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圓滿……”無面仙喃喃低語，難掩憧憬之意。
“道友所言，的確在理。可如今，他強我弱，若是所謂圓滿當真需要我們再度相合，恐怕我才是被狩獵的那一方。”
“恐怕你內心早就隱隱明白這個道理了，所以才一直躲著罷。”李凡一語道破天機。
“至于他強你弱……道友不必擔心。有我助你一臂之力，區區何干仙，不足為懼。”
無面仙對另一個自己的具體實力是有著清晰認知的。而跟李凡之間，僅僅是通過無面石像遠距離通訊。
故而對于李凡這勝券在握的態度，他心底還是有些許懷疑的：“道德真仙，早已經超脫。道友究竟何等實力境界，竟然有如此信心？”
李凡笑了笑：“我也不過是小小超脫罷了。之所以言不足為懼者，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我？”無面仙微微一怔。
“所謂，攻敵之必救。有你在，我就不必滿山海去找他。只需故意暴露你的蹤跡，而后布下陷阱、守株待兔。以有心算無心，自然穩操勝券。”李凡淡淡說道。
“你為何會選擇幫我？是跟他有仇，還是因為玄天王的原因？”無面仙心中有些不解。
“非也、非也。只是單純想會一會這位道德真仙罷了。”
李凡的答案有些出乎無面仙的意料之外，故而他陷入了好長一陣沉默中。
“其雖無德、狂悖無道，然自身道德流轉趨近圓滿。對于外界一切不和諧惡意，都極其敏感。想要算計他……恐怕難上加難。”
“你每告多一點關于他的信息，我們的勝算就高上一籌。”
李凡的話讓無面仙頓時啞然。
并沒有就這么簡單答應李凡，無面仙在沉默之后，只是回復：“我需要，仔細考慮一下。”
“無妨，我也只是一時興起罷了。等你想通了，隨時可以通過這石像再聯系我。”
“對了，還有一事……”石像中氣息波動即將斷開之際，李凡忽的又突然問道。
“當年玄天教破滅、玄天王莫名失蹤之際，玄天教內、你的石像頭顱，莫名裂開。而后兲獸更是朝著你之所在，發送了一道循訊息……”
“你可知，當年玄天王究竟遭遇了什么？又向你傳達了什么信息？”李凡目光幽幽。
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當年他遇到危機時，的確我曾出手相救。但真正護其周全的，另有他人。至于他對我說了什么……”
“這我卻不能告訴你。”說完這句話后，玄天石像中的氣息便徹底消失了。
李凡哂笑：“不愧是道德真仙中的德。”
隨手將無面石像收起，這一世倒是不著急還真結束。看看有沒有機會，會一會那道德真仙。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無量壁依舊在內心瘋狂自語，祈禱著李凡的離去。
而似乎真如它所愿的那般，李凡身形微閃，消失不見。
上一刻還一動不敢動的無量壁，此刻瞬間就裹挾著白漱月的尸首，朝著高墻瘋狂逃遁。
“我就知道本大爺最終能逢兇化吉。”
“不過最近也當真是流年不利，屢遇兇險。還是盡快找個安全地方，先躲一陣子再說吧。”
“躍過星海禁制的瞬間，會有二重導向。既然禁制外星海走不通，那就去另外一處……”心中做了決定，無量壁火急火燎的，想要逃離。
正當高墻在望之際，前方一道身影再度閃現，攔住了去路。
又是李凡！
無量壁心神一窒，身形猛地頓住。
“這兇神怎么又回來了？”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別無其他應對之法，無量壁只能硬著頭皮、心中再度默念。
然而這一次，咒語卻失效了。
“我有些好奇，會什么你會對她這么好？”
