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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個惡貫滿盈的惡人,都覺得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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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緹帥趙夢祐、緹帥駱秉良都查不到的消息,為何王收買一直能夠得到這些消息?

  因為王崇古也是勢要豪右富商巨賈之家,他自然有些渠道可以聽到那些傳聞,這是趙夢祐和駱秉良作為緹帥觸摸不到的領域,如果他們觸摸到了這個領域,皇帝就該擔心自己的命了。

  紅盔將軍和勢要豪右走的太近,皇帝就應該警惕了。

  這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經費問題。

  趙夢祐和駱秉良調查,都是需要走賬的,每一分銀錢都得花的明明白白,這是為了組織度健康,防止貪腐將組織度徹底腐化的必然措施,而內帑太監和戶部都要對賬目進行核算,所以,趙夢祐和駱秉良只能走正道,走不得歪門邪道。

  而王謙則完全不同,他作為老王家唯一的繼承人,他能動用的銀子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就以這次收買仙姑侍女的事兒為例,王謙直接花了一萬兩銀子買通了對方,而后立刻安排其從南衙去了兩廣,甚至還給對方做了新的戶籍,搖身一變,對方從伺候人的侍女,直接變成了家道中落的大家閨秀。

  這一萬兩銀子,就買了一條似是而非的消息。

  趙夢祐和駱秉良是花不起這個錢的,他們要解釋這一萬兩的去向,尤其是萬一得到了假消息,就更加難以解釋,一個是公款,無數人盯著,一個是私財,對老爹負責就是,而且老爹對王謙毫無辦法,這是完全不同的責任。

  對于西山襲殺案的幕后主使,王謙一直認為是復古派搞的鬼。

  因為僭越派的張四維已經用同黨和同黨家眷的命,用血的代價證明了,皇帝是不允許僭越的,不允許禮樂征伐自諸侯出,不允許地方擁兵自重,更不允許藩鎮割據的局面發生。

  而復古派到現在就死了一個王錫爵,還是被自殺,留下了體面,這復古派還沒有付出足夠的代價,想的還不夠清楚,等挨打挨夠了,就想明白了,陛下到底要什么,勢要豪右應該做什么。

  復古派還是挨打挨的少了。

  王錫爵的女兒王燾貞有充分的動機,因為王錫爵死了,被自殺,那么她和朝廷就是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

  王世貞的理由也很充分,他和張居正都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都是庶吉士,而王世貞這樣的膏粱子弟,對泥腿子出身的張居正,自然是瞧不起的,但是張居正不僅不幫他,還降職,還奪俸,還讓他回籍聽用。

  而這個王燾貞還有個信眾超過了十萬的教派,還有個別號共工的首席弟子。

  “你說的這個情況,還有別人知道嗎?”王崇古的面色格外的凝重,平日里說要手刃親兒,但是沒一次真的下得去手,王崇古早就把自己當成了萬歷朝的嚴嵩,今天這個事情,是碰都不能碰的話題,不能胡亂處置。

  王謙立刻說道:“讓南衙緹帥駱秉良去一趟,即便不是他們,這一幫蠱惑鄉民的邪祟,也是該死!爹,你都不知道他們干了什么惡事,簡直是禽獸不如,他們搜集了四十九個孕婦,而后開宮取出了胎兒,用臍帶血養顏,說是可以青春永駐!”

  “我一個惡貫滿盈的惡人,都覺得他們這些人死后下十八層地獄都是太厚待他們了。”

  “我問你還有旁人知曉嗎?”王崇古看王謙已經有點急了,這完全符合這個年紀的做事風格,沖動易怒,明明知道這個世間如此的丑陋,依舊對這些惡事,深惡痛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知道你的想法,這些人千刀萬剮也不為過,但是旁人知道,很有可能給他們通風報信,旁人知道的太多,陛下就不得不處置,你要知道,現在戚帥在東北謀求會寧衛,兩線作戰,兵家大忌,總不能把戚帥掰扯兩半吧?”

  “我不是包庇他們,你爹我有什么立場包庇他們?他們憑什么奢求大明次輔包庇他們?不過是合適的時間處置為宜,你明白了嗎?”

