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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三章 分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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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窟之中,冰雪凝結。

  天宛真人靜靜地立在正中,手中推算,目光則略有低沉:

  ‘最后一道…沆碭滿…如今看這一條路了,若是再無路可走,只能試一試閏走…’

  寒炁一道不算凋零,甚至流傳于天下,卻比凋零還叫人為難,哪怕是那些不興旺、極難修行的道統,修成了也自有一番天地…

  偏偏是這寒炁!自古被仙君驅策,淪為太陰、少陰之輔,當年甚至沒幾家愿意去修,唯有修少陰、甚至太陰的古仙修,到了即將沖擊金位之時,自以為道行不夠,轉世無路,這才會去投奔寒炁…甚至成就金丹之后,仍然為三陰之道的上修奔走…

  自家人知自家事,天宛修行了這么多年,掌握的消息不少,最鼎盛時,寒炁一道甚至有四道以上的少陰閏,都是在推動寒炁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這道統越修往高處,越叫人氣餒,倒是少陰閏寒成了正道,堂堂正正的寒炁道統反而孱弱,縱使因此寒炁更易修行,她天宛每每瞻望前路,不免氣餒。

  ‘道途之事…可定余生…’

  她正思慮著,白色衣袖里暗藏的玉佩卻微微溫熱起來,讓天宛一愣,情緒略有復雜,心中冷笑:

  ‘原來是他張易革出馬了!’

  與此同時,太虛卻一陣響動,從中飛出一道光華來,落在寒窟之中,化為一男子,不過筑基修為,卻一身白金色法衣,光彩流轉,絢麗至極,腰上系劍,配玉符、寶珠、木笛、陶瓶……叮叮當當一陣碰撞,好生奢華!

  正是李泉濤!

  他得了密藏,真是春風得意、好不痛快,原本算不上多俊俏的臉,在這一身穿束下也顯得英俊起來,意氣風發,滿面喜色。

  可李泉濤剛剛抬起頭來,面色便僵硬住了。

  天宛真人雙眼微睜,頗為灼熱的看著他,叫他仿佛腦袋按了重重一錘,一股驚駭到酸楚的感覺涌上鼻端,嚇得眼花繚亂,撲通一聲跪下來。

  “拜…拜見大真人!”

  李泉濤也是在宗內有過歷練的,并非無知,一位大真人親自守在面前,還能為了什么?總不可能是見了李泉濤福緣深厚,特地過來收他為徒吧?

  收他進丹爐倒有可能!

  李泉濤一時間腦袋緊貼地面,瑟瑟發抖,那股春風得意的神情完全消失了,只有腰上的好些個寶物貼著地面,輕輕敲擊著地面的冰凌,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嚇得肝膽俱裂,天宛一動不動,抱著手站著,卻見一位青底玄紋道袍的男子,帶著笑意默默立在他身邊,眉心點朱,腰懸黑云銀雀之瓶,將他拎起來,只道:

  “真是幸運兒!”

  ‘又一位紫府!’

  李泉濤頓時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是沒命了,心中一片冰涼,眼前的真人在自己背上輕輕一拍,一股神通法力已然遍及全身,穿上咽喉!

  “嘩啦啦…”

  他揣了一身的寶物和腰間墜著的好幾個儲物袋瞬間脫離身體,連帶著那身華麗的道袍一同飄飛而去,上一瞬還一身奢華、意氣風發的李泉濤唯余下一身單薄的單衣,噗通一聲跪倒在冰雪中。

  他只覺得咽喉一片酸痛,嗚咽了兩下,忍不住咳起來,幾欲作嘔,卻什么也吐不出來,一瞬間心中空落落,酸楚涌上心頭,卻連淚都不敢流。

  “倒也沒吃什么好東西。”

  玄怡真人覷著天宛臉色,替李泉濤辯解了一句,冰冷的話語卻讓他更加惶恐,哆嗦著在地上不敢動彈,卻聽著空中傳來一道淡淡的聲線:

  “瞿道友!”

  明亮的天光照耀而下,一瞬間就讓李泉濤心頭熱騰騰地期盼起來,微微抬眉,掃了一眼對方的道袍,知道是李曦明來了,心頭恍然:

  ‘這是保住命了!’

  倘若在出秘境之前,要讓雄心壯志的李泉濤知道他的一切立刻會被奪走,連根毛都不會留下,他必然是要哀痛崩潰的,可如今同樣是兩手空空,他卻悲中生喜,情難自禁。

  天宛抬起眉來了,目光從李曦明身上掃過,落在靜靜立在一旁的況雨真人身上,倒也沒有多少意外,同樣聽出玄怡話語中的袒護之意,一言不發。

  見天宛沉默,玄怡著實松了口氣,笑道:

  “昭景道友放心吧!”

  他這個做中間人的最不希望兩方打起來,只客氣地笑了,將儲物袋中的物品如山一般堆積在地上,食指輕輕一挑,便從中取出一物。

  此物正是一枚銀白色的玉簡!