“怎么看你也不像是那種不計回報、只是付出的性情。雖說她天資的確不俗，超脫有望。但那定然是若干年后的事情了。為了虛無縹緲的未來，甚至都愿意將自己肚子里多年的珍藏全都消耗掉……”
“難道，這短短時間內，你便跟她相處出了真摯的感情？”
李凡微微屈指，無量壁便落入他掌中。
他話里的“她”，自然就是指的白漱月。
雖然無量壁自身的價值，如今已經不被李凡看在眼里。
但在看到無量壁逃走時、仍要帶著嬸嬸尸首之后，李凡卻是對無量壁的動機，來了興趣。
無量壁是什么性格，他早就一眼看穿。
按照常理來講，它絕不會對還是凡人的白漱月，會有如此巨大的付出的。但卻偏偏為之……
事出反常必有妖。
雖是提問，不過李凡也不指望無量壁會自己老實回答。
五指微微用力，道道微光，滲透進入無量壁中。
無量壁的種種思量，皆化作流光，被李凡所掌握吸收。
“幫助其一分，未來便會有十分的報酬。這種直覺……”讀取到無量壁的動機之后，李凡的眉毛不禁輕輕一揚。
作為幕后的操縱者，李凡自然清楚無量壁的這種直覺是極其準確的。
直覺預警同樣準確無比的李凡，自然對無量壁的這種“直覺”，產生了興趣。
“一份付出，十份回報。既是準確，又是錯誤的。嬸嬸如今的天資，還不足以支撐到她這一世就直抵超脫之境。所以這一世能夠給無量壁帶來充足回報的概率，無限趨于零。”
“但無量壁的直覺，卻又是如此強烈。”
“難道，它的直接所預見的回報，并非指向這一世。而是……”
“接下來，不斷發動還真后的數十世？”
李凡眼睛微微瞇起。
雙手忍不住在無量壁表面輕輕撫摸起來。
乍一看，這種猜測似是無稽之談。
不過是用來建造道宮的瓦片，何德何能，竟能遇見還真后的未來？
但……
李凡之所以能天馬行空的想到這一點，同樣是自己直覺指引！
對于自己的直覺，李凡是極其信賴的。
“無限靈性，是還真附著在我身上的根本原因。”
“而我之直覺，也是奇異非凡。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無量壁，或許是突破契機所在。”
“直覺預警，竟能到此程度？”李凡手指在無量壁上不斷輕敲，暗自思忖著。
這等靈覺，放眼山海，似乎也是極其少見的。
然而或許又只是尋常狀態下，極難察覺罷了。
“以山海之無限，能夠每每在關鍵時候，靈光一閃。憑著本能，趨吉避兇者。也屢見不鮮。”
“趨吉避兇、趨吉避兇……”
李凡忽的想起了，曾經初入修行時，遇到的琉璃島天寶樓掌柜，殷雨珍。
她雖是一介凡人，卻有著能夠趨吉避兇的異能。
正是預感到幫助李凡，將來會有無窮的好處，所以她才會屢屢不吝饋贈。
“凡人之軀，自然無法察覺到我身持還真。”
“但卻能指向我之將來。”
李凡又想到，后來在明月湖建立明月宮，大肆放貸收斂貢獻度，最終引來合道修士清理的時候。
殷雨珍同樣得出了大吉的預感。
后來的確，合道修士感應到了藍羽的噬元往生大陣，在關鍵時刻離去，饒了眾人一條小命。
當時李凡也以為，此大吉對應的是此事。
但……
“雖死里逃生，卻也經歷一番兇險，絕談不上大吉之說。”
“真正的大吉，指的是……”
僅憑自身思緒推衍，幾乎完全無法找到答案。
但倘若依照直覺，順勢推理。
李凡再度得出了一個看上去難以想象的結論。
“此大吉，同樣指向我！”
“在此之前，殷家姐妹，始終在我手中、受我壓榨。整日忙碌明月宮事務，雖漸有修行天資，卻終究無法再進一步。”
“但此次險死逃生之后……”
“我便遭遇了那元嬰修士。雖以筑基之軀，逆斬元嬰。但終究落了個同歸于盡的結局，結束了那一世。”
“我之死，對于殷雨珍而言，卻是大吉。”
“此乃應有之理。正好似鳥出籠，虎歸山。自此之后，姐妹倆不再受我壓迫奴役。”
“但……”
