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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 魚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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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慧…好熟悉…’

  這名字落進李曦明耳中,叫他露出一些回憶之色,畢竟紫府,只要先前有聽過一星半點,立刻就能回憶起來,當下恍然:

  “原來是慕容夏那頭的!”

  當年慕容夏南下證道,不敢走劍門鵂葵這條道,估計怕刺激了那顆靈松真人,又不敢走玄岳紫煙,怕被紫霈真人打死,走的是青池道路,過了江就是先到自家。

  那時慕容夏與自家起了些小沖突,李通崖也出手過,被一位蓮花寺法師攔下,這法師叫明慧,應當就是傳聞中這位。

  ‘怎么說也算有過爭執,我家又與釋修仇上加仇,還是不見為好!’

  他踏步準備踏入太虛,卻見坊市半空升起一人,白發蒼蒼,著黑衣,看著實在不像是好東西,表情還算恭敬,到了前頭,拜道:

  “受我家老祖命令,在此恭候真人,他在業柏亭等了許久,還請真人隨我過去。”

  李曦明掃了他一眼,心中略有奇異:

  “一位筑基也能看見我蹤跡,是常昀指點的無疑了…用什么神妙讓他睹見。”

  “只是從未聽說常昀真人有術算之能…竟然能知道我將到來?不說算出紫府蹤跡,至少能算出與他有關來意,這術算已經到了驚人的地步了。”

  于是他收回目光,在黑衣老人面上停留一瞬間,問道:

  “常昀道友好術算,這就知道是我要來拜訪。”

  這老人還是有些緊張的,忙著開口道:

  “回真人,我家老祖傳下命令,說是今日有某位真人前來拜訪,不曾說過是哪一位…”

  李曦明這才覺得合理多了,常昀既然派人來了,他也懶得再來回跑,只道:

  “帶路罷。”

  黑袍老人立刻鞠躬,在前頭引路,李曦明看了他一眼,眉心天光微微動彈,狀似不經意地道:

  “我看稱水澤靈機旺盛,靈物頗豐,是個養人的好地方,近年來應有不少人物罷!”

  真人發話,這老人不敢怠慢,忙道:

  “回真人,近些年江北出了好幾個世家,更有不少散修成就仙基,往南北散去,還有好些北方的道統派人來稱水澤采氣。”

  “哦?”

  李曦明問道:

  “既然靈機如此充沛,此地又人才輩出,東海的血氣之法恐怕不再用了罷?”

  這老人連忙點頭:

  “正是,掌門與真人早就下過命令了,如今不再是東海之時,我家是正正宗宗的正道宗門,不但修血氣的都派去了東海駐守,魔功不那么重的也紛紛收斂了,平日里弟子外出除妖降魔,將稱水澤一帶治理得干干凈凈,魔修幾乎絕跡。”

  “如今百姓皆往我稱水遷徙,江北都有些名聲,我稱昀門是除魔衛道最出名的那個!”

  老人面上流露出討好的笑容:

  “真人盡管在此地尋人來問,無論是散修還是族修、百姓還是門人,都知道我稱昀門是江北第一正道!”

  李曦明聽得心中複雜,這人敢在自己面前打包票,稱昀門的風氣恐怕真算是干凈的。

  這些散修、百姓可能不知道,可稱昀門活脫脫是個魔修聚在一起立的宗門,如今幾十年換了批弟子,江北本土的天才練氣教出來穩固勢力,竟然成了這樣的正道了!

  “若是再過五十年,有哪幾位會記得稱昀門祖上是一群無惡不作、以人為食的魔修?”

  “他們的徒子徒孫、血裔后代,從此冠冕堂皇,除惡衛道,也不會記得曾經的事…那么稱昀門呢?除惡衛道的稱昀門就是無可指責的正道了。”

  他目光漸沉:

  “那靠著魔功起家的先輩之罪,有誰會記得?有誰會計較?這些后輩做的善事難道不是善事了?這些善事又是以先輩殺人食人的資本為根基……”

  無論李曦明如何作想,他明白有鐘謙的糾正,從此以后稱昀十有八九就是江北第一正道,堪比劍門、衡祝,這些魔修故事,殺人取血煉丹的事情,通通被埋進他們所殺的無盡死人堆里:

  無論李曦明如何作想,他明白有鐘謙的糾正,從此以后稱昀十有八九就是江北第一正道,堪比劍門、衡祝,這些魔修故事,殺人取血煉丹的事情,通通被埋進他們所殺的無盡死人堆里:

  “這些吃了一輩子人的魔修宿老,在峰中吞吐靈氣百年,改頭換面,就是正道長老了,誰在乎?治下感恩戴德的百姓,被他們解救的散修?稱昀門后人自己都不會再記得。”

  “世事清濁渾一,不可計較,莫過于此。”

  業柏山。

  業柏山是稱水澤地勢最高的地方,稱水澤曾經是寧國帝陵,這業柏山就是帝陵正中之所,稱昀門占據此地,便在山頂安了一亭,依著地名,就叫作業柏亭。

  說是亭子,這棟亭臺卻占地不小,綿延回折,主亭大得驚人,正坐著一青年,相貌平平,披著白羽烏色玄紋的長袍,內里襯著淺領白軟甲,腰間配刀,手中握著一玉葫蘆。

  在他對案,正端坐著一位面容慈祥、有些虛胖的和尚,披著棕黃色長袍,對著玉杯端詳,笑道:

  “常昀道友!若是我算得不錯,這一個時辰之內,這位道友就要到此地了。”

  常昀真人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玉壺上,過了幾息時間,似乎若有所察,這才道:

  “明慧道友好術算。”

  明慧和尚吭笑了一聲,回道:

  “老衲雖然沒能登上摩訶位,卻也不是一無所獲,不退轉地證在摩訶釋土蓮花座下,向上留有位子,花費些時間熬一熬,摩訶可期!”

  常昀真人稍稍一頓,答道:

  “道友真是好氣運,尋常法師修行,哪里能修得這樣好的命數?又是蓮花首徒又是南下使者,當年修越北進,上元出手,堇蓮摩訶豁出臉面、用其余憐愍的命去擋,都要給法師個平難靖危法師的名頭,自然是摩訶在望!”

  明慧笑道:

  “那是因為我師尊現下第八世也修完了,已經是八世摩訶,善樂道興盛,釋土的位子空余,我才有這機會…”

  “道友看看那南北之爭的虛妄法師,空無道并無位子給他,硬是憋著不肯成憐愍,邊燕山殺盡青池諸修才去證不退轉地,也不過證到金蓮座下,與我一個位子…”

  這和尚笑了一聲,道:

  “說來說去,都要謝我家摩訶看重!”

  常昀真人心中不以為然,他對和尚沒什么好感,可明慧背后的堇蓮是八世摩訶,明慧也是訂下摩訶位的,容不得他輕視,笑著應了,這才見殿外傳來聲音:

  “真人,請!”

  兩人同時抬眉,見著殿外進來一人。

  這人青年模樣,身披白底金紋的道袍,容貌端正,有些溫厚氣質,眉心一點天光微微明滅。

  常昀真人稍稍一愣,感受著他身上的明陽神通,有些試探地道:

  “昭景道友?”

  李曦明拱手回禮,笑道:

  “見過常昀真人!”

  一聽這話,常昀立刻從主位上站起,帶著笑踱下來,道:

  “鐘謙那小子說道友會登門拜訪,我這是等了又等,可算把道友盼過來了!”

  鐘謙不但與李玄鋒有一段緣法,還對李家很客氣,稱制紫府時更是給足了面子,李曦明自然客氣,也露出笑容回應,常昀示意他在側案坐下,伸手向明慧道:

  “這是望月李氏昭景真人。”

  明慧其實只抬了抬頭,瞥了一眼,懶懶散散地坐在一旁,李曦明的氣息一看就是初晉紫府,他都不必多給面子,心中道:

  ‘噢…哪個仙族…望月李…’

  “望月李?!”

  和尚瞳孔放大。

  常昀正轉去看李曦明,向他介紹道:

  “這是蓮花寺的明慧憐愍,證的善樂道不退轉地,座在金蓮下,摩訶可期。”

  雖然七釋之中,善樂道算是與李家沒有太多仇怨的道統,可李曦明面對北釋沒有半點好感,料想對方也不會有什么好臉色,只在面上露出點客氣。

  對面的明慧壓抑著轉頭就跑的沖動,心中的震怖無人曉得,寒意沖上眉心骨,忖道:

  對面的明慧壓抑著轉頭就跑的沖動,心中的震怖無人曉得,寒意沖上眉心骨,忖道:

  ‘他娘的…世尊慈祥…是那李家!’

  明慧當年前去望月湖,僅僅是算了一下,差點把自己算死,犧牲了最貴重的法器才逃回去,甚至害得堇蓮都受了連累!