  玄怡遂笑道:

  “前輩看上一看…還有這寒瓶…”

  天宛眼中驚喜之色閃動,心情一下好起來,語氣也平緩了,應答了一聲,將玉簡拿到手中,閉目凝神,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的模樣。

  玄怡暗暗冷汗,一邊提起袖子來,將余下一件玉符拿起來,問道:

  “昭景道友?”

  李泉濤帶著一眾物品出來,眾人掃上一眼,幾乎都看清了,其中劍器是靈胚蛻化的法器、寶珠是壁水丹,木笛不過古法器,只有玉符陶瓶,是靈器。

  鴻雪當年滅門意外,大部分東西都在那隕落的紫府官雪真人身上,這秘境之中能找到這樣多寶物,已經是鴻雪門積蓄深厚了。

  李曦明只定睛一看,這玉符竟然還是件都衛一道。

  只是看著氣息不定,神通微弱,沒什么太了得的氣象,一旁的況雨瞥了一眼,皺眉以神通道:

  “是一道督山點靈符…”

  李曦明卻已經很滿意了,點頭收起來。

  除了這幾樣東西,更多的是成批的功法與靈物,混亂復雜,看得出來鴻雪門是將此地當作了事有萬一,東山再起的依憑,翻來覆去,還好有幾樣紫府的靈資。

  余下的幾樣靈資便與玄怡等人分了,李曦明取來一枚修越一道的飛玄亂石,掃了一眼遍地的寶物,輕聲道:

  “諸位看不上眼,這些東西就叫他取去吧。”

  天宛得了東西,哪里在乎那么多?她半點也不會為赤礁島著想,自己的幾個弟子修為高了,大多也用不上這些東西,只化為風雪飄散而去。

  玄怡見她離去,暗暗松了口氣,自然樂得做好人,笑道:

  “多有得罪!”

  李泉濤這才敢起來收拾東西,將那道袍撿回來,竟不敢穿了,挽在懷里而已。

  玄怡一向友好,李曦明自然頗為客氣,邀他去往山上,這真人推辭了,笑道:

  “道友可記得白寅子?前些年他坐化了!”

  “哦?”

  當年真君離去,江北動亂,自家舊識白寅子沾了命數,落到玄怡手里,壽元無多,抱著搏一搏的心思,也隨他去了,李曦明不曾想他今天突然提起,便道:

  “倒也多活了些年頭…”

  “不止!”

  玄怡微微一笑,輕輕抬手,黑云銀雀之瓶立刻浮現在掌心,從中跳出一道烏光來,在身前顯化,果然是白寅子!

  只是如今的他年輕了不少,身上的衣著也是黑云銀雀之紋,見了李曦明便拜,恭聲呼起來,李曦明則上下打量,略有驚疑。

  “倒是…像釋修的路子…”

  玄怡正色道:

  “非也,卻是正統的仙道,如今不常見了,他亦有靈壽,余個一二百年,談不上是再續道統,神妙不比生前少,平日里替我看護靈器,煉一煉其中的煞光,也算是互相成全…”

  這男人笑了笑,似乎仍有些耿耿于懷,糾正道:

  “雖然純一道不喜我,那個什么素免也一定說我不是…東海畢竟渾濁,可道統是仙道,可不是什么和尚!”

  李曦明細細看了,笑著點頭,心中多了幾分疑慮,問道:

  “真有這樣神奇的法子,豈不是變相延壽?就算是紫府到臨終之時…也會貪慕這靈壽…”

  玄怡點頭,答道:

  “是我這凈隅功德瓶的妙處,要命重一些的,尋常人可入不得,至于紫府修士…升陽已經修成,我這寶貝也納不進去,只有白寅子這般人好用。”

  “原來如此!”

  李曦明方才其實第一反應是李玄宣,可老人家受了符種,可不是這么簡單,心中暗暗嘆了,與玄怡扯了兩句,便送他離去。

  ‘這玄怡…頗有些結交之心吶…’

  他暗暗思量,一旁只剩下況雨抱手站著,抬眉笑著看他,頗有些希冀之色:

  “道友…在下修的正是修越…”

  李曦明怔了怔,盯著她那藍紫色的眸子,這才反應過來,從袖中取出那玉盒,輕輕打開,赫然放著一枚拳頭大小、亮堂堂滾燙的靈石。

  正是才分到手的飛玄亂石!

  李曦明笑起來,答道:

  “我說你答應得這樣爽快…還以為是用得著我,原來是也跟著挑一挑、看一看…”

  “這是哪里話…”

  況雨真人含了笑,眼睛微眨,那股可愛氣更濃了,答道:

  “正巧我托人在煉靈器,恰逢其會而已——我絕不白拿的!”

  她對這靈資很是心動,從袖子里摸了摸,遲疑數次,只好道:

  “替我留著…身上那么點東西…都砸在靈器里了,不過曲巳山的廖落真人還欠著我靈資,他從洞天出來,一定盆滿缽滿,我去討來,再和你換!”

