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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玉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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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鋒。”

  李玄鋒兩眼中瞳術法光微微閃動,瞧不出他本體,卻聽他姓東方,多半和龍屬有關,點頭答道:

  “道友可是合水龍屬?”

  東方合云身上著著藍白兩色的衣服,顯得優雅,面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客氣地道:

  “不錯,在下是托了龍君的福氣,云氣化生,替東海諸龍行事,得了東方一姓。”

  李玄鋒不曉得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默默聽著,便見東方合云在他對面坐下,溫聲道:

  “倒也是巧,我在群夷海峽近處巡海,也曾見過貴族晚輩駕霞而行,很是瀟灑,誤入了我龍屬地界,我便出手請他出去。”

  ‘曦治…’

  李玄鋒這些日子在南疆,只聽說李曦治替玄岳門外出了,不曾想到了龍屬地界上,兩眼微睜,答道:

  “哦?那倒是晚輩冒犯了。”

  東方合云笑著搖頭,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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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有這么回事,只是弄傷了他,這是來問問他傷勢如何。”

  李玄鋒略有奇異,見東方合云道:

  “若是傷勢緩得差不多,大可順路來合水海坐坐,霞光一道與我有些緣分。”

  李玄鋒摸不清他好壞,只能應付般應下來,東方合云這才起身,頗為客氣地拱手,化作風雨消失不見。

  “此人非人非龍,乃是一類天生地養的怪物,倒是難對付。”

  李玄鋒看著他的背影尋思了片刻,兩眼盯著洞外的風雪,忖道:

  “怎會入了龍屬地界?曦治之事看來有蹊蹺,等有了機會去尋一尋他。”

  從這人得到的消息和從寧家打聽到的截然不同,他敏銳地發覺到了異樣之處,明白這孩子心思多,怕草率打擾了他的布局,還是決定親自去問一問李曦治。

  他才剛準備閉目修行,卻有人在一旁默默注視久了,一席白衣飄飄,面容是中年模樣,腰上佩劍,快步過來,笑道:

  “玄鋒!”

  “前輩來了!”

  李玄鋒定睛看了,正是蕭家的蕭雍靈,乃是李通崖故交,身著白衣,他當下起了身,輕聲道:

  “許久不曾見過前輩了。”

  蕭雍靈神色略有黯淡,端詳了片刻,輕聲道:

  “自青松觀洞天出手,此后再未見過,玄鋒殺氣又重了許多。”

  他在一旁坐下,身后還跟著一湘衣女子,笑盈盈乖巧地道:

  “玄岳孔婷云,見過前輩。”

  李玄鋒自然曉得玄岳門與自家的交情,也聽說過這個名字,略略點頭,三人在雪峰上坐下,孔婷云搖頭笑道:

  “這北寰宗倒也有意思,天下仙道各方英杰齊聚其中,他竟然連一副桌椅都不肯擺,只開辟了這一小小洞府,讓人往地上坐。”

  蕭雍靈看起來已經在這待了一段時間了,撫須道:

  “這北寰宗也是相當古老的道統了,還保留著當年的諸多規矩,并不多出山,弟子也不多,不過幾十位。”

  他眼睛微微一瞥,示意兩人那站在峰上的謝湛昌,輕聲道:

  “這位是金丹后裔,北海謝家的人物,不知他修行的是何種道統,難得見了真君子嗣。”

  李玄鋒顧及著禮貌,并未多瞧,卻也沒有看出他多少神異,只見孔婷云頗有些神秘地道:

  “聽聞謝家人只要斗起法來,能趨使靈機,踏霧乘云,是用法的高手,更是可以調制符水,治愈傷勢。”

  調制符水一詞好像觸及了李玄鋒某些回憶,讓他稍稍一頓,幾人在峰上聊了兩句,向北望去,李玄鋒輕聲問道:

  “天下如此真君仙家,除卻王謝,還有幾家?”

  蕭雍靈稍頓,答道:

  “太古時有許多,如今明確存世的應不足五指之數…王謝兩家已經是最為知名。”

  他顧忌了一息,低聲道:

  “早些年…還有隴地李氏與崔氏,洞驊真人的寧國李氏,江南的景稽楊氏,或是衰頹,或是滅絕,已經漸漸沒了聲息。”

  “其余的吳國檀山李氏,江南陳氏與我蕭氏,江北沈氏…只能算得上次一級,勉強有些名氣。”

  孔婷云在一旁聽著,見蕭雍靈停頓,輕聲補充道:

  “若是我等猜得不錯,貴族應是北方遺族,往上是魏國貴胄,再往上就要追溯到隴地李氏了。”