李凡微微怔住：“我還真后，山海一切便被重置。一切回歸原點。”
“大吉又從何來？”
“是我想多了，還是……”
仿佛觸摸到了還真的秘密，李凡心臟無端的劇烈跳動了幾下。
從頭到尾，將思緒重新整理一遍。并非靠著尋常的理性推理，而是多依賴內心敏銳直覺。
李凡再度得出了一條匪夷所思的結論。
當自己還真之后，原本的可能性，似乎依舊會存在。并且還會依照時間長河奔流的方向，繼續發展下去。
但這推理出來的，卻又與李凡自己的經歷，充滿了矛盾之處。
“究竟為何？”
“還真，究竟是不是重置山海？”
在此之前，李凡對這一點沒有絲毫的懷疑。
畢竟那些超脫可能性、游離于山海之間的強者，也都隨著他的一聲聲“還真”，回到了初始錨點。
但當自身直覺，指向了一個完全相悖的結論之后。
李凡有些懵了。
以現在他對“直覺”的了解，似乎完全無法解釋如此矛盾之事。
“好在，我已經發現了其中的蹊蹺之處。”
“可惜這一世玄黃界已經被毀，否則，或可將殷雨珍抓過來，仔細研究一番。”
“眼下這無量壁，也是個值得關注的對象。”
在李凡過去的輪回中，似他這樣擁有極度敏銳直覺的存在，并不多見。
無量壁自身屬性，價值平平。但這份直覺，怕是山海罕見。
“其他可能性上的殷雨珍，無量壁。究竟有沒有這等直覺？”
“亦或者……”
李凡忽的目光一凝。
他曾經遍游百分之一山海，無數的可能性，存在著不同情形下的玄黃界。
“或許，這些玄黃界中，都沒有其他殷雨珍的存在。”
“就跟我一樣。”
“其他可能性中的李凡，都非李凡。”
“直覺，源自山海獨一？”
李凡心中微動。
“現如今的山海，并非完整的山海、真正意義上的無限。而是遭受道湮侵蝕，千瘡百孔的殘余。”
“從理論上講，的確有那么一些生靈，會是山海獨一份。”
“此山海獨一，跟諸我歸一的圓滿超脫境界相似，卻有著本質的不同。”
“超脫圓滿，因山海獨一強。”
“而這些特殊生靈，則因山海獨一弱。”
“當然，我不在其列。”
“這些生靈，雖注定與超脫路途無緣。但卻也因禍得福，覺醒了特異至極的神通。或許，每一位超脫圓滿的強者，都具備這等能力？”李凡不知。
最關鍵的是，這種奇特直覺，所感受到的于還真輪回中的異常。
“看來，還真的運作機理，還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真作假時假亦真……”
李凡內心重復此七字，暗自隱去身形，將手指無量壁放開。
仿佛自沉睡中驚醒，無量壁原地愣了許久，終于恢復了意識。
“我居然沒事？那惡人竟然放過我了？”
無量壁呆了呆，而后大喜：“果然本大爺吉人自有天相！”
掃視四周，發現白漱月的尸首還在。
頓了頓，內心一陣糾結。
最終還是遵循本能，裹挾著其尸首，繼續朝著高墻逃竄。
“應該還能搶救一下。”
很快無量壁就帶著白漱月再度穿越了高墻。
這一次，無量壁上綻放出陣陣青光。
顯露出了仙器底蘊后，它穿梭來到了被廢棄的爛柯道場之中！
“這里是？”
無量壁掃視左右，有些驚疑不定。
“有些眼熟……”
“還好似乎沒什么威脅了。”
暗自嘀咕著，無量壁深入爛柯道場。
來到了道場控制中樞。
看著倒了滿地的各種物件，無量壁仔細辨別一番后，不由大喜：“設施竟然還算完好。”
一陣幽邃青光，掃過四周空間。
原本靜止的死物，竟忽的活過來般。
呈現出它們在過去時候的幻影。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無量壁將每一種物件的操縱之法記下，內心得意不已。
“大爺我能被圣君挑中，焉能沒有兩把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