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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土著只是一種猿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朕真的不務正業

  泰西的霸主,費利佩二世在見到了大明皇帝可怕的權力或者說統治力之后,開始了自己的帝王之路,他清理了反對派,用一種殘忍而血腥的方式,在盛大的典禮,趕羊節上,殺死了那些反對他的貴族。

  殘忍而血腥的手段,甚至讓徐璠震驚,很快,徐璠變得釋然,因為在上一次的西葡戰爭中,西班牙未能達成戰爭的目的,攻破里斯本,兼并葡萄牙,所以戰敗的費利佩,要么割肉,來讓反對派閉嘴,要么讓反對派物理意義上閉嘴。

  費利佩選擇了后者,他想要參考大明的政治制度,讓自己的權力超過泰西封建制度的極限。

  但徐璠非常清楚的知道,費利佩的帝路,必然失敗,成帝,哪里只是殺人那么簡單。

  費利佩是否能實現自己的目的,徐璠并不關心,他熱情的招待了阿爾瓦羅將軍,這次的里斯本和談,沒有談出任何的結果,費利佩不會放棄自己對葡萄牙的圖謀,安東尼奧不可能放棄葡萄牙王位,這是根本的矛盾,這一仗,還有得打,就看費利佩愿意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

  值得安東尼奧和徐璠等人慶幸的是,費利佩二世的目光在西班牙國內,暫時不會看到葡萄牙。

  而大明的探索船隊向著法蘭西和英格蘭開拔,開辟海路是探索船隊的任務。

  萬歷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大明朝廷開始休沐,每日的廷議開始變得簡短,大明開始準備過年,而忙碌的大明皇帝在皇極門召見了今歲的百姓、鄉紳、望族等近千余人,了解所有人最為關切的問題,前往了各大官廠看望工匠,去了大興縣南海子看望墩臺遠侯的家眷。

  朱翊鈞十二月這一個月,還去了趟居庸關視察京宣馳道的建設,又去了趟薊門,視察了崇古馳道的進度。

  崇古馳道,修的更快一些,這條路極為寬闊,王崇古的投入很大,而且親自督辦,已經修到了薊州,而另外一邊則是從山海關開始修建。

  有人歡喜有人愁,有的人不喜歡活躍的皇帝,有的人則喜聞樂見,比如大明的軍兵,他們在皇帝活躍時,終于領到了足餉,比如大明的百姓,有了茶余飯后的談資,無論是三娘子,還是周德妃,亦或者是安置在永升毛呢廠的劉七娘,都能衍生出無數的趣聞。

  傳教士雅賽爾的狀態很矛盾,一方面他在航海札記里拼命的懺悔,向他的主乞求原諒,而另一方面,雅賽爾積極參與其中,享受殺戮,甚至把獵殺土著當成了娛樂項目。

  島上大約有三千六百人的土著,在泰西人闖入這個島嶼之前,他們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石器、捕魚、骨針等等,這些土著喜歡把泥巴抹在身上,在海邊曬干,而后跳入海里洗去泥巴。

  這是朱翊鈞每年都要做的事兒,今年仍然不例外,京城處處都是皇帝的身影,大明京堂的百官和百姓們,也逐漸習慣了如此活躍的皇帝陛下,相比嘉靖皇帝二十五年深居西苑,隆慶皇帝的一言不發,陛下有些過分活躍了。

  朱翊鈞拿到了一本名叫雅賽爾的傳教士寫的航海札記,這是孫克弘的遠洋商隊在元緒群島找到的。

  雅賽爾自己歷數了自己犯下的罪孽,將人的腿打斷,讓其爬行;把傷者的腦袋徹底打碎,就是為了試試腦袋的強度;將嬰兒扔進火盆里,看是否可以燃燒;刺刀插入顫抖的心臟里,看血液飛濺;土人們圍著篝火,看著自己的親朋好友如同牲畜一樣被屠宰,而傳教士雅賽爾最大的樂趣,就是沐浴在這種畏懼的目光里。

  徐璠是對的,江南的士子們過分的貪婪了,他們試圖將官選官階級把控在自己的手里,進而實現階級的躍遷,從望族變成世家。

  在大明萬歷八月,大明開始探索元緒群島時,這數十個島嶼,一共只剩下了四十二個土著。

  這種原件看完之后,朱翊鈞只覺得抽象。

  “陛下,先生沒學過拉丁文,看不懂。”馮保小心提醒了陛下,先生不是無所不能的,先生很忙,沒空學習拉丁文,送去了先生也看不懂里面的瘋癲和抽象,惡心不到先生。

  這場戰爭,從頭到尾都處于一邊倒的狀態,土著甚至連弓箭都沒有,而殖民者手中的火器、弓弩、甲胄都是土著無法抗衡的存在,甚至在土著眼里,如同魔法和神跡。

  還有部分在新政賺足了紅利的名門望族,也在逐漸成為皇帝的擁躉之一,躺著賺錢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

