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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三角貿易的形成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朕真的不務正業

  萬士和對倭國的評價,可謂是入木三分,萬士和說倭國是竊中華之文化,但三分人性沒學會,七分獸性根深蒂固,作為長崎總督府總督,徐渭對這個評價十分認可。

  倭國的鑄錢,主打一個三分像,倭人也好意思刻永樂二字,著實讓徐渭無奈,簡直是砸成祖文皇帝的招牌。

  徐渭手里甩出去的這些盜鑄永樂通寶,在倭國有個專有名詞,叫「惡錢」,而大明鑄造的通寶,外來流入銅錢叫「渡來錢」。

  唐玄宗天寶年間,和尚鑒真六次東渡倭國,倭國仿照唐朝的開元通寶,開始制錢,名叫和同開珎,自此以后倭國的貨幣,就一直在本土「惡錢」和中原「渡來錢」的矛盾之中。

  徐渭拿出的寶鈔,也算是渡來錢的一種。

  “能換成萬歷通寶或者銀幣嗎?”織田信長終于還是打開了盒子,看著盒子里制作精美的寶鈔,面色凝重的問道。

  徐渭點頭說道:“如果需要,可以兌換,三年倒新鈔兌現。”

  徐渭是騙人的,大明海外寶鈔是不可兌現寶鈔,這是從一開始進行制作的時候,就已經明確確認過的事實。

  騙倭人不算騙。

  要跟徐渭、孫克毅、李誠立說原諒倭人,只會得到他們的大逼斗,他們跟倭人有血海深仇,是家人死于倭患的仇恨,在他們眼里,倭人從來都算不上是人。

  織田信長這個問題,徐渭當然不能說不能兌換,當然承諾就是個屁,聽聽就得了。

  至于失信之類的問題,徐渭根本不考慮,他和孫克毅正盤算著,怎么把倭國的男子都敲掉鈴鐺賣到元緒群島當牛做馬,把倭國的女子賣到松江府,孫家這畫舫生意缺人缺的厲害。

  不是每個倭國女子都可以上畫舫的,那需要經過精心挑選,絕大多數都是學會了漢話,嫁給了娶不起妻子的光棍。

  寶鈔,是一種信譽紙鈔,該許諾許諾,大不了以舊換新,一比十換鈔,新鈔換通寶就是,這就是如兌。

  如何最大力度的篡取倭國的財富,是長崎總督府首要考慮的問題。

  “那我沒有什么疑問了。”織田信長其實也清楚,這種許諾根本不可信,但至少可以騙騙自己,騙騙倭國人,這便足夠了。

  織田信長,尾張大傻瓜,倭國大魔王,根本就不是什么憂國憂民之人,他目空一切,目中無人。

  在沒有見到大明水師實力之前,織田信長連大明,也沒放在眼里,在他看來,不過是龍造寺、大友氏、島津家過于愚蠢,才給了大明可乘之機。

  織田信長獲得了大明商貿的明細,他也需要用白銀兌換所需要之物。

  長崎萬國海貿會,在九月初九正式召開,這一天是大明的重陽節,每一個入場的大名,很快就迷失在了貨物的海洋里,整個海貿會,非常有秩序,這種秩序,在倭國是極為罕見的。

  因為陳璘帶來的三條五桅過洋船,就靜靜地停泊在長崎港口之內,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萬國海貿會的聯排大房,提醒著所有人,這里是大明的地盤,要遵守大明的規矩。

  沒人敢在大明水師面前造次。

  自唐時有市舶司,而后宋元兩代海貿達到了巔峰,在明之前,海貿主要以奢侈品為主,絲綢、瓷器、茶葉和金屬器皿,在南宋末年,松江府的棉布已經暢銷海內外,胡元南下,松江府的生產遭到了破壞,一直到永樂年間再次興盛。

  萬歷開海,奢侈品的交易份額已經累年降低,大宗商品和貿易成為了主流,但唯獨沒有糧食,松江市舶司、琉球市舶司和長崎市舶司這個三角,鎖死了進入倭國貨物的清單,糧食是獨有的禁止入倭的商品。

  僅僅參加長崎萬國海貿會的商品就高達數百種之多,松江棉布是最大商品。

  松江棉布里沒有松江棉花,因為松江本地棉更貴,出海利潤反而更小,所以更多的是在大明腹地銷售,正宗的松江棉,那不是倭國能夠消費得起的貨物,來自于蒙兀兒國的廉價棉布,才是海貿貨的主流。

