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三個晚輩各自沉心靜氣,李淵蛟看向一旁封閉著六識的李曦峸,輕輕牽過他的手,拉著他出了院子,引到了一旁的側院。
“曦峸。”
李淵蛟在他升陽府輕輕一拍,解開了他的法力封印,李曦峸一下清醒過來,李淵蛟迎上李曦峸迷茫的眼神,低聲道:
“你可是用槍?”
李曦峸乖乖點了點頭,李淵蛟復又問道:
“清虹可曾把《折羽槍》傳給你?”
“不曾。”
李曦峸期待地應了一聲,答道:
“姑姑說她發過玄景靈誓,不得外傳,故而不曾教我。”
“好。”
李淵蛟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開口道:
“幾個弟弟都在授族中傳承,這是三品功法《折羽槍》,便作是授給你的傳承了,在這院中背記完便走,發下玄景靈誓,連同今日之事一并不得外泄!”
“是!”
李曦峸連忙發了靈誓,如獲至寶般將李淵蛟手中的玉簡接過,連聲道:
“謝過仲父……”
李淵蛟神色如常地點點頭,緩步出了院子,將院門一閉,隔絕內外的陣法運行起來,面上總算有了些復雜之色。
“也算補償些了……終究要瞞著他的。”
李淵平正在院外等著,蒼白著臉,見狀微微搖頭,答道:
“還是少知道為好,除了持家之人與受箓之人,一律不得入內,這規矩早就定下的。”
“嗯。”
李淵蛟應了一聲,笑道:
“有三人能受種,倒是遠超我等預料之外,眼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還是去看一下三個孩子吧。”
李曦治根據《接引法》之中的口訣引導玄珠,自十二重樓而下,落入氣海穴中,頓覺一身暖洋洋,氣海翻涌不息。
“這!”
李曦治身為李家嫡系,修行的本是李家最上乘的胎息功法《上瑯養輪訣》,乃是三品功法,平和中正,與絕大部分練氣功法都不沖突。
只不過這功法略有殘缺,會折上幾年壽數,相比提升的速度來說不值一提,他修煉多年,體內早已形成了三枚上瑯靈輪,略帶玉質,頗為好看。
可隨著這白丸接引入體內,氣海穴中原本根據《上瑯養輪法》凝聚出的略帶玉質的兩枚靈輪緩緩一震,竟然漸漸化為亮白色。
略帶灰色的氣海更是上下翻涌,在白光之中漸漸清晰起來,變為清亮亮怡人的清潭。
“這是……什么仙法。”
胎息六輪,李曦治已經凝聚了玄景、承明、周行三輪,眼下氣海穴中的兩輪變了模樣,他連忙運轉法力,再去看那巨闕庭中的周行輪,果然也是一片亮白。
李曦治正驚異著,不曾想腦海中升起一陣威嚴厚重的聲音:
“茲有李氏子弟,戒除……賜下玄明妙法,使之發生道業,從凡入圣,自始及終,先從戒箓,然始登真。”
“賜下《太陰吐納養輪經》一卷,《寒松露雪訣》一卷。”
李曦治腦海之中浮現出一道道玄妙的字句,深深印在他腦海之中,他連忙凝神專注,足足過了一柱香時間,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眼前的景色逐漸從模糊轉為清晰,李曦治發現身遭一片昏暗,腳底霧靄沉沉,宛若仙境,兩側的法力燈光微白,照亮上首。
正前方則是一尊高大古樸的石臺,花紋繁復,光可鑒人。
“這是……”
青灰色的法鑒懸空而立,浮動的月華流淌下來,順著他的袍子向上升騰,李曦治連一旁李淵蛟的話語都不曾聽見,只盯著上首的法鑒喃喃道:
“父親,這是?”
李淵蛟站在一旁,面色肅穆,沉聲道:
“曾有修士輕蔑仙物,以法器捉之,連人帶器都被太陰玄光化成了虛無,伱若是不怕死,繼續大可這樣盯著看。”
“這!”
李曦治登時一凜,連忙垂頭移開視線,心中道了兩句“切勿怪罪”,這才喜聲道:
“法寶?!!”
“興許不止。”
李淵蛟拉著長子跪坐在側邊,一邊等著兩個男孩接引玄珠符種,一邊開口低聲道:
“仙鑒來歷久遠,乃是我家世代傳承之物,且先不論,你得了什么賜法?”
李曦治頓時了然,回答道:
“《寒松露雪訣》與……”
看著李曦治啞然失聲的驚異模樣,李淵蛟笑道:
“想必你也體會到了,管你先前修的何等胎息功法,符種一入體,即刻化為太陰六輪,轉修那仙經了!”
