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巍與這只紫府巔峰、五道神通齊全的紅眸龍王對視著,東方烈云的兇煞之意仿佛要溢出,因為他的情緒變化,整座水晶宮殿微微晃動起來,發出一聲聲嗡鳴。
他一下說得又急又多,推測和計算一環又一環,逼問迫在眉睫,李周巍心中只來得及閃電般過了一遍,答道:
“大王既然覺得我是落霞影響明陽果位賜下,太祖已經衰弱至此,即使我驟然夭折,難道沒有第二道賜下,落霞倘若把第二道放在落霞山中,殺我恐怕也只不過飲鴆止渴而已。”
“再者,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前輩已經將其中隱密告知我,那么沖擊果位…當真是晚輩好圖謀的么?沖擊果位不成則死,倘若成了,落霞難道能眼睜睜看著圖謀千年的明陽果位落到李乾元后裔手中?明陽重嗣,最重上下尊卑法統,晚輩成了真君,這果位豈能叫落霞如意?”
東方烈云尚未回答,李周巍神色冷靜,答道:
“晚輩并不知曉命數之論,只是身為白麟,哪怕真是落霞山影響所誕,與龍屬合作,保住太祖之位才是正理,落霞山再如何強勢,終究不能容我,大王倘若想殺我,也不必說這樣多,只叫我明白利害罷了。”
對于龍屬,李周巍最不利的結果就是沖擊果位失敗,相當于龍屬從頭到尾竹籃空打水,而反之落霞山是最希望李周巍沖擊果位的…東方烈云神色沉沉,渾厚的聲音洞響:
“道途一斷,白麟豈能甘心?等到壽盡不也是隕落?但凡有野心,不如同落霞碰一碰明陽,周旋落霞,萬一成就真君,神通何其神妙,難道沒有和解之法?隕落也有無窮複生之機,也好過紫府而死。”
李周巍目光不退,答道:
“成就真君隕落,必被落霞鎮壓,永無天日,身為紫府,尚有閏余可求,再不濟,只要龍屬換我一份金,轉世而去,豈不是脫了此牢籠?”
李周巍說出了換一份金這樣大的話,東方烈云竟然沒有什么訝異之色,而是遠遠地站在殿前,這妖物也不提閏余,聲音漸輕:
“轉世而去,修了他道,你可未必能觸及五神通之境。”
李周巍緘默一瞬,這妖物邁前一步,眼睛中的兇光已經褪去許多,終于再次主動開口:
“無論你是不是落霞山的手筆,本尊都沒有殺你的道理,這一次本是同你說清…雖然等你突破紫府,落霞山同樣會找上門,可明陽果位的真正歸屬終究不是由你一人決定。”
“等到你修至紫府后期,太祖的狀態尚未可知,打算求余求閏,甚至退無可退,轉世重修,也要依據局勢而變。”
李周巍心中默默松了口氣,行了禮,答道:
“太祖為落霞所害,龍屬是千年故交,孰是孰非,周巍尚能辨之。”
備海龍王不再答他,一步步邁上最高處的玉臺,他的身軀本就龐大,投下一層層巨大的陰影,站在臺邊,抬起頭來,輕聲道:
“這白麟血,我也須采來,一是我自有用途,二是做個借口,好應付湘淳,不過你也且放心,這事情不會虧待了你,我會讓人帶靈物來…”
李周巍抬了頭,早就明白這一遭是逃不過的,可他心中始終有猜測還未證實,當下有了預感,趁著這位龍王目前還好說話,遂問道:
“有一事不知問不問得…敢問龍屬之中…與我魏李關系緊密,出手相救的是哪一位?”
東方烈云看了他一眼,答道:
“這事情說來話長…與當年的紫霈真人頗有干系,我也不便在此多舌,你若是有心思探究,正往東而去,過了礁海,往北有一處海洋,叫作列海,自去請教即可。”
這龍王神色略微陰沉,答道:
“倒是長霄這狗東西敏銳,察覺出了不少東西,無論是不是故意的,至少也明白自己做了落霞山的棋子,如今竟然躲著不出了…也不知道在私底下勾結什么…”
李周巍這一番也聽出來了,行禮道:
“多謝龍屬出手相救!”
