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飯店。
蘇璟吃的十分的歡快。
雖說這是他自己的店，但賺了錢來吃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朱標只是對付了幾口，心思還是在蘇璟為什么要轉讓紅薯工坊的事情上。
他陪同蘇璟看了整個生產流程，就連銷售渠道，蘇璟都介紹給周明了。
朱標聽完的感覺，只有一個。
那就是這東西真賺錢！
這么賺錢的生意,為什么要轉讓？
“呼”
蘇璟吃飽，輕吐了一口氣，這才看向了一旁的朱標。
“怎么，牛懿，還在想呢？”
蘇璟笑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知道不。先吃飽了再說。”
“蘇師，學生吃飽了，還請蘇師解惑。”
朱標立刻回答道,他實在是沒啥心思吃飯。
雖說身為大明太子，這點紅薯工坊的利潤，對于朱標來說，也就一般般。
朱元璋平日里的賞賜，隨便分潤一點就抵得上不知道幾個紅薯工坊了。
但紅薯產業鏈理論，是朱標思考論證過的。
明明是一個可持續發展的東西，自己的老師蘇璟為什么要舍棄？
商人逐利,這又不是什么不義之財,放棄毫無道理。
蘇璟搖搖頭,笑道：“那行吧,既然你這么好奇,那我就問你幾個問題。”
“你因為，在紅薯產業鏈中,最重要的部分是什么？”
朱標頓了一下道：“紅薯,因為紅薯，才有了后面的生產加工銷售等環節。”
“不錯。”
蘇璟點點頭道：“說的很對，那牛懿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紅薯也是我開發出來種植的吧。”
“整個溧水縣，所有種植紅薯的農民，種藤都是我給的，你覺得誰對紅薯的總產量最清楚？”
蘇璟的話音剛落，朱標便立刻恍然大悟道：“所以，蘇師已經知道，現在紅薯的量已經不多了，這才選擇了轉手紅薯工坊。”
想要紅薯加工工坊運作，得有紅薯才行。
不然一切都是空談。
蘇璟端起茶杯，淡淡道：“這算是其中一個理由吧。”
朱標此時的臉上又有幾分不解道：“蘇師，那這么說，你豈不是欺騙了那個周老板？”
朱標還是比較正直的，這種商業手段，在他看來就是欺詐。
明明馬上就是不能賺錢的生意了，愣是吹的天花亂墜。
這不是騙人么。
“嗯？”
蘇璟眉頭一皺，看向朱標道：“牛懿，那你以為商場是什么樣的？”
“大家和和氣氣的坐在一起,你好我好大家好嗎？”
蘇璟并沒有提及周明私下威脅的事情。
雖然知道朱標的身份不簡單,但蘇璟也沒菜到需要自己的學生來為自己出頭的地步。
朱標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蘇璟繼續道：“牛懿，商場如戰場，你老師我可不是那么單純善良的人。”
單純善良，根本是經不了商的。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蘇璟都很清楚這一點。
商場如戰場！
朱標被這句話一震，旋即點點頭道：“蘇師教訓的是，是學生想的太簡單了。”
知錯能改，一直都是朱標最大的優點。
蘇璟看著朱標道：“其實，我也不算欺騙周明，只不過他被利益蒙蔽了雙眼，看不到其他的東西罷了。”
“紅薯的總產量他雖然不清楚，但只要做了市場調查，總能感覺出一些的。”
“還有飴糖和紅薯粉的銷量雖然還不錯，但市場已經趨于飽和。”
“溧水縣就這么大，不可能一直維持下去的。”
盡管產業鏈理論是蘇璟告訴朱標的，但蘇璟并不認為在明朝能復刻出來。
朱標臉色一變，忙問道：“蘇師，您的意思是，紅薯產業鏈，其實根本是無法實現的嗎？”
朱標記得很清楚，蘇璟所說的產業鏈理論，那是可持續的，良性的。
怎么到這里，就成了不可能維持下去了呢？
這可是朱標覺得能用來振興大明的利器啊！
蘇璟有些奇怪道：“我什么時候說過紅薯產業鏈可以實現的？”
“我當時和你說的很清楚，產業鏈想要成形，依托的是百姓的需求和消費力。”
“百姓的需求我是看到了，但這消費力嘛，太弱了。”
“沒錢，東西賣不出去，產業鏈自然無以為繼了。”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蘇璟也早就想過。
所以才會被紅薯飴糖和紅薯粉初次面世銷售時的出現的火爆場面嚇一跳。
溧水縣普通百姓的消費力，是真的強！
但再強，也就這么點人口。
市場飽和了，其他地方的百姓又沒錢，怎么搞嘛。
