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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八章 端水大師的擔當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朕真的不務正業

  王謙的做法,是有跡可循的。

  從精紡毛呢的帛幣開始,就圍繞著燕興樓交易行,出現了很多的門檻很高的私人交易會,這些交易會,就是王謙通濟錢莊的雛形。

  大明皇帝最開始海外投資,王崇古領著晉黨給了皇帝1712萬銀,算是投資,時至今日,王崇古還在領著分紅,成本還有三年可以徹底收回,以后就是純利了。

  王崇古和晉商當年給這筆錢,完全是交保命錢,萬萬沒料到還能見到回頭錢,陛下信譽極好,連反賊都認可陛下的信譽,陛下真的說到做到,從不食言。

  最恐怖的是分紅每年都在增加,因為隸屬于皇帝的一百一十處南洋種植園的規模,還在擴大,這些種植園,已經不需要繼續追加投資,種植園留存利潤,已經足以支持種植園擴張了。

  而且,只要皇帝不冒著國失大信、人心起疑的風險,這批開海原始股東們,就能一直領這些分紅。

  時間拉長,三十年、五十年,這是何等恐怖的收益?比這些晉商幾代人的努力都要多的多。

  這些年皇帝之所以不再領投,也沒有晉黨、張黨、浙黨納捐,是因為皇帝已經有錢了,不需要再讓別人拿出銀子,給他們分紅了,金池總督府、大鐵嶺衛的開拓,都是這個道理。

  趁著皇帝沒錢的時候,占占便宜就已經可以偷著樂了,還指望皇帝壯年之后、內帑充足之后,依舊占便宜,那不是得了失心瘋?

  “陛下,王御史的想法,還是可以實現的。”張居正十分肯定的說道:“勢要豪右、鄉賢縉紳為何要兼并土地?寧愿拋荒也要兼并,其實就是王御史所說的,唯恐子孫不孝。”

  “陛下,徐階兼并了四十萬畝田土,甚至整個松江府華亭縣半個縣都是徐家的。”

  寧愿拋荒也要兼并,就是積累足夠的家底,供后代子孫揮霍,田土是一種風險很小的資產,尤其是在大明這個精耕細作,而且不太缺少人力的地方,它不能暴富,但一定可以讓子孫們不至于階級滑落。

  很簡單,若是世世代代都是明主,大明朝早就是打到泰西去了。

  創業難,守業更難,通常守業難的原因,就是這小子孫沒有創業者的勇氣,也沒有創業者的智慧,若是平庸也能守住,就怕又菜又愛玩,耐不住性子,非要證明自己比父輩、祖輩強,去繼續創業,最后賠個底朝天。

  王謙繼續說道:“讓人階級滑落的方式還是有很多的,比如阿片、比如賭博、比如聽信讒言,月港遠洋商行商總唐志翰,聽信了妻子劉氏所言,假和離,真減稅,可沒成想,雞飛蛋打,人都差點被活脫脫的打死。”

  “還有一些個經紀買辦,就盯著這些接了天大富貴的人行騙。”

  唐志翰的案子朱翊鈞記憶猶新,唐志翰的妻子劉氏和許貞翼勾連在一起,劉氏將家產全都轉移給了許貞翼,和離后,劉氏和許貞翼有了婚書,唐志翰以為是抓奸,結果差點因為夜闖家門被打死,若非身手了得跑得快,也沒有后續的事情了。(737章。)

  這件事后,大明勢要豪右們的財物,都歸會計管了,而不是管家婆。

  阿片的主要問題是,一來,它真的很貴,一顆阿片球一斤重,夠一個人一年使用,這一個阿片球就要三千銀,普通鄉賢縉紳之家,根本負擔不起。

  而勢要豪右之家,負擔得起,但這個做主的家伙,成了毒蟲,怕是做不出任何正確決策了。

  “每期五年,一千萬銀,各家認籌,臣以為還是能籌集得到的。”王謙表明了自己的計劃,每五年吸納一千萬銀,信心十足。

  朱翊鈞笑著說道:“可以試試,你父親和少司寇王家屏二人,折騰了工會,已經折騰三次了,雖然每次都沒成,但一次比一次好,這個通濟錢莊,朕覺得可以,一次不行,就再來一次,多試幾次積累經驗。”

