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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倭不能不平,但也不能全平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朕真的不務正業

  黃遠先是抗倭義士黃一雀的兒子,而且還在做海帶生意。

  單純的海帶生意其實沒什么賺頭,姚光啟在大明沿海適合的水域種植海帶,是為了防治大脖子病,注定要走量的貨物,需要的是數量龐大的漁夫去種植,需要更大的運力去維持海帶的運輸,漫長的銷售鏈來保證海帶的銷量。

  做海帶生意吃力不討好,連姚光啟的父親姚長貞,都沒有支持兒子。

  姚光啟還是娶了王崇古弟弟的女兒,算是投靠了晉商,才有了交易網,唯獨搭售的海貨,比如魚油、珍珠等物,才有賺頭,其投入和收益,甚至不如在交易行買點船舶票證,或者認籌大明皇帝的國債。

  從家庭背景而言,黃遠先是義士之家,毀家紆難平倭的鄉賢縉紳,從個人行為上來看,黃遠先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在支持大明的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的總戰略,而從整件事來看,朱翊鈞這個皇公子,的確在冒充人家蓬萊黃氏。

  朱翊鈞見到了黃遠先,長相還算俊美,就這幅皮囊,跑去青樓鬼混都能混出比掮客更多的銀子來。

  大明皇帝走進了天牢之中,黃遠先立刻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容學生陳情,戚帥抗倭,乃是大明肱骨,臣從山東來,山東地面深受戚帥平倭恩澤,學生聽聞有人假借大將軍府和蓬萊黃氏的名義行走,覺得是戚帥懶得跟這等女干猾之徒計較,故此才讓人放出消息,希望…希望能見一見這位黃公子。」

  人是見到了,但不是以黃遠先想要的劇本展開,在天牢里見皇公子,是黃遠先未曾設想的畫面。

  別說黃遠先沒想到,朱翊鈞也沒想到啊。

  「你最好的辦法是去大將軍府直接詢問,而不是放出消息來,免禮吧。」朱翊鈞穩穩當當的坐下。

  黃遠先是行商,不是八面玲瓏的人做不了行商,一句話不對,就會把人給得罪了,異鄉他地,很容易出現問題,他能猜出黃公子就是皇帝,這也不是什么難事,人都進天牢了,還不知道到底開盒開到了何等人物,他也不必行商了。

  朱翊鈞穿的是常服,但黃遠先,第一時間就猜到了。

  「陛下教訓的是,學生再也不敢了。」黃遠先有苦難言,去大將軍府上直接詢問?大明皇帝你真的是沒有心!那是大將軍府,是普通人就能登門拜訪的嗎?!誰都能以各種理由跑到大將軍府問東問西,大將軍還是大將軍?

  朱翊鈞好奇的問道:「你自稱學生,為何沒有考取功名?」

  黃遠先是個秀才,按理說這個年紀應該在家里讀書,沖擊舉人進士才對,他可是行商,算學自然不會差,至少面對進士考題還是能夠應對的,大明進士算學考題真的不是很難,主要考的是邏輯,而不是算法。

  「家父讓學生帶隊行商,父母有命,只能遵從了,學生行商已經三年了。」黃遠先略顯無奈的說道,一個很標準的故事,棄儒從商,棄義服賈。

  在大明中晚期,尤其是萬歷之后,十分的普遍,而且被視為一種拋棄道德追求利益的不義行為。

  黃一雀讓兒子帶隊行商,算是支持凌云翼還在山東時候的政令。

  「陛下,學生頗有家資。」黃遠先俯首說道:「即墨張氏因為倒賣船引傾家蕩產后,我的父親就成了密州遠洋商行的商總,因為四處販賣海帶,凌總督給國姓爺寫了封信,我家能去呂宋做生意。」

  黃遠先想贖買自己,疑罪贖刑,是中原王朝自先秦時候就有的制度,大明也有。

  尚書曰:金作贖刑。

就是三代之上贖罪用的是青銅,青銅剛鑄造出來時金燦燦的像金子,到了漢代才開始用黃金,東漢用的是縑雙經雙緯厚重絲綢,魏晉用絹  ,隋唐宋皆為赤銅,元時用寶鈔,大明沿唐制用赤銅。