  傳教士雅賽爾覺得不能這樣了,再這樣下去,土著就要被殺干凈了,殺孽太重,恐怕難以上天堂,所以他開始下令活捉,每一名土著,成年五銀幣,孩子兩銀幣。

  傳教士雅賽爾把水銀從隔開的皮膚灌進去,試圖用這種方式來證明神真的存在,只要活下來,就是神的恩賜,用針扎,刺激水銀在皮膚下的吸收。

  大明已經二百多歲了,發展到現在,其實大明由上到下,都不喜歡如此活躍的皇帝,興文匽武削弱了世襲官的權威,包括皇帝,而制度的不斷發展,大明內閣、六部、科道言官早已經形成了多頭政權。

  只有四個意志堅定的人,一男三女活了下來,他們被抓的時間很短,只有半年的時間。

  這樣一來,雅賽爾死后,就可以上天堂了,獵殺的只是猿猴,而不是人。

  司禮監將今年一千多人最關切的問題進行了梳理,今年后半年,南衙最大的關注點,便是元緒群島。

  土著們的數量開始銳減,火器的威力實在是太強了,有些土著寧愿跳海,也不愿意與之為敵。

  其樂融融、相處融洽的時間沒有持續多久,在嘉靖三十二年的冬天,殺戮開始了。

  大明松江遠洋商行攻破了傳教士的城堡,也沒能解救這些土著,因為他們三十一個人患上了肺炎,包括傳教士雅賽爾,最后,只有十一名土著活了下來。

  格格提亞島的海和天都和藍寶石一樣的清澈,格格提亞島的中央山脈上,山頂常年漂浮著白色的云朵,半山腰是錯落有致的田畝,而在山腳下,島嶼與海相連的地方,有一片如同裙帶一樣的淺水灘,島上有一條小河,可以供給淡水。

  還記得最初嘉靖三十二年,僅僅格格提亞島就有三千六百多名土著,但是在嘉靖四十二年,傳教士雅賽爾控制的數十個島嶼里,只有四十二個土著了。

  “這玩意兒,朕看的都頭暈,拿去,拿去,給先生送去,不能朕一個人惡心。”朱翊鈞將札記扔到了一旁。

  土著為了報仇,開始戰斗,而殖民者開始無故射殺土著,老弱婦孺無一例外,都不能幸免。

  此時的大皇帝陛下,多少有點后悔,后悔自己不該學習拉丁文,不學拉丁文就看不懂札記,大明禮部官員會貼心的把那些瘋癲的內容刪減,不讓皇帝目睹這些罪惡。

  每當殺死一群土著后,雅賽爾會帶著殖民者禱告,懺悔自己的罪行,感謝主給他們的恩賜,無論是食物,還是女人,都是恩賜。

  朱翊鈞逐漸代替張居正成為了大明的焦點,連緋聞也是如此。

  嘉靖四十二年,傳教士雅賽爾開始了開疆拓土,他的地盤從一個島嶼開拓到了數十個島嶼,同樣的捕殺令,一直在生效。

  這是很常見的事兒,這年頭,下海的人,皆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大明和泰西都是如此,相當一部分都是逃犯,本就作惡多端,船上也很少有女人,漫長的航行,讓這些殖民者們見到母羊都發狂,更遑論一個長相美麗的女子。

  紅毛番在嘉靖年間發現了千島之國元緒群島的一個小島,傳教士雅賽爾,將其命名為了格格提亞島。

  泰西人在這里開辟了一個聚集地,大約有一百二十七個泰西人住了下來,在最開始的時候,殖民者和土著之間,還有一段相處愉快的時間,傳教士雅賽爾試圖在土著之間傳教,但很遺憾,因為語言的問題失敗了,而這些土著也很大膽,他們撩開了殖民者的衣服,看看他們皮膚是否也是白色的。

  在這本航海札記里,充滿了各種懺悔的文字,但內容卻是如此的殘忍。

  戰爭開始了。

  在嘉靖三十二年,傳教士雅賽爾的船隊發現在這里。

  萬歷八年,這十一名土著,只有四個人活了下來,長期的監禁生活,已經讓這些個土著徹底瘋了,打開腳銬的一瞬間,有四個人撲向了墻壁,意圖撞死自己,有三個人將自己咬的渾身是血,最終大明的亡命之徒們,只能結束土著們的生命,結束他們悲慘的一生,對他們而言,死亡是一種解脫。

  在札記里,一個很奇怪而又很合理的邏輯,傳教士雅賽爾認為,活捉可以減少殺戮,可以洗刷罪惡,是救贖自己,也是救贖土著,但其實是為了奴隸。

  傳教士雅賽爾最終得到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土著只是一種猿,否則土著為何堅定的信仰主卻得不到回應?否則主為何不肯眷顧這些土著?

