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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余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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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虹瞳孔微微放大,明眸中的紫意散去許多,手中的杜若已經收起,輕輕出氣,纖手一合,輕聲道:

  “清虹見過前輩。”

  李清虹把那一日的景象記得死死的,遲步梓似乎魂魄出了問題,也不知道如今還記不記得那日的事情,便留著一句,只喚他前輩。

  若是遲步梓已經失了記憶,那應是兩人不曾見過面才對,若是那什么水府仙官,自家這一句話也不會錯。

  面前的遲步梓披著發,不曾開口,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了,淺青色的瞳孔盯著她看。

  他成就紫府多年,淥水一道又是清濁沉浮,儀容自然不錯,氣質清朗出塵,眸子卻有些妖惡詭異,兩唇輕啟,低聲道:

  “李清虹,你認得我。”

  他雖然在笑,這一句話卻很冰冷,像是數九寒冬的冰雪,洋洋灑灑地落在李清虹身上,李清虹低眉啟唇,答道:

  “前輩說笑了…清虹修行幾十年,不曾見過紫府,哪有如此福氣睹見真人法駕…”

  遲步梓明明坐在次席,他也不曾動用神通,可身上的氣勢實在太強,壓制得一旁候立的李清虹胸口沉沉。

  “咚咚咚…”

  洞府中的清泉響亮起來,清亮的泉水也慢慢化作灰濁之色,遲步梓抬起眉,笑道:

  “李清虹,我看得清楚,你是怕我的,還是心虛到了害怕,你興許有手段抵御神通,可我看得清楚。”

  遲步梓靜靜地看著她:

  “我那一次十有八九是用了搜魂之術,勾連上那一位的金性了,這才落得這樣的下場,這一次我卻不會大意。”

  他腰上的金帶透著法光,遲步梓起身,在臺上踏了兩步,低聲道:

  “我猜著是你家,故而不敢回望月湖,可查來查去,海外還有個宗泉島,我便等在此處。”

  遲步梓雙手負在身后,背對著洞中的光源,潔白的手上有兩道淺淺的紋路,他輕聲道:

  “現在淥水去了天外,并無精力注意在此處,我便來了,李清虹。”

  他慢慢回身過來,淺青的瞳孔里可怖地有濁氣散出,匯聚成一片煙塵,順著眼角向上翹:

  “大人是哪一位,盈昃?社仙?還是府水那位?”

  李清虹并未答他,只覺得府中的窒息感越發濃烈,她將遲步梓的話語逐字逐句地琢磨下去,立刻有了推論:

  “‘我猜著是你家’、‘你是怕我的’,遲步梓的記憶絕對有所缺漏,否則根本不用推測,只要記得當日的事情,哪里還要猜來猜去的!”

  “他十有八九是把湖上的事情忘了,無論是不是忘了,至少他不敢記得!”

  遲步梓似乎毫不在意,可那淺青色的瞳孔似乎又在觀察她的表情,他道:

  “李清虹,那位在我魂魄里留了手段,你應曉得。”

  他輕輕一笑,亮出鋒利白牙,勾了勾手,悄聲道:

  “我便一點也不敢想,帶著那蠢仙官在東海轉了一圈,一一指給他看,將他那套東西拆得粉碎,他便心神動搖,失了倚仗。”

  “心神動搖,便會錯作決斷,直到吃下了那蠢仙官,把他的修為全吞了,我才敢去想,大人小看我了,遲尉也是,元修也是,淥水也是。”

  他語氣平穩:

  “步梓不是那等好壓制的蠢物,一些治得紫府服服帖帖的手段制不住我。”

  “仙官已經被我吃了,真是大補,叫我練就第四道神通,這道叫作丑癸藏,藏得諸法于身,可以做許多東西。”

  他一直走到首位上,再慢慢坐下,面對著洞府光彩,輕聲道:

  “大人不敢殺我,說明如今還不至金丹,大人要重歸果位,淥水是不得不除的。”

  遲步梓微微一笑,輕聲道:

  “淥水果位無論如何處理,步梓都不奢求,只求一個金丹,無論是余位還是閏位,只求一個金丹。”

  “大人會需要的…”

  他神色誠懇,溫聲道:

  “大人要在此世重登果位甚至仙位,需要一個得力助手,大人信我,如此污濁之世,無論要正道還是邪道,步梓這類人才是利劍,仙官之屬只會越來越壞事。”

