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權的交替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沒有什么大事發生,一切照常的前提下,滿朝文武也已經習慣了始皇帝不在的情況。
畢竟始皇帝都已經下旨讓趙泗扶蘇父子二人理政,作為臣子,不論如何也得主動適應,總不能屁大點小事都要去打擾遠在湯泉的始皇帝。
況且縣官不如現管,很多政務都是具有時效性的……
而另一邊,距離咸陽有兩天路程的湯泉……
宮室之內,有冒著熱氣的水流自山間孔隙溢出,人工牽引開鑿,又匯成湯泉,升騰著冒著熱氣。
泉眼一共有三處,分散分布……
三個泉眼溫度不同,一處泉眼水溫大約只有二十度左右,一處水溫大概在四十度,一處水溫在五十多度……
因此也形成了三個溫度各不相同的湯泉。
因為被人工開鑿,湯泉匯聚,致使周圍溫度較高,因此湯泉周邊的植物生長也有些反季節……
明明快到冬天,卻依舊有花花草草……
不過離湯泉稍微遠一些就沒了,完全依賴湯泉的溫度,亦或者下一場大雪,也是差不多要死的。
始皇帝袒露著胸膛,身上披著一件松散的薄衣,靠在躺椅之上,歪著頭看著宮女抱著小稚奴在水中嬉戲。
小家伙一個多月了,這會越發好動,已經能勉強進行簡單的蠕動了。
小稚奴膽子很大,也不怎么怕生,在水里玩的特別起勁,還能夠不靠人幫助在水里游泳來著……
這是嬰兒的本能,始皇帝并不了解,他只以為自家重孫子是天生神圣,才多大,都會鳧(fu)水了。
“頓弱呢……”始皇帝擺了擺手隨口問道。
“臣在!”
始皇帝剛剛開口,一個沉悶的聲音自一側傳來,樹下,一個沉默寡言的身子正靜靜站立著。
“你方才就在這里?朕怎么沒瞧見?”始皇帝怪異的看了一眼距離自己也就十幾步的頓弱。
沒注意到來著,還是說把他忽略掉了?
“臣一直都在!”頓弱開口。
“咸陽那邊有什么消息么?”始皇帝開口問道。
始皇帝是出來散心放權的,不是為了做幕后大佬,雖然出于負責,依舊讓頓弱的黑冰臺負責消息匯總,不至于斷了耳目,但是沒有什么大事的前提之下,始皇帝不問,頓弱也不會天天閑的沒事匯報。
始皇帝問了,頓弱自然是事無巨細將近段日子匯總而來的消息逐一匯報。
從趙泗召集臣子,到扶蘇趙泗父子二人開誠布公,一直到朝政的正常進行,大秦的正常運轉,權力的更替并沒有產生什么波瀾,始皇帝的兒子和孫子似乎將這一切處理的都很不錯,大秦離開了自己也依舊在正常的運轉。
“看來,沒了朕,秦國也依舊無事發生嘛。”始皇帝笑了一聲。
“陛下言重……”頓弱聞聲輕聲開口。
“行了,朕又不是惺惺作態之輩,這是好事……”
大秦如果缺了他始皇帝就要立刻進入崩潰的邊緣,那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雖然萬千系于一人聽起來很好聽很帶感,但是作為一個皇帝,這是最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而可悲的是,在幾年前,大秦就一直處于這種狀態,始皇帝莫說是出來度假,便是政務,一天也不能荒廢懈怠。
所有人在畏懼和臣服之下都在盯著這位偉大的君王,只要露出一絲疲態軟弱,他們就會開始試探和嘗試。
而現在,大秦離開了始皇帝,還在有條不紊的運轉,大秦,無事發生……
這對于始皇帝而言確實有一種叫人懈怠的荒涼……
或許那些臣子其實也不怎么喜歡面對他這樣一個領導,畢竟相比較起來,不管是扶蘇還是趙泗,看起來都更加親近,更加好相處,沒那么嚇人。
正歪著腦袋聽頓弱匯報,情緒紛雜之際,忽聽得幾句稚嫩的呼喚。
“小稚奴叫人了?”始皇帝猛的直起來,看見小稚奴在宮女的懷里正伸著雙手朝著自己呼喊。
聲音很清晰,而且目的性也很明顯,就是在叫自己。
當然,這個叫法不夠正統……基本不會用于書面和正式場合。
但是,始皇帝清楚這是在叫自己。
就像嬰兒初開口叫爸媽一樣,實際上這就是嬰兒最本能也是最快可以學會的語言。
只不過正式用語又有區別罷了,嬰兒自然是不用計較那么多的。
始皇帝驚喜的從躺椅上爬起來,也沒工夫再聽頓弱匯報國事,上前歡天喜地的接過小稚奴。
小家伙臉上帶著笑容,啊巴啊巴的叫著,粉嫩嫩的小臉直讓始皇帝的心窩窩都軟了下來。
“小公子這才不夠兩個月吧……”一旁的頓弱見狀輕聲開口當了個捧哏。
“生而神靈,五十天既能言,恭喜陛下!”頓弱開口說道。
“縱是黃帝,也莫過于此了!”
