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絕對不能這樣,憑什么這樣啊,這是漳州府給的和離書、婚書,朝廷為何不認!”劉氏真的驚呆了,這可是大明朝廷,怎么可以出爾反爾?!
“難道漳州府不是朝廷的官衙嗎!”
這件事要是好處理,漳州府知府盧承就不會送到朝廷,作為疑難案件處理了。
趙夢佑面色嚴肅的說道:“因為你以欺詐財產為目的,誆騙了唐志翰,欺詐事實存在,和離書自然要廢棄,和許貞翼的婚書,自然也不做數,在這之前,你一直將屬于唐志翰的家財,轉移到許貞翼的手中,各種財物,總計一百六十萬銀。”
“這是不爭的事實,鐵證如山。”
“如果不是各色工坊都是唐志翰的手足看管,你是不是也要把這些工坊,也轉移到許貞翼的手中?”
唐志翰是個很講義氣的人,那些工坊的地契,都在那些手足兄弟手里,而唐志翰每年從各工坊拿走三成的利潤。
最值錢的不是地,而是聚集起來的人,以雞籠島為原木來源,對原木進行加工,各種十幾年的木工老師傅們,就是利潤的源頭,加工好的木料,送往各個造船廠,木材加工就是唐志翰最賺錢的營生。
木工師傅在社會的地位很高,受人尊敬,經濟地位,最起碼也是吃喝不愁,甚至還能養個學生。
“那也是我的錢!”劉氏面色漲紅,大聲的喊道,這有點色厲內荏,她其實是怕了,朝廷不講道理,居然連婚書都不認,就是要偏袒唐志翰,這引起了劉氏內心深處的惶恐。
“誰賺的?”趙夢佑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的詢問,這個劉氏的思路和正常人不大一樣。
“給我了就是我的!都是我的!”劉氏雙眼已經通紅,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出了這句,聲音越大,就越心虛。
而那個奸夫許貞翼已經完全軟在了地上,劉氏不懂,許貞翼從聽說要入京后,就已經知道了結果。
劉氏越生氣,趙夢佑的語氣越平靜。
趙夢佑翻動著手中的賬目,頗為平靜的說道:“你不清楚這些錢都是用命換來的,你也不想清楚唐志翰有多辛苦。”
“你看起來甚至不知道一百六十萬銀是什么概念,那邊那個高聳入云的正衙鐘鼓樓,完全建成花了一百二十萬銀,每人上樓一次十五文,刨除養護費用之外,現在已經收回成本六萬銀。”
“一個倭國上等的游女,可以直接入畫舫的游女,一個只要五十兩銀子,這已經是最貴的了,唐志翰可以買32000個,哪怕是最貴的揚州瘦馬,一個二百兩,唐志翰可以買八千個,而你,琴棋書畫樣樣不會,體態、身段,額,人老珠黃了。”
“出去賣,大抵也是沒人理,年輕十歲也沒人看。”
劉氏用力的一甩袖子,厲聲說道:“我是他的糟糠之妻,他最窮的時候,家里連充饑的糠皮都沒有的時候,是我養著他的孩子,是我四處求人借糧!用我跟那些低賤的娼妓做比較,你堂堂緹帥…”
劉氏忽然啞火了,她震驚的看著趙夢佑,面色驚疑不定。
“說,繼續說。”趙夢佑抬起了頭,看著劉氏,沒有嘲諷,沒有厭惡,沒有什么情緒,只有冷厲。
趙夢佑把劉氏和娼妓相提并論,就是讓劉氏自己說出這四個字,糟糠之妻。
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可棄。
顯然,劉氏也意識到了她講出了她最不愿意講的那句,她是唐志翰的妻子,唐志翰從來不是個嫖客,彼此之間一直是實際上的夫妻關系。
趙夢佑見到了太多的犯人,他發現很多的犯人,都是邏輯自洽,那些連篇的謊言,說的多了,連自己都騙了,而整個連自己都騙的虛構故事里,一定有一個點,是整個虛構故事里的基石。
劉氏虛構敘事里,最大的基石,就是她認定唐志翰只把她當成個管家婆,唐志翰是個嫖客,進而構建了所有的虛構故事,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一切。
而擊垮犯人的意志,粉碎虛構故事,就是把這個基破,自我敘事、自我欺騙的故事,就會轟然倒塌。