  大明的贖刑是有規矩的,重罪死罪是不能贖的,只有一些模棱兩可的輕罪,可以贖罪。

  這里面最典型的案例就是戚繼光晚年的窮困潦倒。

  萬歷十年張居正離世,戚繼光最大的后臺倒了,張居正尸骨未寒的時候,朝堂一致決定,把戚繼光放到了廣東做總兵。

  萬歷十一年,給事中張希皋追殺,再劾戚繼光,戚繼光被迫致仕回到了蓬萊老家。

  萬歷十五年,河南道御史傅光宅請命起復戚繼光,結果引來了嚴厲的申飭,當時萬歷皇帝認為戚繼光居然還在暗中謀求起復,立刻開始問責,最后在朝中角力之下,戚繼光落了個‘俸贖",就是把戚繼光的退休工資褫奪,用來贖罪。

  什么罪?謀求起復的罪名。

  萬歷十五年,六十一歲的戚繼光,在窮困潦倒中撒手人寰,朝廷不給謚號,不給官葬,萬歷十七年戚繼光兒子戚祚國入京奔走,才為父親請到了官葬,一直到萬歷末年,萬歷皇帝在薩爾滸之戰大敗虧輸,才直到改悔,才意識到,嘉靖年間到萬歷初年,南征北戰百戰不殆的戚繼光到底有多強,有多忠,最終給了謚號武莊。

  時光荏苒,隨著大明國勢的持續下滑敗壞,戚繼光的地位,開始不斷的提升,謚號再改武毅,希望國朝再出這么一個強將來,安定社稷。

  崇禎八年,崇禎皇帝專門在蓬萊設表功祠堂,春秋兩祭,以振奮人心。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大明朝臣們都對大將軍戚繼光忌諱莫深,但其實朱翊鈞很清楚,戚繼光在朝堂上沒那么強大,脫離了皇帝庇佑的奉國公府,能不能延續都是未知數。

  他這個皇帝甚至不用做什么,只要釋放出一些信號,奉國公的戚繼光也會被人攻訐到無處容身。

  其實朝臣們怕的也不是京營那十萬銳卒,而是怕戚繼光的保護傘,皇帝本人,為了維護戚繼光的名義,大明皇帝曾在街頭,手刃賤儒陳友仁。

  顯然,黃遠先對大明律法的條文是極其清楚的,他犯的錯如果按照大明律而言,是可以以金銀之物贖罪的,但他踢的鐵板是大明朝最大的鐵板。

  「就不必贖買了。」朱翊鈞笑著說道:「朕赦你無罪。」

  得罪皇帝適用的法律條文是非刑之正,就是皇帝自己說了算,皇帝說無罪就無罪,王崇古就是如此被寬宥的。

  這本不是什么大事,其實朱翊鈞多少有點心虛,李鬼撞到李逵了,真的橫行霸道的處置,反而弄巧成拙,不如偷偷放掉,把這件事揭過。

  「學生叩謝陛下皇恩!」黃遠先心里最大的那個石頭塊落在了地上,連忙跪地謝恩,對于他而言,天崩地裂的大事,因為陛下的一句話,撥云見日,云開天明。

  都說陛下暴戾,喜樂無常,但黃遠先接觸后,覺得陛下是真的很好說話的一個人。

  「朕以后還會用蓬萊黃氏行走,你知道吧。」朱翊鈞說起了自己這個皇公子的馬甲,這可是他看熱鬧的馬甲,可不能隨便丟了。

  黃遠先立刻俯首說道:「蓬萊不止我一家姓黃。」

  黃遠先的回答非常巧妙,而且有急智,在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他找到了最好的答案,陛下借蓬萊黃氏的名頭,他黃遠先可不敢不借,但是,大明皇帝又不可能紆尊降貴真的是他黃家人。

  所以,蓬萊不止一家姓黃,就完美的解決了這個問題,陛下繼續以皇公子行走,蓬萊黃氏也只是蓬萊黃氏。

  不是什么事兒都能順桿爬的,亂爬只會摔死。

「善哉。」朱翊鈞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們家這人脈也是挺厲害的,和凌部堂有關系,和呂宋殷部堂也有  關系。」

  黃氏和凌云翼有關系,是為了支持政令,為了海帶生意,老黃家連聰明的兒子都搭進去了,和呂宋國姓正茂有關系,是凌云翼介紹,這買賣做的不可謂不大。

  黃遠先想了想也不藏著掖著,俯首說道:「學生父親其實是戚帥的舊部,雖然沒有跟著戚帥南征北戰,但也是在山東備倭,其實也是能和戚帥說上話的。」

  「所以你直接去問就好了,搞這么一出。」朱翊鈞再次甩鍋,都怪黃遠先,否則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