  “這樣,楊博的兒子楊俊民進京做順天府丞了,松江知府的位置騰出來了,朕派你去松江做知府,去松江府是因為那邊銀子多。”

  看起來,去松江府做知府是被貶,王謙堂堂四品京官跑到地方當個四品知府,這就是被貶了,但松江府的特殊地理位置和經濟地位,都讓開海后的松江府,變得格外的重要。

  松江知府可以直接升為巡撫,楊俊民的問題是皇帝不喜歡他的父親,論資排輩是絕對夠的。

  王謙一聽喜上眉梢,趕忙行大禮,大聲說道:“臣叩謝隆恩。那姚光啟在上海縣好生囂張,臣到了松江府必然要壓他一頭,一如當初!”

  “他做紈绔的時候,斗不過臣,他現在做賢臣,依舊斗不過臣!”

  朱翊鈞手虛伸抬了抬,有些奇怪的問道:“免禮,這姚光啟怎么說也是你們王家的女婿,有這么大的氣性嗎?”

  “陛下,這是君子之爭。”王謙十分肯定的說道:“他是君子,臣也是君子!”

  王謙要跟姚光啟斗氣,可不是為了面子,而是為了論資排輩,日后他們王家這一代的宗祠里,姚光啟一個外姓人要是壓了他王謙一頭,他王謙就是化成灰,都得從棺材板里爬出來!

  王崇義的三個兒子,都不成器,王謙的哥哥死在了塞外,王謙還是家里的獨苗,他必須守護他們王家的祠堂,不讓姚光啟成為這一代正中間那個人。

  朱翊鈞面色凝重的說道:“朕明白了,朕提醒你,定要注意安全,朕給你派了緹騎,但自己也要一萬個留心,一個九不準,擋了多少人的財路,連一些個晉商,都準備要你的命。”

  燕興樓交易行運行了十六年,不是離了王謙就不能轉了,王謙赴任松江府,朱翊鈞已經有了新的人選。

  “臣謹遵圣誨。”王謙再俯首,選擇了告退。

  朱翊鈞看著王謙的背影,對著張居正問道:“先生覺得王謙如何?”

  “比王次輔強,時至今日,王次輔還是當初那個樣子,沒怎么變過。”張居正十分肯定的說道:“王謙心里還是有百姓的。”

  張居正對道德的理解和海瑞完全不同,尤其是研究對象是官員時候,在張居正看來,官員就是天然的鮮廉寡恥,在這個世間最大的名利場上打滾,有幾個干凈的?

  張居正對道德的理解,尤其是官吏,心里有百姓,那就是足夠有道德了。

  但海瑞不這么認為,海瑞的標準實在是有些嚴格,骨鯁正氣,自古以來都不容易,海瑞要實現自己的骨鯁正氣,也要抬棺上諫。

  海瑞非常清楚這一事實,所以他都是嚴格要求自己,寬容的要求他人,反腐抓貪,很多時候都是抓那些貪了銀子什么都沒干成的無能之輩。

  在萬歷維新的浪潮里為官,絕對不能無能。

  王謙的通濟錢莊和其他的私人交易會不同的是:它需要履行一定程度上的社會職能。

  通濟錢莊有一半的收益,會用于收儲黃金、資助窮困弟子、賑災濟貧、匠籍傳藝這四件事,這就是王謙的道德。

  王崇古尊重匠人,更多是保證自己的政績,對窮民苦力并沒有太多的同情心,論跡不論心,王崇古尊重匠人,已經讓工匠的地位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朱翊鈞頗為感慨的說道:“他還是很有天分的,通濟錢莊拿走一半的利潤,反而能夠取信于人,這些勢要豪右都清楚的很,這錢生錢的買賣,錢莊不取走一半的利潤,就是惦記他們的本金了。”

