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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四章 失位叵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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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話直抒胸臆,冷冷地落在山上,使得四下一靜。

  李周巍凝神盯著他,聲音漸低,輕輕地道:

  “前輩好厲害的消息。”

  他這一聲在山間回蕩,鄴檜低頭抿茶,李曦明則默默攥杯,接過話來:

  “如今各方反應呈現,自然是看得清北方真正的意圖,如若太陽道統早早知曉,如今也不用敗的這樣慘烈…”

  他說完這話,李周巍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真人,鄴檜則雙唇微啟,諷刺般無聲地笑了兩聲,答道:

  “早早知曉?南方諸修有知曉的、有不知曉的、抱僥幸之心的、還有暗暗察覺的,可終究是去了鏜刀,別的我不多說,你說南方哪道不知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面上一下子涌現出如同和熙日光般的笑來,提醒道:

  “兩位道友,衡祝是當世之顯位!”

  鄴檜真是個膽大包天的,這一句話冷冷冰冰,他敢說,恐怕沒有幾個人敢聽,幾乎明指衡祝道背后有一位真君從頭到尾坐視不理,暗暗推動局勢。

  重明六子求學青松觀,繼承太陽道統,一門六真君,在關系親近的月華元府治下開辟道統,其中三位至今在位,有行走世間的痕跡,太栩太昱隕落,余下最不起眼的就是這位太祝真君。

  李家這么多年下來,收集到的消息并不少,也與太陽道統交往這么多年了,幾乎對各個真君都有一些了解,只有這一位太祝真君從頭到尾毫無聲息,似乎從來沒有出手。

  可此言一出,李曦明心中微微一震,衡星的話語重新浮現在耳邊:

  ‘林見祈甘心為此而死,天下幾人能做林見祈!’

  既然衡祝道有可能早有預料,那奎祈是否知道?這位大鵂葵觀的真人…到底是為了什么擋在鏜刀山前!

  李曦明心里嘆了口氣,鄴檜幾乎同步稍稍一頓,微微嘆息起來:

  “長霄真的敢出手,那就不止與衡祝一家的摩擦了,面對上的是整個江南的太陽道統,雖然他修為高得很,南方暫時奈何不了他…可邊角上的摩擦也不會少。”

  “白江溪肯定是要丟了,我特地來見一次道友,別的不多說,之后肯定有所聯系,指望著兩家不計前嫌,互助互援。”

  “這是自然!”

  李曦明神色凝重,可還要把先前的話拿來捋一捋,以免有什么誤會,立刻答道:

  “果位顯還是不顯,非是道友一人說了算,衡祝一道固然厲害,可天地之間的衡祝靈物稀少,可不好說,這可不是隨便問的事情。”

  鄴檜瞥了一眼落在面前的梔子花,答道:

  “這是自然,我姑且一說而已,畢竟真君偉力何其之大,豈是小修一言能指清,只是聽得道友這話,讓我想起得道統之時讀過一句話。”

  “說是——顯位無失,失位叵疑,下修勤儉,證在閏余。”

  “一道金性果位天地昭彰,大盛于天下,那必然位上有尊貴者在,如若一道果位晦暗不顯,靈氣斷絕,那可就不能去疑心大人隕落…因為只要他想,這果位就會晦暗不顯,靈氣斷絕。”

  “下修只能知道哪位真君想讓人們知道他在,自己去好好修行…可對我們來說,沒有經年累月的道統傳承,師徒之間的口傳心授,詳細記載,分成各脈去修行,去把一道道果位與百年千年的威力前后對比,哪能知道哪一個果位正天地昭彰,大盛于天下?”

  鄴檜吭了一聲,緊接著就有些玩笑之色了,爆發出一陣諷刺的笑聲,一邊笑一邊站起身來,踏入太虛離去,只留下帶著冷意的話語在山上回蕩:

  “這意思就是…我們這些連下修都算不上的東西,就不要來證位了!”

