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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這聽起來很大膽,但一點都不明智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朕真的不務正業

  窮兵黷武的政治路線是非常非常危險的,而大明正在這條路上狂奔不已。

  大明已經老了,兩百多歲的大明朝已經老到連骨頭都開始腐朽了,想要再次恢復生命力,就要下重手整治。

  大明亡于萬歷,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又掙扎了幾下而已。

  腐朽的王朝,意味著生產資料高度集中、意味著盤根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政治勢力已經形成、意味著生產關系已經牢固到幾乎無法改變的地步,意味著朝廷這個‘超脫’的力量失去了一切調節能力。

  到了這一個地步,要么浴火重生,要么在無盡的內斗中,滑向深淵,沒有別的選擇。

  朱翊鈞行走民間的馬甲是大將軍府的黃公子,即便是朝中無數朝臣都猜到了黃公子是皇帝,但依舊默認了這個關系,因為無論是黃公子、還是皇帝,的的確確是仗著奉國公戚繼光的威風在為所欲為。

  十萬的京營,十萬的水師,足以安天下。

  京營就如同一把利刃,懸浮在所有人的腦門上,包括皇帝。

  而每解決一個社會問題,朱翊鈞都會興大案,殺人如麻,蒲州張、兗州孔、新都楊、松江徐,都是族誅的大案,甚至兗州孔鬧到了犬決的地步。

  這把利刃之下眾生平等,也包括皇帝。

  戚繼光如同司馬懿一樣振臂一呼,能不能讓皇帝當個富家翁,斷子絕孫呢?

  戚繼光做不到,是戚繼光自己一直不讓自己做到,而不是沒有歷史進程。

  一場豪賭,大明皇帝朱翊鈞賭贏了,人心都是會變的,歷史上的戚繼光選擇了忠誠,但是把直接威脅京師安全的京營銳卒交給戚繼光,他真的不會變嗎?

  張居正用楊博血淋淋的例子告訴過朱翊鈞:權盛者摧,功高者隳。

  皇帝威信還沒有建立起來時,戚繼光的京營里有馬芳、有麻貴、有李如松,來自東北、西北、東南三個方向的將領互相掣肘,當皇帝威信建立起來時,戚繼光才做了奉國公。

  忠誠于信念的圣堂勇士們,對信念的忠誠高于對君王的忠誠,一旦皇帝的個人品德十分有限時,圣堂勇士反而變成了累贅,多余無用之物,需要被驅逐,需要被中傷,需要被否定,比如歷史洪流中的戚繼光,就被隨便找了個理由,彈劾放逐,而后罷免、迫害。

  這是黎牙實知道的圣騎士的終章,也可能是圣堂勇士的終章。

  戚繼光之所以不用讓自己變成以武犯禁的武夫,也和大明皇帝保持著崇高的道德有關,戚繼光沒見過朱元璋、朱棣。但戚繼光真的見過道爺和先帝,陛下是戚繼光見過的品德最崇高的圣天子了。

  陛下因為崇高的道德,讓自己和信念融為了一體,所以忠誠于信念的京堂銳卒們,也有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地。

  這種品德的崇高,陛下一如既往的保持著。

  高啟愚見到了佩恩·德,從德這個姓氏就知道,這個巴西總督是一名有封地的貴族,和那些強行攀親戚給自己改姓德的平民不同。

  高啟愚和佩恩相談甚歡,但高啟愚沒有給出任何實質上的承諾,藩國事皆由皇帝陛下做主,即便是當初當了近二十年的常務副皇帝的仁宗皇帝朱高熾,也從無權處置藩國之事。

  永樂六年,朱棣北伐的時候,明確規定了什么事必須要千里傳書到軍中,朱棣親自處置,其中就有藩國事。

  “陛下,馬爾庫斯和佩恩·德在殿外候著,等待覲見。”馮保在陛下回到了通和宮御書房后,低聲奏聞。

  親疏有別,葡萄牙作為大明在泰西的唯一藩屬國,總是有些特殊的優待,大家都是特使,但唯獨葡萄牙特使能夠單獨在通和宮覲見。

  “朕已經知道了這個佩恩·德的來路,讓我們的劍圣單獨覲見。”朱翊鈞坐直了身子,開始接見外國使臣。

  “臣馬爾庫斯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馬爾庫斯行大禮覲見,十分恭敬,禮數極為周全。