劉氏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唐志翰的妻子。
她擁有的一切奢靡生活,擁有的一切風花雪月,甚至是見官不跪的特權,官夫人的身份,都是唐志翰在外面打拼賺來的,她備受尊敬,只是因為她是唐夫人,而不是劉氏。
“你現在還對本官,以欺詐事實成立,廢除和離書,有異議嗎?”趙夢佑詢問道。
“有!”劉氏面色驚恐的回答道,這是決計不可承認的,一旦承認,她做的事,天打五雷轟都不為過。
“很好,既然不肯承認自己身份,那就不是九品商總的夫人了,那好辦的很,來人,十杖!”趙夢佑抽出了個簽子,扔在了地上。
趙夢佑之所以沒有在劉氏咆哮公堂的時候用刑,是因為如果要廢除和離書,那劉氏還是九品的孺人。
大明一品到九品官員的正妻,叫夫人,六品七品的官員正妻叫安人,八品、九品為儒人,當然一般都統一尊稱為夫人,這不僅是榮譽,還是等級森嚴的等級,之前不打,是規矩,現在打,是告訴劉氏,她為何能在公堂上如此說話。
兩個緹騎抄起了劉氏就拉出去打,簽子既然已經落地,就是堂上官的命令,連旁聽的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官員,都沒有一個人制止。
慘烈凄厲的叫聲傳遍了整個公堂,劉氏被拖回來的時候,有點奄奄一息一樣,似乎打的很重。
但趙夢佑很清楚,緹騎打的響,其實沒下力氣,這么多朝廷明公看著,皇帝在后堂,緹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屈打成招。
之所以看起來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斷氣了,這就是劉氏的幺蛾子、小心思。
大明皇帝的酷吏,趙夢佑見得太多太多了,總覺得自己一點小聰明,就能避免刑名。
“嗯,還有點不服,再打五十大板吧。”趙夢佑翻動著一枚簽子,準備扔出去。
“我認!我認!”剛才好像要死了一樣的劉氏,突然高聲喊道,即便是緹騎收著力,十杖下去,那也是生疼。
趙夢佑收回了簽子,十分明確的說道:“十杖,如果下死力氣,你第五杖就被打死了,之所以現在還生龍活虎,完全因為你是九品官人的夫人,你所有享受到的一切,都是唐志翰給的,包括許貞翼。”
“是的,許貞翼頗為俊朗,有詩情,而且還很擅長作畫,很擅長甜言蜜語,三十七歲,他圖你什么?圖你人老珠黃,圖你人老色衰?還是圖你蠻不講理?不就是圖你的銀子嗎?”
“哦,對了,你很清楚,許貞翼養了兩個小妾,還有三個妾生子,你因為這個跟他大鬧了一場,那張臉都被抓花了,你撓的吧?”
“當家的!你說句話啊。”劉氏跪在地上,帶著乞求的眼神,凄凄慘慘的看向了唐志翰,說不出的苦楚,劉氏沒有看向許貞翼,許貞翼已經嚇的尿褲子了,指望不上了。
“唐志翰,你有話要說嗎?”趙夢佑詢問唐志翰。
唐志翰拜了拜,深吸了口氣,才高聲說道:“我,無話可說。”
要是唐志翰這個時候,還要為劉氏求情,那趙夢佑只能說他唐志翰活該了,之前,唐志翰差點被活活打死自己家里和自家婆娘的肚皮上,還是執迷不悟,那還不如被活活打死算了。
趙夢佑看向了劉氏,吐了口濁氣說道:“我從未見過你這般歹毒的婦人,連書里的潘金蓮和你一比,潘金蓮都知道一些廉恥。”
趙夢佑是緹帥,他見了太多太多的案犯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婦人,比劉氏歹毒了。
“既然你們都對廢除和離書無異議,那么,在這份催繳票上簽字畫押吧!”
“這一年雞籠島新開辟木坊,積欠稅銀一千三百銀,案后,到戶部清繳。”趙夢佑拿出了一張開好的稽稅票,遞給了文書,讓唐志翰簽字畫押。
各市舶司的督餉館是天子南庫,這稅款有一半要直接入內帑的,這可是陛下的銀子,一厘都不能少!少了趙夢佑夜里得做噩夢了,陛下很大方經常賞賜,但該入庫的銀子,陛下會親自查問。
待唐志翰簽字畫押之后,趙夢佑檢查留檔后,又一拍驚虎膽醒木,語氣里帶著肅殺說道:“擬罪,《大明律·刑律·人命》,其妻妾因奸同謀殺死親夫者,凌遲處死,奸夫處斬!”