  他化作紫光流轉,告辭飄散而去,留下李曦明與李周巍端坐在桌邊,神色凝重,一時間竟然沒什么話語來講。

  良久才見李周巍抿茶:

  “看來鄴檜此人…有證真君之野心,更有道統背景上的不甘…”

  他與李曦明、李周巍不同,李家是眾人口中的帝裔,明陽一道人盡皆知,李周巍、李曦明清楚地知道自己頭頂上的果位上是何人、是何處境,縱使不知將來局勢如何變化,終究有個底。

  而鄴檜的道統得自兜玄一道的洞天,雖然本身所修行的功法很精妙厲害,手上的靈器也不錯,可沒有背景,不知頭頂關于都衛的博弈,哪怕是他有能讓絕大多數紫府羨慕的機緣,同樣對證位有些迷茫和不安。

  此刻李周巍也對他的動機漸漸了然了:

  “若非有野心,他何必在江北這一塊地盤上折騰呢?都仙道的山門固然傾注了許多心血,價值不菲,可如今風險已經越來越大,難道不能帶著都仙道遠離這個風暴中心?”

  “無非是還有向上的心思…早早占據了江北,以期在南北的博弈中有一塊自己的立足之地,與南方接觸也好,北方接觸也罷,以求獲取更多大局上、道途上的消息…”

  李曦明聽了這么一陣,自然也是早早聽出來了:

  “看他說話的模樣,在北方已經謀取了不少人脈…本身早早有謀劃了!”

  “這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說句不好聽的,天下沒有幾個筑基不做紫府夢,沒有幾個紫府不去看果位,登仙之階勝過瓊漿甘醴,比什么都誘人。”

  李曦明嘆了一句,讓李周巍微微垂眼。

  兩人默契地沒有多說,一同踏入太虛,飄搖掠過湖面,在湖上的內陣之中顯化出身形,大殿之中略顯昏暗,寶塔立在大殿正中。

  “你去過地方了…”

  李曦明沉聲地問了一聲,有些驚疑不定,看了他兩眼,遲疑道:

  “青箓…”

  “不錯!”

  李周巍總算多了幾分笑意,答道:

  “業已受了,得了明彰日月之箓!”

  他簡略的將自己的箓氣講了一通,李曦明撫須連連點頭,贊嘆不已,大笑了幾聲,搖頭道:

  “看來將來是不用我這樣搏命了!”

  談起這事,李周巍立刻正色,行禮道:

  “這幾年辛苦長輩了!”

  李曦明哪里會多說這些,擺手笑著打斷他,立刻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情:

  “修為…”

  李周巍微微一笑,答道:

  “那箓化為青霞,拔高修為,升陽之中的謁天門頃刻圓滿!”

  李曦明怔怔地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古怪,又是驚喜,又是尷尬:

  “那就是…如今你我一個修為?”

  “非也。”

  李周巍搖搖頭,這金白色道袍的真人立刻恍然大悟,懊惱地擊掌,應道:

  “也對…我現在傷勢還不輕,哪能算得上跟你一個修為。”

  李周巍略有尷尬,遲疑一息,答道:

  “卻不是指法軀…是晚輩得了青箓,提拔一道神通,余下的部分卻仍未用完,重新凝聚為精純的修為,封在升陽之中…只要修煉下一道神通,心念一動,照樣能取出來用…”

  “噢!”

  李曦明轉身坐在位置上,思慮了片刻,失笑道:

  “畢竟是青箓!”

  可他立刻也轉過來了,驚道:

  “既然能提升修為,豈不是使得六輪圓滿,頃刻拔升?!你可修了天下明?那可曾想好了!”

  李曦明聽過汀蘭講解,天下明最好用在最后一道神通修成,他自己是沒有什么想法,可李周巍比不得,這么一問,見著眼前的男子搖頭笑道:

  “自然是記得囑托……”

  李周巍應了一句,正色道:

  “我修了君蹈危,卻沒有動用升陽府之中的青霞,正就此事要與長輩商量。”

  “一來是依靠箓氣速速提拔,晚輩的謁天門已經圓滿,可打磨神通不易察覺,個人的神通道行不同,算是個人的事情,難以有個標準,并不算大事…可如若繼續使用,指不準要迅速凝煉出第二神通!那可就與先前截然不同,一旦斗法,必將暴露無遺。”

  他神色凝重:

  “我雖然有幾分命數,可再如何都沒有數日成就第二神通那般可怖,讓人看去了,恐怕要懷疑我才是魏帝轉世!更何況各方本就注意我,這種超乎他們意料的事情一旦發生,到時必得禍殃!”

  李曦明沉沉點頭,見著李周巍繼續道:

  “故而在晚輩看來,正好趁著這段時間自行修煉,等到鑄成了第二道神通,再利用箓氣使其迅速成就圓滿,才是明哲保身,最能用完這青箓好處的方式。”

  “好…”

  李曦明撫須,答道:

  “你自行安排最好。”

  他說完這話,語氣漸漸復雜,問道:

  “你既然提到各方的安排,魏帝一事,我家卷入漸深,你如何看?”