  小到鍋碗瓢盆,油鹽醬醋,大到車駕水車,應有盡有。

  大明提供送貨上門服務,當然運費并不廉價,送貨上門主要是為了探聽情報,大明用商賈為間諜這事,在倭國也是公開的秘密,但各個大名,手里沒有足夠的船只運貨,只能聽之任之了。

  大名們被琳瑯滿目的貨物看花了眼,他們用窮民苦力在山坳里辛苦采挖的銀子,換成了絲綢、茶葉以及各種可以彰顯身份的器具,比如一套實木茶具,價格高達上千兩白銀,比如十分精美帶有簧鋼減震的車駕,以及數量極為有限的駑馬,這一套價值七千兩白銀。

  第二天,大名們被領到了一處校場之內,校場的兩側,擺滿了長短兵,弓箭、箭簇和火器。

  倭國缺少武器,織田信長鐵炮(一種火繩槍)足以傲視群雄,而這次長崎總督府給了他們一個公平競技的機會,所有人都可以用白銀換取武器,來應對彼此的討伐。

  織田信長和所有人都呆滯的看著這些武器,之前大明只賣火銃,這次的貿易會,居然連火炮都有,這是所有大名沒有預料到的事兒!

  難不成是陳璘這個水師總兵,在偷偷販賣軍火牟取私利?

  這當然是誤解,這些火器,每一件都是正經猴版軍火,是兵部清汰和軍器監專門為海貿制作的猴版軍火。

  “可惡!我們倭國缺少硝石,所有的硝石都仰賴中國供應,即便是提供給我們火器,在我們手里和燒火棍又有什么區別!”織田信長攥緊了拳頭。

  他已經完全識破了大明的詭計!

  光給火器有什么用,大明有沒有膽子,供應硝石!

  在當下的時間里,能夠大批量、大規模制造合格火藥的只有大明和西班牙,控制硝石就代表著控制了火藥制造,西班牙控制了秘魯最大的硝石礦,而大明則是本地硝石外加走私販運孟加拉咸砂。

  識破了又能如何?織田信長絕望的看著周圍的幾個大名,毛利輝元,長宗我部元親、上杉景勝、北條氏直,看著火器連眼睛都不夠用了,毛利輝元是之前唯一一個能買到大明鳥銃的大名,他之前也沒有資格購買大明的火炮。

  虎背熊腰的陳璘,終于來到了眾人面前,眼睛微瞇半抬著頭,掃視了一圈,倭人普遍矮小,陳璘七尺的身高,如同泰山壓頂一樣,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陳璘在這一瞬間,想要把這里所有的大名統統殺死,而后開始進軍,將整個倭國蕩平,戚帥封公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俞大猷已經病逝,陳璘作為水師總兵,還只是伯爵,略微有些說不過去。

  可攻滅倭國之后,開礦、捕奴的罪孽與罵名,就需要大明去背負了,大明訓練有序的水師,也不過九萬多人,把倭國這九百萬人統統殺光,平均一個人就要殺100人,意志力再堅定的銳卒,都會變成瘋魔。

  但,可以利用各種手段,讓倭國人自己殺死自己,就是個很好的辦法了。

  不是所有的大名治下都有銀山,沒有銀山可以用男人或者女人來換。

  “你們看到的所有軍器,都可以敞開購買。”徐渭對著眾人說道:“這位是大明水師總兵首里伯陳璘,從這里看向大海,聯排大房雖然略有遮擋,但仍然能看到五桅過洋船的身影。”

  “這位總兵脾氣不太好,島津氏圖謀琉球首里府,被陳總兵踏平了。”

  大友氏好歹還有幾個活口,島津氏被陳璘全都送到了京師,最后都進了解刳院,為大明醫學進步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火藥呢?”織田信長看了一圈,沒有看到關鍵的物品。

  徐渭笑著說道:“每家每戶的火藥斤數,各不相同,若是要購買火藥,單獨面議即可。”

  限額的數量,取決于實力,人口、壯丁、礦藏、爭斗烈度,都決定了可以得到火藥數量,拿著粗制濫造的鐵器互相廝殺,什么時候才能殺完?大明選擇武裝倭人,加速他們自相殘殺,卻不會供應更多的火藥。

