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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 真假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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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頭的烏客卿早就把東西拿到手里了,孔孤皙一應,這客卿立刻端著一臺上來,兩排魂燈排得整整齊齊,用某種烏色的木料打的底,幽藍色的火焰微微跳動。

  底下一排只掛著命玉,顯然是弟子客卿的,不甚重要,高些是孔秋妍等人的,已經用上了魂燈,滅了一大半,再往上是孔孤皙一輩,魂燈大上一圈,花紋也更顯華麗,十盞里頭只亮了三盞。

  再上一層,幾乎滅了干凈,獨獨一盞亮著,李曦明能察覺出是孔婷云的,又上了一層,底座鎏金,也獨獨亮了一盞,應該對應著孔海應。

  余下頂上一座熄滅了的玉座金銀紋魂燈,就是長奚的,只此一尊就讓這臺重得驚人,好在烏客卿好歹是筑基,自然拿得穩。

  他是諂媚起來了,可平日里擺在祠堂里動都沒人敢動一下的先輩魂燈像端菜一樣送上來,玄岳幾人都覺得有些面上無光,羞愧低頭。

  只是眼下沒人注意他們,一個個都驚異好奇地往燈上望,唯有一絳衣青年袖手站在李周巍身后,專注地看著玄岳眾人,那雙金眸直往幾人面上看。

  一旁的孫柏拉著孔孤離袖子安撫,孔秋妍低頭閉目,唯玄岳掌門孔孤皙站在最前頭,恭恭敬敬,察覺到青年的目光,把頭埋得更低了。

  李絳遷收了目光,向著一旁的李闕宛示意,這云緞長裙的女子也去看孔孤皙,一邊以秘法問道:

  “那人就是玄岳掌門?真人如今是要查清楚,他好配合。”

  李絳遷回道:

  “若無孔孤皙,玄岳道統早跌進底下去,哪能拖到今天?我早聽承叔公說過他,你我都看看他應對。”

  眾人靜默,私底下早各有心思地聊開了,李曦明也曉得,只吩咐道:

  “掌門且說一說罷。”

  孔孤皙連忙應了,拎了袖子上來,指著魂燈中最明亮、底座鎏金的那一尊,位子比孔婷云的高上一層,介紹道:

  “這是叔公孔海應的魂燈。”

  幾人都往上頭瞧,李曦明并不開口,側旁的李周巍道:

  “取畫像來。”

  孔孤皙還未來得及反應,下頭已經有人送上畫像,李汶取來打開,見著上頭畫著個大額方臉的中年人,畫像下還壓了足足十多副,全都大同小異。

  孔孤皙不須多想,一定是叫自家弟子和客卿分開來畫的,只低頭不語,見著烏客卿上來,對這魂燈認了認,恭聲道:

  “稟真人,海應大人雖然經常閉關,可突破前曾經露過一面,小人見過他,氣息與魂燈上相同,這就是大人的魂燈無疑。”

  魂燈上的氣息與修士本人一致,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接下來又上來好幾人認了,還有見過面的散修,確認無誤。

  李曦明這才用靈識掃了一遍,將氣息記下。

  李曦明可以請出仙鑒,查清密室之中閉關幾位到底是誰,可關鍵在于這事情見不得人,偏偏幾位玄岳修士李曦明只見過孔婷云。

  這代表著即使李曦明用法鑒探查清了閉關之人,他也是認不出幾人的身份的,只能依著長相判斷,可相貌這東西隨意偽裝,紫府更是可以從根本上改變一人的相貌,唯有氣息做不得假。

  如今將魂燈的氣息記下了,又遣人一一把富恩的氣息修為,長相特征都送上來,孔孤皙雖然不解,卻一一照辦。

  富恩傳言已死,自然沒有魂燈,好在找來找去,尋到一把他以血煉過的法器來,畫像上是個刀疤臉的漢子,相貌實在不敢恭維。

  李曦明遂有把握分清閉關之人,可他特地大動干戈,不僅僅為了個氣息辨人,還要為自己之后的判斷和行動找個理由,術算也好,巫術也罷,防著別人起疑心。

  于是孔孤皙跪結實了,終于聽著上首的真人開口道:

  “可有這幾位的隨身之物?”