  李周巍似乎早有思慮,聽了這話目光微沉,輕聲道:

  “太高處的博弈,我也好,家里也罷,沒有資格問,最后是跟著龍屬的安排,轉世修行,還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不得不突破,如今都沒有定局,我看眼下只有一點——提升實力,積蓄力量。”

  李曦明默然點頭回應,思慮良久,從袖中取出那一枚墨色的玉石來,道:

  “你手中仍用著法器,實在不成樣子,觀榭臺早早建好,這一份靈萃你取去用了,好早些有兵器。”

  李周巍自然是想過的,思慮道:

  “先前與赫連兀猛交手,傷了我這法器,早就想修復了,只是煉器一道湖上一直有所欠缺,頂級人才不夠,只能靠我慢慢溫養,雖然族中的絳宗已經研習多年,略有小成,可根本是煉不成靈胚一級的東西的,還須尋一人來。”

  “這事不難,寧婉至今沒有蹤跡,想借楚明煉不方便,可紫煙也好,鵂葵也罷,如今都好借。”

  李曦明笑了一聲,這才想起來一事,很快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瓶來,內里容納著一股股青白之氣,亮給李周巍看,提醒道:

  “你看看這東西,也是天地之中的。”

  這東西一共五瓶,天地之中其實還留有幾瓶,只是李周巍專心修煉,沒有細看,如今取來一看,估摸起來:

  “我看像是某種靈氣…與太陰有關,真要問起這東西,恐怕天下也只有純一道曉得。”

  李曦明有些頭疼地搖了搖頭,答道:

  “這我是知道的,其實我手里還煉了太陰一道的大丹!對純一道來說是極好的東西,可無論問靈氣也好,說靈丹也罷,太陰絕跡,這些東西一旦珍貴起來,怎么能無緣無故落到我們手里呢?徒叫人懷疑。”

  李周巍點頭道:

  “我看…天地之中不是還得到了個洞府的消息?這事情不能急,大人收拾好傷勢,北方的局勢一安穩,外出一趟,最好能找個借口,把事情辦妥了。”

  李曦明知道他的意思。

  眼下正是敏感的時期,李周巍不適合外出,也不可能莫名其妙跑出海外,精準地在某處海峽把這洞府給找出來,只能讓李曦明默默離去,把東西取回來。

  “好!”

  李曦明暗暗點頭,從袖中摸出一枚丹爐來,呈現出金黃與牙白之色,正是寶象爐,當即笑道:

  “我還差了定陽子虺水懸道散,正好把這丹煉了!”

  本是日月同輝天地之中的靈機濃郁得多,在那一處煉丹更好,可惜虺水懸道散乃是坎水懸業之丹,均平之意不合,當即取出虺水懸道散的主藥來。

  這東西是定陽子交給他的,玉盒打開就是一枚巴掌大的鱗片,呈現出黑藍之色,乃是主藥滄州虺鱗,閃著毫光,其余的佐藥人家也準備好了,開爐就能煉丹。

  只是這么一看,這靈資的品相很是不錯,讓李曦明暗暗琢磨起來:

  ‘定陽子想要一爐六枚,我自然是能做到的,可是多出來的幾枚也是坎水丹藥,對我家來說實在是雞肋,偏偏用途又單一,道統針對性太強,除非有專門的用途,否則價值不高…’

  他折騰了這么多年,對紫府靈資看重得很,這下仔細看了看,這一枚鱗片不但品質極佳,似乎還是不久之前才取下來的!

  鱗片這東西不比它物,不說定陽子有穩定的來源,至少很可能代表著對方手中不只有這一片,李曦明腦筋一轉,心頭起了心思:

  ‘這一次若是能把事情達成,不妨與他長久往來,如果這丹藥多,煉個幾次,多余出來的幾枚湊一湊,湊出六枚,不就相當于能取一枚滄州虺鱗到手?這下就不再是雞肋了,那就是一枚正經的靈資,可以拿出去和別的修士換東西的!’

  這么一想,他興致勃勃,半分也不猶豫,立刻在原地煉起來,一時間火光沖天,真火熊熊,大殿之中光芒變幻。

  李周巍則從殿中告辭出去,神色微沉:

  ‘也應當見一見妖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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