  除非倭國能夠打破松江、琉球、長崎三個市舶司的海貿封鎖,得到大量的硝石。

  可以看出很明顯的政策區別,哪怕是俺答汗,依舊有三娘子可以和大明溝通往來,但對倭政策,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可言。

  嘉靖年間綿延數年的倭患,矛盾極為復雜,一直斗爭了二十多年,才找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把所有的倭寇里的倭人全部殺死。

  “你們孫家,把畫舫生意做到了倭國,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陳璘見到了孫克毅,看著停泊在長崎港的畫舫,一臉復雜的說道。

  畫舫上的倡優,都是萬國美人,這是為了規避風險,大明朝廷有禁令,禁止販售大明丁口,違者族誅,畫舫又在海上,海上等于絕對自由,等于百無禁忌,孫氏為了規避風險,選擇萬國美人,這樣就沒有律法問題了。

  在大明華夷之辨的框架下,番夷都是動物牲畜地位,所以本質上,畫舫生意就是個動物園,這畫舫在民間的雅稱名叫:豹房,主要是畫舫的玩法,極為野性。

  這里面娼妓全都是紅毛番、金毛番、波斯美人、倭國游女、高麗姬。

  對于倭國而言,完全就是出口轉內銷了,倭國的游女跑到大明鍍了一層金,從廉價的游女,一下子就鑲金邊了,上船的門票都得一百兩銀,到了船上消費只是更高。

  倭國大名的反應,只有一個,那就是消費!

  這種花活,在倭國實在是太罕見了。

  “這生意嘛,自然是無孔不入,畫舫生意,我們孫氏可是依律抽分,從未拖欠少交過一次稅賦。”孫克毅則是笑著說道,畫舫生意不僅交稅,還給大明海事學堂的籌建捐錢,至于動物園動物們的皮肉之苦,孫克毅沒有什么憐憫。

  中原從漢代就開始冊封倭國國王,一直到永樂年間,也在冊封,這便是教化,希望能把倭人從禽獸教化成人,柔遠人的內在邏輯,就是道德的無所不能。

  而綿延二十多年的倭患,證明了道德不是無所不能,華夷之辨里,柔遠人的風力輿論逐漸勢微消失,蠻夷狼面獸心,畏威而不懷德漸漸地占據了主流。

  在軍火貿易會上,比較有趣的是,交易量不是公開的。

  任何想要購買火器、火藥的大名,都得到偏廂和市舶司的吏員溝通,這就造成了一個很可怕的結果,那就是誰都不知道對方到底購買了多少火器。

  大明賣軍火,讓倭人殺自己人,減弱倭國實力,這一點,大名們心知肚明。

  要反抗大明寶鈔、軍火販售,最好的辦法,就是各個大名,以織田信長為核心,團結一心,共拒大明!

  大明要賣火器,大名們就很默契,誰都不夠買!大明要推行寶鈔,大名們都不用真金白銀換取寶鈔!

  這樣一來,大明拿倭國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畢竟遠渡重洋,倭國還有九百萬丁口。

  但是這個交易不公開,徹底讓所有人都岌岌可危起來,誰知道鄰居到底購買了多少火器火藥,又準備什么時候討伐自己?就連織田信長也要購買大量的火器去防范,防止第三次信長包圍圈。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必然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織田信長無論之前如何游說這些大名,達成了怎樣的協議,在切實的軍事威脅之下,都化為了泡影。

  鄰居囤糧我囤槍,鄰居就是我糧倉!

  徐渭在倭國主打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里挑外撅,趁機取利,白銀、硫磺、游女、倭奴,都是利益。

  軍火交易會在彼此忌憚的氛圍下結束了,離開長崎總督府的大名們,不得不接受了大明強行推廣的寶鈔和軍火,而大明在這次的貿易會上,收獲了一百四十萬兩白銀,四千三百名游女,超過五千倭奴,發行了大約十二萬貫的寶鈔。

  結束了貿易之后,陳璘要前往鯨海,鯨海是大明奴兒干都司的外海,而陳璘要前往的地方叫做木陽河衛(今海參崴),在木陽河衛上游則是雙城衛、建州衛。

  這里的建州衛是建州女真人的老家,在永樂元年,建州女真的首領阿哈出朝貢,得賜名李誠善,獲封建州指揮使,在永樂二十一年,得到朱棣的準許,建州衛內遷,遷徙到了撫順的關外。

