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攆兜兜轉轉,時間稍縱即逝。
伴隨著冰雪逐漸消融,寒冷的冬天安然度過。
隨著駕攆的不斷行進,春天緩緩道來。
或許是始皇帝于東郡的殺戮震懾住了心懷不軌之輩,一路直上平平穩穩,并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發生,這一路上過于安靜了,甚至連刺殺都沒有發生過一次。
第一批播種的紅薯土豆和玉米已經收了,產量依舊一如既往的高,始皇帝下令由官府統一于各地進行紅薯土豆玉米種子回收和推廣。
三種仙糧產量很高,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兩年,就能夠徹底普及大秦全境。
至于針對于南越乃至于楚國南部地區的開水令也已經下達。
瘴氣比較少的地區喝生水死亡率沒那么高,但是嶺南一帶不能喝,必須強制推行。
那地方還處于開闊時期,地廣人稀,沒幾個人愿意往那里移民,現在嶺南一帶每一條人命都是寶貴的資源。
而石涅的普及應用逐漸進入正軌,不過因為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石涅礦產,趙泗一路宣傳,目前使用石涅生火的人越來越多,不過還局限在石涅礦產產地附近。
想要等到石涅完全普及和薪柴木炭并駕齊驅,必須得等著石涅開始大規模開采,由官府參與石涅的市場流轉。
石涅礦產如今算是被整體收歸國有,目前各地官府也已經開始籌備開采,同時官府也在進行蜂窩煤制作和煤爐制作。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到明年的冬天,石涅就可以初步通過官方售賣和運轉在大秦流行起來。
高門大戶用不用石涅不好說,底層百姓肯定是用的。
這玩意便宜耐用,僅這兩點優點就足以撕開市場了。
大秦的將作少府也算是又多了一項進賬,畢竟燒火也算是千家萬戶之所需,雖然定價比較低廉,但是勝在需求量比較大,要細水長流。
而來自于扶桑的金銀礦產正在源源不斷的朝著大秦繼續運輸,今年冬天剛過,大秦方面又緊急派遣了三十艘大船參與扶桑金銀運輸。
目前大秦初期籌備再次建造兩百艘大船,資金剛投入進去沒多久,扶桑那邊運輸回來的金銀礦產已經給大秦回了一半的血,用不了一年時間,大秦就相當于一毛錢沒花白多了兩百艘大船。
“秦國……變了!”
張蒼看著陳平,眼中閃過一絲沉凝。
“平,如果是以前,我或許會覺得,將希望寄予主公身上是一種虛無縹緲的事情。
但是現在不同,平,你看到秦國的變化了么?”張蒼臉上帶著笑容開口問道。
“我自然看到了。”陳平點了點頭。
他們所說的變,不是什么仙糧,也不是什么石涅。
而在于秦國官鹽降價,石涅這樣的官方完全壟斷的礦產定價居然如此低廉。
以及新增的兩條律令,約束百姓使用石涅要及時通風,約束百姓在瘴氣繁雜之地要多喝熱水。
“秦國的糧食產量越來越高,就連麥子都已經出產了,據說畝產也在五六石了,如今五谷的產量翻了足足一倍,更不用說有紅薯土豆玉米三種高產仙糧,可是徭役賦稅迄今為止卻一點沒有漲,始皇帝甚至沒有召開朝議商討,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陳平認真的開口說道。
秦國之變,變在原本殘酷的秦法忽然多了幾分溫和。
在于秦國對于黎庶無休止的壓榨和索取忽然就停了下來,甚至對于黎庶多了那么幾分寬容。
秦國的變化是悄無聲息的,最關鍵的是,秦國目前的治國手段,開始逐漸背離了商君的馭民五術。
甚至就連始皇帝本人,都不急躁了。
而這一切,是趙泗一人帶來的改變,這是不可置信的。
甚至已經不是趙泗來針對大秦二世而亡的命運來力挽狂瀾了。
而是趙泗說自己打算怎么做,始皇帝點頭就同意了,甚至不需要召開朝議,直接下令。
始皇帝在做出改變的同時,甚至還主動的幫著趙泗擋住了壓力。
大秦的這些改變,要是放在朝堂上去討論,沒個三天三夜都說不明白。
“是啊,多虧了主公啊!”
張蒼點了點頭,看向車架之中不顯眼的那一輛正在晃動的馬車。
春天到了,動物們忙著繁衍生息,趙泗也沒閑著。
略微清洗了一下身體,趙泗將手指指向輿圖,借著燭光仔細分辨。
“淮陰,明天就要到淮陰了!”
這可是兵仙韓信所處之地!
大秦在張蒼陳平二人眼中,發生了劇烈到了足以翻天覆地的改變。
可是對于天底下萬萬千千的黎庶來說,他們能夠感受到的變化還是極小的。
充其量也就是,今年好像,沒那么難過了?