  黃遠先思忖了下俯首說道:「但父親告誡我,戚帥居朝堂不易,無故絕不可攀附。」

  說得上話是生死危機才會求助,關系就那么點,不應該在這種事兒上消耗,而且萬一戚繼光不認這個關系,就更尷尬了,畢竟關系算不上親密,家宅的事兒不好打聽。

  黃遠行俯首說道:「父親和長崎總督府的徐總督也有書信往來,主要是倭銀入明,家里的船會到長崎,父親和徐總督也說得上話。」

  朱翊鈞和黃遠先聊了很久,從姚光啟臉上那道疤,聊到了海寇,從海寇聊到了往長崎商貿往來,從長崎又聊到了呂宋,朱翊鈞發現,蓬萊黃氏這買賣,做的真的很大。

  呂宋是個島國,倭國是個島國,但兩個島國需求是不同,倭國缺糧多銀,呂宋則是缺人多銅,一個小的三角貿易在大明、倭國和呂宋之間展開,大明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的同時什么都缺。

  而倭國短暫的繁華,也是以人口為代價,參與到了三角貿易之中,才迎短暫的繁華,而這份繁華又被寶鈔收割。

  蓬萊黃氏的發展,是大明開海的一個縮影,朱翊鈞對勢要豪右的確苛責,但正如林輔成所言,只要不收租,不在家里這一畝三分地上作妖,開海去掠奪,不在家里窩里橫,都會受到優待。

  萬歷開海的總體戰略,并不是永樂年間的官船官貿為主,而是以水師保障海疆安全,部分危險區域由水師護航官船官貿,而大明商貿絕大部分是商舶完成的,這和永樂年間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開海方向。

  只要肯換思想,跟著開海的步調走,是能發財,而且是發大財的。

  黃遠先走出了北鎮撫司的大門后,立刻離開了京堂,他本來就打算在京師短暫逗留后,前往宣府,那邊的口堿是他此行的目的,口堿,就是關口的堿面,主要來自于綏遠的堿湖,這些堿質量上乘,將海帶帶到宣府,再帶口堿回到山東,這就是黃遠先入京的目的。

  黃遠先離開靜悄悄,偌大的京堂兩百多萬人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以為他和無數的騙子一樣被抓流放綏遠了。

  圍繞著科舉這件事的騙子實在是太多了,順天府抓了一千人,而后對入京的學子廣泛教育,不要上當受騙,這件事才算是落下了帷幕,近九百人被流放到了綏遠,而且是臥馬崗礦區,按照順天府府堂的判決,他們需要再臥馬崗服刑五年,才被允許返回腹地,如果他們活著的話。

  在會試之前,朱翊鈞收到了一份來自給事中張鼎思的奏疏,在奏疏里,張鼎思對凌云翼進行了彈劾。

  朱翊鈞詳細閱讀了這份奏疏,洋洋灑灑數千言,說的很有道理,他宣見了張鼎思,并且讓王崇古來領人,這是晉黨的嫡系之一,而這個人發表的這份奏疏,朱翊鈞覺得有必要回應。

  「客兵的問題,是十分具體而明確的,你在奏疏里討論客兵的危害,朕看得明白,說的很有道理,但你以此得到的推論,朕不贊同。」朱翊鈞沒讓張鼎思免禮,宣見張鼎思,是回應,更是訓誡。

客兵戰斗力極為強悍,但客兵制的問題同樣極為突出,它的來源多為亡命之徒,而且軍紀渙散多有不法,安置極為困難,只要有點欠餉的問題,就會鬧起來,客兵制最大的優  點就是能打,在兵荒馬亂的時候,前面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只要有能打這個優點就足夠了。

  在明朝末年,盧象升組建了天雄軍,孫傳庭組建了秦軍,都屬于客兵的一種,客兵制一直延續到明朝滅亡。

  但,張鼎思從客兵的問題上推斷出凌云翼恐有不臣這個結論,朱翊鈞不認可。

  凌云翼彈劾了布政司和參議二人,這兩個河南地方頭頭,后面一定拔出蘿卜帶出泥來,最終釀成河南地方的大換血,張鼎思認為這種行為就是排除異己,進而做大。

  朱翊鈞看著張鼎思嚴肅的說道:「作為朝官,你思考問題,需要首先問一句,錢糧從何而來,你整本奏疏數千言,討論了所有的事兒,唯獨沒有討論凌部堂不臣的錢糧,從何而來。」

  「國子監的儒生總是為《水滸傳扼腕痛惜,總覺宋江投降了,是對梁山泊的背叛,但儒生們思考問題,就從來不會問錢糧從何而來,梁山水泊十萬人,吃飯的嘴由少到多,梁上水泊也不種地,錢糧從何而來?自然是借,至于是用嘴借還是用刀子借,可想而知。」

  水滸傳從開始就說,梁上水泊一百零八將是魔星。

  站在這些任俠的立場上去看,宋江投降的確是背叛了好漢們,但從百姓的角度去看,這十萬人不種地,哪來的糧食?