  “去松江府做知府,剛剛好。”張居正對王謙的人事任命,表示了贊同,這代表著皇帝已經為王謙開啟了升遷之路。

  張居正到現在都不是很清楚,吏舉法是王謙挑的頭,否則他還要高看王謙一眼。

  “陛下,申時行回京前做了點出格的事兒,他剛從松江府回來,有些過分的憂心忡忡了。”張居正給陛下提前說明了申時行的異常。

  在張居正看來,申時行的很多言論,有點瘋了一樣。

  朱翊鈞眉頭一挑,非常感興趣的說道:“哦?那先生先跟申時行商量著,朕不急,朕非常好奇,他準備干點什么。”

  張居正既然不說,那肯定是師徒兩人還沒達成一致,而且看張居正這個意思,恐怕張居正是被說服的那個,顯然從松江府回來的申時行,干了點張居正都兜不住的事兒。

  很快,申時行一封奏疏入宮,引起了京師所有人議論紛紛,申時行請求在松江府全面禁絕娼妓,因為松江府的娼妓規模,已經對松江地面社會產生了巨大影響,再不禁絕,朝廷要付出更多的代價,去維持穩定和治安。

  一旦書寓變成了黑產的巢穴,對松江府衙門,就是一項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挑戰。

  圍繞著娼妓形成的黑產,實在是過于龐大了,龐大的治安成本的支出,讓松江府衙門疲于奔命。

  要是朝廷不禁絕娼妓,那就將娼妓重新劃定到賤籍之列,即:朝廷衙門沒有義務為她們浪費任何的時間,這就代表著,自萬歷九年廢除賤奴籍的新政的徹底失敗。

  佃戶傭奴、娼妓、丁口買賣這些出賣自己勞動力、出賣身體為生的窮民苦力,從來不是‘出售自身’的受益者,而是整條產業鏈受朘剝的最底層,而鄉賢縉紳、青樓東家、人牙行才是受益者,他們踐踏他人尊嚴、性命牟利。

  圍繞著娼妓形成的黑產,已經蔓延到了人的血液。

  松江府在萬歷十六年十月,破獲了一起走私販私的大案,抓到了二十多名毒販,而這些毒販,完全圍繞著松江府書寓展開。

  利用書寓的娼妓,販賣阿片,這本來就是阿片販售的重要渠道,但是在這個案子里,松江知府徐俊民帶著松江府衙役,發現了一處地窖,與其說是地窖,不如說是魔窟。

  書寓娼妓是一碗年輕飯,一些年老色衰,或者生病的女子,被送進了這些暗無天日的地窖之中,被這些毒販、老鴇、打手們榨干了最后的價值,那就是血液,他們被插上了針管,每天被抽出血液。

  而這些血液的用途,更加觸目驚心,給阿片服用者注入體內,算是一種額外增項。

  這種名叫血藥的東西,是一種迷信行為,在出售的時候,以處子血液的名義售賣,而那些個注射這些血藥的毒蟲堅信,只要注入這種處子的血液,就可以抵消阿片對人體的傷害。

  這些毒蟲壓根不知道這些血液全都是來自于年老色衰、生病的女子身上。

  這些血藥是經過炮制的,抽取后靜置沉淀,然后開始離心分離,手搖式的分離機,抽取最上層的清夜。

  僅僅在查獲的七家書寓,就有兩個地窖,徐俊民帶著衙役解救了二十七名女子,這地窖里還有十三具尸骨已經腐爛,這些個毒販、老鴇、打手甚至不處理尸體,任由其腐爛。

  很快,松江府四縣之地,展開了聲勢浩大的清理行動,對整個松江府地面所有建筑,進行了挨家挨戶的搜檢,最終解救了三百二十七名受害者。

  申時行這篇奏疏之所以引起了軒然大波,完全是因為他有些著急了,做的有點過分,他把松江府地面所有人牙行全都拆掉了,人牙子、老鴇、打手、書寓東家,一股腦給抓進了牢房里,松江府牢房不夠用,申時行把一應案犯,都關進了那些地窖里。

