留,即便是她心里有了變化,要找他,也找不到。
蕭瑀和陳叔達齊齊皺起了眉頭,對視了一眼,皆看出了對方臉上的為難。
陳叔達咬牙道:“那臣等就只能一直等下去了。”
蕭瑀看向李秀寧,重重的點頭。
陳叔達和蕭瑀明顯是帶著任務來的,不愿意草草了事。
李秀寧見此,沉吟著道:“就怕元吉出了山以后,直接去了洛陽城,又或者回長安。”
陳叔達皺眉道:“據臣所知,齊王殿下麾下的兵馬還在此次,齊王殿下不可能丟下麾下的兵馬,獨自一個人回京。”
李秀寧毫不猶豫的道:“我已經準備回京了,元吉麾下的兵馬,我會幫他帶回京城。”
陳叔達眉頭皺成了一團,“齊王……”
開口說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他其實想說‘齊王身為此次東征的后軍總管,怎能丟下兵馬獨自離去’,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說出口。
齊王都抗旨了,還在乎這個。
再說了,齊王又不是第一次丟下兵馬獨自跑路了。
能丟一次,就能丟第二次。
陳叔達向蕭瑀遞了個眼神‘如何是好?’。
蕭瑀沉吟再三,給了陳叔達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看向李秀寧道:“事已至此,殿下覺得,臣等該怎么做?”
李秀寧道:“你們可以將此處的詳情如實告訴給我父親,等待我父親定奪。
其他的旨意,你們可以繼續宣讀。
畢竟,元吉不在,其他人在。
我父親封賞葦澤關上下有功將士的旨意,也不只有元吉一個人。”
蕭瑀和陳叔達再次對視一眼。
蕭瑀長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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