  孔孤皙想也未想,恭聲答道:

  “幾十年過去,大部分已經找不到了,除了富恩這一把意外保存,余下的法器一類大部分也換了主人,失了效力,好在海應大人還有血裔,婷云大人卻…”

  “無事,能拿的拿來。”

  李曦明點頭,這事情本來就是做個樣子,無傷大雅,有孔海應、富恩的就足夠了,一聲令下,自有人下去安排。

  李曦明點頭,這事情本來就是做個樣子,無傷大雅,有孔海應、富恩的就足夠了,一聲令下,自有人下去安排。

  話說到這頭,給諸家看的也看夠了,只憑借一句“隨身之物”,留足諸家遐想的空間,隨后做什么都算合理,這才擺手讓外人散了,獨獨留個孔孤皙。

  李曦明道:

  “我去了趟紫煙,與汀蘭真人聊過,山稽郡留不住,你家山門也難保。”

  孔孤皙聽得心里頭冰涼,好在李曦明安撫了一句:

  “你不用想多,這點東西老真人想得清楚,兩位未必在宗內,我正找一位擅長術算的真人算一算,孔海應到底在哪處,如果兩位不在山門,自是早作一番打算。”

  這話如同一通滾燙熱水澆下,將孔孤皙心頭的冰寒滅得干干凈凈,他眼眶一下紅了:

  ‘是啊…老祖殫心竭慮,一定有預料,不必多想!不必多想!’

  李曦明見他領會過來,散入太虛消失不見,孔孤皙磕了頭,快步走出院子,臉上淚痕未消,腳步已經輕松許多。

  李承正等在院子外,隨口說了些什么保密的話語,可方才人多眼雜,保密不過是欲蓋彌彰的事情,做個樣子而已,倒是孔孤皙恭恭敬敬,信誓旦旦。

  李承一走,整座山霎時空了,先前的一切熱鬧仿佛一場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孔孤皙有些虛弱地出了殿,卻見那放著魂燈的桌案被人放在院子里頭,孔孤離正在階上對著發呆,

  他邁步過去,孔秋妍不知哪兒去了,遠遠地瞧見孔玉跪在院外,對著那擺滿魂燈的桌案磕頭,孔孤皙連忙止步,不敢上前,又不敢硬使喚他,只問道:

  “大伯公…”

  孔玉自顧自磕頭不止,咚咚作響,一連九個,老人長出了口氣,貼著地面不動了,孔孤皙等了片刻,靈識發覺不對,驟然變色,連忙上前,呼道:

  “大伯公!”

  他將孔玉提起來,瀝起一片暗色的血,滴滴答答從孔玉的鼻間滴下來。

  這些暗色的血跡如同小溪一般在老人的面上流淌,順著鼻翼和頸部滴落,那張笑起來樂呵呵的臉龐暗沉下去,凝固在一個僵硬的表情上。

  老人的上眼瞼提升到了驚人的地步,露出過分的眼白,嘴角因為反複掙扎扭曲而顯得似笑非笑,一股極度的驚恐被壓制在他的神情深處。

  孔孤皙悚然一驚,這老人竟然已經死透了。

  他的腦袋仿佛遭了一錘,滿眼金星,他被一種難以置信的恐怖震在原地,足足過了三兩息,他才聽著身后的孔孤離的叫喊聲,孔孤皙茫然道:

  “為什么?”

  孔孤皙對一切困境都心有準備,卻完全沒有想過孔玉會這樣突兀地自裁,孔玉雖然岌岌老矣,又郁郁寡歡,可他從未察覺這老人到了尋死的地步…

  先前的局面雖然尷尬…可再怎么都不如當日老祖遺命昭示眾人的絕望來得深,興許這真正代表著玄岳道統將要失去山門,可那一日不是還未到來么?有必要么?

  如果是神通影響…李曦明就在山上,如何影響也只能是這位真人自己動的手,難道是離開的這短短幾十息的時間內誰出了手?害孔玉這老頭有何益處!

  他的腦海中的判斷被這背離常理的局面撕了個七零八落,一時間甚至沒有放下孔玉的尸體,直到孔孤離來搶。

  孔孤離與孔玉出身是極親近的兩脈,先時都不甚受重視,感情更深,只哭嚎著接過老人,孔孤皙還呆立在原地,瞳孔一點點放大,他很快意識過來,哀聲道:

  “大伯公不忍睹見玄岳山門破滅,遂自盡了。”

  玄岳山門。

  李曦明駕光破開太虛,落在山前,屈指一彈,一枚玉佩從袖中飛出,對著大陣一照,這紫府大陣百山藏納靈陣便自己打開,李曦明輕輕松松邁步進入。

  到了如今的局面,玄岳山門大部分東西已經實際掌控在李家手中,只有道藏和寶庫還不曾動而已,百山藏納靈陣當然不例外,李曦明在陣中的權能已經遠高過孔孤皙了。

  眼下駕光在陣中浮現,靈識勾連上陣盤,確保隔斷了太虛,整個玄岳山門大大小小一切事物無所遁形,山門中弟子已經少得可憐,好幾峰才見一兩個人。

  而他心念轉動之間,諸多閉關之所的方位也一一顯現:

  “勾連上大陣…正在運轉的閉關之所有五處…孔孤皙當時帶我去的那處甚至從大陣中剝離開了,也就是說…共有六處。”“勾連上大陣…正在運轉的閉關之所有五處…孔孤皙當時帶我去的那處甚至從大陣中剝離開了,也就是說…共有六處。”

  他作沉思狀,心中則暗暗念道:

  “李氏子弟曦明,恭請法鑒,巡幽探微,洞見玄奧,澈照八方,攝鬼查神..”