  所以土著只是一種猿。

  皇帝的活躍意味著君權的增強,也意味著臣權在這個過程中,大幅度的削弱。

  這四十二個土著被傳教士雅賽爾圈了起來,每一個土著都有一個名字,薩爾、蘇克、貝蒂、楚格等等,傳教士圈養他們,教他們讀書寫字,而目的則是為了讓他們信仰宗教,實現傳教士本來的目的,傳教。

  首先是一個長相很是靚麗的女性土著,將從淺水灘找到的珍珠,交給了一個殖民者,希望殖民者可以講述一下外面的故事,但這位殖民者將這個土著玩了個遍,而后還讓別的殖民者跟著一起玩。

  朱翊鈞搖頭說道:“黎牙實這種喜歡世俗生活、喜歡豐腴、不喜歡孩子的傳教士,看來在泰西也是個異類。”

  在那個女人走后,黎牙實的宅子里,多了好幾個紅毛番、金毛番,都是那種葫蘆形身材的豐腴類型,這個審美和皇帝的審美,頗為接近。

  “黎特使說,雅賽爾只是迷途的羔羊。”馮保略顯無奈,這本札記,黎牙實看完也是五官都擰在了一起,作為五星評論家之一的黎牙實,也只能在沉默許久后,搪塞的評價了一句。

  馮保繼續說道:“黎牙實特使還說:他一直強調大明的高道德劣勢,不是在胡說八道,雖然很多人罵他,雅賽爾是一名信徒尚且如此癲狂,那些逃犯一樣的水手們,罪孽深重,而這份罪孽,只需要一份贖罪券就可以救贖嗎?相比較之下,讓人給狗送殯,真的是值得生氣的大事嗎?”

  馮保可不是胡說,他將黎牙實最新寫好的游記,遞給了陛下,讓陛下審閱,這真的是黎牙實的評價,甚至算不上獻媚。

  朱翊鈞做過最離譜的事兒,不是手刃徐階,而是犬決孔林,陳大壯打死了張家的狗,張家逼迫陳大壯的父親為狗送殯,在凌云翼回到了山東后,陳大壯押孔林入京,選擇了相信皇帝,皇帝犬決了孔林。

  這是朱翊鈞最胡作非為之事了。

  但為狗送殯,和傳教士雅賽爾的瘋癲手札相比,又有點小巫見大巫了,都是人間的罪惡和殘忍,殖民者的那些罪惡,真的是撒旦看了,也是十分有十二分頭疼。

  “黎牙實這老東西,整日里胡說,居然敢編排朕,別讓人朕找到了機會,否則非把他的門牙給敲了不可。”朱翊鈞看完了黎牙實的游記,笑著說道。

  黎牙實的游記里,記錄了許多大明生活的片段,站在泰西人的角度里,去看待大明的社會,也算是別開生面的角度了。

  “陛下,四川總兵、江安伯劉顯已經入京了,兵部詢問,陛下是否要召見。”馮保送上了一本奏疏,這是兵部尚書譚綸、大將軍戚繼光、副將軍馬芳的奏疏。

  江安伯劉顯回京了,在會同館驛下榻三日后,搬進了江安伯府,和戚繼光的大將軍府距離并不是很遠。

  江安伯府,可是朱翊鈞專門營造的伯爵府,頗為大氣,非常宜居,在犒賞武勛方面,朱翊鈞從不吝嗇。

  “大醫官們看過了嗎?”朱翊鈞面色凝重的問道。

  劉顯常年征戰,身體每況愈下,朱翊鈞把劉顯從四川調到京師來,是讓劉顯頤養天年。

  打仗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兒,軍兵們累,將軍們也累,要時刻保持精神,有時候幾宿甚至十幾宿不睡覺,不是不想睡,而是不能睡,只能抽著戰爭間隙打一會盹兒,尤其是連續作戰時,戰爭形勢瞬息萬變,保不齊下一刻敵人就突進到了中軍大營的附近,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時刻精神緊繃,思考如何指揮,如何調兵遣將,還要轉移陣地,視察甚至是逃跑這些事。