  現在松江府地面已經實際上禁絕了娼妓的存在,多少有點先斬后奏了。

  其次就是申時行下了一份非常有爭議性的命令,任何毒販膽敢抵抗,殺無赦,裝配了復合弩的松江衙役,射殺了整整十三名膽敢抵抗的毒販。

  這也不怪申時行,因為他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多的魔窟,這么多的受害者,這么惡性的案情發生,事情發展到申時行根本來不及細想這么做的代價,就做出了決策。

  “作為松江府的父母官,他做的沒問題,看起來有點急功近利了,下次注意點就是,怎么也給朕上道奏疏。”

  “毒販是人嗎?顯然不是,所以申時行的命令,沒有任何的問題,國姓正茂說過,緝毒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朕始終記得他的擔憂,對待敵人,就要用盡一切手段殺死對方。”

  “下章吏部,給他官復原職,為戶部左侍郎,等朕南巡,就讓他領著文淵閣做事吧。”朱翊鈞朱批了申時行的奏疏,順便恢復了申時行的官位,五品郎中閣老,實在是有點貽笑大方了。

  朱翊鈞選擇了批評申時行,讓他下次注意點,然后官復原職。

  被殺的無一例外,都是毒販,全都是以販養吸。

  可能有臣子會覺得這種先斬后奏的行為,有點沖動,甚至有點挑釁皇權,畢竟這么大的案子,未經請示直接行動,還殺了十三個毒販。

  朱翊鈞從這個案子里看到了驚喜,那就是申時行已經很有政治擔當了,再也不是過去那個端水大師了。

  朱翊鈞最怕申時行回到京師,就又開始和稀泥了,和稀泥這件事該禮部去做,而不是內閣首輔。

  內閣首輔就必須有政治擔當,有些模棱兩可,甚至要承擔罵名卻對國朝有益的事,就是要不怕挨罵、不怕彈劾,勇敢去做。

  “先生總是說,發展的問題要在發展中解決,沒有解決,就是欠賬,無論多久,這欠的賬,都要補。”朱翊鈞笑著說道:“把琉球送來的魚油,取兩瓶,送到申時行處,把之前小時雍坊空出來那套宅子,給申時行住。”

  小時雍坊在太液池的西側,真正的皇城根兒,寸土寸金,這么高規格的賞賜,顯然皇帝對申時行在松江府的功績,是非常認可的。

  “臣遵旨。”馮保俯首領命。

  琉球最近送來的魚油,可是個好東西,這玩意兒來自琉球東側的海魚場,這些魚油都是琉球送到京師的貢品,不算是藥物,但解刳院長期觀察證明,魚油可以維護心腦血管的健康,減少中風的可能。

  其實申時行干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往大了說是僭越,但也算不上,畢竟申時行這么做不是為了捂蓋子,而是為了把事情處理清楚,給朝廷、天下萬民、松江府百姓一個交代。

  作為皇帝,朱翊鈞最不喜歡下面的臣子,為了捂蓋子,越捂越大,最終弄得不可收拾。

  大明全面禁止娼妓之事,已經開始了,肯定是無法完全杜絕的,和反腐一樣,是要限制其規模,不能成為黑產的巢穴,給大明行政增加不必要的成本。

  這也是大明和蠻夷不同的地方,大明朝廷和衙門,有權力也有義務,出了事有人要為此負責,而不是通過精巧的制度設計,達到‘沒有人為禍患負責’的效果。

  大明是可以找到明確的負責人的,那就是大明的皇帝,你做不好就亡國,這也是黎牙實、羅莉安這些泰西人感慨的一點,那就是中原王朝的百姓并不溫順,不讓人活,大家都別活的博弈邏輯,深入人心。

