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叔方應允一聲,準備去傳話。
“等等……”
李元吉叫住了謝叔方,又吩咐道:“暗中派人去問問,看看剛剛從我手里買到官位的人,有沒有想去秦王帳下做官的。”
謝叔方愕然的看向李元吉,不明白李元吉為什么要問這個。
李元吉也沒多做解釋,只是擺了擺手,讓謝叔方下去。
之所以讓謝叔方去調查剛剛買到官位的人,想不想去秦王帳下做官,也是為了再從他們身上刮一筆糧食。
李世民讓他倒賣官爵,他肯定不會干。
但是借著李世民這個心思,將府上的官員平調到李世民手底下,再刮一筆糧食,倒是能干。
李世民名望大,隱隱有取代李建成,成為大唐儲君的勢頭,愿意去李世民麾下做官的人肯定不少。
這么干還不用擔心背惡名。
畢竟,官員之間平調,跟倒賣官爵無關,傳出去了,頂多是收受賄賂,幫人謀職。
這種事情朝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做,多他一個也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沒人會盯著這種事情罵他。
而且,這種事情無需他親自出面,只需要出一個棄子,再讓李世民出一個棄子,讓棄子們去辦。
有了好處,他吃大頭,李世民吃小頭。
有了壞處,那就讓棄子背。
遇到了人才,那就留在齊王府。
遇到了蠢貨,那就一個勁往李世民手里塞。
李世民既然要糧食,那就忍著惡心將那些蠢貨吞進肚子吧。
不想要那些蠢貨,那就別要糧食,更別想再拿捏他。
李世民既然把話說的大義凌然的,那吞一些蠢貨,總能忍受吧?
忍受不了的話,憑什么勸他大義?
“呼……”
李元吉一個人站在洛陽宮偏殿,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要不是不愿意看到河北出現易子而食的場面,我能惡心死你,還不給你一粒糧食。”
河北在此次大戰過后會變成什么樣子,幾乎是可以預料的。
要是他碰不見,他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能碰見,他就不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河北的百姓是炎黃子孫,他也是炎黃子孫,同為炎黃子孫,豈能見死不救?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大唐的世家大戶們不懂,但是他懂。
李元吉感慨了好一會兒,突然發現一樁事情。
那就是李世民在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似乎沒讓謝叔方通知他,李世民走的時候也沒叫上他,現在也沒差人來傳話。
“我這個后軍總管,還真成了擺設?”
李元吉疑問。
李世民的‘軍事會議’,他參不參加都無所謂。
畢竟,李世民也不可能讓他承擔重要的作戰任務。
問題是,李世民剛剛拿捏了他,現在開‘軍事會議’又不叫他,拿他當什么了?
用的時候用用,不用的時候丟在一邊?
泥人還有三分火呢!
他剛剛硬懟了李世民一下,也不怕再惡心李世民一把。
李世民要是因為這點事,記恨他,或者給他擺全武行,跟他對壘,那李世民也沒資格做千古一帝。
“來人吶!”
李元吉招呼。
守在殿門口的侍衛,立馬出現在李吉眼前,單膝跪地。
“參見殿下。”
“去,傳我軍令,召韓良到此處匯報督運糧草的事宜。”
“喏!”
“……”
洛陽宮前殿。
李世民剛剛跟長孫無忌講完自己在洛陽宮偏殿的遭遇,長孫無忌撫摸著胡須,苦笑著道:“齊王殿下果然今非昔比,僅僅一句話,就讓殿下下不來臺。”
李世民瞪著眼,“他那是目無兄長……”
李世民肚子里有氣。
李元吉的誅心之語,將他氣的不輕。
長孫無忌了解李世民的性子,也不慣著李世民,當即道:“殿下覺得齊王殿下目無兄長,臣倒是覺得,是殿下太過急功近利,忽略了齊王殿下的感受。”
李世民一愣,愕然的看向長孫無忌。
李世民的優點是善于納諫,手底下的人也敢在他面前暢所欲言。
長孫無忌繼續道:“殿下只想讓齊王殿下依照您的吩咐去做事,卻沒有想過齊王殿下在知道了自己所要承擔的惡果以后,會是怎樣的感受。
殿下似乎從頭到尾也沒有在乎過齊王殿下的感受。
殿下是拿齊王殿下當成了屬下,而不是弟弟。”
長孫無忌話說到這里,沒有再往下說。
以李世民的智慧,經他這么一點,就能想明白其中的關節。
李世民站在原地有些恍惚,似乎……他這一次確實沒拿李元吉當弟弟看。
若是他拿李元吉當弟弟看的話,見到李元吉的第一眼,應該叮囑李元吉在戰場上要聽從他的命令行事,不要胡沖亂打。