  戚繼光、馬芳、李成梁、劉顯這些軍將,是個人,不是鐵人,常年的戎馬生涯,常年的超負荷運轉,讓他們的生命力被壓榨的幾乎一干二凈。

  劉顯,大明的將領,出川平定倭患,幾乎打滿了全場,而后回到四川指揮數萬人,平定九絲(都掌蠻)之亂,他的一生都在戰斗,身體早已經不堪重負。

  瓦罐難離井上破,大將難免陣前亡。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大醫官看過了,情況可能不太好,估計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兒了。”馮保低聲說道。

  他知道皇帝想要怎么樣的答案,但他不能欺君,大醫官們望聞問切看過了,以吃飯而言,劉顯現在一頓飯的飯量,和朱翊镠差不多。

  劉顯是大將,朱翊镠是個孩子。

  劉顯有胃病,這是老病根了,打起仗來,都是饑一頓飽一頓,吃飯基本沒有熱食,而且酷愛喝酒,這胃病最是熬人,疼是一方面,犯起病來,就是不能好好吃喝,更加重了身體的負擔。

  張宏在旁邊補充說道:“大醫官李時珍熬了一種藥,頗為有效,但劉將軍不肯喝。”

  “明日宣見大醫官和江寧伯。”朱翊鈞一聽立刻說道,解刳院的大醫官,總是搞一些莫名其妙的藥,劉顯年紀大了,而且常年戰場出生入死,對生死看的比較淡,不遵醫囑這種事,譚綸也有過一段時間的叛逆期。

  朱翊鈞眉頭緊鎖的問道:“那個藥怎么回事兒?”

  “大蟑螂熬的藥,把大蟑螂曬干了,用酒炮制而成,江寧伯本來還特別配合,一聽說要喝蟑螂榨的汁,立刻就不高興了,死活不肯。”張宏趕忙說道:“那大蟑螂都是用谷子養的,養完了還要洗干凈曬干,酒炮制也是烈酒,味道有些咸腥,但確實管用。”

  “人養的,真的不臟。”

  張宏既然提這個事兒,自然不是無的放矢,這種大蟑螂還不是大明的蟑螂,是來自船上新世界的大蟑螂,是目前能找到的世界上個頭最大的蟑螂了,為了養這玩意兒,解刳院專門弄了蛐蛐籠子,吃的干凈,洗的干凈,曬干后用烈酒炮制。

  “外傷、惡瘡、潰瘍、胃出血、腸出血都是無上良藥,真的很好用,解刳院試過好多次,對照過了,除了做這個東西用的是大蟑螂之外,其他沒什么問題。”馮保對這個藥極為關注,大明京營和水師軍兵或多或少都有胃病,自然是要慎重再慎重。

  朱翊鈞拿到了醫學報告,這本札記一共三十多頁,上面不僅僅有制作過程,還有一百多份的病例,從數據上和雙盲實驗來看,確實有效。

  朱翊鈞眼珠子一轉說道:“那就騙一騙老將軍,說是多種中草藥熬制而成,極為珍貴,一副就要十幾兩銀子,李時珍的家傳秘方,怎么珍貴怎么來,別讓將軍發覺就是,先治病,等有用,再跟老將軍說是什么東西就是。”

  “事從權急,治病要緊,老將軍會理解朕的良苦用心的。”

  大明已經開始準備過年,各衙門已經開始了輪休,今年京城的火夫不太夠用了,城里的火夫還好,但是城郭草市的民舍越來越多,沒有充足的火夫。

  過年的煙花爆竹太多,所以京營的軍兵今年接了個活兒,臨時充當火夫。

  干這個活兒是有額外補貼的,只有一兩五錢銀,報名的人不在少數,一方面這是在踐行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承諾,另一方面陛下給的真的很多,半個月的出勤一兩五錢銀子,大約是平日餉銀的三倍。

  你糧餉給夠,什么活兒不能干?陛下你說明日起兵造反都可以。

  朝廷的明公覺得,干脆直接禁止點煙花便是,城里城外都不允許,木制建筑為主的年代里,放煙花等于放火,尤其是這些年京師以及附郭百姓日益增多的當下,而另一方面,則認為過年沒有煙花爆竹,還是過年?

