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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元輔次輔,收收神通吧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朕真的不務正業

  林輔成不認為自己的學識是五經博士的水平,他甚至認為自己就是個能言善辯的儒生罷了,平日里在雜報上跟人斗嘴,偶爾聚談的時候把人罵一頓,他這種刷嘴皮的人,哪里能和格物院里五經博士相提并論。

  五經博士搗鼓的東西,那都是林輔成看不懂的,自然的水循環、自然的選擇和進化、人和老鼠的相似、高塔對雷電的吸引、避雷針的搭建、蒸汽機、白土清洗羊毛的原理、各種奇奇怪怪的齒輪、微分和積分之間的互算等等。

  但現在,他林輔成也成了大明的五經博士,走了個后門,因為從沒到過皇家格物院,他也不清楚這個職位的難得,但出行有緹騎護衛,就可見窺見些許五經博士的尊貴了。

  現在,他林輔成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林輔成覺得自己就是個耍嘴皮子的,但其實朱翊鈞卻知道林輔成注定會成為大明萬歷維新,大思辯中重要的一環,矛盾說公私論生產圖說和階級論,這些東西都會指向一個問題,那就是生產力發生改變后,大明的生產關系的轉變。

  自由這兩個字一旦被異化,就會成為危害和災難。

  比如大明皇帝注意到的青樓問題,分為了買賣雙方。

  在階級論的敘事之下,人牙行、老鴇拿著賣身契,把女人當做貨物一樣售賣,毫無疑問,這是一種人身依附的壓迫,是需要被取締的,至少不能讓人牙行和老鴇在揮舞著賣身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把人當成貨物。

  自甘墮落,那就不是大明朝廷能管的過來的事兒了,行政力量固然強大,但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如果自由被異化,那么,自甘墮落的賣,就成了個體自由,甚至是合理的,而買,就成了男性仗著自己性別優勢的壓迫,自由被異化后,就是對道德的沖擊,這個時候賣方不犯法,而買方犯法。

  雞犬相聞的桃園生活這種對于鄉野的想象,在這一刻徹底破滅了。

  林輔成回到京師后,就把自己關進了門里,開始寫東西,三天后,休刊三十三日的《逍遙逸聞》復刊了,即便是王謙已經做好了準備,多印了五百本,可是一共一千五百本的逍遙逸聞,還是直接賣光了。

  林輔成出了京畿后,遇到三十二個流民,這些流民是破產農戶,七個孩子、十個女子、十五個壯丁,他們遷徙入京討生活,有專門打劫入京流民的山匪,準備搶了這三十二個流民,戰斗爆發了。

  大明正在進行這種演化,社會風氣,對買方的批評,大過于對賣方的批評,演化的結果就是:錢謙益大明的禮部右侍郎,最后娶了風塵女子柳如是。

  林輔成看完了之后,氣到胸悶,頭暈眼花,他看著筆記上的內容,怒火沖天的說道:“他們居然連荒地都不能種,寧肯那些地慌著!縣衙、糧長發到里正家的番薯種苗,這些狗一樣的玩意兒,居然也要收了,讓百姓吃一口飯,礙著他們什么事兒了?”

  這種吊詭的循環,在自由被異化之后,就會變成現實。

  “緹騎有兩個?”林輔成驚訝的問道。

  買方犯法這件事,阻礙了賣的自由,買方不買,賣方賣給誰?所以在異化的自由之下,買方犯法會逐漸變成沉睡法條,最終沉睡,變成買賣都不犯法,也就是大明眼下的現狀。

  正如朱翊鈞對黎牙實說的那樣,社科這種東西,從來沒有對錯,只有立場之別,大明現在維新,需要依靠大多數人的力量發動社會的變革,這就決定了變法派的立場,就是大多數人的利益。

  緹騎只好讓開。

  朱翊鈞看完了林輔成的第一篇內容,讓人多買了一份,用松脂封好,準備死后帶到陵寢里去。

  林輔成問了很多很多,這個里正雖然不明白問這些有什么用,但還是如實回答了,一畝地收成多少、地租幾何、家里幾口人、幾件衣服、村里有幾口水井、有幾頭牛、一共有多少臺織機等等,都問的一清二楚,并且記好了筆記,方便日后翻閱。

  緹騎也不知道怎么跟讀書人解釋他的武力,只能說有五年墩臺遠侯的經驗了。

  今年村里的地遭了蟲災,鄉賢何氏不肯減租,這家里的糧食不夠過冬了,所以這三十來個人一合計,就直接奔著京畿去了,至少京畿還能有點活干,再不濟養濟院的官舍里,也能避一避冬風,不給鄉賢縉紳干活,是因為給何大善人干活的人,實在太多了。