  “免禮。”朱翊鈞笑著說道:“坐下說話。”

  “馬爾庫斯,是不是殺了這個佩恩·德對安東尼奧更加有利?”朱翊鈞側著身子,平靜的問道。

  “啊?不是,容臣緩思。”馬爾庫斯呆滯了起來,他有點腦筋轉不過彎來。

  在黎牙實這個外人看來,大明最大的問題就是高道德劣勢和好面兒,在果阿總督府特使魯伊·德,在文華殿上咆哮,陛下為了展示自己的大度,為了面子,放走了魯伊·德,后來魯伊·德在大明京師,為馬六甲城殉葬時,陛下還專門遣人造了墳塋,立了碑文。

  總之做足了面子工程,連極為挑剔的賤儒,都不能說大明皇帝沒有柔遠人之心,但番夷總是蹬鼻子上臉,逼的陛下不得不以雷霆手段反擊。

  魯伊·德的德姓是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連封地都沒有不算貴族,但佩恩·德的確是貴族。

  大明的確好面兒,馬爾庫斯十分贊同,但陛下現在的意思是,在大明殺了佩恩·德,讓安東尼奧這個國王做的更加安穩,這是用大明皇帝的面子換安東尼奧的里子。

  馬爾庫斯當場直接宕機。

  “葡王做的很好,朕很滿意,朕個人對他最滿意的地方,在于他坐穩了王位后,依舊沒有忘記為何而出發,營建了大量的工坊,來給平民尋找一條活物,朕很欣慰。”朱翊鈞解釋了下他為何會這么做。

  安東尼奧這個葡王,沒有忘記自己為何出發,這就是值得肯定。

  在這個道德因為白銀的增多、大航海到來而普遍道德崩壞的年代里,大明可以為安東尼奧這樣的人,提供更多的幫助。

  “陛下,臣感激涕零。”馬爾庫斯搖頭說道:“如果按照矛盾論之說,殿下和巴西總督的矛盾并沒有激化到需要解決掉巴西總督的地步,佩恩·德的投效,對殿下更加有利。”

  “至高無上的陛下啊,不是誰都能做陛下這樣的君王,這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毅力,安東尼奧殿下并不打算把權力過于集中,因為真的做不到,葡萄牙不是大明,沒有那個條件。”

  葡萄牙的國情不支持安東尼奧一元專制,安東尼奧個人的能力,也不支持一元專制,葡萄牙本土若不是國務大臣徐璠的幫助,安東尼奧連本土都治理不好。

  索倫說得對,安東尼奧的能力也就是船長,絕不是國王,這也是安東尼奧被普遍質疑的原因,費利佩二世用常年執政,贏得了所有人的認可。

  “好吧。”朱翊鈞這才點頭說道:“如果需要幫助,盡管開口就是,去年番薯再次豐收,僅朕的皇莊,就有七十八萬畝地在種植,而天下超過了十七萬頃在種植番薯,番薯的確不好吃,吃多了胃脹、胃酸,但吃多了本身就是奢侈。”

  番薯不好吃,國窖也不好喝,一個地瓜燒,能有什么好味道?但就是不好吃、不好喝,才讓番薯成為了真正的救荒糧,大明因為番薯的推廣種植,生民何止成千上萬?

