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能停的徭役都有哪些?”
車架行進之中,趙泗仔細盤算。
目前大秦的徭役有正在打地基的阿房宮,北邊正在修建的長城,秦始皇陵,百越之地的城池修筑和道路建設,以及天下各地的馳道鋪設以及溝渠修建。
這個時代是役兵制,也就是說,目前北境長城的三十萬駐軍,百越之地的六十萬駐軍,都算是徭役。
加上南北二地的駐軍,天底下所有的徭役發動人數超過兩百萬。
停哪些?
停止北境長城的建設么?那長城軍團要不要裁軍?兵役也是役。
停止南邊的百越征服計劃么?眼下的百越剛剛被征服,還尚未完全納入統治,城池道路都要重新修建,還需要大量人手開荒,才能夠真正意義上把百越納入大秦的統治之中。
算來算去,趙泗發現。
不影響大秦現狀且能夠停止的徭役,也就只有阿房宮的建設和秦始皇陵了。
天底下各地的馳道也可以暫緩修建,溝渠鋪設可以稍微放緩。
北邊三十萬,南邊六十萬是萬萬動不得的事情。
“難怪始皇帝一直沒有明確表態……”趙泗恍然大悟。
以趙泗目前和始皇帝的接觸來看,始皇帝絕對不會放棄匈奴攻略計劃和百越征服計劃。
趙泗倡議停止徭役,無外乎就是建議始皇帝停止阿房宮的修建和秦始皇陵的修建。
陵寢和宮殿啊!
站在趙泗一個現代人的角度上來看,這兩件事或許是最無關緊要的事情。
可是站在始皇帝乃至于文武百官的角度上來看,真的是這樣么?
陵寢是人的安息之處,是靈魂的長眠之所,而宮殿更不用說,天子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
現代人認為的面子工程,世界奇觀,對于古人來說是具有真實意義的。
“暫緩修建呢……”趙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有璞玉光環在,現在的始皇帝不過五十歲罷了,堅持鍛煉身體,活到八十問題應該不大。”
“遷貴令執行結束,大秦就有足夠的人手和錢財了,暫緩個兩年時間,應該沒什么問題吧?”趙泗認真的想到。
百越和匈奴那邊的徭役肯定不用想了,邊疆之地,戰機稍縱即逝,停不得。
陵寢和阿房宮停個三年五載,趙泗認為問題不大。
“大不了……到時候我來修嘛……又不是沒見過秦兵馬俑!”
“回頭陵墓里面弄點澆筑點飛機坦克航空母艦,還能給現代人來點世界未解之謎……”
擺在趙泗面前的問題其實很簡單。
不降低徭役和賦稅,民憤無法平息,黎庶的心無法安定下來。
黎庶之心不能安定,施行遷貴令就是給六國舊貴可乘之機,稍有不慎就是兵災之禍,甚至會釀成人間慘劇,大秦就算能夠取得最終勝利,可是受傷的終究還是千千萬萬的黎庶。
“先從阿房宮和秦始皇陵這邊把徭役賦稅降下來。就能抽出手來料理六國舊貴,料理完六國舊貴,他們積攢的財富,他們畜養的奴隸,就會落在大秦的袋子里,到時候人手充足,國內安寧,錢財足夠,陵寢和阿房宮不是隨便修?”
趙泗想了很久,最終認為這件事還是有可行性的。
又不是無限期暫停,最多兩三年時間,把六國舊貴一窩端了,就能繼續重新修建,何樂而不為?