  李贄新的士農工商,還是對大明社會各階層進行了橫切,而不是豎切,大明的文化和大明的制度,都不支持社會的豎切,無法充分制造底層互害。

  申時行上奏還說了另外一件事,經過反復確認之后,確認了一條消息,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在英吉利海峽幾近全軍覆沒,費利佩戰敗了。

  海洋的季風帶來了遠方的消息,無敵艦隊戰敗的消息,以颶風的速度傳遍了所有泰西的殖民地。

  萬歷十六年,費利佩忍無可忍發動了對英格蘭的進攻,無敵艦隊以無敵的姿態向著英格蘭而去,而后被大西洋的風暴給撕碎了。

  英格蘭人取勝,并不是小船的狼群戰術,而是風暴。

  費利佩一共出動了12艘五桅過洋船、18艘三桅夾板艦、44艘武裝商船、23艘圓船、22艘差船、13艘輕帆船、4艘中船和4艘長船,總兵力超過了三萬人,除了十二艘五桅過洋船順利脫戰,返回了里斯本之外,剩余的艦隊,全都因為風暴而損毀。

  “朕都勸了費利佩很多次,而且還讓黎牙實回去了一趟,讓他小心些,尤其是水文,結果無敵艦隊還是被風暴所吞沒。”朱翊鈞有些感慨,大明進攻倭國不是軍事冒險,因為大明對倭國水文地理的了解,超過了倭國本身。

  大明的倭國堪輿圖,比倭國本身的地圖,要精細數倍,而且對于季風的標注,更加充分,對馬島的每一塊暗礁,都在對馬島堪輿圖上進行了標記。

  水師每年都要繞倭航行,收集水文地理,一些個在倭的大明商人,不惜重金購買地圖,才最終有了對馬島、長門兩次大捷。

  費利佩的這次遠征,沒有做好準備,給了英格蘭人可乘之機。

  “無敵艦隊一旦不再無敵,泰西所有國家,都會挑戰西班牙的海上霸權,最讓費利佩無法接受的,恐怕是他精心謀劃的泰西團結,松散的商業聯盟無法建立了。”馮保低聲說道:“陛下,這對大明是個好消息。”

  無敵艦隊一旦戰敗,那大家都不會害怕了,哪怕西班牙的海軍優勢還在,但這種神話破滅的后果,就是泰西在費利佩手中無法團結起來,如此一來,再無可能對大明的自由貿易,產生實質性的威脅了。

  大明在很長時間里,都可以繼續保持自己的商品優勢,一個團結的泰西,不是大明樂于見到的。

  費利佩毅然決然發動了對英格蘭的遠征,也是存在著展示武力,逼迫泰西團結的想法。

  朱翊鈞搖頭說道:“萬歷維新的成功,從來不是建立在他人的失敗之上,而是建立在勤勞的萬民辛勤勞作之上,這一點要始終清楚的記得。”

  “雖然現在大明有了新的白銀、黃金流入,但也不要忘記,王司徒曾經講過,每一厘白銀,都是百姓的血汗錢。”

  馮保這話有點贏學那個味兒,費利佩打輸了,攢不起來商業聯盟這個局,就是大明贏了,這種贏,朱翊鈞不稀罕要。

  即便是泰西建立了松散的商業聯盟朱翊鈞也不畏懼,甚至還會更加的興奮,沒有競爭會滋生傲慢,有了競爭就會有壓對方一頭的動力。

  費利佩輸掉了這一次戰爭,代表著英西戰爭,英格蘭取得了優勢嗎?事實上也不會,因為六十年的英西戰爭,最終是西班牙贏了,西班牙的海權優勢仍然存在,這次的戰敗,或許可以讓費利佩清醒一點。