  十畝番薯地,養活一戶人。

  朱翊鈞很感謝安東尼奧每年送來的各種植物種子,安東尼奧也不知道皇帝需要什么,但每年都在尋找。

  投其所好,政以賄成。

  馬爾庫斯趕忙說道:“臣這次過來,又帶來了十二種牧草種子,這里面有四種,是從英格蘭和西班牙的走私來的,牧羊人梅斯塔協會,掌控著西班牙的畜牧和毛呢,同樣掌控著牧草和牧場,這十二種牧草的種子,各四十斤。”

  “殿下聽聞大明的特使在尋找這些牧草的種子,對大明在草原上展開的行動很有幫助,遠在天邊的殿下幫不上什么忙,就只能搜刮點牧草種子了。”

  “臣已經交給了鴻臚寺少卿,轉交給了寶岐司。”

  “不是搜刮,是搜集。”朱翊鈞糾正了馬爾庫斯這個泰西人一些漢話上表達的錯誤。

  十二種牧草種子,的的確確,確確實實,是大明亟需之物,大明在綏遠的王化手段里,定牧是最重要的一種改變生產生活方式的辦法,而定牧圈養需要大量優質的牧草。

  “嘗嘗來自云南的咖啡,朕讓人加了一點糖和奶,朕更喜歡茶。”朱翊鈞讓張宏上了一杯云南的咖啡豆,提神飲品是一個厚利市場,云南地方咖啡豆的種植,已經成功。

  不是云南的農戶種的咖啡有問題,而是朱翊鈞比較習慣喝茶,養成了習慣,就很難改了。

  “臣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味兒,得益于殿下被陛下所冊封,臣有茶可以喝。”馬爾庫斯嘗了一口,即便是加了糖和奶,口感還是有點差別。

  “葡王需不需要銀子?朕這里有很多,可以低息借給他一些。”朱翊鈞笑著問道,決定借錢給安東尼奧。

  借錢給安東尼奧,低息,這是一種幫助,對安東尼奧盡心搜集農作物種子的回報。

  “殿下的確需要一些白銀,不知道陛下可以貸款多少?利息是多少呢?感謝陛下的慷慨。”馬爾庫斯不是好壞不分的人,安東尼奧當上國王,投資了許多的工坊,現在的確沒有多少銀子了,這個時候能借錢給葡萄牙,是仁慈,是幫助,要懂得感恩,哪怕付出了很多的利息。

  “朕現在內帑里有兩千七百萬銀,利息按年息3.3計算好了,葡萄牙方面能吃下多少呢?”朱翊鈞笑著問道。

  “兩千七百萬銀?!”馬爾庫斯愣愣的說道:“早知道陛下富有,沒想到陛下這么富有。”

  “朕的壓力也很大啊,貨幣不流通時,再多的白銀,也不是貨幣不是嗎?這么多的白銀堆積在內帑里。”朱翊鈞略顯無奈的說道:“沒錢會非常痛苦,錢太多也是痛苦。”

  馬爾庫斯趕忙說道:“這真的是一種幸福的煩惱,但是葡萄牙國小力弱,能借陛下兩百萬銀就完全夠用了。”

  安東尼奧讓馬爾庫斯委婉的向皇帝表達一些借款的需求,如果陛下不作回應就算了,如果陛下仍然肯借錢給他,安東尼奧和王妃認為只需要一百五十萬銀就足夠了。

  馬爾庫斯多借著五十萬銀,自然是為了采買更多的貨物去泰西集散,以掠奪白銀,還陛下的戰爭貸款。

  朱翊鈞和馬爾庫斯確認了借款的種種細節,才最終確立了借款協議。

  “宣那個巴西總督覲見吧。”朱翊鈞和馬爾庫斯談完了關于本土諸多事宜,才宣見佩恩·德了。

  佩恩·德第一次到通和宮來,東張西望,哪里都好奇,他能夠親自來到大明其實就是一種和安東尼奧和解的態度,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呢?