關于黃帝的神話記載很多,通俗來說就是黃帝生而神靈,六十天能言,少敦敏……總之就是出生就和別人不一樣,這還是口口相傳的傳說。
可是小稚奴不一樣,人家是貨真價實擺在那里的奇葩。
哪有小孩子五十天就會開口叫人的?而且還是有意識有目標的叫?
“朕的重孫子,自然是不一般的!”始皇帝瞇著眼睛抱著小稚奴接受了頓弱的彩虹屁。
“陛下德高三皇,功蓋五帝,小公子應運而生,自是當然!”頓弱附和了一句。
頓弱不擅拍馬屁,但是這種事情惠而不費,況且也是基于實際情況,說兩句吉祥話自然并不妨礙。
“蒙毅呢?園子可曾墾好?”始皇帝開口問道。
頓弱的彩虹屁始皇帝欣然笑納,當然,始皇帝更在意的并不是這些,主要的東西該測試還是要測試。
五谷豐登才是關鍵所在!
眼下秋收已過,趁著這個功夫,始皇帝帶著小稚奴溜了出來,卻沒忘了正事。
頓弱負責整理咸陽信息,蒙毅則負責行程制定和日常安排,以及墾荒種田。
趙泗培育高產五谷對始皇帝沒甚么隱瞞,這么長時間了,始皇帝自然也知道該如何測試。
無非就是糧食種下來以后每天閑的沒事抱著小稚奴去溜達一圈。
嗯……然后等著明年夏天,就可以確定小稚奴到底有沒有完全繼承趙泗的神異之處了。
“已經墾好了,現在正在播種。”頓弱開口說道。
“去看看!”
始皇帝聞聲,貼心的親自動手給小稚奴換好衣服,然后抱著自家的好重孫直奔蒙毅墾田的地方。
眼下隨行的宮人士卒正在耕種……
大號的曲轅犁在耕牛的帶動之下犁出來筆直的痕跡,種子播撒其內。
種的是麥子……
剛好種完用不了多久就要過冬,過完冬到夏天差不多就能收獲了。
“陛下?”
蒙毅正在旁邊監督,注意到始皇帝的身影趕忙迎來。
“來看看田墾的如何。”始皇帝沖蒙毅招了招手示意蒙毅過來。
“再叫一下看看!”始皇帝捏了捏小稚奴的臉蛋。
小稚奴很給面子,五十多天的小家伙會開口叫人可是給蒙毅驚的不輕,緊跟著也發出了贊嘆并向始皇帝送來一大串彩虹屁。
隨行的宮人自然不用多說。
始皇帝美滋滋的笑納這些彩虹屁以后,抱著小稚奴從田地里面走了一圈。
“嗯……應該就可以了吧。”始皇帝想了一下。
之前也問過趙泗,反正趙泗就是這么操作的,以后就每天來一趟吧……
等到糧食出產,一切自然就見分曉。
小稚奴開口叫人很顯然讓始皇帝對小家伙更加親近了,簡直恨不得親自給小家伙把屎把尿。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始皇帝甚至都想給孩子喂奶……
始皇帝有很多孩子,也有很多孫子,但因為種種原因,其實相處的時間都不長。
嚴格意義上來說,小稚奴還是始皇帝第一個全身心投入親近的娃。
五十多歲的老人家了,還是頭一趟當奶爸……太爺。
好在小稚奴不哭不鬧還愛干凈,始皇帝帶娃感覺十分良好,甚至頗有怡然自得之感。
一整天功夫全在娃身上度過了,始皇帝還是第一次完全放下了公務以后不覺得空虛和浪費。
直到晚上,始皇帝才接到趙泗派人送來的騷擾短信。
“來,看看你爹寫了啥……”始皇帝抱著小家伙打開了信件。
洋洋灑灑,狗屁不通,馬屁一串……
始皇帝大略掃了一遍,哦,原來是為了蓋印這種屁事。
這事說來其實挺大的,畢竟這事在分享始皇帝的權勢。
可是始皇帝并不在意,趙泗這孩子早晚要繼位的,這是他看好的繼承人。
本來不想搭理趙泗,但是小稚奴頭一次開口叫人,始皇帝還是決定給趙泗分享一下這個好消息。
這個沒良心的爹,寫了這么多字,居然都沒有提起來小稚奴?