  在元以前,這片地方歸屬于黃龍府,就是岳飛心心念念希望直搗黃龍的黃龍府,元時,忽必烈在遼陽行省木陽河畔,建立了鯨海千戶所,在鯨海捕魚提煉魚油朝貢,后在雙城設立雙城總管治理此地。

  陳璘之所以要前往木陽河衛,是為了考察水文,探索海洋迷霧,再復元時水路,這里擁有極為豐富的漁業資源,在舊案中記載,那是一個天然良港,甚至從吉林造船廠可以直接從這里出海,因為洋流的影響,木陽河衛是北方的一個不凍港,每一個北方的不凍港,對大明都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如果渤海灣不結冰,那么天津衛就是北方最繁華的港口,但是渤海灣會結冰,所以,北方的市舶司設立在了密州,因為密州一百里外是不凍港膠州灣。

  陳璘的這次遠洋,再從木陽河衛出發,抵達蝦夷道,過津輕海峽,從倭國東洋繞道回琉球,整個航程預計上萬里,預期為三個月的時間,完成這次探索航行,成為松江水師新的繞倭航路,武裝巡游的目的就是為了威懾倭寇,同樣也是做演練。

  (探索海洋迷霧)

  時機成熟的時候,大明朝廷若是有永清倭患的想法,航行觀測到的水文,就是先機。

  鯨海在海防巡檢水上飛以及觀星艦的探索下,大明對其已經有了極為詳細的了解,這里多大霧,但水面平靜,平均浪高不過兩尺,非常適合捕魚。

  大明三艘五桅過洋船、兩艘觀星艦、二十三艘三桅馬船、五十條四百料戰座船,開始從長崎港出發,向著對馬島駛去,船帆遮天蔽日,劃開了海面,駛向遠方。

  站在長崎港口觀潮樓看著艦隊離開的織田信長,由衷的產生了一種無力感,這一支可怕的艦隊,還只是大明的一支海上機動艦隊,大明水師的主力,仍然盤踞在大明腹地市舶司,可就是這樣一支機動艦隊,讓織田信長完全無法升起抵抗的想法。

  織田信長一直有一個野望,或者說倭國一直有一個野望,攻伐大陸,擺脫人多地狹的困擾,自元代起,倭人多出海,一次次的倭患,就是為了這個根本的野望。

  在來到長崎之前,見到大明艦隊之前,織田信長設想過無數種可能,比如大明船大,不夠靈活,那么用足夠多的小船,不斷的襲擾,或者干脆點燃小船,燒毀大船;比如制海權丟失之后,大明船只,必然登陸,無論水師多么的強悍,征伐最終要由陸軍解決,那么占據了地利人和的倭國,未嘗沒有一戰之力;比如寄希望于神風護國。

  忽必烈曾經兩度征伐倭國,但都因為風暴的出現,沒能得逞。

  但現在織田信長,只有一種彌漫在心頭的絕望,這種絕望不僅僅來自于大明水師的強大火力,還來自于那些貪婪的、沉醉于內斗的大名們。

  長崎總督府的出現,瓦解了織田信長天下人的威嚴。

  大明為何還沒有全面攻伐倭國?織田信長很清楚,遙遠京師的大明皇帝,正在積蓄力量,水師比京營還要昂貴,水師剛剛從三萬,擴展到了九萬人,當實力積蓄足夠的時候,大明皇帝必然發動滅倭之戰。

  大明皇帝實在是太記仇了,俺答汗都已經老到那個地步,皇帝都不講一點武德,將俺答汗逮到了京師,斬首示眾。

  “簡直是恥辱。”織田信長看著哄搶大明商品和軍火的大名,用力甩了甩大紅色的披風,選擇了離開長崎。

  同樣的,他也購買了大量的火器,以及數量較少的火藥,他不得不買,因為他也要面臨別人的討伐。

  火器保養的好,能從永樂年間用到現在,但火藥的保質期,保存得當的情況下,最多也就是三年,保存不當,也就幾個月的時間,就會受潮,無法擊發。

  烘干火藥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火藥是一種消耗品,而且極為昂貴。

  織田信長在京都養了一批傳教士,就是意圖溝通傳教士,從除大明之外的地方獲得硝石,本來這條路是完全暢通無阻的,來自蒙兀兒、孟加拉的硝石,雖然價格昂貴,但足夠織田信長使用了。