  這個討論仍然沒有個定論,但有一點,大明皇宮和通和宮,以及東城西城,全面禁止了煙花爆竹,主要是為了安全,這些地方,出一點意外,怕都是朝堂要掀起狂風巨浪。

  劉顯來到了通和宮,站在通和宮門前,看著門前的對聯,上聯為:帝命式于九圍,茲惟艱哉,奈何弗敬;下聯為:天心佑夫一德,永言保之,遹求厥寧;橫批為建極綏猷。

  建極綏猷,出自《尚書·洪范》,意思是天子承擔上對皇天、下對庶民,既需要承天建立規則,也要撫民而順應大道。

  入宮進門的影壁石上,寫著:行之者一,信實而已,落款為朱中興。

  劉顯只覺得有趣,還沒見到陛下,但已經對陛下有了許多的了解,他走進了龍池,來到了御書房前,過長長的廊道,走進了御書房內。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劉顯甩了甩袖子,五拜三叩首行大禮覲見。

  朱翊鈞在御案前站著等到劉顯行禮之后,將劉顯扶了起來說道:“免禮,日后不必多禮,朕許將軍,面圣不跪。”

  “謝陛下隆恩。”劉顯和戚繼光打聽過陛下的規矩,對于一些倚重的大臣,私下奏對面圣不跪,是陛下籠絡大臣的一個重要手段,主少國疑,大臣不附,有些格外的優待,也是應有之義。

  劉顯老了,有些瘦弱,兩腮無肉,甚至連胡子都白了,但精神很好,兩眼炯炯有神。

  朱翊鈞和劉顯聊起了四川的局面,尤其是關于戥頭案,還有對播州楊氏謀逆的擔心,劉顯一一作答。

  “陛下,臣至北大營,看我大明軍將士軍容整齊,聽聞京營軍兵糧餉等物,今歲的軍餉得有千萬銀?”劉顯面色凝重的問道,客套話已經說完了,劉顯對國事有自己的見解。

  “然也,萬歷八年海陸并舉,靡費一千一百二十萬銀有余。”朱翊鈞沒有詳細說,就是報了個總數,1120萬,這是去年軍費的總支出,戶部已經審計結束了。

  “這是不是太多了些,朝中大臣未曾阻止嗎?”劉顯眉頭緊鎖,軍費的支出比劉顯想的還要龐大的多。

  朱翊鈞笑著說道:“自然是有,大司徒王國光,少司徒張學顏,那可是沒少跟朕拍桌子,都是為了大明,振武振武,振的都是真金白銀。”

  “朕就跟大司徒說,這嘉靖末年。隆慶年間,一年實際支出五六百萬銀,大明一年歲入才不過七百萬銀,軍事支出占比接近九成,去年軍事支出1120萬銀,但歲入2378萬銀,比例不過五成,不算多了。”

  不能只看絕對數量,也要看比例,大明作為帝制封建國家,軍費支出比例真的不算高了。

  韃清順治年間,軍費支出比例超過了100,除了歲收還要對內搶劫才能維持軍隊運轉,康熙、雍正、乾隆三代人打準葛爾丹,一年軍費就超過了1800萬兩,那會兒韃清一年也不過三千萬銀歲收。

  大明這個軍費支出比例,在封建帝制國家里,真的不算多。

  “江陵公還是厲害的。”劉顯一聽立刻就笑了起來,他本來擔心大明有窮兵黷武的架勢,但現在一聽,比例還下降了不少,這算是讓他心中的憂慮減輕了數分,劉顯之所以如此擔心,還要說到云貴川黔備戰,大明等著東吁王國莽應龍一命嗚呼后,防備西南有變。

  朝廷的財政健康,代表著大明真的可以動一動,一勞永逸的解決西南問題。

  “大明這個爛攤子,也是讓先生費心了,其實田賦還是不如當初成化年間,略有遜色,開海的厚利才讓朝廷喘了一大口氣。”朱翊鈞拿出了一份戶部剛剛審計的明細,簡而言之就是:老將軍啊,大明現在有錢了!

  西北跟俺答汗打,東南要平倭,那會兒劉顯、戚繼光、俞大猷平倭的銀子,其實很大一部分來源不明,朝廷沒錢,但倭寇要平,百姓已經遭了倭患,再搶,百姓就真的投靠倭寇了,那會兒為了銀子,戚繼光、劉顯、俞大猷他們沒少搶倭寇。

  比如戚繼光在嘉靖三十五年,就有旗艦福船三艘,海滄船一艘,艟船十二艘,草撇哨船五十余艘,開浪烏船、鷹船、網梭船若干,后來發展規模在變大,朝廷沒銀子,客兵只能自己找銀子,百姓搶不得,只能反過來搶倭寇。

  劉顯也是窮怕了,這大明要給邊軍足餉銀,要養京營,要養水師,還要籌備著東吁,這怎么看,大明的財政都很難支撐,故此劉顯才對陛下提及這個問題。

  看著穿青衣的陛下,劉顯一時間有些語塞,陛下說的好聽,報喜不報憂,要是財政真的如陛下說的那么健康,陛下為何還穿青衣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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