  「同樣的問題,適用于李成梁和凌云翼,他們的錢糧從何而來?從朝廷。」朱翊鈞陳述了自己的觀點,這個世界是物質的,龐大的水師,在當下世界只有大明和西班牙養得起,物質是客觀存在的,人也是如此,客兵要吃飯要銀兩,凌云翼手下的客兵軍餉軍備和軍需,皆由朝廷供應。

  李成梁的客兵,家丁,自萬歷二年足餉之后,也是如此。

  「可是工兵團營和官廠團造法,不是在生產嗎?一旦凌云翼掌控了財路,那就是藩鎮節度使一手掌控,朝廷應該警惕才是!」張鼎思仍然爭辯的說道,有強兵在,還缺錢糧嗎?凌云翼嗜殺成性,只要他下狠心錢糧,不是問題!

  「閉嘴吧你!」王崇古恨不得撕爛張鼎思的嘴,什么話也往外蹦!他厲聲說道:「工兵團營和官廠團造生產也是公家的,不是凌云翼私門,他就是取用,也是要走賬的,不是他想拿就能拿的,要是地方想拿就能拿,那還了得!」

  「你根本不懂官廠團造,官廠是直接隸屬于工部的,你當地方去官廠拆借,官廠就任由地方予取予奪不成!」

  王崇古氣的頭暈,這個張鼎思不了解官廠運行的基本邏輯,還以為官廠隸屬于地方衙門,但其實整個官廠的任官都是由工部提領,包括上交的利潤也是走戶部的帳,而后戶部給地方三成的留存。

  凌云翼完全沒有成為藩鎮的條件,人事、財權都不歸他管,真的要當藩鎮,布政使就該是死于非命,而不是送入京堂徐行提問。

  朱翊鈞則是看著張鼎思,繼續說道:「再說回凌部堂,他若是真的要做,應該是在兩廣,而不是在山東河南。」

  凌云翼也不是沒有機會成為藩鎮,養寇為重,用倭患匪患不斷的問朝廷索要足夠的權力,進而完成割據,晉黨當年都打過樣了,凌云翼又不是不看邸報,他能不知道該怎么操作嗎?

  他沒有,兩廣平定倭患匪患,凌云翼是極為認真的,將其蕩平。

  凌云翼腦子有大病,不選極南的兩廣,而是選擇河南山東,京營從京師到山東河南科那不要太近了。

  萬歷二十一年,李如松入朝抗倭,就有人以戚繼光舊事,提醒李如松,倭不能不平,但也不能全平。

  只要倭寇還在朝鮮肆虐,那李如松這個平倭大將軍就穩如泰山,但李如松最終還是沒有聽信這等讒言,選擇了擊退倭寇。

陳璘也曾聽到過類似的雜音,但最終  ,大家在平倭上,還是以徹底消滅為準,而不是養寇自重。

  「這封奏疏拿回去吧。」朱翊鈞將已經批復的奏疏遞給了馮保,給了張鼎思,讓他拿回去。

  上一次張居正以皇帝足夠英明要求裁撤內閣,復祖宗成法,洪武年間的一元專權,朱翊鈞為了自己的小命考慮,否決了張居正的提議,但也同意了,若是有事,宣見外官,毫無疑問這是妥協的結果。