  十萬的信眾,鬧不好就要搞出民亂來,這可不是什么小事兒,戚繼光在東北征戰,京營不在家。

  “現在只有我和咱們家的劉叔知道。”王謙回答了這個問題。

  “王謙,你劉叔和你爹我過命的交情,當初讓劉大教你習武,你怕疼不肯,現在把劉大,派出去做這種事?你虧心不虧心啊?”王崇古終于知道了自己的好大兒,到底派誰去執行這些事兒了。

  王謙口中的劉叔,是蒲城人,王崇古年輕時候還行過商,這劉大、劉二、劉三,三兄弟都是他們家的鏢師,劉二和劉三被山賊給殺了,還是王崇古幫忙,劉大報了兄弟的仇,自此之后劉大就一直在老王家當教習。

  這是老王家大教場的總教頭。

  他要走的商,都是陰結虜人的商路,馬匪山賊數不勝數,有的給面子,有的不給面子,江湖也不總是人情世故,也有打打殺殺,王崇古和劉大的確是過命的交情。

  結果王謙使喚劉大做這種收買人的臟活。

  “劉叔干的還是很順意的,不是我攔著他,他得去找王仙姑拼命去了,那干的是人事嗎?”王謙說起了王燾貞干的那些惡事。

  這種邪性的教派做點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都不稀奇,王崇古素來不喜歡教派,比如那個黎牙實信奉的景教,那些個神父們拿孩子干的臟事,在大明的王崇古,都有所聽聞。

  “不要外傳,我現在進趟宮。”王崇古披上了自己的鶴氅,帶著五爪金龍的龍氅,急匆匆的入宮去了。

  王崇古很清楚,這個案子茲事體大,大明京營不在家,處置的不夠謹慎,這些個邪祟,真的會煽動百姓,發動民亂,當下的大明,人地矛盾、窮民苦力和勢要豪右的矛盾已經到了一個閾值,稍有不慎,就是蔓延整個大明的動蕩。

  朱翊鈞在畫畫,確切的說,他手里有一大把的鉛筆,這些鉛筆的顏色有七種,他就是隨手畫畫,這種專業的工具,還是交給大明的畫師才能發揮出它的能力。

  這是王恭廠在鉛筆之后,發明的彩色鉛筆。

  鉛筆里沒有鉛,之所以叫鉛筆,是因為這是硬筆,古代的硬筆其實是鉛刀,懷鉛提槧,就是拿著鉛刀在木板上雕刻,所以鉛筆的含義只是相比較毛筆這種軟筆的硬筆。

  王恭廠隸屬于皇宮內衙,專門建了一個筆廠,生產鉛筆,主要就是將石墨研磨成粉末,加水凝結成小塊,跟和面一樣加入白土,讓其變得勁道,再上專門的機器螺旋軋機進行擠壓,軋機的對面有個細孔,可以將石墨面餅擠壓成一根根如同面條一樣的長條,將長條綁在一個圓盤上,用刀裁切上定長刀繼續裁切成段,這是芯胚。

  這個時候就有了兩種工藝,如果要大規模量產的鉛筆,芯胚就會進行入窯烘烤,直接定型放入鉛筆架中,如果是要小規模的使用,則要在松油里浸泡,進行低溫烘干后,再入窯烤定型。

  第二種主要用來制作眉筆,成本上,就多個松油的錢和石墨篩選上,眉筆不加太多的白土。

  其成本是大約相同的,價格上卻有些差別,比如一根眉筆要賣二十七銅錢,而一根鉛筆只要三文左右。

  皇莊賣二十七文一根,能用一年左右,就這,宦官還擔心被朝臣怒噴聚斂興利,不敢往高了賣。

  鉛筆的出現,讓讀書識字更加簡單了一些。

  “王次輔,身體可好些了?朕誠知次輔忠君體國,日后不要這么拼命了,有的時候適當的交給手下人做,出了簍子再修補就是,沒人能保證自己不犯錯,連先生都錯看了高啟愚。”朱翊鈞示意王崇古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龍氅已經拿回來了,按道理來說,這也是黃袍加身,卻沒人會解讀為王崇古想做皇帝,只會當做陛下體恤大臣,有仁君典范。