稽稅之后,就是一個典型的奸夫案了,大明律關于奸情有三種判罰,一個是和奸,就是你情我愿,各打八十大板,而不是沁豬籠,那是私刑,打完之后,判義絕離;一個是刁奸,就是強淫良家,奸夫死罪不赦;
而這里面最嚴重的就是因奸謀殺,婦凌遲,奸夫斬首示眾。
“凌遲?!”劉氏呆若木雞的看向了趙夢佑,她萬萬沒料到會是如此下場!
趙夢佑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說道:“你若不害人,也就是打些板子,把錢還了便了事了,你害人性命,那就是重刑了。”
大明刑法笞、杖、徒、流、死,前兩等,打鞭子、打板子都是肉刑輕罪,但凡是劉氏沒有害人性命的想法,也就是輕罪論,甚至拿錢可以免了這笞、杖肉刑。
徒刑就是做苦役,一年到十年皆有,流則是流放,死刑是斬首,斬立決和秋后問斬,判秋后問斬有的時候遇到了大赦天下,還能活下來。
至于凌遲,那就是重罪中的重罪,遇赦不赦的大罪。
趙夢佑開始下一步的審理,到這里,就非常的繁瑣了,各種證據不斷地出現,還有數十個人證出堂作證,每一個人證都留下了供詞,而大理寺卿陸光祖、刑部左侍郎嚴清、僉都御史趙錦等人挨個過目,確認無誤,收存留檔。
朱翊鈞坐在后堂旁聽了這個審問流程,今天不會形成決議,趙夢佑給出意見,刑部最終部議確認,大理寺卿陸光祖核準后,送到皇帝這里勾決,還要死刑三復奏,即便是加急也要十天半個月,不加急,那就得一年半載了。
“朕聽到了現在,就發現一件事,這劉氏,不是不清楚,她就是在裝糊涂,她甚至不是嫌棄唐志翰是個老實人,劉氏就是拿不住唐志翰,找了個比較懦弱、拿的住的許貞翼欺負。”
“這劉氏敢撓許貞翼,她不敢忤逆唐志翰,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動了殺心。”朱翊鈞聽完了全過程后,得出了個結論。
唐志翰很厲害,要不然也不能從老峰主、舊商總李瑞奇手里,接過月港遠洋商行的大旗,唐志翰強勢,而劉氏有了錢之后,一些普通的享樂就已經無法滿足她的閾值了,就找了各種理由,甚至把過去拿捏她的許貞翼,反過來拿住了。
而且從審案的過程來看,劉氏很享受這種拿住許貞翼的感覺。
“朕十歲那年,娘親帶著朕跑到太廟里哭,大人哭,小孩也哭,娘親就跟朕說,這老話說,女人當家、墻倒屋塌。”朱翊鈞頗有些感觸的說道:“娘親說:這女子大多不讀書,讀也是讀寫女戒,連經史子集都不讀,大道理沒讀過,而且還不接觸外面的人和事,根本沒什么經驗,可不就得墻倒屋塌。”
“娘親看朕不爭氣,看大臣不附,只好讓先生來管朕,約束朕,把天下事倚仗給先生處置,后來這國事,娘親也是能不管就不管,也不讓后宮的嬪妃們多說,想來就是這個道理。”
馮保最怕皇帝提及當年事,皇帝一說小時候,馮保就汗流浹背,這個時候,馮保額頭上都是汗了。
“慫樣兒,連個話也不敢說了,朕說話算話,你好好干,朕不會翻舊賬的。”朱翊鈞笑罵了一句,堂堂帝國內相,說起舊事就這個鵪鶉樣,跟他朱翊鈞多暴戾一樣。
“陛下,臣是真的怕。”馮保有點哆嗦的說道,在皇帝面前要說實話。
他還想著日后春秋論斷,不敢說和三寶太監鄭和一樣并排坐,至少要有個大明中興大臣的美名。
中原不厭惡宦官,討厭閹黨。
唐玄宗的高力士、明成祖的鄭和、劉永誠、明憲宗的汪直,那都是賢宦,連罵慣了宦官的讀書人也要稱贊賢德,馮保又沒有后人,他就圖個身后名。
朱翊鈞靠在椅背上,無奈的說道:“生產圖說講生產,說人是一切關系的總和,娘親的話有道理的,朕這十四年,設立了女子學堂,將校、軍兵、工匠子女,都要上學堂;而且還有了織娘,這織娘可是個好營生,賺的雖然不如男丁多,但細心。”
“上學讀書明理,做工有生產關系,知道如何處事,這劉氏鬧這么一出,別把朕這十四年的努力,全給毀了。”
王崇古說這件案子的時候,就說這案子和當初的官廠織娘騙婚案類似,騙婚案后,娼妓從良不得入官廠,這劉氏案后,別搞得連之前所有的經營,全都毀了。
馮保趕忙說道:“那不能,這種毒婦,書里都寫不出來的,陛下。”