  他們倆說的很有條理,李玄鋒卻保不準,別人不曉得,他卻明白自家其實是農戶出身,李木田往上都是凡人,族譜上都是流浪至此的凡人而已。

  所謂黎涇興起時幾兄弟皆身具靈竅,根本都是受符所得,后續的諸子天賦一個比一個高,也是因為有符種和仙術加持,沒有這兩樣,修行照樣慢得像普通人,不是什么仙家后人。

  元素算出了是魏國血脈,李玄鋒倒是覺得多半只能算的上魏國旁系中的旁系,畢竟魏李統治千年,從數郡之地一直到雄踞北方,不知道繁衍了多少后人。

  只有李周巍讓李玄鋒微微起疑,覺得有些詭異:

  “若真是如此,怎地淪落到沒有只言片語?淪落到世代凡人…”

  他不敢再想,腦海中浮現這樣多的想法,僅僅過去了一兩息而已,也不能承認,只道:

  “只是以訛傳訛罷了,家中若是魏國后嗣,哪里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

  孔婷云卻錯會了意,與蕭雍靈對視一眼,都明白些東西:

  “雖然過去了這么多年,到底還有不少仇敵在,號稱魏李是威風了,麻煩可不小。”

  說是如此,孔婷云到底是羨慕的,只要李家實力足夠,魏李同樣也是有遺產在的,甚至可以追溯上古,可不是一個名號的事情,是流在血里的東西。

  她孔家也只出過一個長奚真人,再往上只是越國散修,祖上當年甚至只是越國一小縣令,要看著當時的袁家臉色行事…

  蕭雍靈看著兩人面色變化,有些猜測,只勸慰道:

  “興衰是常有之事,常常出乎意料,莫要多想…當年人人都覺得袁家,誰能想到今日?又有誰能想著小村落中會走出個四世八筑基的李家?紫府尚算不透!”

  李玄鋒微微點頭,孔婷云笑盈盈應了,心中暗笑道:

  “你家溪上翁不是早算出來了?叫人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三人很快沉默一去,只默默調息。

  筑基修士稍稍修行,明暗交匯,很快就過去小半月,李玄鋒等來等去,不見元素身影,距離他口中的三日越來越長了。

  一直過去二十三天,這才見各色的彩光慢慢浮現出來,夾雜著太虛的漆黑之色,便見一老翁從天上落下,肩上扛著一釣竿,身旁還站著一人,中年模樣,頗為嚴肅,胸口配了一塊拇指大小的玉石,微微發光。

  “見過兩位真人!”

  李玄鋒是見過蕭初庭的,當年他是小小練氣,蕭初庭估計裝作筑基,在峰上收取供奉,與如今的模樣沒有太大分別,顯得更加出塵。

  另外一個人只是猜一猜,多半就是那一位長奚真人了,與想象中的模樣頗有些區別,蕭雍靈兩人向他告辭,紛紛登上云去。

  李玄鋒行了禮,蕭初庭與長奚態度都還算溫和,他看蕭初庭與當初沒有什么分別,可蕭初庭看他卻是截然不同,當初滿臉稚氣的少年,已經成為剛冷強硬的老將了。

  蕭初庭點頭,蒼聲道:

  “玄鋒稍等。”

  四人很快消失不見,李玄鋒回頭去望,山峰上白雪飄飄,只余下那謝湛昌雙手結印,在峰上盤膝修行,角落中還有一黑影,坐在雪中。

  李玄鋒仔細一瞧,這人面色難看,身著金黑兩色的衣裳,竟然還是熟人。

  “鏜金門人…”

  這人正是鏜金門之人,李玄鋒雖然認不出這人,身上的衣服卻熟悉的很,自己是殺過鏜金門少主的,甚至千刀萬剮,自然不會認錯。

  見了這情景,他立刻明白過來了:

  “司徒家紫府躲了這么久,還是讓元素逮住了…”

  他又盤膝坐了三日,這才見元素從虛空之中穿梭而出,面色有些蒼白,頓足在空中,他一只手負在身后,另一只手中拿著一只斷臂。

  元素的身上氣息浮動,叮叮咚咚的泉水之聲很是響亮,眉頭緊鎖,表情甚至有些陰鷙了,山峰幾乎空無一人,拉著李玄鋒上了云端,繼續向北而去。

  元素沉默了十幾息,這才陰聲道:

  “老東西躲去什么鬼地方就算了,還敢來北海,只留下他一臂…作個教訓。”

  李玄鋒聽著這話,大抵明白過來為何司徒家紫府這些年來失蹤不見,原來是防著元素壽元將盡,拉他下水:

  “看來元素實力果然不錯,那司徒家只有逃命的份。”

  那只手臂被法力封住,猶自輕輕動彈,不斷顫抖,元素將那手臂拿起,低聲道:

  “司徒霍,你聽好了,有本事一直待在南海,濮羽、玉鳴都在尋你,可不要大意回來。”

  他說完這話,將那指頭折下一節,丟進海里,讓它自己去尋司徒霍,這才將這手臂收起,天空中已經是繁星點點。

  他一言不發,帶著李玄鋒越飛越高,此處的朔風越來越激烈,已經能打落尋常筑基的地步,身側的山峰黑白夾雜,顯得頗為肅穆。

  一直到了最高處的冰原,正中間是一個小湖,一眾紫府靜靜站在云端,湖中的冰臺上端坐一人,靜靜閉目,腰間綴著一木劍。

  李玄鋒站在云端,感受著被擋在云氣外的凌冽寒風,等了幾息,突然聽見沙沙作響,傳來細細碎碎的碰撞之聲。

  因為被元素的云氣所阻擋,他的靈識無法透出去探查,只能舉目來望,覺得雪花之中夾雜著細細碎碎的白點,在地上發出破碎的清響。

  身旁的元素已經平穩下來許多,伸手探出去,接了一捧雪花回來,輕輕抖落,便見到星星點點的潔白碎玉。

  “開始了。”

  李玄鋒明悟過來,果然見臺上的上元睜開眼睛,在周圍環視一圈,一一掃視過去,開口道:

  “在下上元,今日突破金丹,按著四國諸海仙修的約定,請來諸位觀禮,各自看清些,能得些裨益。”

  他話說得平緩,空中眾人紛紛點頭回禮,與當年面對端木奎噤若寒蟬和面對遲尉的冷嘲熱諷頗為不同,縱使有紫府是不喜他為人,此刻也勉強點頭回禮。

  上元面上依舊是白霧迷蒙,腰間的木劍搖晃,看向不遠處,兩道清影正在慢慢浮現而出,上元微微一笑,雙手相合,開口道:

  “兩位道友稍待。”

  兩道清影似乎已經等了許久了,不敢怠慢,一人聲音尖細,開口道:

  “道友客氣了!此次功成,還望多多提攜!”

  上元失笑,緩緩飛起,卻不見他有所神通動作,而是輕輕按上腰間的劍。

  霎時間,在場的多少靈劍仙鋒紛紛顫抖起來,擺脫了主人的束縛,發出鏗鏘的鳴叫聲,隱隱有拔劍而出的趨勢,頗為壯觀。

  天空中的諸位早就盯著他的動作,幾乎是同一時間,幾乎所有紫府都退開一步,嚴陣以待,只有元素等寥寥數人站在原地不動彈。

  李玄鋒抬頭去看,元素面上滿是譏諷的笑意,似乎上元的舉動正合他的性子,只抱手站著。

  另一頭上元真人迷霧下的面孔浮現出一絲戲謔的笑意,手又松開了,眾人狼狽地站在空中,在身后跟著的諸多晚輩面前丟了臉面,卻沒有人敢開口,最多是面色有些不好看,甚至于大部分人面色都不敢起變化。

  上元并未理會他們,輕輕吐出口白氣來。

  這白氣在空中迅速升騰,化作種鐘奇異之貌,或化作白衣男子,或化作青玉之涯,或化作一道道如瀑布般的絲綢,又有一輪白色的玉盤當空升起。

  一時間白氣滾滾,迅速彌漫開來,云端之中浮現出各種景象,在那一枚碩大的玉盤照耀之下鼓瑟吹笙,白衣男子持槍舞劍,月牙之上各類動物奔走,如瀑布一般的絲綢披散開來,在空中一直流到湖里去。

  在眾多的異象簇擁之中,上元真人腳底下浮現一階階白玉臺階,他佩戴著仙鋒,從容地邁步而上。

  他每一腳踏下,都有澎湃的白氣冒出,腰間的木劍也在慢慢升起光芒,浮現出玉質的光彩,轉化為白玉之色,上元真人輕聲道:

  “玉中人”

  他這話方落,身上浮現出一套光彩璀璨,線條優雅的潔白羽衣,兩袖墜著長長的白氣,如同絲綢,上元平日里衣著樸素,如今這套潔白羽衣加持,如若神仙中人。

  李玄鋒看著眼熟,他是讀過《白首叩庭經》的,只覺得這套羽衣與經書中的描述頗為相似,只是神異了不知道多少,心道:

  “應該就是玉庭將了,興許是更好的仙書,或者是這道仙基的古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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