“不過站在始皇帝的角度上來看……哪怕是暫緩兩年修建,想要做出決定,恐怕也殊為不易……”趙泗嘆了一口氣。
畢竟……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何時死去。
“況且,放在有些帝王身上,只怕寧愿停止百越和匈奴的征服計劃,也不愿意暫停陵寢和宮殿的修建。”
趙泗可以肯定,遷貴令是始皇帝必然會施行的政策。
也想清楚李斯臨走前對自己說的話。
始皇帝已經看清楚了,徭役和賦稅降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只是始皇帝還沒有做出來最終決定,在哪里把徭役和賦稅降下來。
趙泗現在再行提議,也無異于多此一舉。
始皇帝,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個中原因?只不過這個決定,對于始皇帝而言,也未必那么好做。
一邊駕車,一邊自我反省,在想清楚其中緣由以后,趙泗意識到自己的屢次提議確實有些冒犯。
也難怪李斯一直沒有提徭役賦稅的事情。
今日李斯之所以開口,恐怕也只是為了幫助自己彌補。
“倒是多虧了李相了……”趙泗搖頭失笑,意識到自己在政治這方面,確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若不是自己有璞玉光環,深得始皇帝親近和喜愛,始皇帝也確確實實離不開自己,就自己這沒有半點心眼,不是李斯刻意提醒都想不明白的樣子,恐怕別人稍微給自己上點眼藥,就在不知不覺中觸怒帝王了。
“這彎彎繞繞的……實在麻煩……”
趙泗涉足官場不深,但已經初步感受到了其中疲憊……再一想日后自己還要主持遷貴令改革,和各種各樣的大能交手博弈,只覺得土都要埋到自己脖子上了。
一路思索,駕攆直奔封田而去。
趙泗下車,照常在田地之間行進,璞玉光環開到最大,以籠罩所有的農作物。
又是一個月的時間過去,如今的小麥已經發了出來,綠油油的分外惹眼。
水稻已經開始抽穗了,約莫著再有一個多月就能成熟。
黍也已經長到了趙泗的腿彎處。
小米眼看果食都快長出來了。
大豆也已經長出了豆莢……
“五谷啊……”趙泗看著地里的谷物發出了感慨。
這里種著的,才是大秦真正的希望。
“等這一批種子出來,以后的五谷可就要多出來一個稻了!”趙泗臉上帶著笑容。
眼下大秦正在征服開發百越,恰好那片地方降雨量比較充沛,氣候比較宜人,挺適合播種水稻的。
如今的稻子再加上趙泗璞玉光環的滋養,得出來的種子產量只會更高。
以前的五谷是麻、黍、稷、麥、菽。
等到這一批高產量水稻出產,隨著南方的開發,未來水稻晉升五谷可以說是板上釘釘。
“不過五谷有六個嘛,很合理!”趙泗笑了一下。
現在距離播種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小米生長周期比較短,已經快要到了收獲的時候。
剩下的黃米大豆和水稻生長周期相近,估計著還要一個多月左右的時間。
而小麥生長周期比較慢,估摸著都得趕上秋后了。
“也不知道璞玉光環的影像能夠持續幾代,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漸衰退的五代種。”趙泗蹲在低頭撫摸著小米穗喃喃自語。
“只維持兩三代的話周期太短,剛剛推廣到了地方,就要開始產量衰退基因退化,如果一直維持高產沒有衰退,就怕被別的地方撿了便宜……”
“五代以后開始衰退是最理想的,既能夠滿足大秦推廣地方,代代不窮,國庫充盈,又不至于因為糧種外流,讓他國占了便宜,甚至大秦還可以在糧食上做文章,以糧種鉗制他國。”趙泗認真的想到。
可惜……璞玉光環的效果有點唯心,趙泗也不知道自己的祈禱有沒有用。
五代以后基因倒退,那大秦作為糧種誕生地,可操作空間,可就太多太多了。
“璞玉啊璞玉,來點作用啊!”趙泗起身舒展筋骨,長嘆一聲,抬頭望天,只覺得今日的星辰,似乎格外明亮。
而另一邊……
觀星臺之上,騶奉端坐其上,弟子安靜在一旁服侍。
“先生,天黑了!”弟子抬頭看了看漫天星辰。
騶奉沉吟片刻,抬起頭顱……
滿目星辰映照天穹之上,清晰無比。
只見代表著熒惑的火星,已經和心宿三星組成的心宮無比接近。
“熒惑守心?”騶奉眉頭緊皺。
起身抬頭,目光看向代表帝星的紫薇。
只見星光忽明忽暗,飄忽不定。
“帝星飄搖熒惑高……”
“熒惑侵入心宮之像……”
騶奉的手指猛地攥緊,爾后又看向蒼龍七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二十八宿之上,仔細觀摩許久,面上的沉凝之色大重。
“熒惑守心?”弟子抬頭看了半天,忽然發出驚呼。
“先生,是不是有大事要發生了?”弟子臉上帶著擔憂,又好像帶著即將見證大事發生的緊張和好奇。
“我說過了……星象并不能代表什么,觀星,觀的也只是過去,星象從來不能決定未來發生什么。”騶奉拍了拍弟子的肩膀,臉上卻并沒有半點輕松的意思。
只不過,對于弟子的教誨,卻還沒有停下。
“楚惠王滅陳的時候,就曾經發生過熒惑守心之異象。”
“心!宋之分野所在,景公為之憂慮,問司星師該如何應對。
司星師說,可以把災難轉移給相國。
景公說:“相國是我的股肱。”
司星師說可以移給百姓。
景公說:“百姓是為君之本。”
司星師說移給年歲。
景公說:“年歲不好,百姓就會困乏,我還給誰當君主啊!”
“那后來呢?”弟子開口問道。
“后來上天聽到景公說的話,認為景公是一個有德行的君王,熒惑因此發生偏移,也就沒有了熒惑守心之像。”
弟子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騶奉轉身問道。
“災禍是會因人而轉移走的。”
騶奉聞言,張了張嘴,最終沒有說話。
那個時候,天下未定,七國分野,災禍是可以轉移。
可是現在,天底下,到處都是大秦的疆土,災禍又該轉移給誰呢?
眼下熒惑守心,帝星有飄搖之像……
騶奉沉默的望向天空……看向大秦的皇宮所在。
“陛下,又會如何應對?”
(還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