“為什么呢？蘇師，你應該有辦法的吧。”
朱標追問道：“既然蘇師能提出產業鏈策論，那應該知道如何實現吧。”
朱標并不想放棄，他還想要繼續追尋答案。
蘇璟看著如此急切的朱標，搖頭道：“我沒辦法。”
“至于原因么，之前我就說過了，咱們大明是封建社會，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體系，大部分的老百姓沒有積累財富的能力。”
“沒有財富的積累，自然就沒有消費的能力。”
“僅僅只靠小部分地主階級，是無法催動產業鏈的形成的。”
“又或者，那只是形成了一個剝削普通百姓為根本的畸形產業鏈。”
沒有商品經濟，一切都是空談。
蘇璟正是看清了這點，才能如此的斷定產業鏈在明朝，至少是現在的明朝搞不出來。
既然是蘇璟解釋的如此清楚了，朱標依舊是不依不饒道：“可是蘇師，溧水縣的百姓不是有消費力嗎？”
“若是大明能將天下其他的郡縣都治理的溧水縣一樣，那是不是就可以了。”
不管如何，溧水縣至少短暫的成功過。
朱標有身為太子的那一份責任心促使著他。
“特例并沒有意義。”
蘇璟搖頭道：“牛懿，溧水縣的繁榮，說句自夸的話，那都是靠我。”
“溧水縣的各行各業，我基本上都有參與。”
“但大明其他的地方，并沒有我。”
這倒不算是蘇璟在吹牛逼，溧水縣沒他，還是破落的窮地方。
蘇璟在溧水縣大力發展商業，帶來了經濟的繁榮，經濟的繁榮反向促進商業的發展。
最重要的是，蘇璟不是那種封建社會的地主階級，經商只為斂財。
蘇璟還做了許許多多的建設，比如修路鋪橋這種的。
還有指導農民種植，甚至免費發放種子和租借農具。
提供低利率的借貸，以及相當多的工作崗位。
這些原本都是官府該做的，但在這皇權不下鄉的時代，又有多少地方官府能做到。
剝削百姓，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
朱標脫口而出道：“那讓蘇師治理大明呢？”
但旋即他覺得不對，立刻改口道：“若是蘇師能為大明建設建言獻策，大明豈不是可以日新月異！”
朱標的心里，已經把蘇璟當成了大明未來的國師。
蘇璟還是搖頭道：“沒用的，我不是神仙，也沒有那個能力。”
“溧水縣足夠小，我隨意操作不會引起什么大人物的注意。”
“若是再大些，怕是不知道多少人要我死了。”
“我可沒想過年紀輕輕因為這死了。”
蘇璟做的事情，很多都是斷人財路。
當然，斷的是那些地主階級的財路。
原本他們輕輕松松就能剝削農民獲得大量的財富，卻因為蘇璟的出現，失去了這條生財之道。
豈能有人不仇視，不欲殺之而后快！
朱標臉色一變，頓時露出一股凜然之氣道：
“誰敢對蘇師動手？我第一個不答應！蘇師，學生家世也算可以，蘇師何不放手施為，學生定當鼎力支持。”
聽到朱標這話，蘇璟微微點頭，這徒弟，還挺有良心的，不枉師徒一場。
“牛懿，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事嘛，我還是不能做。”
蘇璟淡淡道。
朱標不解，追問道：“為什么？”
蘇璟笑道：“牛懿，你說我若是將大明整個疆域內的各行各業都涉獵一番，最擔心的人是誰？誰又最想我死呢？”
一句話，直接點醒了朱標。
答案只有一個，皇帝！
沒有任何的一個帝王，會容忍自己的治下出現這樣的一個人。
不，應該有有一點苗頭的時候，便會直接掐滅了。
這天下，只能是皇帝的天下。
“蘇師，我.”
朱標想要說什么，但想了想，話到嘴邊又放棄了。
總不能告訴蘇璟，讓他老老實實呆在皇宮，給老朱家出謀劃策一輩子吧。
蘇璟擺擺手道：“好了，別想這么多了，你老師我沒這能力也沒這野心。”
朱標無奈，只能點頭道：“學生知道了。”
夜幕降臨。
廂房臥室之內，朱標正在燭光下看著一些東西。
那是監視蘇璟的拱衛郎送來的，最近監視蘇璟的日常記錄。
朱元璋自從和朱標談完之后，便將這些拱衛郎，交由朱標差使了。
監控記錄，自然也是交到朱標的手里。
“可惡，想不到這個周明，竟然行此等威逼利誘之事，怪不得今日蘇師會說那般話！”
朱標忍不住怒斥道。
他看的正是關于周明的記錄，再聯系一下白天蘇璟說的話，只覺得這個周明，簡直可惡至極！
至于此刻的周明，還在興奮的盤算著能賺多少，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大明的太子記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