東方烈云稍稍擺手,水晶宮中風云激蕩,一片片白色云氣如潮水般自從宮外涌來,迅速隨著碧綠色的玉階攀爬而上,沒過小腿。
東方烈云與李周巍一同站在這白色云氣之中,仿佛置身于天空之頂,一切水晶翡翠般的景色都被籠罩了,只留下白茫茫的一切和不遠處的那一尊玉臺。
旋即云氣薈萃,兩人身旁迅速凝聚出一位青年,衣著雪白潔凈,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蛋略圓,眉毛短淺纖細,雙眸純黑,很是優雅典型地行了一禮:
旋即云氣薈萃,兩人身旁迅速凝聚出一位青年,衣著雪白潔凈,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蛋略圓,眉毛短淺纖細,雙眸純黑,很是優雅典型地行了一禮:
“東方合云,見過尊上。”
這龍王動了動紅色的眸子,答道:
“說了幾次,今后不必這么客氣,如今也是神通自在,若是再這樣客氣,倒是我站不住了。”
東方合云微微一笑,弓著的背卻沒有直起來,只答道:
“應有禮數總是要有的,這是近古之時從人屬那里學來,我受用至今,卻不能因為實力提升,學了幾道神通,就這樣丟了…”
這妖物對他很客氣,也不說他,只能頷首,東方合云則轉了目光過來,稍稍點頭,笑道:
“原來是白麟在此,真是許久不見…我好幾次想拜訪曦治道友,不曾想他總在萬里石塘,我卻不好見他。”
按理來說龍屬一點也不懼怕青池,東海南海沒有哪幾個地方龍去不得,萬里石塘頂多撞上司伯休,說句不客氣的,東方合云還真不用給元修多少面子。
可東方合云說是不好見他,不好說到底是客氣還是礙于什么事情不得進入石塘,李周巍行了禮,隨口捧了一句,道:
“我家長輩也提過前輩的風姿,甚是推崇,倘若前輩有見面的意思,大可吩咐一句,我等自擇地來請。”
東方合云微微一笑,很禮貌地點頭,備海龍王高坐在上首,示意了一眼,白衣青年便從袖中取出一枚暗金色的盒子,上頭用暗紋繪了一只張牙舞爪的麒麟。
東方合云輕輕撫了撫盒子,似乎念動了什么咒語,這暗金色的盒子自動跳啟了,里面用黑色的布帛疊著,放著圓形的、糕點大小的瓷盤,里頭是金白色的液體。
這白金色的靈物一經現世,仿佛云端中升起一枚金白色的太陽,光彩閃爍,萬丈朝陽穿過云彩,噴薄而出,將整片白色地界照的亮堂堂。
東方合云一伸手,立刻狂風卷云,從四周匯聚而來,將一切朝陽重新壓入盒中,這才使四周的景色重新恢複正常,他笑道:
“這東西想必道友也不陌生,叫作白杜血,古代之時喚作樞陽勝名麟光,明陽之獸為樞陽,樞陽的長子叫勝名,也就是第一只白麟,日食之時,白麟上的光彩落地,就成了白杜血。”
李家確實對白杜血這個名字不陌生,當年李曦明為了沖擊紫府,要配齊紫府靈物,提出的幾種明陽紫府靈物中就有這白杜血,難怪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靈物的蹤跡,白麟都絕跡了,哪來的白杜血?雖說靈物的凝煉方式不止一種,可這東西多半都跟白麟有關。
李周巍卻有更關心的事情,抬頭趁機問道:
“諸位稱呼我為白麟,不知與勝名有何區別?”
東方合云笑了一聲,答道 “你有白麟的命,這命數很足,充沛得仿佛就是白麟轉世,卻缺了白麟的,所以修紫金魔道,把補全了,突破了金丹,就與勝名麟沒什么區別了…到時候遇上日食,你身上同樣會落下樞陽勝名麟光。”
“也是你已經有了相當完整的白麟之命,紫金魔道里的命神通對你來說信手拈來…如果進入釋道,更是剎那就有了位子,當年的勝名盡明王就是這個模樣。”
難得能聽到這種消息,李周巍連忙問了一句:
“命神通可是命數?”