  安東尼奧做國王,大明立刻停止了對葡萄牙高達30的關稅懲罰,這就是利益,那個時候,佩恩·德就已經打算認可安東尼奧了。

  再到安東尼奧能夠集散大明貨物,最終佩恩·德還是倒向了安東尼奧,原來,佩恩德和拉努喬·法爾內塞,都是堅定的支持費利佩二世作為葡萄牙國王的,但現在佩恩支持安東尼奧。

  人心思變,從來沒有什么立場是不可以改變的,沒有做出改變,只是因為籌碼還不夠多。

  “參見至高無上的、神所加冕的、偉大與和平的守護者、神在人間的行者和代言人,光榮的勝利者、帝國的不斷開拓者、擁有如同海洋般廣闊胸襟的秦人皇帝。”佩恩德用了一長串幾近于天花亂墜的詞語,來見禮。

  鴻臚寺卿訓練了佩恩·德的禮儀,但佩恩·德覺得大明的禮部真的非常不尊重大明皇帝!

  擁有如此廣袤且繁華的領土,擁有如此強橫的軍隊,大明禮部居然整天拿萬歲萬萬歲糊弄皇帝,簡直是沒有任何忠誠可言!

  “免禮,朕不是神加冕的,更不是神在人間的行者和代言人,大明和泰西有許多的不同,你說朕是神的使者,被禮部知道了,要挑你的錯,認為你在辱罵皇帝,有一個專門的罪名叫指斥乘輿,要殺頭的,以后不要這樣說了。”朱翊鈞用拉丁文糾正了佩恩在這些話里明顯的錯誤。

  指斥乘輿,就是指著皇帝的車駕罵街,這是殺頭的大不敬之罪。

  “啊?”佩恩有點茫然。

  這里有文化差異,你說大明皇帝是神加冕的,大明皇帝只會給你一個大逼斗,因為在大明,神是皇帝冊封的,但在佩恩·德的心目中,神的人間行者,就是佩恩·德能想到最至高無上的詞匯了。

  大明冊封神,比如岳飛的神號就是‘三界靖魔大帝忠孝廟法天尊岳圣帝君’。

  大明不設文武廟,但洪武年間,朱元璋認為岳飛純正不曲,書如其人,因此追封岳飛為武圣,并設立官祭,那時候,岳飛的神號只有‘靖魔大帝’,后面一長串,都是明代加賜,比如景泰帝就加了三界和忠孝天尊等字眼,到了萬歷年間,萬歷皇帝又加了岳圣帝君。

  “聽我說,佩恩,在大明陛下就是神。”馬爾庫斯稍加思忖,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下佩恩德的錯誤。

  要解釋清楚文化差異十分的麻煩,需要長期的了解,所以馬爾庫斯選擇了更加簡單直接的辦法,馬爾庫斯的話不對,但沒錯。

  大明從來不搞什么君權神授的把戲,陛下所擁有的權力,就是泰西語境里的神本身。

  泰西的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需要教廷冊封,而教廷是神在人間的仆人,這就是文化差異所在,佩恩·德沒有褻瀆皇帝的本意。

  朱翊鈞和佩恩·德溝通了關于巴西貨物集散的問題,主要確立了巴西紅木,也就是香龍血樹的進口,香龍血樹是一種多年生的紅木,生長不易,而西班牙和葡萄牙圍繞著紅木展開了曠日持久的戰爭,而佩恩·德最大的需求,是希望能夠從大明這里得到五桅過洋船。

  “你想要得到五桅過洋船,就只能從葡王手里獲得,他如果給伱,你就可以擁有,他不肯給你,朕不會賣給你。”朱翊鈞明確的拒絕了佩恩·德,他進一步說道:“安東尼奧是朕分封的葡王,即便是按照泰西的規矩,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你和朕之間沒有直接的關聯。”