  萬歷十七年正月初六,大明皇帝召開了過年后的第一次廷議,確定了留守內閣大臣的名單,申時行、王家屏、沈一貫和王一鶚。

  “松江府的案子,申時行處置的很好,都察院知道,不必再議了。”朱翊鈞對著陸光祖叮囑了一句,這個案子,已經定性了,申時行做得很好,科道言官不必再上奏,再喋喋不休,就送到遼東排大水泡子去。

  “陛下圣明。”陸光祖十分明確的回答道。

  “筆正已經安排春耕務農,現在已經開始翻地了。”沈鯉出班奏聞陛下,昨天陛下剛下旨,今天這事已經跑完了流程,開始安排翻地。

  朱翊鈞有些疑惑的說道:“這雪還沒化,怎么翻地?”

  “得練練,都不會干農活,得讓老農教他們,教半個月,春暖花開就好了,好好的地,不能在他們手里白瞎了。”沈鯉不敢在種地的事兒上糊弄陛下,因為陛下真的種地,而且陛下還是農學博士,育種、培育牲畜種都是一把好手。

  春耕前的培訓,沈鯉真的打算讓這些個筆正,學會種地,而不是懲罰性種地,田土可不能白瞎。

  “好,禮部這事兒做得很好。”朱翊鈞再次肯定了禮部的行為,堅決深入貫徹圣命,把工作做的十分深入,做的十分仔細。

  “去年六部吏員已經遴選了三百人,進入了皇家理工學院就讀,今年京師各官署吏員共遴選三百六十人,這是依據年前開底冊之后的考成,確定的名單。”吏部尚書梁夢龍呈奏了一份名單,這三百六十人,是吏舉法的受益者,也是大明培養的基層官員。

  這一批學子,都是考成法中脫穎而出的事務官,自從吏舉法從戶部推行之后,吏員一個比一個積極,人人都是卷王中的卷王,因為這些吏員非常清楚,吏舉法,是他們這一生,改變命運的唯一契機。

  發揮主觀能動性的吏員,可比考成法強壓的吏員,要強許多。

  假以時日,這些吏員出身的官員,都會變成循吏。

  “吏舉法可有阻力?”朱翊鈞看著梁夢龍問道,考成法、吏舉法是吏部最重要的新政,吏舉法梁夢龍主持。

  梁夢龍猶豫了下,沒有回答。

  朱翊鈞坐直了身子,面色凝重的說道:“有困難就講,先生幫不了,就找朕,廷議你每天都能見到朕,有困難就提,朕也幫不了,朕就去找京營。”

  給臉不要臉,朱翊鈞就掀桌子!不想過安生日子,那大家都別過了!

  “吏舉法遇到了一些阻力,但臣想自己試試。”

  梁夢龍俯首說道:“有的是官員不放人,吏部去要,各官署就推三阻四,不肯讓吏員離開,吏員敢怒不敢言;有的干脆把吏員的馬牌、火牌都收了,不讓吏員自證身份,無法辦理入學;還有的故意在考成法中設限,讓自己的親信干簡單的事兒,排除異己;”

  “如此種種,還有很多,不過臣還能應付的來。”

  圍繞著吏舉法的官、吏博弈開始了,這種博弈是權力的博弈,從來沒有任何溫情可言。

  梁夢龍其實不太擅長這種朝堂狗斗,他帶兵打仗多年,和譚倫有點像,對這種狗斗有點不屑,張居正打算等曾省吾致仕后,讓梁夢龍挑起兵部的大梁。

  梁夢龍仔細回憶了下,似乎沒有明確需要求助皇帝的地方,實在不行到全楚會館請教張居正,張居正在狗斗這件事上,無人能敵,這是王崇古親自認證的。

  “最開始的時候,確實有點生疏,但臣慢慢發現,這些給吏舉法設限的官員,都是些膽小鬼而已,沒什么可怕的。”梁夢龍面色輕松的完整回答了陛下問題。

  連抗旨、倍之,都不敢,還想對抗朝廷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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