  趙匡能黃袍加身,是他有實力做皇帝,黃袍加身只是最后一哆嗦而已。

  那些個外官入朝后,都覺得萬士和好欺負,其實王崇古最好欺負,皇帝真的要殺王崇古,只需要拿這件事稍微鼓噪一下,王崇古就得被逼到自殺。

  “臣就是乏了,殿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王崇古還是當面解釋了下自己為何會睡著,大朝會一散會,緊繃的那根弦兒斷了,就直接睡了。

  “無礙,無礙。”朱翊鈞拿出了一盒彩色鉛筆和一盒普通鉛筆,遞給了馮保,笑著說道:“近來宮中得了好物,送給你的孫兒當做涂鴉之物,不貴重,不必推辭。”

  “謝陛下隆恩。”王崇古接過了恩賞,東西貴重不貴重,那得看誰送的,這可是御賜之物,陛下總是這么精于世故,知道怎么樣讓朝臣打消心中的顧慮,這兩盒不貴重的鉛筆,表明了皇帝真的對殿前失儀之事不在意。

  圓滑的就像一只老狐貍。

  王崇古不由得想到了王謙,那么大歲數了,還在喊打喊殺,一點都不穩重,更不圓滑。

  彩鉛就是加入了各種染料的鉛筆,張居正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宮中好物,朱翊鈞得了好東西,第一個不會忘記的就是張居正。

  “陛下,臣入宮來,是有要事稟報。”王崇古面色凝重。

  “細細說來。”朱翊鈞還以為王崇古這夜里入宮從吊籃里上來,是為了歸還龍氅,看起來還有大事。

  大明皇宮有著嚴格的宮禁,但也不是沒有變通之法,下個吊籃把人接上來,也是有的,明確記載的就有,朱棣夜見禮部尚書胡濙說是商量建文君之事,也有景泰帝召見宣府總兵、昌平侯楊洪為邊方畫策,因為茲事體大,整整徹談了一夜,也有嘉靖皇帝夜見張璁,詢問機要。

  具體談的什么,只是一筆帶過,但是夜里拜見,在大明也是有祖宗成法的。

  “王錫爵之女,王仙姑。”王崇古事無巨細的進行了稟報,將所有的線索告訴了陛下,連劉叔的身份和遭遇都沒有任何的欺瞞。

  “令郎真的是…好手段!”朱翊鈞情不自禁的給王謙點了個贊,這個家伙真的是讓朱翊鈞意外,這個收買的神通,把朱翊鈞看的都是一愣一愣的。

  “等戚帥大軍回京再議。”朱翊鈞沒有過多的猶豫,做出了決心,不是朱翊鈞怕了這個王仙姑,而是這個王仙姑是挾民自重,所以處置起來,就比較棘手。

  “百姓們為何什么要訴諸于神佛?還不是朝廷指望不上?如果朝廷能夠指望的上,十萬信眾,也不至于信那些虛無縹緲之物了。”朱翊鈞清楚的知道這些家伙的難纏程度,遇到事就會把小民推到前面。

  大明京軍組建的核心綱領是上報天子,下救黔首,如果不僅不救黔首,還要對黔首動武,京軍的凝聚力就會降低。

  在京軍組織度和凝聚力下降的時候,只能采用明堡宗的辦法,解散京營了,堡宗復辟之后,京營被解散,完全是于謙被殺,景帝屈死,京營根本不屬于堡宗。

  朱翊鈞是愿意等一等的,對付這種邪祟,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五雷正法,堂堂正正。

  “陛下,臣觀察到了一個現象,毛呢官廠周圍的匠人們稍有余財,就會將手里的余財供奉給儒生,因為要繳納束脩,就一點盈余,省吃儉用也要供孩子上學,官廠配有社學,但是只有毛呢廠子弟可以上學,窮民苦力整日做苦工,都被這些個儒生給拿了去。”王崇古入宮第一件要事,還龍氅,這玩意兒在手里一刻,都顯得多余,第二件事則是報聞情報,第三件事,就是說毛呢官廠的現象。

  這種現象格外的普遍,王崇古在說,大明縉紳的社會地位的由來,百姓就是稍微有點余財,就會供奉給儒生,因為要讓孩子讀書是一種普遍的、共同認知。

  毛呢官廠的匠人,因為官廠有學堂,自然不必顧慮,一直到考舉人之前,一應的花銷都不需要太過于操心,可是永定毛呢官廠周圍聚集了數萬匠人,做的是毛呢廠配套的買賣,這些家里的孩子,就只能把錢交給儒生,換取孩子上學的機會。