“那倒也是,但愿是個例吧。”朱翊鈞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對著馮保說道:“對了,不是還有海商敲鼓鳴冤,說自己和離,銀錢都被卷走了嗎?告訴緹帥,欠的稅不交,不給他們廢除和離書。”
“不交稅,萬萬不行。”
“臣遵旨。”馮保俯首領命。
大明的離婚各有不同,夫妻財產分配亦有不同。
歸返,就是因為意外或者變故沒成婚,女子歸還娘家,是把嫁妝全都帶回去,把彩禮退回,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放婚,則是各種原因,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或者男子有錯在先,協商之后,男子寫放婚書,讓女子重梳蟬鬢,美掃蛾眉,再尋良家,這種情況是夫妻生活多年,女子把嫁妝全部帶回,不返還聘禮;
和離,經過了協商,雙方選擇和平分手,則是中分其資財,就是夫妻財產對半分,一人一半,最早在宋朝開始推行,比如《夷堅志》丙卷,就有一個叫王八郎的員外,嫌棄正妻人老珠黃,和離后家產對半分,之后留戀青樓,死在了娼妓的肚皮上。
七出,就是休妻,休妻女子可帶走妝奩、衣物,嫁妝不能帶走;
休妻也不是隨隨便便休妻,大明律明確規定了三不去,有所娶無所歸(女子無家可歸)、與更三年喪(為男方父母守孝之后再不得休妻)、前貧賤后富貴(糟糠之妻不可棄),若是不符合三不去,強行休妻,會被抄家。
奪休,丈夫實在是過于殘暴,或者不做事,妻子到衙門狀告丈夫,衙門審定后,判離,這種情況,女子也只能帶走嫁妝。
義絕,就是發生刑事案件,由衙門直接審定離婚,恩斷義絕,鬧到義絕,往往就是撕破臉了,這種情況頗為復雜,往往都是具體案子具體分析,類似唐志翰的案子,若不害人,無論放在哪個官員手里,都得往和奸上判。
最后還有一種,就是避禍托付。
張居正死后,家人被關著餓死了十幾口人,長子張嗣文更是自殺明志,看到張居正如此下場,晚年的戚繼光,為了避禍,和發妻王氏和離,甚至把妾室、兒子統統交給了王氏,自己孤苦伶仃、生病無錢醫治,郁郁而終,這就是避禍托付,這種情況極為罕見了。
所以,為了減稅和離的海商們,他們要想依照唐志翰這個案子的判例,廢除和離書,就必須提前交完稽稅房開具的催繳稅單和罰金,才能依例廢除,不補繳稅款,就傾家蕩產吧!
在大明,唯有死亡和賦稅無法避免!
朱翊鈞回到了通和宮,詢問了皇后的情況,臨產在即,整個通和宮都很緊張,這幾年宮里一直沒什么喜事,朱翊鈞專門去花萼樓看了看,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前說了說話。
“陛下,前線捷報!”一個背后插著朱紅色令旗的緹騎跑到了院門前,大聲的說道:“為陛下賀,為大明賀!前線有捷音,倭寇在開城潰敗,已經撤離開城、臨清,退守漢城!”
“好!賞!”朱翊鈞聞言大喜過望,從馮保手里拿過了捷報,認真看了許久。
戚繼光在前線,把加藤清正給徹底打崩了。
戚繼光的打法挺簡單,朱翊鈞看戚繼光打仗,總有一種我上我也行的錯覺,但他很清楚,他打不出這么漂亮的戰績,雖然排隊槍斃指揮起來非常簡單,但他還是確信,自己不是那塊料兒。
京營步營、車營、騎營、炮營輪番上陣,與其說是打仗不如說是積累實踐經驗,摁著倭寇的腦袋刷經驗,倭寇也不是沒有掙扎,各種法子都試了,可是代差的線列陣,還是過于強悍了些。
全火器作戰,比朱翊鈞想象的還要可怕的多的多,以一當十一點都不夸張,尤其是缺乏精鋼甲胄的倭寇,根本不可能接近大明軍的陣線就會潰敗。
加藤清正制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計劃,從臨清江出海,過仁川,奇襲天津州塘沽倉以及義州城,官渡之戰,曹操燒毀了袁紹的糧倉輜重,才以弱勝強!
加藤清正調遣了二百艘船,準備偷襲!