  緹騎也不說話,林輔成不是跟緹騎討論,而是心中郁氣,實在是無法紓解,在抱怨罷了。

  過程也不復雜,這何氏深宅大院,本來不會被輕易攻破的,但奈何何氏蟲災不減租,怨聲載道,這何氏家里看門的小門房,親爹親娘被逼的快餓死了,這小門房就勾結了山匪,夜里打開了何氏的家門,山匪蜂擁而入。

  “此間慘案,這對與錯是與非,又如何斷的清,問的明?”朱翊鈞拿著這一期的逍遙逸聞,讀著林輔成最后三個問題。

  而高陽縣也有十數人、或者數十人聚嘯山林的匪患,一共有七個賊窩。

  “我過去看看。”林輔成有些氣急敗壞,他既然要了解事實,就不能胡說八道,連問都不能問了?

  情況非常非常不樂觀,村里連水井都是鄉賢縉紳家的,而且還經常為了爭澆灌的水械斗,張居正只說天下困于兼并,具體就是兼無可兼,并無可并,奏疏里只有一句八成的赤貧,鄉野之間九成八的窮民。

  “傳回去會怎么樣呢?”林輔成問道。

  在高陽縣,七月十七日,就有高陽縣上七屯鄉賢何氏,被山匪給破了門,全家二十七口被殺,滅門慘案。

  京畿匪患就是京營銳卒的磨刀石,整個燕山山脈中,連一個匪窩都找不到了,現在去想磨刀都得去太行山,而高陽縣的匪患,因為緊鄰京畿,算不上嚴重。

  被緹騎帶到來的流民,是村里的里正,林輔成開始詢問起了他們的情況。

  林輔成第一篇的內容,關于保定高陽縣的匪患,用的是俗文俗字。

  “額…”林輔成愣在了原地,他呆呆的問道:“為什么,他們怕我嗎?”

  陳末,就是保護林輔成的那個緹騎,掏出了虎蹲炮來,配合另外兩個訓練有素的緹騎,殺死了十七個山匪,陳末拿出虎蹲炮之時,別說山匪了,連林輔成都驚呆了,戰斗的場面完全是一邊倒的局面,火銃箭矢,都是催命的利器。

  “我想問問他們。”林輔成才發現,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太準確了,他連這些流民都追不上。

  “那太厲害了!”林輔成心悅誠服,認可了緹騎的實力,草原跟龍潭虎穴沒什么差別了,能在龍潭虎穴做遠侯五年,那已經不是一般的精銳了。

  緹騎經常出門辦案,所以他很了解,民怕官,是真的怕到了骨子里,這樣的流民是沒有路引的,不可能辦得了,流民生怕和林大師說幾句話,就被抓回去。

  緹騎想了想搖頭說道:“目前還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兒,如果兩個緹騎都死了,陛下恐怕會平叛吧,我們很厲害的,真的!我是山西大同人,做了五年墩臺遠侯,才成為緹騎的!”

  林輔成看著光禿禿的山,車駕慢慢的靠近了高陽縣,保定府和順天府緊鄰,是京畿的輻射區,可是林輔成一走出京畿地界,就看到了流民,一隊大約三十人的流民,他們衣衫襤褸,向著京師而去,腳上的草鞋已經磨穿,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大多數人拄著不知道哪里撿來的木棍,還有兩輛車,上面有兩袋糧食。

  緹騎想了想,吹了個口哨,另外一名緹騎,由遠及近,交待一番后,很快,馬背上的緹騎,就將流民中的一個人給帶了回來。

  “三個。”緹騎笑著回答說道:“若是明面上,負責保護目標的緹騎死了,第三個緹騎可以把消息傳回去。”

  林輔成過去的時候,那些流民怪叫一聲,十分慌張的逃走了。

  “林大師坐的是馬車,穿的是棉服,不是麻,而且臉上干干凈凈,手上也沒有老繭,一看就是個讀書人,在他們眼里,林大師就是官老爺,而他們是流民,逃籍的。”緹騎解釋了自己阻攔的原因。

  林輔成之所以知道,是因為當地的百姓都知道,這些山匪聚集之處,這七個山匪窩,有三個是高陽縣的鄉賢縉紳們養的打手,有四個則是被逼無奈,落草為寇。

  三十天,林輔成在保定府轉了五個縣,路上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事兒,林輔成將這些事兒記錄詳細后,終于在八月二十三日,回到了京師,《逍遙逸聞》已經休刊了三十五日,光德書坊有三個筆正,但是寫的內容,非常無趣,王謙不缺這點賣報的錢,干脆直接就休刊了。