  遲步梓根本不等李清虹回答,輕聲道:

  “淥水會不會重傷歸來,上元會不會被打滅遁回果位,我這小小紫府看不清楚,可大人自有把握,若是有吩咐,大可以命數牽動小人,步梓能看出來。”

  他又像是在承諾,又像在進行某種試探,低聲道:

  “只是小人一死,淥水定然會察覺,只怕壞了大人之事。”

  李清虹明白對方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只默然站著,遲步梓從首位上起來,拾階下去,一直走到李清虹面前,笑道:

  “步梓告退。”

  他身形如同濁風,頃刻之間消失不見,從石縫中遁入太虛去了。

  李清虹猶自站在院中,不曉得遲步梓口中的大人到底是不是在看,靜靜地站了兩息,盤膝而坐,默默消化起遲步梓的話語來。

  群夷海峽。

  遲步梓穿梭太虛,一直深入海中,足足過了萬里,這才停在荒無人煙的小島上。

  他藏在袖中的雙手仍然忍不住地顫顫巍巍,呼吸急促,原本的從容姿態早就拋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猶自覺得兩眼發黑。

  “娘的…那可是真君甚至仙人…”

  遲步梓喘息著,平復了一下心情,他目前還沒有爆成滿地的青水,說明他的話語至少得到了這位真君一定程度的認可。

  “與虎謀皮…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遲步梓神色漸漸陰沉:

  “淥水不可能不曉得此道如今要用清濁證道才能成功,卻把遲瑞,遲尉騙得團團轉!傳下什么五行求金法!分明是不想兩人突破成功!”

  “是了,穆海說過多次,他為了壓制果位上的龍性已經竭盡全力,哪里還會容忍他人成就余位閏位?怕反客為主怕得急了!”

  遲步梓的目光藏在深深的陰霾之中,如同毒蛇,暗暗道:

  “若是想要突破金丹,在淥水門下遲早是要死的下場!填進他那淥癸池中…此生不突破金丹,還有什么意思,倒還不如死了!”

  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渾然不怕被李家背后的真君打死,或是被淥水發現,不能突破金丹,早晚都是死罷了。

  “死則死矣,只去試試!”

  遲步梓心思流轉,暗暗忖道:

  “只是那位十有八九也是水德,左右逢源,打聽清楚了,若是那位出了問題,有淥水支持,事成之后,登上金丹也是有機會的……”

  青杜山。

  李曦峻駕風從湖周回來,落回山上,北邊和東邊的異象都看了,不止是他李家,整個江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李曦明早已經閉關修煉,李曦峻卻要注意這動向,自家在密林郡的人手正在慢慢充實,調了幾家過來,準備立上幾府峰。

  畢竟密林郡頗為廣大,比原本的李家地盤還要寬廣些,分布幾峰自是綽綽有余。

  他正入了殿中,便見殿中立著一青年,雍容華貴,一身白衣,氣質出眾,李曦峻眼前一亮,笑道:

  “治哥兒!”

  來人自然是李曦治了,他在煆山呆了一夜,終究放心不下,一路駕風,讓楊宵兒在安全的煆山呆著,自己孤身歸來了。

  他向著弟弟點頭,輕聲道:

  “如今是上元真君在北海突破功成,你等應聽到了。”

  見李曦峻點頭,他將四海的情況大約說了,便見李承遼駕風上來,見了李曦治眼前一亮,行了一禮,拱手道:

  “族中在密林的幾脈都安頓好了,正在勘查地脈,分出幾山來,準備另設府峰。”

  李曦峻低聲應了,外頭滴滴答答下起小雨來,李承遼顯得有些心神不寧,輕輕瞥了一眼這雨水。

  李曦峻同樣心中微微一涼,近日來異象頻頻,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到閉關突破的李曦峸,不曾想李曦峻只稍稍一呆,便見下頭有人上來。

  這女子明艷大方,是承明輩的大姐李明宮,修為不算高,到了如今也不過練氣前期,她面有哀色,拱手道:

  “稟八叔…大伯的命玉…碎了。”

  李曦峻在原地愣了愣,才知道如今這雨是從何而來,一旁的李承遼聽聞父親的噩耗,更是兩眼漸紅,呆立在原地。

  李曦峸是李曦峻的親兄長,兩人父親早逝,李曦峻對他感情很深,雖然早有預感,此刻仍然在原地愣了愣,李曦治不知大哥閉關突破,更是微有慟色,低聲道:

  “怎么回事!”