始皇帝好一通炫耀小稚奴對自己的親近以及開口叫自己的事情,批評了一下趙泗對小稚奴的漠不關心,也表揚了趙泗和扶蘇的開誠布公,最后告訴趙泗,可以放手施為,像這樣的小事情是沒有必要向自己稟報的,要信得過你的爺爺。
始皇帝心情很不錯,若不然也不至于寫這么多。
趙泗得到了滿意的答復,一邊驚訝于小稚奴會開口叫人,一邊還得安撫一下母子分離的虞姬。
畢竟剛剛出生一個月多一點就被孩子他太爺帶走了,虞姬心里要沒點難受怎么可能。
不過虞姬也不傻,始皇帝親近小稚奴是好事。
始皇帝把娃帶走,也算是變相的給了虞姬和趙泗二人一定的相處空間。
有了孩子以后,夫妻的二人空間那可是彌足珍貴。
哄好虞姬以后,趙泗叮囑虞姬如果想念小稚奴可以去湯泉去小住一段時間,畢竟離得也不是很遠,你現在是小稚奴他娘,母憑子貴,不用這么謹小慎微。
至于趙泗,指定是沒啥功夫了,現在咸陽始皇帝已經走了,他可就跑不脫了。
得到了始皇帝的最終許可,和父親扶蘇仔細商議以后,趙泗認為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好了,因此決定,正式親手拉開改變大秦的序幕。
翌日,早朝召開。
三公九卿照常奏事……
扶蘇和趙泗父子二人依舊保留原位,坐在主位兩側,盡管始皇帝不再。
扶蘇緘口不言,趙泗則時不時問詢一些細節。
扶蘇在有意識的給趙泗更多和臣子交流的空間,譬如在一些細節問題詢問以及下達指示的時候。
權威就是從這種點點滴滴的小事建立起來的。
包括扶蘇的黨羽,以馮去疾為首的御史團以及一些郎官在奏事的時候主動詢問扶蘇,扶蘇也會明確的告知眾人,事皆問太孫。
馮去疾心知扶蘇在支持趙泗獲得更多的權力。
老狐貍有一點好,不會頭鐵,凡事伶的清。
扶蘇要和趙泗父子團結,馮去疾不會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野心去挑撥離間。
待三公九卿奏事完畢,趙泗問政結束,趙泗也適時開口。
“諸卿倒不必急著離去,既然現在都在,孤有三件事也順著向諸卿公布一下,諸卿正好議一議,若沒什么異議,就公諸朝堂便是。”趙泗開口說道。
“殿下請講!”李斯充當了捧哏的角色。
“其一事,喜為干吏,經孤考校,有治國之才,孤打算把他提拔也咸陽縣令,李相怎么看?”趙泗開口問道。
“自無不可!”李斯點了點頭。
一個咸陽縣令,確實不是啥大事,最起碼對于在場的眾人來說確實微不足道,因此沒什么異議就通過了。
“其二,孤打算將中尉改為執金吾,司掌徼循京師,禁備盜賊;逮捕罪犯,審治獄案,……諸卿以為如何?”趙泗笑著開口問道。
喜擔任咸陽縣令確實只是個開胃小菜。
真正的重頭戲在中尉改執金吾。
執金吾的前身是中尉,秦朝就已經設置,主要是掌管京師屯戍兵事,以及治安。
趙泗將其職能改成了專門負責治安和糾察。
這是很合理的事情,羽林軍早就獨立出來了,拱衛京師是羽林的事情,其實這個時候已經和中尉的職能產生沖突了。
趙泗只不過是將歷史的車輪提前了那么一點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