  而林輔成的自由說能夠茁壯成長,阻礙異化,最終對這種吊詭的循環形成阻礙。

  買賣合法的現狀,減少壓迫廢除賤奴籍的買賣不合法,到異化自由之下賣的合法,買的不合法,再到賣不出去鼓噪買的自由,最終再次變成買賣合法。

  林輔成要走過去,緹騎攔住了他,搖了搖頭。

  林輔成用冰冷而詳細的文字,描寫了三十二個流民的慘狀,和差點被劫掠的心驚膽戰,描寫了緹騎們配合的精妙,筆鋒一轉,又說到了何氏在鬧了蟲災后不減租,上七屯百姓的苦難。

  最后用極為詳細的文字,記錄了何氏被滅的慘烈,女眷被強淫,男丁的人頭被掛在了門頭上。

  朱翊鈞念道:“一問:啼饑號寒餓怎忍,顛沛流離可甘心?二問:聚嘯山林禍四方,落草為寇可情愿?三問:滿門俱喪何殘忍,災不減租為哪般?”

  這三個問題,既是問題,也是答案。

  百姓們的顛沛流離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這哭著饑餓號叫寒冷,肚子還是餓的,就只能顛沛流離了;明知道聚嘯山林為禍四方,必然會被剿滅,哪有只劫富戶的山匪呢?但落草為寇又是逼不得已;何氏災年不減租,就是滿門俱喪的直接原因,但躲過了初一,還有十五,何氏慘案恐怕是必然,下一次還會慘遭橫禍。

  “問的好啊。”朱翊鈞愿意這篇文章,甚至將其封在松脂里,林輔成沒有撒謊。

  刑部在七月二十三日,就收到了高陽縣衙的奏聞,這個滅門慘案,在當地也鬧成了兇案,很快二十五日,衙役出動,將虎頭寨的山匪剿滅了,算是有了交待,何氏滿門俱滅,虎頭寨也是死的死,逃的逃。

  縣衙的奏疏主要是刑名,對整個案件的矛盾分析,沒有林輔成的清晰,甚至連何氏不減租的事情,都沒提到。

  而林輔成補充了很多很多的細節。

  “先生和王次輔在御書房外請見。”一個小黃門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俯首說道。

  “宣。”

  張居正、王崇古第一時間來到了御書房,顯然,他們也看到了林輔成的逍遙逸聞,相比較縣衙簡短的奏聞,林輔成的這些細節,更加讓人能夠理解鄉野之間矛盾的復雜。

  “佃戶、流民、流寇、山匪、鄉賢縉紳,圍繞著土地的產出,達到了一種平衡,不過這個平衡不是沖和,而是失序,甚至是極為慘烈的,都死了就是結果。”朱翊鈞示意張居正和王崇古坐下說話。

  張居正趕忙說道:“眼下大明各級有司奏聞,只摘要,不詳細,對如此驚人的案情,只說進展,不分析矛盾,甚至有所遮掩,這是臣的失職,矛盾說乃臣所著,卻未曾用到吏治之中,實乃不該。”

  “這不怪先生,賤儒現在還不肯讀矛盾說呢,死犟死犟的,跟驢似的,哪怕是讀了也不肯用,也不怪高陽縣衙,高陽縣衙也為難,說的太清楚太明白,又解決不了,不如不說。”朱翊鈞可以理解地方縣衙的奏聞為何簡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無事,這就是地方或者說官場的規則之一,這種普遍存在的現象,一個縣衙的縣令去刺破,實在是難為縣衙了。

  王崇古俯首說道:“陛下,刑名的處置上,沒有問題,但刑名的奏聞,還是太簡略了,那個門房為何開門,只字不提,理當責罰一二。”

  “訓誡就是了。”朱翊鈞搖頭說道:“為難地方官,不是什么本事,林輔成知道內情,還是縣衙主辦此案的縣尉告訴林輔成的,知縣默許的,有些話,他們想說,卻又不能說。”

  說了就是激化矛盾,說了就是打破默契,知縣、縣丞、縣尉,全都是官員,他們講話是不方便的,反倒是林輔成這種不在官場上的人,說話更方便一些。

  “說起來,林輔成也算是個君子了,明明是五品格物院五經博士,沿途既沒有仗著官身配驛,也沒讓人抬轎,更沒有為難地方衙門。”朱翊鈞從陳末的一封奏聞中,知道了林輔成這個人的性格。

  王崇古疑惑的問道:“他不知道官身怎么用嗎?”