  幾人迅速駕風而起,閃電般落入青杜山的地下水府之中,這才發現洞府中微微濕潤,飛到了閉關的石門前,便見石壁上都是水珠。

  見了這模樣,李曦治立刻就明白了,低眉等著,李曦峻躊躇片刻,終究還是讓李承遼開這個門,一邊向著李明宮吩咐道:

  “大哥他子嗣眾多,去請他們過來。”

  李明宮點頭,腰間掛著寶劍,舉止嫻雅,她答道:

  “已經派人請過了,即刻便到,連帶著族正院的幾位族老也在路上了。”

  當年李曦明丟了摞子不干,李曦峸便得了授意,接過少主之位,后來成了家主,這家主位子才落在李承遼身上,他的身故也是件大事,少不得族老們出場。

  于情于禮,李承遼是要入內收拾靈蛻,而此間事自然要李曦峻處理,他很快穩定了情緒,看著幾個青年少女前后入了水府,都很拘謹。

  他們是李承遼的弟妹們,要么天賦不高,要么是凡人之軀,李家在這方面的制度很是殘酷,這些孩子不但從未來過青杜,甚至因為自己身份一舉一動都被盯著,都默然不語。

  李曦峻仔細問了名字,見他們穿束甚至有些寒酸,還來不及問,諸位族老在李玄宣的帶領下皆到齊了,大都是些白發老人,李玄宣胡須顫顫,很是惋惜。

  族正院的幾人則跟著如今的族正李周巍,站在側旁,世子低眉立著,手中的玉簡微微攥著,指尖有些發白。

  把眾人的一舉一動通通看清了,李曦峻這才輕聲道:

  “依著舊例,大哥儲物袋中、洞府中的東西交由承遼,其余靈產、寶物予諸子女分配,我等都在此處見證著,可以開始宣讀了。”

  他說了這話,便等著李周巍來分配,誰知少年微微拱手,答道:

  “大父府邸一處、蒲團兩個、香爐一枚,折作三枚靈石,尚不夠分配,只兌成三百斤靈稻,一人五十斤。”

  此話一出,李玄宣先愣住了,一眾族老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各異,李曦治只與李玄宣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承遼與周巍不是貪戀這些財物的性子…怎地吃相這樣難看…”

  寂靜了片刻,有一人出眾,是李曦峸次子,如今已經成了家,蓄起胡須來,恭聲道:

  “稟諸位長輩,大父凡軀無所遺,父親自幼寒苦,不喜奢華,生前所得之物,一并贈予族內族外寒門修士,平時居于青杜修行,府邸中空無一靈物。”

  他這話讓眾人皆默然了,李曦峻輕輕點頭,一旁的李周巍道:

  “稟諸位長輩,大父治家一十七年,家無余財。”

  李曦治聽得默然,猛然想起十二歲離家入宗那年,大哥李曦峸用積蓄為他買來的胎息玉佩。

  李曦峸那年硬是塞進他手里,李曦治母族蕭家,父親當時是家主,錦衣玉食慣了,捏在手里像是火炭。

  這玉佩連青池宗弟子的制式玉佩都不如,他卻帶了多年,佩在腕上,已經渾然不覺。

  如今腕上的玉佩貼著皮膚的觸感變得明顯起來,一下分外冰涼,李曦治聽著那句“家無余財”,心中滋味不好受。

  李曦峻與兄長年年相處,感受更深些,心中黯淡:

  ‘大哥只覺得是平白搶了曦明的東西,一直如履薄冰,諸公子從來沒有公子的待遇…就連對自己都苛刻。’

  他正出神想著,幾位族老交頭接耳,李曦治偏頭,向著李曦峻溫聲道:

  “大哥不尚言辭,只悶頭做事,待曦明出關,還須同他說一句……他十八歲那年撂挑子不干的累贅,兄長都替他做好了。”

  李曦峸本來還有對他更多的描寫,大概原本有兩三張用來塑造形象,但是那一次加快節奏的時候砍掉了,現在盡量把他的形象塑造好吧,希望能給大家留下印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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