東方合云耐著子道:
“命神通也是神通,有命數好修命神通,命神通卻不能生出命數,等登上了果位,自會給紫金魔道的修士配上,金不是要點,位子才是關鍵,只聽聞有古代的大神通者可以依靠金誕出命數來,那都是仙君級別的人物了。”
李周巍何其敏銳?聽了這一句,心中立刻有了領會:
‘看來所有的關鍵都在求果位上,以求命,恐怕實際上是以求果位,再以果位得命,由此雙全……’
畢竟備海龍王還在上面等著,他遂不多言語,東方合云這才繼續道:
“凡事有備則無患,從你身上取這一份白麟血,不止是湘淳夫人要用,尊上也要看一看的,畢竟主要是看血脈,并非需要這東西當靈物用,所以在紫府之前就動手,這行徑傷根基,等紫府了再來,那可就極難補救了。”
東方合云對他態度一直是很和善的,特地為他解釋了一句,李周巍心中終于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真是夠謹慎的,事到如今還要考察我血脈…湘淳雖然要靈物,不過是個借口而已,龍屬居中提取,確保了我真的是魏李的白麟,隨手再賞給湘淳,中間這個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原來如此!真是夠謹慎的,事到如今還要考察我血脈…湘淳雖然要靈物,不過是個借口而已,龍屬居中提取,確保了我真的是魏李的白麟,隨手再賞給湘淳,中間這個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東方合云便將那糕點大小的小瓷盤取過來,道:
“有了這白杜血,你只需要煉化,我從外提取你精血也不會傷及你的根基,甚至還能鞏固加厚你的修為。”
這青年向來很客氣,甚至開了個小玩笑,道:
“這么多當然不能全給你用了,只在你眉心點一點,已經是綽綽有余,倘若你紫府之后再來,那就要一整份。”
他似乎不方便碰這靈物,往前送了送,李周巍便伸出食指一點,指尖灼熱異常,往眉心一蹭,手上沒有任何液體遺留,一股蓬勃的光彩便從眉心浮現而出。
李周巍遂往玉臺上盤膝而坐,東方合云從旁結印,似乎在端詳著什么,另一只手的指尖迅速匯聚出一點點金色液體。
備海龍王始終在上首低眉觀察,隨著時光流逝,東方合云收了手,手里已經多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金色液珠。
李周巍依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眉心中的天光籠罩全身,迅速填補著他的元氣,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結束的,東方合云抬了抬手,云海迅速將之覆蓋,隔絕保護起來。
他快步上來,雙手將這枚金珠奉上,恭聲道:
“還請尊上查驗。”
主位上的東方烈云輕輕接過,接在掌心端詳,過了好一陣,這紅眸的妖王低聲道:
“雖然不曾細查…可至少是明陽正統無誤了…”
他沉思良久,這才開口,靜靜地道:
“合云,我卻覺得他格不夠霸道狠戾…與白麟不相似…卻更沒有白蟬的陰險反複,真要說起來…反倒與魏恭帝有類似處。”
東方合云微微一笑,躬身道:
“屬下看來…倒是極為正常,畢竟魏太祖狀態有異,明陽也受影響,魏恭帝之時已見了兆頭,如今與魏恭帝相似,豈不是合情合理?不夠霸道專橫,倒是更好了,也無需擔心他情太烈,一口氣要沖那果位…正是太好不過。”
“不錯。”
這位備海龍王忍不住點了點頭,答道:
“再怎么影響明陽果位,也不至于好幾道命數落下,算算日子,落霞山又要動明陽降世了,這邊要著手看護,那邊還能管得了多少?一個李周巍頂天了,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也安全…”
東方合云點頭,恭聲道:
“明陽余位極難求,離火閏位東離宗有研究,卻也不是簡單事,更別說在落霞山的眼皮子底下,煉了神通…也不知道北方怎么個說法。”
提起這事,上首的妖物顯然也躊躇著,低聲道:
“時日尚早,只是要先同他提了,對落霞起防備忌憚之心…省得隨后太過被動…”
他將手中的金色液滴收起,站起身來,答道:
“我去一趟殷洲,倘若他破關而出,你自同他說清,將之送出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