  李曦明笑著搖頭,心中倒還有了結交之心,畢竟才答應過人家煉制丹藥,便把這枚飛玄亂石取出來,交到她手里:

  “如若是急著就先取去,修越的靈資我也用不著,你大可慢慢找了明陽的還我。”

  “謝過道友了…”

  況雨有些意外,將靈資接過,欣喜地欣賞了一兩息,笑道:

  “歆雨記下了。”

  李曦明見過幾次況雨,曉得她姓尹,如今才知道本名叫做尹歆雨,客氣了幾句,況雨卻很熱情,正色道:

  “雖然我不知有這樣一道靈資,可督山點靈符我認得,我師尊曾經有一枚,主體是輝心玄珀,乃是古代戍玄道的都衛之物。”

  “戍玄道似乎有某種產出輝心玄珀的法門,修士酷愛此物,往往師徒相傳,代代增添,本是三枚、六枚成陣,道統破滅后四處流傳,偶爾能見到一枚,用處便沒那么大。”

  李曦明頓時明白,忖起來:

  ‘按她的說法…她師尊也有一枚,成套之物本是相配才厲害,她卻沒有一點貪圖、換取的意思,莫非這東西不曾到她手里?’

  況雨真人并未多說,謝了幾句,便駕風離去。

  李曦明這才收斂了笑容,一旁的李泉濤默默等了許久,連忙上前,泣而拜道:

  “拜謝真人救命之恩!”

  李曦明搖頭,讓他將東西一一帶上,這才駕光將他托起,一路往湖上飛去,輕聲道:

  “可還得了什么好處?”

  李泉濤汗出如漿,顫聲道:

  “再一分也無了!那秘境之中四處雖然規整,卻無人維護,許多靈物靈資都已經散去了靈氣,跌落品階…晚輩已經盡力拾了完整的出來,本欲前去湖上見真人…”

  李曦明不置可否,不過按照李泉濤的性子,兩件靈器在手,哪還有什么別的信得過的紫府呢?十有八九還真會來湖上找他!

  他落在梔景山上,泡起靈茶,看著李泉濤汗流浹背的模樣,和和氣氣地道:

  “看在情分上救你一命,今后長點心吧…回宗以后不要太過張揚,這秘境中的事情…我會和司元禮說清楚,也不會為難你。”

  “是…”

  李泉濤立刻跪倒在地,向他磕起頭來,李曦明只擺手,笑道:

  “去見一見老大人,給他報個平安。”

  “是!”

  李泉濤聽出不少弦外之音,心中感激無窮,真把這位長輩當做了自家長輩,再三叩謝,這才急匆匆地退下山去。

  李曦明則微微抬手,亮出那兩指來寬,一寸有余的玉符來,上方的玄紋閃爍,沁滿了冰霜的寒炁神通,想必是當年的官雪真人所留。

  算算日子,洞天打開的時間并沒有多少,他盤膝而坐,手中天光浸染,一邊一點點將其中的神通驅逐出去,一邊靜靜等起李周巍來,略有些不安。

  ‘得了什么寶貝不重要…只不要傷得太重就好…’

  他端坐山上,靜靜修行,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感受到太虛一震,一道道強烈的波動赫然傳開,立刻睜開眸子,向北方望去。

  “好快!”

  太虛之中上藍下白的光彩越來越濃烈,李曦明正欲駕光而起,前去尋找李周巍,卻猛地停滯住了。

  滾滾的天光已然在山上凝聚,璀璨的光彩從天而降,赫然顯化出一位面帶笑意的金眸青年!

  “明煌!”

  李曦明霎時起身,先是涌起欣喜來,可仔細一看,立刻浮現出心疼之色。

  眼前的青年雖然在笑,面上金色鱗片般的紋路下卻隱隱有裂痕浮現,上半身的衣物已經神通被撕了個粉碎,袒露出的雄壯的上半身。

  可他的身軀上同樣能看到隱隱約約的淡白色碎裂痕跡,一股股太陽真火正在裂縫之中涌動,傳來股灼熱氣息,順著他的肌肉流淌,彌漫著毀滅般的威力,燒得咯吱作響。

  可天光和太陽真火交織,反而襯托著他如同從太陽之中走出,笑得更加光明了。

  “叔公!”

  李周巍的聲音略有沙啞,叫得李曦明雙眼微紅,只道:

  “好…好…”

  李周巍卻很坦然,甚至眼中滿是笑意,那股因為連累家族、伏低做小而始終壓抑在眼底神情終于從他的金眸上消失了,而是帶著自豪的喜色,爽快地笑道:

  “叔公來看!”

  便見他從腰間、儲物袋、殘破的袖口中開始取東西——雷霆閃閃的紫金大锏、遍布飛鳥紋路的青方玄鼎、勃發著離火光輝、幻象圍繞的靈寶玄丹…

  靈資、靈物、靈器、靈寶…

  這小小的玉桌很快便裝不下了,這些東西便往地上堆,叮叮當當四處作響,彩光閃爍,色彩紛呈,李曦明看得眼花繚亂,頭重腳輕,迷迷瞪瞪地道: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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