  明慧自覺天下沒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事情始末,堇蓮自己沒有記憶,只聽明慧模模糊糊講了講,已經覺得恐怖,而明慧是親眼目睹當時七世摩訶的堇蓮在對方手里如何脆弱的像個凡人!

  這事情不但給明慧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甚至給堇蓮帶來的創傷嚴重影響了后續的謀劃,最后也讓明慧沖擊摩訶失敗…

  七相的法師若要進一步,要么就是乖乖作憐愍,要么一大步到摩訶,前者已經猶為艱難,若是能討好摩訶,還有幾分機會,先在最低的薩埵座下證個憐愍,余下的時間唯有搖尾乞憐,得了上頭眷顧,一點點推高不退轉地,看看能不能撿個位子。

  后者更是難得上天了,一要得到種種命數加持,對釋法頗有貢獻,二要自家凈土之中有位子、有摩訶支持,這才有可能走摩訶之路。

  堇蓮的傷關乎魂魄與神通,直接動搖了摩訶位,好在明慧根基深厚,凈土中的堇蓮又全力支持,他才退而求其次,在最高金蓮座下先證了一個憐愍,若非如此,明慧恐怕要浪費諸多準備,平白多出幾百年修行時光!

  明慧與堇蓮早就達成了共識,不敢去想這件事情,明慧心中甚至隱隱有感覺,堇蓮這樣全力支持自己,也有拉同黨上船的意思,如今面對李曦明,這態度是好也不敢好、壞也不敢壞了。

  李曦明本做好了貼冷屁股的準備,誰知面前的和尚坐直了,露出一個誠意滿滿的笑容,道:

  “原來是昭景真人,小僧明慧!久仰久仰!”

  李曦明略有訝異地挑了眉,明慧立刻接上了,道:

  “我早年不在北方,曾經南下過,與貴族長輩交手幾次,為他的風華所動,仰慕至極!”

  李曦明面色怪異,常昀則心中聽得好笑,解釋道:

  “這位憐愍的善樂道當年在忿怒顯相隕落后得了大好處,釋土增廣,只是與空無道有些不合,已經是南北之爭時的糾紛了。”

  李曦明聽明白了,這位是忿怒、空無的敵人,心中恍然:

  “雖然釋修大都是臭狗屎,但面前這位明顯與之前的臭不到一塊去,又有摩訶之資,難怪常昀還見他。”

  他略略點頭,明慧笑道:

  “我早就算了,今日定有道友來拜訪常昀道友,他還半信半疑…”

  常昀真人點頭,他顯然不想把自己原先與明慧商量的東西扯出來,立刻出言打斷:

  “是我低估憐愍的術算了,只是不知…道友前來,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

  李曦明自然要問小室山之事,可又怕明慧不曉得,平白讓他知道了去,遂道:

  “是梵云洞道統的事情。”

  一旁的明慧哈哈一笑,給自己壯壯膽,道:

  “原來是為了小室山!”

  常昀這下有了笑容,倒了茶,解釋道:

  “小室山一事見者有份,有好處在陣中,昭景掌握了浮云洞道統,自然也有這一份,小室山是空無道攻破的,本也是修越遁隱,我等縱容的結果,因此這事…北釋也曉得。”

  李曦明心中漸明,問道:

  “既然如此,此陣如何個開法?”

  “小室山上如今一片荒蕪,傳人散了,我等也不愿這道統再重建,便有了密汎三宗,這開陣,就在密汎三宗之中。”

  常昀抿了茶,道:

  “小室山密汎,有五道道統,其中有三道,就是如今的密汎三宗,分別是浮云身颶鬼陰和空應散,其余兩道若能湊齊,就能動一動小室山的寶物。”

  李曦明思量一瞬,若有所指地道:

  “小室山難道有不少道統流落在外?”

  “正是!”

  常昀很是隨意地笑了,口中的話語卻讓人有些膽寒:

  “昭景猜的不錯,密汎三宗不過是鉤子,小室山余下的兩道道統散落四方,不知落往何處,卻很有可能在東海。”

  “昭景猜的不錯,密汎三宗不過是鉤子,小室山余下的兩道道統散落四方,不知落往何處,卻很有可能在東海。”

  “只要江北還有這三宗的名聲,頂著小室山密汎的名頭,那些得了道統的后人修成正果,一定會回來尋…無論是補足道統、尋親、走投無路、甚至只是為了找個背景,于情于理,都要回來見一見。”

  “這就是丟進河里的餌,只等著他們咬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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