  他只覺一股涼意從升陽府之中涌現而出,無論太虛還是現世都沒有一點變化,李曦明的靈識范圍卻驟然暴漲,整個玄岳山門的虛虛實實皆在心中浮現。

  ‘果然…仙鑒的冰涼之意來源不是通過太虛…簡直是鬼神不能查…’

  要知道世上遠距離還能發揮作用的東西本不多,無論是魂燈命玉、還是陣法秘法,這些東西的媒介全是太虛,故而紫府在太虛中一打斗,這些東西時常不靈了,甚至理論上可能無故毀掉誰的命玉、讓誰家小陣法突兀衰弱或是增強…

  可這清涼之意明明來源于仙鑒,卻根本超出李曦明的理解般憑空出現,簡直嚇得他心中跟著一涼。

  這些雜念一晃而過,李曦明克制住不去想,靈識尋了最近的一個閉關之所,視陣法如無物,穿墻而入,便見黑漆漆一密室,蒲團上跪著一白骨,身周散落著一點點如金般的光輝。

  “突破筑基失敗,是天金冑。”

  這十有八九是長奚培養的打手,沒能度過這一關,死了以后玄岳又空空蕩蕩,完全沒人打理,尸體就這樣擺在洞府。

  李曦明收回靈識,又尋了一間穿入其中,發覺石室之中空空蕩蕩,只有陣法在憑空運轉。

  他遂將余下三間一一看了,除了又一具尸體之外,其余兩間同樣空無一物,兜兜轉轉,終于到了孔孤皙指出的孔婷云閉關之所。

  此處特地隱藏,連紫府大陣都勾連不上,大門是用玄絡石打造,隔絕內外,利于土德,李曦明的靈識穿墻而入,發覺內里鋪了一層厚厚的靈土,靈氣濃郁至極,一點寒星般的玄機在其中閃爍。

  這修士的肉體似乎大半都化為靈氣供給突破了,掩蓋在濃濃的靈氣之中,可氣息明明白白地擺在面前,李曦明下一刻就認出來了:

  “是富恩…”

  所謂孔婷云閉關之所內里…是玄岳客卿富恩!

  ‘好濃郁的靈機,玄岳的條件真是給足了…這地方的靈機用了靈石催發,比我當年巫山還好得多,而這人雖然是個客卿…修為卻很扎實…’

  “可長奚啊長奚…當年死得又是誰!”

  孔海應與孔婷云的魂燈都亮著,長奚真人的安排便明顯了,他自己知自家事,玄岳山門必然被占據無疑,這兩人都不知道被他安排在了何處,只留下個富恩在山中!

  至于當年隕落的那位…極有可能是某枚替死的棋子!

  “所以…等我李家頂不住壓力,舍棄玄岳山門之時,死的不過是個富恩罷了,至于孔婷云、孔海應…還不知道在哪處安心突破…”

  “那就…不能再等了…”

  如果里頭是玄岳嫡系孔海應、孔婷云,李曦明咬咬牙關還能想別的辦法救一救,可里面不過是個客卿富恩,與自家八竿子打不著關系,實在不能頂著壓力繼續拿著山稽郡和玄岳山門了…

  李曦明略有些嘆息,畢竟好好正突破著,山門都成了別人家的,閉關在內的人有多絕望可想而知,可他自詡自家不是什么好角色,沒有義務為了他白白犧牲,釀下惡果,只能出些不損害自家的力,暗嘆道:

  “既然山門可以放,盡量與紫煙商量好了,請哪位紫府入山時…留他在這里突破,反正這人沒什么希望,等他自己隕落了,還能給此地多增加一些靈機!萬中無一突破了…也是個外姓而已…且再商量吧。”

  他心中梳理了一遍,把準備的話術給編好了,暗忖道:

  “好…從現在起,魂燈是被長奚動過手腳的,第一個死的是孔海應,宗內是富恩,孔婷云則不知在何處,這樣把山門一放,既能和都仙道緩和,又能給紫煙門交代!至于信不信,都是后頭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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