  佩恩·德親自前來大明,安東尼奧同意,其實就是認可讓佩恩·德在陛下這里,將巴西總督府和果阿總督府、第烏總督府一視同仁,看做是獨立的總督府。

  安東尼奧這個本土的葡王并不對各大總督府的外交權橫加干涉。

  但朱翊鈞拒絕了,從維護大明利益的角度出發,做出的決定,現在的日不落帝國仍然是西班牙,而不是大明或者葡萄牙,大明需要聯合葡萄牙一起,對抗西班牙的海上霸權。

  佩恩·德仍然歸葡萄牙所有,這一點在歸屬權上是不變的。

  “過高的道德,在進行殖民、掠奪的時候,總是少了些靈活性多了許多的局限性,這是自我設限。”馬爾庫斯由衷的說道:“殿下一定會感念陛下的恩德。”

  朱翊鈞笑了笑,和馬爾庫斯這個劍圣聊了幾句,讓馮保將二人送走了。

  高道德劣勢嗎?按照馬爾庫斯的看法的確如此,那是泰西文化。

  在大明文化里,但葡萄牙是大明的藩屬國,那巴西總督府也是屬于大明的,這就是法理,日后論起來,那也是大明的自古以來,高道德從來不是劣勢,長期去看,都是優勢。

  “這法蘭西的王太后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朱翊鈞打開了禮部的奏疏,看了兩行,怒氣槽直接就滿了!

  當朱翊鈞拒絕了凱瑟琳的女兒之后,凱瑟琳以為皇帝不喜歡女的,就把法王最喜歡的帥氣男寵送到大明來了。

  簡直是離譜給他媽開門,離譜他媽到家了!

  美人計不成,就美男計,作為天生貴人,情緒的閾值較高,喜歡一些奇奇怪怪,另辟蹊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

  但朱翊鈞作為一個性別男愛好女的帝王,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羞辱。

  “這王太后這么有辦法,怎么不自己來!”朱翊鈞氣急敗壞的說道。

  “陛下,要讓她來嗎?以法蘭西目前的態勢,王太后可能真的會遠渡重洋,謀求再起。”馮保一愣,陛下若真的要求,凱瑟琳真的有可能來。

  “來個屁!氣話,這是氣話!”朱翊鈞朱批了禮部的奏疏,把這個法王的男寵趕回船上,不得覲見。

  法蘭西王室的地位岌岌可危,為了存續,什么招兒都愿意想,什么招都愿意使,這就是窮途末路。

  朱翊鈞收拾了一下心情,現在的法蘭西就是個糞坑,連英格蘭這個宿敵都不愿意沾染的糞坑。

  “英格蘭人仍然不肯拋棄私掠許可證。”朱翊鈞看完了費利佩二世的國書,眉頭緊蹙的說道:“今年多給泰西點棉布,繼續沖擊英格蘭的手工業,如若還不肯放棄私掠許可證的政令,那就再加碼,直到放棄再停止傾銷。”

  “大洋的不穩定因素太多了,不能再多一些合法的海盜了。”

  費利佩二世這幾年的日子過得可謂是焦頭爛額,即便是他在國書里已經極力掩飾,但從字里行間也能看得出他的疲于應對,若非他在議和的時候租借了葡萄牙的港口,將海軍部署在大西洋,直布羅陀海峽,這個西班牙的命門,恐怕已經不屬于西班牙了。

  當然也不屬于英格蘭,而是屬于海盜的無主之地。

  海盜肆虐的時候,費利佩二世可以兩路夾擊,才沒讓直布羅陀的海盜猖獗到無法通行的程度。

  費利佩二世從大明購入了總計五十艘五桅過洋船,而這五十艘五桅過洋船已經悉數交貨,而現在費利佩又要了二十艘五桅過洋船,不是為了再次攻取葡萄牙,而是為了對英格蘭發動全面進攻。

  棉布傾銷有效,但實在是太慢了,費利佩二世已經等不及了,他要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這聽起來很大膽,但不是個明智的選擇,費利佩二世這是在賭國運。”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動著,眉頭緊蹙的說道:“這一仗必敗無疑。”