  有便宜不占有些古怪,這林輔成向來沒有做過官,并不清楚這官身配驛的好處。

  “倒不是,林輔成的理由是,他有錢。”朱翊鈞笑著解釋了下林輔成這個人古怪的邏輯,他可是逍遙逸聞的主筆,賣雜報,賺了點錢,非要跟何氏一樣,折騰窮民苦力,林輔成的道德,不允許他這么做。

  朱翊鈞非常可惜,林輔成過了考功名的年紀了,否則大明會少一個言辭犀利的辯士,多一個循吏。

  “吏部下章各級,日后奏聞疑難大案,過三人死,還是要周細。”朱翊鈞看著張居正,明確的說道:“矛盾說學了去,就要用,就為了官考遴選,為了考而學,不頂用,用進廢退,用的多了,自然就理解深了,總是不用,就會忘記,升轉會變的困難。”

  別人一直用矛盾說,越用越順手,時間一長,差距就出來了,這么卷的大明官場,卷不過別人,就沒法進步。

  “臣等遵旨。”張居正和王崇古俯首領命。

  “先生,次輔啊,你們不要為了十六匹馬力的鐵馬爭了。”朱翊鈞試圖調停首輔、次輔之間的戰爭。

  自從十六匹鐵馬開始小規模量產后,帝國的首輔和次輔,圍繞著鐵馬的分配大打出手,打的朱翊鈞這個樂子人,都覺得還是不要再吵了的好。

  “陛下,馳道需要鐵馬啊,大明這么大,兩千臺夠干嘛?連京師五馳道都跑不滿,元輔那邊要鐵馬,是沒有理由的。”王崇古立刻說道:“陛下,當年高拱在隆慶二年京察大計的時候,可沒有罷免一位山西籍官吏,甚至連反貪都避著晉黨啊,元輔總是說姑息裙帶,國朝之大弊!現在看,和那高拱又有何異?”

  “元輔要鐵馬,不就是給裙帶便利嗎?結黨營私罷了。”

  “你這是什么話?”張居正立刻反駁道:“你們晉黨那點丑事,你也好意思現在抖露出來?說的不是你干的一樣!我是為了國朝大事,南衙丁口最多,矛盾也是極為復雜,我為申時行、李樂這些地方巡撫要點鐵馬怎么了?我落自己口袋了?”

  “反倒是你們晉黨,當初不就是為了落到自己口袋嗎?”

  王崇古深吸了口說道:“別一口一口你們晉黨的,我要鐵馬是給晉黨嗎?元輔,你憑良心說,我要鐵馬,不是為了大明江山社稷?”

  “什么晉黨不晉黨的,都過去了。”

  王崇古不稀罕晉黨黨魁的位置,現在,他在努力成為工黨黨魁!不僅說,還在做,要的鐵馬,都是給馳道官廠要的。

  張居正嘴角抽動了下,有些嘲弄的說道:“哼,說得好聽。為了大明江山社稷,我就是結黨營私,伱就是經邦濟國,王次輔!你這話何其誅心!賤儒那點招數,看來王次輔熟悉的很,罔顧事實,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本事,可不小啊。”

  “你不是給申時行、李樂要的嗎?他們是不是你的門下?我說錯一點了?怎么就罔顧事實,指鹿為馬了?”王崇古的反擊條例極為清晰。

  “停!”朱翊鈞立刻大聲的說道:“暫停一下,暫停一下,朕有個不成熟的想法,要不咱們擴產?一人一千五百臺,給工部加點擔子。”

  朱翊鈞很清楚,明公各個都是影帝,但張居正和王崇古在御前如此爭吵,的確還是第一次,雖然是政敵,但從來沒有如此的激烈過,顯然也是斗出了真火,這不是一次兩次,而是以后數年的鐵馬分配,決計不能讓步。

  朱翊鈞能咋辦,只能苦一苦工部,罵名自己來擔了。

  工部尚書汪道昆最近日子也是難過得很,真的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汪道昆是左右為難,已經萌生退意了,實在是有點嚇人了。

  “陛下,一千五百臺鐵馬連各大礦山都鋪不滿,更別提馳道了。”王崇古眼前一亮,但還是想多拿多要。

  張居正眼神變得更加冷厲,平靜的說道:“王次輔是不是過分貪心了?”