  “次輔的意思是?”朱翊鈞十分好奇的問道。

  “擴建官廠學堂,收少量的束脩,只需要有三成以上的工匠在我們官廠學堂上學,那就足夠影響周圍學堂的束脩了。”王崇古知道以官廠的能力,完全不足以讓所有的孩子一視同仁的接受教育,能做到影響周圍束脩,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王崇古這些話,其實和張居正那一句可替代,是異曲同工之妙。

  賤儒為何能夠在大明的生態位中竊據高位,甚至從地主變成了門閥?就是因為對知識的壟斷,對知識解釋的壟斷,進而實現對政治的壟斷,而王崇古擴建官廠學堂,可以讓更多的人讀書,賤儒們超然的地位,就會被逐漸的瓦解,甚至是取代。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瓦解賤儒的地位不可能短期內有效,這是百年大業。

  “要的。”朱翊鈞點頭首肯開口說道:“擴建所需資財,就從內帑出吧,朕那么多錢,在手里放著,放著也是放著。”

  “這不合規矩。”王崇古搖頭說道:“陛下準許,臣就能做了。”

  王崇古只要是要政策支持,至于成本,也就是擴建的費用,官廠還是能夠負擔的,大明勢要豪右對精紡毛呢的熱情不減,那毛呢官廠除正常盈利之外,還有額外的盈余,這些都可以用來擴建官廠學堂。

  官廠學堂的擴建,由大明勢要豪右擴建。

  陛下內帑的錢,主要投資方向還是海貿,營造船廠、新建織造局、籌措海船出海等等,陛下的錢很多很多,但大部分都在海貿上放著,官廠擴建的資金,還是不勞煩皇帝的內帑了。

  主要跟宦官討飯,宦官真的會騎臉羞辱,王崇古寧愿多花點錢,也不愿意跟修煉《氣人經》的宦官打交道。

  馮保送走了王崇古,看著他下了吊籃之后,才回到了寶岐司廣寒殿。

  這就是住在西苑的好處了,如果住在皇宮內,王崇古是無法在宵禁之后入宮的,宮門森嚴,但是西苑,不屬于禁城,屬于皇宮的外圍,王崇古才能進出。

  住西苑,少走二十年的彎路。

  朱翊鈞將王仙姑、王世貞、王錫爵、宿凈散人、共工的標簽,貼在了畫板上,面色凝重,而后親手寫了個十萬信眾,貼在了畫板上。

  挾民自重,尤為可惡。

  朱翊鈞用一塊朱紅色的綢布,蓋住了畫板,大明軍在東北征戰,等騰出手來,朱翊鈞一定給這些家伙一個天大的驚喜出來。

  三娘子是對的,大明皇帝是個小肚雞腸的人,讓皇帝忍一忍還不如讓皇帝直接發泄出來,這賬本記在心頭,那是越積越厚。

  次日清晨,陽光明媚,朱翊鈞用了早膳之后,就去了廷議,和陛下一道吃飯的王夭灼,則前往了慈寧宮,去見大明兩宮太后。

  “皇兒把大婚遴選側妃之事,交于你了,皇帝是很信任你的,不要辜負了這份信任。”李太后首先開口警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件事本來是李太后做主,李太后讓皇帝做主,大懶推小懶,皇帝推給了王夭灼。

  “兒媳知道了。”王夭灼點頭稱是。

  “這就自稱兒媳了?”陳太后樂呵呵的說道,這王丫頭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完全發生了改變,已經在逐漸適應自己的身份了。

  “坐下說話吧。”李太后示意王夭灼不必拘禮了。

  “皇帝,中意你嗎?”陳太后有些疑惑的問道。

  李太后也坐直了身子,她和陳太后一樣好奇,少年老成的確是個好事,先生離朝數月,陛下處置國事一切井井有條,張居正的丁憂和西山襲殺兩件大案,皇帝都處置的游刃有余。

  可是,皇帝實在是太老成了,感情完全內斂,完全不知道皇帝對大婚的態度,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是中意的。”王夭灼的表情帶著淺淺的笑意,她很確定,她不是自己騙自己,根據她長期的觀察,皇帝還是很中意她的。