  西班牙每年能從海外獲取14.7萬兩黃金,六百六十萬兩白銀,在當下世界貴金屬開采中,64為西班牙所得,這就是白銀能成為西班牙國家構建基石的原因。

  為了保障海上交通線和海外利益,西班牙組建了無敵艦隊,超過了一百艘大型戰艦,超過了千余艘戰船,三千余門大炮,數以十萬計的海軍構成的無敵艦隊,在地中海和大西洋所向無敵。

  朱翊鈞不看好費利佩二世對英格蘭的征伐,因為長途跋涉,不了解當地水文,必然失敗。

  在原來的歷史上,費利佩二世一共對英格蘭進行了五次遠征,無一成功,第一次、第四次、第五次,都是遭遇了嚴重的暴風雨,還沒登陸,就遭遇了重創,而第二次和第三次,則是在比斯開灣(法蘭西西側大西洋海灣)遭遇了劇烈的風暴。

  五次遠征未果,最終讓費利佩二世的一切謀劃全部落空,一次又一次壓上了所有籌碼,都敗給了天象,最終惡果都被西班牙全盤吃下,不得不進行戰略收縮,一直到新世紀,西班牙的家門口,直布羅陀海峽依舊被英國佬實際控制。

  勞師遠征,派遣數萬人的遠洋征伐,需要對水文極其了解,才能成功。

  連比斯開灣的水文天象都沒研究明白,更別提英格蘭海峽,這是極為不理智的。

  地中海是個風平浪靜的大澡盆,而英格蘭的海洋氣候是大西洋的狂風驟雨。

  朱翊鈞思索在了再三,親筆寫好了回函,勸費利佩二世以剿匪為主,不要輕易攻打英格蘭本土,希望能夠充分考慮天氣的威脅,應該進一步研究水文地利,再做籌劃,聽不聽勸,朱翊鈞都勸了。

  在國書中,朱翊鈞再次明確了大明棉布對英格蘭的傾銷政策不變,國書里不涉及索倫的處置,如果西班牙真的要因為一個罪犯跟大明撕破臉,朱翊鈞也無所謂,他不來,大明可以去。

  處理外交事務,朱翊鈞一切以大明利益優先。

  “當初安東尼奧如同喪家之犬一樣求到朕這里的時候,沒想到居然能成為大明在泰西施加影響力的那只看得見的手。”朱翊鈞當初對安東尼奧的投資,就是下的一步閑棋,但這顆閑棋自己爭氣,成為了大明重要的海外支點之一。

  有的時候,個人努力固然重要,但也要考慮到歷史的進程的重要性,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運來的時候,連老天爺都在幫你,運去的時候,連最親近的人都會遠去。

  朱翊鈞樂呵呵的處理著奏疏,來自長崎總督府的奏疏再次送入了京師,織田信長不情不愿的同意了《白銀和硫磺條約》以及附屬條款,超過一千五百萬兩白銀的賠償,讓本就入不敷出的倭國,再次雪上加霜。

  織田信長只能答應,大明水師已經堵在了長崎行都司、大阪灣守御千戶所,只要織田信長剛說出一個不字,大明水師現在不能滅倭,但能把他的安土幕府滅掉,綽綽有余。

  “他還想要朕許諾不進攻倭國,真的是老太太鉆被窩,給爺整笑了。”朱翊鈞看著奏疏,否定了織田信長的請求,大明皇帝一諾千金,織田信長還想跟大明討價還價,這是絕無可能的。

  滅倭是最終的戰略,雖然因為水文的緣故,條件不夠成熟,但承諾是絕對不會有的。

  “下章兵部,設立對馬島守御千戶所,也不要多,有個千余人的駐軍,就足夠封鎖倭國了。”朱翊鈞將奏疏批復,下章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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