這些東西,還不足以讓他們切實的感覺到大秦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大秦了。
社會的變革,越往下,反應的也就越慢。
比起來這種國家大事,他們更在乎的是有沒有好處落在自己身上,如果沒有的話,他們寧愿入關注家長里短,在一天的繁忙過后,去找一些樂子。
對于屠戶硙來說,大概就是如此。
硙的母親生他的時候是在石碾旁邊生的,所以他生下來就叫硙,沒有姓。
真正的黎庶大部分就是這種人,生的時候看到了啥就叫啥,也沒有姓氏。
硙如今于城中學習屠戶手藝,如今已經和眾多學徒混了個熟悉。
韓信一如既往的衣冠端正,腰間佩戴者寶劍在大街之上經過。
韓信的賣相著實很好,他身形高大,面如冠玉,整個人雖然貧窮,但是衣服卻干干凈凈,腰間還佩戴著寶劍,一眼看過去就像是公子哥,不像是窮苦到吃飯都吃不起的人。
然而韓信確實吃不起飯了,現在他的肚子還空空如也。
性格放縱而不拘禮節。未被推選為官吏,又無經商謀生之道,又不懂得從事生產,如今早已經是一窮二白。
以前尚且可以靠著南昌亭長混吃混喝,后來被南昌亭長的妻子擠兌一番,韓信也不好再去。
如今就純純是饑一頓飽一頓,有時候會去漁獵解決一下自己的生存問題。
但是,這些都不影響韓信將自己收拾的板板正正。
人雖是微末之身,處于草芥之間,但心依舊要如鴻鵠,而不能視自己于燕雀。
韓信是心有大志的人。
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
盡管有過迷茫,但是韓信依舊相信自己不會蹉跎一生,總有一天會飛黃騰達。
然而韓信的作態落在所有人眼中也就是假清高,窮講究,不事生產,游手好閑罷了。
只不過,韓信并不在乎這些評價,他聽的太多了,流言蜚語影響不到他什么。
這一天,韓信一如既往的走在淮陰的大街之上。
幾個年輕屠戶推推搡搡的擋住了韓信的去路。
韓信眉頭一皺準備繞開,卻不料又被團團圍住。
“何故阻路?”韓信手下意識的扶住劍柄。
這不是這群屠戶第一次來找韓信麻煩了,只不過韓信大多數都會刻意避開。
客觀來說,韓信目前就是被校園霸凌的那一個。
“又穿戴的這么整齊,韓信,你今天吃飯了沒有?倘若還餓著肚子,我們這里還有下水,且送給你吧!”一個屠戶故意圍著韓信轉了一圈。
圍觀人群皆忍俊不禁。
該說不說,韓信風評確實有點一般。
淺水養不出來真龍,根本問題不在于淺水沒有真龍種子,而是在于真龍在成長的過程中,淺水里的王八魚蝦會想盡辦法的把真龍變成泥鰍。
這里是難以容得下異類的。
左右談論的都是家長里短,韓信自然無法合群。
乃至于他被霸凌的這一刻,大多數人也只是覺得好笑。
反正也就是口頭上欺辱一下,找個樂意,又不會掉一塊肉。
至于動手?秦國嚴格規定,私斗是要犯刑的。
淮陰的縣令是個有能耐的,入職以后直接逮捕了一大堆潑皮游俠,險些將淮陰的牢獄填滿,沒有人敢當眾違反秦律。
他們也就僅限于口頭上取笑一下韓信了。
“不需要伱們記掛!”
韓信嗤笑了一下,他知道這群屠戶不敢對自己動手,因此眼底只有輕蔑。
說罷就欲離去,幾個屠戶卻不斷的用身體阻擋住韓信的去路。
前后左右,不管從哪個方向,盡不能去。
“徒逞口舌之利,你們又有什么可以驕傲開心的呢?我就站在這里,你們人多勢眾,你們不敢對我動手,將我攔在這里又有甚么用呢?”韓信眼中依舊是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的。
跳梁小丑罷了,他們根本不是一類人。
眼下的韓信,只想盡快的離開這個地方,和他們糾纏,沒有任何意義。
韓信的話又引來一陣哄笑,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畢竟在這種時候,樂子人才是大多數。
只是或許被韓信的話觸及靈魂,這群屠戶卻坐不住了。
“韓信!”
“你雖然長的高大,喜歡佩帶刀劍,其實不過是個怕死的膽小鬼罷了。”
韓信輕笑了一下:“我怕不怕死,不需要你來評價。”
“你要不怕死,就拿你的佩劍刺我,你自然可以從容離去,如果怕死,就從我胯下爬過去。我們也可以放你走!”
屠戶們惡狠狠的擋住了韓信的去路。
“否則,你就不要走了!”
而此刻的趙泗,尚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