  “陛下把精力都給了國事,可就是再不喜音樂,每五天也愿意抽出點時間到偏殿去,聽我彈奏,大抵是是陛下唯一放松的時候了。”王夭灼每次去彈琴,皇帝都是什么都不做,專門留出時間來,也不是欣賞,就是單純的放松下來。

  王夭灼一直跟著朱翊鈞,皇帝真的很辛苦,這個年紀,整天跟一群老妖怪勾心斗角,只有在偏殿聽曲的時候,才會放下心防,這是信任,這就是中意,不是王夭灼自己騙自己。

  王夭灼對朱翊鈞很了解,比朱翊鈞本人了解的更加清楚。

  皇帝就是個無情的政治機器,在無數的抉擇中,不以自己的好惡來決斷,即便是表露了自己的好惡,都是出自政治立場,無一例外,向一個無情的機器,奢求喜歡、愛之類的情緒價值,那是無稽之談,可是皇帝愿意放下心防,那已經是感情內斂的陛下,最好的表示了。

  再求更多,那就是奢求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太后反而是松了口氣,心中的一顆大石頭落回去了。

  李太后一直擔心少年天子,因為疲于朝政,變成一塊冰冷的石頭,的確,那對大明是一種天大的幸運,可是對皇帝本人而言,何嘗不是一種不幸?

  而且在帝制之下,皇帝不幸,就會變成天下的不幸。

  幸好,皇帝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因為國朝多事,極其收斂而已。

  “那這次選側妃,丫頭打算是選什么樣的?”陳太后對王夭灼遴選側妃的標準十分好奇。

  “好看的,賞心悅目的。”王夭灼十分確信的說道:“陛下累了一天,回到宮里,全都是平庸姿色,這不是給陛下添堵嗎?至于爭奇斗艷,那都是后宮必然。”

  王夭灼說到這里的時候,是十分自信的,自己是正宮,還怕這些個妖精跟她斗法?

  再說了,她對自己的樣貌身段,是極有信心的,陛下之前嘲諷她是個豆芽菜,大婚那天,她到底要讓皇帝知道什么是細枝結碩果。

  豆芽什么豆芽,沒見過憑什么說她是豆芽!

  她九歲入宮后,可不是作為宮婢入宮,而是作為準皇妃培養的,讀書識字,一日三餐,可從來沒短過她,現在她還跟著皇叔一起盤賬,在算學一道上,和陛下能夠坐而論道。

  她對自己的樣貌、對自己的身段,對后宮宮斗,也很有信心。

  就皇帝這個全心撲向國事的架勢,后宮爭斗自然有,但絕對在可以控制的范圍內,畢竟宮斗都是為了皇帝的寵愛,皇帝獨寵國事,哪來的那么多的斗法。

  所以,怎么漂亮怎么來,主打一個漂亮,好看,最好能把皇帝迷得五迷三楞才好。

  朱翊鈞人在前朝廷議,用力的打了個噴嚏,他看著群臣停下了廷議,搖頭說道:“朕龍體無恙,繼續說事。”

  “南京前軍都督府僉書王世科,充總兵官鎮守廣西,廣西總兵李錫、副使趙可懷,嶺西參政劉志伊,僉事石盤等將會跟隨凌云翼前往山東。”兵部尚書譚綸說起了人事安排,廣西總兵由王世科擔任,原總兵李錫跟隨凌云翼。

  縉紳宗族是如何把持地方的權力?通過吏員。

  無論是知府衙門還是知縣衙門的三班六房,其頭頭腦腦都是由縉紳宗族出身的人充任,官員任免到地方,這青天老公爺,老爺們給面子,叫你一聲青天老公爺,老爺們不給面子,就叫你聲外鄉人討飯的,所以是做青天老公爺,還是做討飯的,完全看你這個官員,上不上道了。

  就像是馬縣長要看黃老爺的臉色一樣。

  吏員架空官員不罕見,凌云翼前往山東是要做事的,所以一些個幕僚和下屬都要帶去,這是亮刀子了。

  “凌云翼會答應嗎?”馬自強略顯有些擔憂的說道。

  “大宗伯所慮,朕之前就想到了,上次山東因為兗州孔府罷免了大量官員,朕就問過凌云翼了,凌部堂是樂意的。”朱翊鈞回答了馬自強的這個問題。

  凌云翼好殺人的惡名,是在鄖陽巡撫、江西巡撫落下的,到了兩廣,更加變本加厲了起來,凌云翼面對皇帝的詢問,沒有任何的猶豫,就是單槍匹馬,那山東是龍潭虎穴,他也要闖一闖。