李曦治被這一連串的消息震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澀聲道:
“孩兒本以為青白仙劍已經是了不得的揣測,不曾想我家藏著這樣神妙之物,恐怕傳聞中青池宗鎮宗之寶大雪絕鋒也比不上……”
兩人談話之間,李曦峻與李曦明已經睜開眼睛,紛紛抬頭來看,李淵平上前溫言一陣,面帶喜色,回頭道:
“兄長!兩人皆有功法賜下!”
“好,好。”
李淵蛟面帶喜色,壓低了聲線,答道:
“此處不是喧嘩的地方,出去再談。”
偏殿中的光線明媚得多,兩個男孩各自伏案奮筆疾書,李曦治畢竟年長些,用筆熟練,早已經將《寒松露雪訣》默寫完畢。
“三品功法,仙基為 松上雪,也是不錯的功法。”
李淵蛟將這法訣讀完,忍不住點點頭,這功法修成則自帶寒氣,御雨化雪,算得上不錯的功法,還附帶著采氣訣。
“要取高峰雨雪霏霏之時,松林茂盛之處,月正當空,無云靄遮蔽,青松間新雪下落采氣,三月得一縷,十縷為一份。”
“倒也不難。”
李淵平輕輕點頭,答道:
“玉庭山高聳,上頭有雪,也應該能用得上,我先遣人去種松。”
“這不急,北岸高峰松林遍地,去一趟便好了。”
李淵蛟將這木簡收起,開口道:
“即使有法術加持,這松林也不是一天兩天能種出來的,況且這功法也不知前路如何。”
李淵蛟話中蘊含著深意,一句前路如何便表明了,李淵平會意點頭,兩人談話方畢,下首的李曦峻才將木簡獻上來。
“《金殿煌元訣》。”
李淵蛟輕輕拿起李曦峻默寫出來的功法,仔細讀了一陣,忍不住挑眉,開口道:
“四品功法?!”
于是迫不及待地將這功法翻了兩遍笑道:
“好…好…”
李淵平同樣湊過去看,先是面帶喜悅,看到末篇那一行小小的墨色筆記,兩人皆是臉色驟變,李淵蛟瞇了瞇眼,低聲道:
“中原魏國昭元仙宗崔幕所錄,這是中原魏國昭元仙宗傳承?!”
“魏國?”
李淵平臉色疑惑,低聲道:
“聽聞北方大國唯有燕趙,其余不過是些方國,卻從未聽說過有什么魏國…更何況這什么昭元仙宗…北方還有仙道宗門?”
李淵蛟小心翼翼地將這木簡放在桌面上,心中嘭嘭直跳,低聲道:
“恐怕這魏國不知道是幾百年前的古國了,我聽聞七百年前釋教還在漠北,中原歸道宗所有,便有一百二十七國,魏國多半是其中之一。”
“若是如此,便好解釋了,正是幾百年前的魏國,故而有仙道宗門……”
這消息自然是從蕭歸鸞那里得來的,蕭家年頭久遠,祖上本就是北方渡過來的仙族,對此頗有了解,甚至還有幾樣北方道法。
只是蕭歸鸞乃是嫡脈庶出,相當于李家的大宗庶出之子,嫁來李家便更難打聽到消息了。
李淵蛟的激動之色溢于言表,李淵平聽了這消息微微一愣,迅速聯想到了什么,沉聲道:
“兄長的意思是!這功法、甚至這同一金性的功法業已失傳!這豈不是…”
李淵平的“一片坦途”卡在喉嚨里,便見李淵蛟長出一口氣,低聲道:
“卻也不著急下定論,北方確有仙道宗門殘留,這事情還是要好好確認一番。”
一旁的李曦治聽得眼中異彩連連,連忙道:
“兩位弟弟剛剛入道,怎么也要十年才能到達練氣,等孩兒入了青池宗,便可為家中查一查這魏國和昭元仙宗。”
“好!”
李淵蛟贊了一聲,整個人的神色和氣質都輕松了許多,李通崖身故這幾年來他是如履薄冰,生怕辜負了期望,如今有了奔頭,整個人都振奮起來。
“只可惜姑父不過是蕭家旁支,否則也可以讓姑姑去查問一番…”
李曦治看著那木簡上小小的筆跡頗為興奮,順口說了一句,卻見李淵蛟收斂了笑意,板著臉沉聲道:
“治兒!”