  永樂元年,剛剛登基的朱棣,也試圖一元專權,處理庶務,后來朱棣實在是受不了,組建了文淵閣。

  其實朱元璋也累,他罷免了宰相之后,干了幾年,曾經設立了春夏秋冬四官輔政,但很快朱元璋將其裁撤,繼續一元專權,事必躬親,朱標雖然聽政,但從不理政。

  朱棣發現自己大兒子也就是太子朱高熾在庶務上的天賦,直接當成了甩手大掌柜,永樂年間,朱高熾是實質上的常務副皇帝,朱棣更像是征北大將軍,不是在征伐就是去征伐的路上。

  張鼎思接過了奏疏,再行禮之后離開了文華殿。

  朱翊鈞看著張鼎思的背影,對著王崇古說道:「王次輔啊,這顯然不是沖著凌云翼來的,而是沖著你來的。」

  沖著凌云翼來,這似是而非的事,無法讓凌云翼倒臺。

  張鼎思又不是傻子,他洋洋灑灑數千字,就是對錢糧從何而來避而不談,就是為了引發皇帝對工兵團營、官廠團造的思考甚至是誤解,只要想到這一層,張鼎思這本奏疏就沒有白上。

  從奏對的情況來看,張鼎思就是奔著王崇古來的,這就是晉黨對王崇古的警告,王崇古的對內高壓,引發了晉黨的普遍不滿。

  「臣也是剛看出來。」王崇古俯首說道,他是個僭越聚斂佞臣,沒有皇帝的圣眷,他什么都別想做,之前對內清理冒名優免這件事,引發了晉黨的不滿,這也是晉黨對王崇古的警告,你次輔想在皇帝面前表現,不要拿晉黨開刀。

  朱翊鈞問道:「次輔以為怎么處置?」

  畢竟是晉黨的人,如何處置朱翊鈞想聽聽王崇古的意見。

  「送綏遠吧,干得好自然有了實踐的經驗,干得不好,就不用回腹地回京堂了。」王崇古拿出了解決辦法,張鼎思就是那個雞,晉黨讓這只雞打鳴警告王崇古,王崇古殺雞儆猴。

  「那就依次輔所言。」朱翊鈞同意了王崇古的處置辦法。

  其實張鼎思大概也想到了自己會是什么下場,但是他沒有拒絕的權力,王崇古也是在官廠團造逐漸坐大后,才慢慢擺脫了晉黨的禁錮,張鼎思哪有那個能耐?

  王崇古比張居正還要心狠手辣,親外甥,都能作為投獻的禮物。

  張鼎思在聽到自己調令之后,去全晉會館門前求見,但王崇古沒見他,張鼎思只好前往綏遠任五原府知府,他只能希望自己憑借政績再回到朝堂上來。

  對言官的責罰,沒有引起太多言官們的反抗,三年一度的會試開始了,誰有空去管晉黨的內部傾軋?

  萬歷十一年二月初七,大明皇帝下旨任命了本次會試的主考官,來自浙江的吏部左侍郎余有丁,嘉靖四十一年探花,而另外一位主考官是嘉靖四十四年進士國子監祭酒許國。

  這兩個主考官為總裁,將會帶領十八位同考官一道,組織考試、約束考風考紀、并在事后,進行閱卷,并且對每一張黷落的答卷進行書面點評,呈送御前,在皇帝確定沒有問題后,張榜公告。

  大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貢院,朱翊鈞也不例外,這次的考試,有緹騎看護,也有東廠的番子,從河南遷藩回京的李佑恭去了貢院監督。

李佑恭,勞碌命,宮外的事兒,幾乎都有他的身影,他對外出還是很熱衷的,這一次在河南辦完差事  回京后,李佑恭也希望陛下沒事就出去轉轉,老是待在宮里,也不是個事兒。

  周王父子的對話,讓李佑恭感觸良深。

  在原來的歷史線里,萬歷十一年二月,本該是馮保的倒霉日,就是這月初三那天,東廠太監張鯨和錦衣衛都督同知劉守有,把馮保、馮保的侄子馮佑,以及馮保的兩個義子張大受、徐爵抄家,整個抄家持續了大半個月的時間,馮保及其同黨一共抄出了一百二十萬銀,大概正好一年金花銀的錢。

  也是這個月,遼東徹底走向了藩鎮化,當時最典型的兩件事,就是李成梁再滅古勒寨,但這一次,李成梁放虎歸山,把之前古勒寨的家丁,努爾哈赤、舒爾哈齊等五兄弟放歸,任由努爾哈赤五兄弟在塞外吞并女真諸部,放任他們坐大。

  而且李成梁縱容家丁殺良冒功,戚繼光從薊鎮調往廣州,京師缺少了強將之后,李成梁就失去了枷鎖。

  二月七日,刑部郎中王道純等人就注意到了李成梁開始殺良冒功,并且聯合數十人上奏,言遼東敗壞局面,請命將戚繼光以原官鎮守遼東,將已經是寧遠伯的李成梁調回京師榮養,差一點,萬歷皇帝就被說服了,但萬歷皇帝還要清算張居正,最終沒有同意這個建議。

  而王道純等數十名官員,被打為了張黨,都被遣出京師,王道純成為了開封知府,明升暗降。

  萬歷十一年種下的種子,在萬歷四十七年,薩爾滸之戰中以一種慘烈的樣子,開花結果。

  這也是薩爾滸之戰后,萬歷皇帝才給戚繼光謚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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