也應該隱晦的叮囑李元吉,盡可能躲在安全的地方,等他將敵人料理的差不多了,再出來撿人頭,混軍功。
以往他都是這么干的。
但他這一次卻沒有。
他心里只想著落實倒賣官爵的事情,從世家大戶手里謀取更多的糧食,順便狠狠的陰世家大戶一手。
他只想著讓李元吉盡快答應此事,然后速速去辦此事。
他沒拿李元吉當弟弟看,也沒在乎李元吉的感受,也難怪李元吉會懟的他下不來臺。
李世民神情有些復雜。
他心里已經知道錯了,但嘴上不愿意認。
長孫無忌只是笑了笑,沒有再多言。
隨著門口的侍衛們稟告,洛陽宮前殿很快聚滿了人。
李道宗、屈突通、殷嶠、劉弘基、羅士信、郭子和、韓良、于志寧、黃君漢、尉遲恭、秦瓊、雙士洛、田留安、齊善行、李君羨、張士貴、樊世興、李壽、王君廊、蘭謀、王續等等一眾將校,齊聚在洛陽宮前殿。
算上李神通、李吉、李秀寧、李藝、李世勣等未到場的,就是此次征討劉黑闥的全部陣容。
李世民大馬金刀的坐在前殿的主位上,等李道宗等人一起拜見過他這個主帥以后,輕咳了一聲,緩緩開口:“各部兵馬既然已經齊聚,那我們就一起商議商議,如何征討劉黑闥。”
不等李道宗等人發表對此次戰事的看法,一個侍衛就闖進了殿內。
殿內眾人齊齊側目。
一問緣由,才知道是李元吉召韓良去偏殿匯報督運糧草的事宜。
一下子,殿內的眾人神情就變得精彩了起來。
李元吉早不召見韓良,晚不召見韓良,偏偏在這個時候召見韓良,這不是存心給李世民找不自在嘛。
李世民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只不過是拿捏了一下李元吉,還沒拿捏成,李元吉這就開始找茬了。
還真是羊肉沒吃到,惹了一身騷。
屈突通、羅士信、殷嶠三個對李元吉有好感的人,齊齊露出一絲苦笑。
殷嶠忍不住起身,向李世民抱拳道:“大軍出征在外,糧草是重中之重,齊王殿下身為后軍總管,肩負督運糧草的重任,詢問關于督運糧草的事宜,也是應有之理。”
殷嶠這是怕李世民發火,所以出聲為李元吉開脫。
李元吉在函谷關內救了殷嶠一命,此事殿內的眾人也已經知曉,所以殷嶠為李元吉開脫,眾人并沒有流露出什么驚訝的神情。
李道宗遲疑了一下,緩緩開口道:“按理說,齊王殿下乃是此次征討劉黑闥的后軍總管,我們在此商議軍情,他理應到場的才對。
怎么他人沒到,反倒是要叫我們在場的人過去?
難道是下面的人傳達帥令的時候,出了岔子?”
李道宗雖然是李元吉的堂兄,私底下可以叫李元吉一聲四郎。
可官面上,他是公,李元吉是王,他得稱呼李元吉一聲殿下。
李道宗此話一出,殿內眾人紛紛點頭。
李世民被李元吉這一手惡心的夠嗆,但是拿李元吉沒脾氣。
他知道李元吉的能耐,他不指望李元吉在此次大戰中有什么建樹,也不奢望李元吉能給出一些可行性極高的作戰方略,所以沒有傳李元吉到此商議軍情。
李元吉在‘不知道’他要召開‘軍事會議’的情況下,找韓良去匯報督運糧草的事宜,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李元吉既然沒做錯,他拿李元吉有什么脾氣。
“傳我軍令,召齊王到此處商議軍情!”
李世民沒辦法去斥責李元吉做的不對,又不可能讓韓良真的跑去見李元吉,就只能將李元吉叫到洛陽宮偏殿。
李世民的帥令傳到洛陽宮偏殿沒多久,李元吉就趕到了洛陽宮前殿。
在殿內眾人作揖禮敬下,李元吉從容的點點頭,坐在了李世民身邊不遠處。
李世民惡狠狠的瞪了李元吉一眼,繼續開始召開‘軍事會議’。
李道宗等人在李元吉到了以后,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
李元吉大致聽了一下,李道宗等人的意見,大致可分為兩種。
一種是兵分三路,從衛州、滑州、澤州三面進軍,夾擊相州,將劉黑闥埋葬在相州。
一種是所有兵馬集中在一起,屯駐在衛州,跟劉黑闥擺明車馬的打一場,狠狠的挫敗劉黑闥的銳氣。
李道宗等人不僅給出了進軍的路線,還給出了怎么打,如何打的建議。
兩種辦法,各有各的好,不過跟李元吉沒太大關系。
無論是兵分三路,還是集中兵馬屯駐衛州,他所充任的都是鎮守的角色。
在大唐兵馬攻破相、洺二州之前,他需要鎮守在洛陽。
在大唐兵馬攻破相、洺二州以后,他需要鎮守在廣府。
廣府又稱廣平府城,之前竇建德在建立大夏國,攻克洺州以后,遷都廣平,在廣平筑城,稱之為廣平府城。
李元吉在了解清楚了自己所要充任的角色以后,對其他作戰計劃也就沒有多少興趣了。
他開始觀察起了殿內的一眾將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