結果,倭寇剛出臨清江,就被大明水師的火炮給堵回去了,大明水師和京營,甚至打出了配合,打的倭寇只能龜縮回去。
戚繼光從來都是先慮敗,再慮勝,從不傲慢,從不輕視任何的對手,打的時候,都是卯足了力氣,往死里打,爭取一拳打死。
這次倭寇吸取了平壤之戰的教訓,沒有讓花郎協們率先逃跑,而是將花郎協派出吸引大明軍目光后,立刻逃竄,花郎協沖出去的時候,倭寇發動了崩撤賣溜,腳底抹油一溜煙的跑回了漢城。
大明軍收復了前高麗王朝的都城,開城,以及重要城池臨清。
“娘子,喜事。”朱翊鈞笑著對門內的王夭灼說道。
“我聽到了。”王夭灼靠在門前,有些氣呼呼的說道:“吳院判也是,說什么也不讓夫君進來,夫君這么高興,娘子我也高興啊,卻看不到捷報。”
王夭灼喜歡前線傳回來的捷報,那是夫君最開心的時候,當然,大明軍屢戰屢勝,大明皇帝這皇位就穩如泰山,她這皇后就能安安心心相夫教子,而且兒子可以繼承皇位。
“沒事,過幾日再看也不遲。”朱翊鈞笑著寬慰道。
“產后還要恢復,得五六個月看不到夫君了。”王夭灼聲音忽然拔高了些:“哎呦,這孩子…”
“御醫!御醫!”朱翊鈞一聽立刻宣御醫過來,大明有唯一一個太醫院的女院判吳漣,可是陳實功的親傳弟子。
“陛下,皇后千歲要生了,胎位很正。”吳漣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朱翊鈞在門前走來走去,雖然這已經是老四了,但朱翊鈞還是有點擔驚受怕,怕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關心則亂,他等了近一個時辰,才聽到了嘹亮的哭聲。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喜得千金,六斤九兩,一切順遂,母女平安。”吳漣報喜,但皇帝還是沒能進入產房,女院判吳漣的規矩有點大,朱翊鈞都得遵守。
“謝吳院判。”朱翊鈞在門外連連道謝,安排馮保給宮里所有人發賞錢,讓馮保安排內官,帶著百事大吉盒,去給京堂百官送喜報。
而王夭灼的第二個女兒也有自己的名字,朱軒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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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太后又催陛下納妃嬪。”馮保看著剛剛批閱完奏疏的皇帝,小心的提醒道。
“郭嬪和王嬪,吳院判確定無法生育了嗎?”朱翊鈞面色凝重的問道,郭云瑤、王兮悅隨扈皇帝南下,王皇后都有了,這二位始終沒有身孕,李太后就開始催了。
馮保低聲說道:“吳院判說,缺了點天運。”
“好生優待,不要短了月俸,更不要讓宮婢欺負了,逢年過節,該叫上也都叫上,別冷落了。”朱翊鈞仔細的叮囑著,這生不出來,在后宮地位怕是連宮婢都要欺負了,膝下無子,那更是苦楚了。
“臣遵旨。”馮保領命,陛下還是很喜歡郭云瑤和王兮悅的,二人聽了皇后千歲的叮囑,也曾試過一起服侍,但仍然沒有結果。
朱翊鈞搖頭說道:“周德妃不是三月份剛有了身孕嗎?娘親也是吹求過急,不必催,前線打仗,不納妃嬪。”
“臣記下了,明兒個給太后回話,陛下,冉娘子已經來了。”馮保提醒陛下,該休息了,李太后的意思很明確,不納妃嬪可以,這后宮的妃子們都得忙起來。
家宅不寧的冉偲怡,來自云南,長得好,還會點醫術,沒事的時候,就跟著吳漣學醫,算是后宮里最喜歡醫術的人,最近周德妃又有了身孕,一直學醫的冉偲怡,也開始上進了起來。
“明天讓郭嬪和王嬪過來侍寢,再試試吧。”朱翊鈞一邊走向了盥洗房,一邊對馮保叮囑著。
次日清晨,陽光明媚,朱翊鈞來到了文華殿,主持廷議。
“三堂會審的唐志翰案,刑部有部議結果了嗎?”朱翊鈞首先詢問了案情。
“稟陛下,刑部議定,劉氏、許貞翼皆斬首示眾。”王崇古俯首說道:“陛下,唐志翰沒有被殺害,故此是謀殺未遂,故此議定。”
“大理寺認為呢?”朱翊鈞看向了大理寺卿陸光祖。
陸光祖俯首說道:“陛下,臣以為,凌遲為宜,送解刳院,此乃重惡大罪,不重判,難收威嚇之效。”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說道:“送解刳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