李曦治愣愣地抬起頭,便見李淵平也是收斂了笑容,溫聲解釋道:
“你姑姑即然嫁出去,那便是蕭家的人了,倘若那蕭憲真的是蕭家主脈,你讓你姑姑做這事,豈不是要陷她于兩難之地?”
李曦治小時候天天在山上玩鬧,也跟過一陣李清曉,他一向親近得很,如今聽了這話一陣啞然,喃喃道:
“是孩兒欠考慮了…”
李淵蛟看了看他,嘆道:
“我家雖然不比他族,不過歷三世便成世家,族內親和,可這親歸親,卻不能做得出格,到頭來反而壞了親情……”
“孩兒曉得了。”
李曦治拱手而答,站在一旁的李曦峻小小一只卻聽得仔仔細細,一言不發,俊臉上滿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淵蛟則翻手收起木簡,看著下首的李曦明滿頭大汗,依舊在奮筆疾書,忍不住笑了一聲,跨步下去,溫聲道:
“怎地還未寫完?”
李曦明滿臉委屈,案上的木簡已經排開了兩枚,他小心地用毛筆沾了沾墨,答道:
“大家的都不過洋洋灑灑數千言,唯我這一篇,連篇累牘,羅里吧嗦。”
他這話帶著孩子氣,引得李曦峻和李曦治都是吭哧一笑,李淵蛟舉目望去,便見木簡邊上四個大字:
《丹道小解》
“丹道?!”
李淵平與李淵蛟對視一眼,李淵平道:
“倒也稀奇,頭一次見賜下修仙百藝的,還是本丹書。”
話音未落,他即刻意識到了什么,與兄長一前一后把手落到李曦明的身上,一人摸向氣海穴,一個按向十二重樓。
“這…”
李家畢竟從未出過丹士,兩人仔細研究了一番,得出了個似是而非的答案,最后李淵蛟干脆敲定了主意,笑道:
“你且對著丹書練著,我等派人去蕭家請元思前輩!”
南疆,倚山城。
凜冽的寒風在城頭兇猛地刮,一身皮甲的中年男子靜靜立著,鋒利的眉眼盯著城下的妖獸看,灰黑色的眸子疲憊,平靜無波瀾。
手中金黃色的長弓提起,他吐氣開聲,金燦燦的光彩在手中匯聚,交織盤結,凝聚出一道金白色箭矢。
“著!”
他的眸子倒映出金白色的光點,這箭矢如流星一般墜下,在長空之中劃過一道燦爛的光彩。
“咻。”
天上盤旋著的大如房屋的鷹發出一聲裂金碎石長鳴,震翅想要拉高,卻來不及躲閃,那一腔高亢的鳴叫聲被阻斷在喉嚨中。
“嗷——”
看著遠處那鷹雀墜入山林之中,李玄鋒收弓而立,眸子中的光彩又暗淡下去,往城上一坐,從懷里取出一酒囊,小小抿了一口。
“鋒哥…這弓法又有長進。”
一旁的費逸和一身白衣,提槍在他身邊坐下,低聲道:
“練氣七層的妖物,不過一箭而已,恐怕離筑基不遠了吧?”
“嗯。”
李玄鋒應了一聲,將手中的長弓往墻頭上一放,頓時發出響亮的碰撞聲,看得周邊眾人眼皮一跳。
“已經到達練氣巔峰,可以擇日閉關突破了。”
李玄鋒把這話一說,周圍頓時紛紛側目,挨個上來說了些吉利話,李玄鋒擺擺手算是應了,費逸和苦笑道:
“鋒哥天資之高,乃是我平生罕見,若是放你在湖上,郁慕高和郁蕭貴又要為你頭痛了!只可惜我等被困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每天看著青池宗與妖王博弈。”
“贏了殺回來的妖物歸青池宗,輸了就要葬身妖腹,成為那些妖物的補品,當年咱這城頭上五十六人,如今不過十五名,久賭必輸,久賭必輸……”
李玄鋒呵呵一笑,答道:
“你倒是越來越不怕死了,這話也敢光明正大地說出來?”
“害…”
費逸和嘆了口氣,神色疲憊且無奈,開口道:
“咱們這些人都是遲早要死的,青池宗哪里在乎我們怎么想?”
李玄鋒又抿了口酒,眼神幽深,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聲道:
“我聽說那青池宗要召集一群陣法師前來倚山城修繕陣法?”
“不錯。”
提及這事,一眾人皆是滿心歡喜,期待不已,費逸和哈哈一笑,答道:
“這得有十年了,與外界隔絕了這樣久,總算是有人能上來了!也不知這些年外頭如何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