  殷正茂在離開兩廣的時候,就反復提醒凌云翼,拆門搬床就夠了,少殺人,他的名聲已經比殷正茂還要惡臭了,這樣是升不了官,入不了京堂的,凌云翼很清楚自己一直做巡撫入不了京堂的原因,可是面對糟糕的局勢,他還是殺人了。

  重大人事任免,自然要征詢本人的意見。

  “那就好。”馬自強松了口氣,搞孔府是要被讀書人生生世世的罵,凌云翼很清楚,但仍要前往。

  “太后昨日下懿旨到禮部,詢問祖宗列圣婚期多在十六歲,今皇上齡方十五,中宮亦止十四,若是來年十二月,則已過選婚之期。若即用今年十二月則又太早矣,詢問禮部辦法。”馬自強說起了婚期之事。

  婚期定在萬歷五年婚期,則有違祖宗成法,選在明年十二月,就過了選婚之期。

  “欽天監丞報聞,一年之間,止利十二月,余則有妨礙。”馬自強補充了為何婚期難選,欽天監說只能定十二月,其余時間天子都不應該成婚。

  萬士和立刻說道:“胡說八道,時日禁忌乃民間風俗,在民間,尚然亦有不盡驗者,況陛下為天地百神之主,一舉一動,百神將奉職而受事焉,豈陰陽小術可得而拘禁耶?”

  什么鬼神影響陛下大婚,陛下想什么時候大婚就什么時候大婚,百神將只能配合,妨礙不過是謬聞而已。

  皇帝,就是人間至高,這才是皇帝的正確理解,神鬼統統靠邊。

  “萬太宰果然擅長禮法。”朱翊鈞由衷的說道,萬士和對禮法太精通了,在吏部的位置上,顯得格格不入。

  “母親和娘親之前跟朕說,明年二三月萬物發生之時,考之古禮以仲春會男女,今若定以春時,則既有合于天地交泰萬物化醇之意,且當圣齡十六,又率遵累朝列圣之規,不遲不早最為協中。禮部以為如何?”朱翊鈞這話看似詢問,其實是交待。

  明年三月大婚之期,不違背十六的年齡祖宗成法,也不過婚期。

  “臣謹遵圣命。”馬自強選擇了屈服,皇帝大婚,欽天監說了不算,太后說了算話,三月春暖花開,萬象更新,的確是個好時節。

  馬自強一臉為難的說道:“禮部請四位貞節牌坊,一位是祀縣民女鄭氏,許配王氏,王氏病故,鄭氏女絕世而亡,追隨夫去;夏邑縣儒士劉浚源的妻子楊氏,劉浚源以病卒,楊氏遂自縊而死;儀封縣張戍妻戴氏、張啟寅妻侯氏,守節四十年;”

  “各縣令請旌表請牌坊,以示其烈。”

  “陛下昨日已經否決此議,批復曰日后貞潔牌坊一律不準,禮部知道,勿議。”首輔呂調陽看著馬自強說道:“陛下已有圣斷。”

  朱翊鈞已經明確表態不許立貞節牌坊,禮部仍然拿到廷議上,顯然是想要陳情,把這個牌坊申請下來。

  馬自強其實很少和皇帝意見相左,但是這一次,他顯然是膽子很大。

  “陛下,臣還是覺得應該給。”馬自強非常倔強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臣知陛下圣意,這貞節牌坊,自然是苛責朘剝小民的工具,但依矛盾說而言,一體兩面,并非完全如此。”馬自強要給貞節牌坊這種朱程理學的糟粕之物洗地,這個在當下的風力輿論之下,其實很犯忌諱。

  但是馬自強還是很強硬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陛下,要不要聽聽大宗伯的理由?”萬士和罕見的出面求情,顯然馬自強就這個問題跟萬士和這個帝黨溝通過了。

  “說說理由。”朱翊鈞看馬自強如此堅持,詢問究竟。

  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

古代貞潔牌坊是時代背景下的產物,不是為封建糟粕洗地,而是那個年代,貞節牌坊大抵是對當事人的一種保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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