  該死的馬六甲海峽的戰爭,毀掉了這一切,因為戰爭,紅毛番的船只根本無法順利進入南洋,更遑論抵達倭國了,倭國的一切海貿,都被長崎總督府、琉球給控制住了,大明絕不會允許硝石進入倭國。

  安土重遷,黎民之性,意思是,安于故土生活,不愿輕易遷居異地,是人之常情,這話自然對。

  大明在河套攻伐,發現了雁行的現象,百姓們在冰還沒有化的時候,前往河套,等到冬天的時候,焚燒秸稈回到關內;在呂宋、在琉球、在雞籠、在婆羅洲、在舊港都發現了那些拜一拜媽祖就揚帆起航的大明人在遷徙;甚至在萬歷年間的墨西哥,在太陽城內,也有華人街的存在。

  在殷正茂沒有帶著海寇林阿鳳他們攻伐呂宋之前,每年六七月份,載滿了來自大明貨物的大帆船就會啟航,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會到馬尼拉大教堂禱告,希望獲得此行順利,一般情況下,13個月就可以抵達墨西哥的阿卡普爾科港口。

  船長安東尼奧對這段航程的評價是:[這是當下世界上最漫長、最可怕也是獲利最為豐厚的航程,從馬尼拉出發后,一路北上,經過琉球,開始隨波逐流,這三個月總是在頂風前行,完全依靠洋流,風暴、迷霧、滔天巨浪,總是一個接一個出現,海上時冷時熱,人們很容易犯病。再加上食物缺乏,即使是鐵打的人也要被擊垮。]

  太平洋并不太平,只是麥哲倫經過赤道無風帶時,才感覺太平而已。

  萬歷八年三月,大明探索船隊抵達了阿卡普爾科港口,又抵達了太陽之城,在那里,徐九皋看到了太陽之城的漢人,大約有兩百人,裁縫、鞋匠、屠夫、刺繡工和書記員等等,在嘈雜刺耳的喊聲中,努力的活著,聚集地名叫巴利安(Parián),意為暫時休息的地方。

  百姓為何要遷徙?就是再眷戀故土,當活不下去的時候,也得為自己的生命找到出路。

  生產資料或者說財富的集中,不是當下大明生產力能夠解決的問題,張居正的種種新政,只能做到緩解兼并,而不是根本上解決兼并,所以大明朝廷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開拓、開拓、開拓。

  大明海外寶鈔的發行,已經完全定好了規章制度,雖然寶鈔還沒有在倭國流行起來,但倭國的大名們,已經發現了寶鈔的用途,那就是向下朘剝。

  只需要用七錢銀子,就可以在長崎總督府兌換到價值一貫的寶鈔,而后就可以用這一貫的寶鈔,用于支付軍費,或者其他必要的開支。

  寶鈔最大的面值是一貫,還有五百到一百文的小鈔,倭國非常缺錢,倭國盜鑄的永樂通寶,根本無法滿足流通需求,相比較貝殼、米、絹、布、油這類不好衡量具體價值的商品貨幣,紙幣也沒有那么不可接受了。

  這就十分清晰了,寶鈔也是大明兜售的商品之一,而且是大名們向下朘剝的利器,是統治者的工具。

  寶鈔在倭國的流通,只是時間問題了。

  因為大名們很快就會明白,七錢銀換來的寶鈔,可以向下收鑄幣稅,這東西一旦沾上,想甩是甩不掉的,而且因為其難以仿造的特性,也有利于推廣,在倭國,很難搞定油墨,也很難搞定棉紡紙。

  徐渭曾經上書朝廷,詢問陛下,在倭國要做到何種地步,得到的回復是,陛下不在乎。

  不在乎倭國在大明種種政策之下,會變成何等的人間煉獄,也不在乎倭國是否還有未來,大明皇帝只在乎倭銀入明的進程不會打斷,只在乎這群該死的倭寇,不再成為威脅商舶的海寇。

  一個可怕的邪惡三角貿易鏈正在緩慢形成,從松江府出發,載滿了大明貨物的商舶在長崎停留,換取大量的白銀和倭奴之后,前往元緒群島,將倭奴賣給開拓的商賈之后,攜帶元緒群島的物產,回到大明,交還白銀、黃銅、游女和種植園的橡膠、方糖、棉花、棕櫚油、香料等等。

  元緒群島的開發,需要大量的人力,無論是伐木、刨根、清理碎石、翻土、疏浚河道、營造港口,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大明皇帝的不在乎,對于倭國人而言是個災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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