  生氣了,張居正真的生氣了!這個王崇古最近沒被教訓,敢蹬鼻子上臉了。

  朱翊鈞以前對分配的理解是,按需分配就是最優的分配方式,但看著這帝國的首輔次輔,為了幾臺鐵馬,斗成這樣,就知道,按需分配這精細活,真的很難實現。

  “一人一半,不能再吵了!”朱翊鈞一拍桌子,強行停止了這次的糾紛,選擇了平均分配。

  朱翊鈞語重心長的說道:“都是國朝肱股之臣,二位之間的分歧,鬧到下面人心惶惶,連都察院的御史們,都不說挑水的事兒了,忐忑不安驚懼不寧,位高權重,牽一發動全身,多少注意點影響,收收神通吧。”

  “陛下,王次輔不是臣的對手。”張居正十分確信的說道。

  “你厲害!我還得謝你手下留情!”王崇古氣急敗壞,也有點無奈。

  他也知道,張居正現在還講道理,若真的鬧到黨錮,不分對錯、為了爭斗而爭斗的時候,拋開陛下對帝師的支持不談,王崇古也一定輸。

  朝堂狗斗,誰斗得過他張居正?高拱、楊博、王崇古、張四維、葛守禮摞一塊,都沒斗贏張居正。

  吵歸吵鬧歸鬧,張居正沒有動真格。

  “所以平均分配,就這么說定了。”朱翊鈞最終敲定了方案,給工部加擔子,平均分配,如果按需分配,其實王崇古那邊管著的官廠團造和工兵團營,該多分配點,但張居正門下的巡撫們,地方也有官廠、團營。

  “臣遵旨。”王崇古只好遵旨,陛下要是拉偏架,就會給他少分點了。

  “就依陛下所言。”張居正仍覺得南衙的矛盾更加急切一些,但陛下已經做出了抉擇,他也不好忤逆了。

  “西南戰況奏聞,打的有點難看了。”朱翊鈞坐直了身子,說起了西南東吁和大明的軍事沖突。

  上一次對西南大規模用兵,還是在正統年間的三征麓川,后來因為代價太大收獲太小,就不怎么對西南用兵了,這一次打的戰果,不如朝堂的預期,本來朝堂預估是極為樂觀,甚至是完勝的。

  但戰況非常不樂觀,隴川土司岳鳳,率兵一萬,攻陷順寧(今鳳慶縣),岳曩烏領兵六萬,突襲至孟淋寨,大明軍指揮吳繼勛、千戶祁維垣均戰死順寧,岳鳳父子甚至一度威脅到了大理。

  黔國公沐昌、胡心得等人進行了反擊,收復了失地,同時擊殺了對方的土司夷酋莫蠻,這個莫蠻是岳鳳手下的悍將,也是他攻破了順寧,最終將其斬殺在了騰沖。

  “顯然巡撫和黔國公都低估了東吁對大明的滲透,那些個生苗,戰端一啟,就為敵軍指路。”張居正倒是對這件事很能理解,因為張居正在云南有個眼線,王希元。

  王希元是張居正的嫡系,曾經在和高拱的決戰中,充當急先鋒的角色。

  王希元分析了作戰初期的一些問題,沒有防備導致敵人鉆了空子,現在已經做出了調整。

  隨著劉顯的兒子劉綎帶著漢軍從四川入云南,情況已經徹底好轉,甚至還進行了數次的反擊,主要是大明方面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朱翊鈞面色凝重的說道:“兵兇戰危,誠如是也,這一戰打了個分庭抗禮,人心思動恐怕,西南那些土司,都起什么心思了。”

  朱翊鈞自然會有所擔心,一旦西南土司群起,黔國公府應對起來,會更加困難。

  “正好一鍋燴了!”王崇古仍然十分樂觀的說道:“實在不行,就打他個十年八載的,看誰先撐不住,黔國公有大明為引援,他東吁難不成去引援果阿總督府嗎?果阿總督府自身難保。”

  “要是莽應里引援蒙兀兒國呢?”朱翊鈞立刻說道:“驕兵必敗。”

  王崇古立刻卡住了,果阿總督府在馬六甲海峽的戰敗,已然有了崩散的趨勢,可是莽應里跑到蒙兀兒國求援,那的確是個問題了。

  “那咋辦?是莽應里攻打我大明啊,難不成,我大明還要跟他議和不成?”王崇古面色有點難看,想起了不好的事兒。

  “局勢遠沒有那么糟糕。”朱翊鈞笑著說道:“就是一直沒打仗了,刀不快了,人也有點懈怠而已,承平日久,都會有這樣的問題。”

  “蒙兀兒國最好不要自誤,阿克巴自家門里的事兒都管不過來,不要把手伸得太長的好。”

  阿克巴、沙阿買買提都是突厥化的蒙古人,是當初帖木兒王國南下建立的,蒙兀兒國也有自己的矛盾,而且現在和大明在貿易上,有許多的共同利益。

  只是朱翊鈞的料敵從寬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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