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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名義上的家人,變成真正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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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八章名義上的家人,變成真正的家人(第1/2頁)

  自殺,一種圓滑的、有余地的處置方式,大家都有進退,不至于矛盾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張居正之所以如此強調,是因為他看到了皇帝陛下處置問題的世故,在政治活動中,最重要的就是政治擔當和政治能力,才能在復雜而多變的環境中,在面對各種挑戰和困難時,保持鎮定,快速做出決策。

  在張居正看來,小皇帝已經完全具備了極高的政治擔當和能力,這就是他愿意歸政,非要歸政的出發點。

  王錫爵代表的是復古派,這和張四維所代表的勢力,完全不同。

  張四維所代表的就是地方僭越的藩鎮,這是央地普遍存在的矛盾,而張四維選擇了過分激化這個矛盾,最終招來了皇權和庇佑年幼皇帝的張居正的雷霆打擊。

  而王錫爵代表的復古派,和張居正為首的變法派,這一對矛盾的復雜,遠遠超出了地方僭越的央地矛盾,而是觸及大明所有角落的一個普遍矛盾。

  按照張居正提出的矛盾說的基本論點,這個社會都在螺旋反復的上升,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繼釋萬理是矛盾說的主要綱領。

  就這個論點,就直接打在了復古派的核心理論法三代之上這個要害之上,復古派認為,當下社會的矛盾都是因為沒有遵循三代之上的結果,完全恢復三代之上,才能天下大同。

  所以,變法派,是復古派生死存亡的危機。

  朱翊鈞和張居正是一對師徒,在某種意義上,張居正是朱翊鈞的爹,負責教育皇帝長大成人,這六年時間里,張居正親眼見證了朱翊鈞的成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已經可以為君王社稷主的今天。

  朱翊鈞在用過晚宴之后,和張居正并沒有首先談論公事,而是聊起了生活。

  朱翊鈞的私生活是極其枯燥乏味的,就像一臺機器一樣。

  每天早上起來,廷議之后給朱翊镠上課、批閱奏疏,下午去北大營操閱軍馬,這可能是朱翊鈞一天之中最快樂的時光,因為在北大營,他可以享受到自由,在傍晚之前回到寶岐司,晚上則是研究農學、和算學。

  張居正則輕松多了,早飯吃完去守孝,守孝也是看書、注釋,研究的也是農學和算學,每一卷大明會典修完,張居正都會校對,到了晚上則是仰望星空。

  兩個人的私生活,十分的無聊。

  泰西使者黎牙實總是覺得大明皇帝就像是狂教徒,或者是苦行僧一樣的生活,黎牙實始終想不明白,皇帝是怎么忍得住,從不驕奢淫逸的,這對天生貴人而言,是極為罕見的。

  “超脫,或者說自我認知的脫離實際,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物質的極度充沛導致對情緒價值的過度追求。”朱翊鈞說起了自己最近的感悟。

  根據他對潞王朱翊镠的觀察,他發現天生貴人的這種超脫感,并不是他自發的,這種現象的背后,就是物質的極度充沛。

  人在餓的時候,只有一種煩惱,那就是饑餓,當人填飽肚子的時候,就有更多的煩惱了。

  這也是南衙緹帥駱秉良抄家法中的核心要義之一。

  張居正思慮了片刻,看著漫天的星辰,笑著說道:“陛下曾經問過臣一個問題,臣記憶深刻,打一拳十文,打死人二兩銀子,大明的勢要豪右會自我異化的過程,看似是吾與凡殊,其實是吾與凡異,這種異化的過程是潛移默化的,是長期的,自病不覺。”

  “百姓的病癥,是干的活兒太多,拿錢太少,而勢要豪右們的病癥,就是干活太少,拿錢太多了。”

  “這是一個分配的問題,大到江山社稷,小到一家一戶,都是如此。”

  張居正在哲學的領域修為極其高深,很多話,朱翊鈞只能跟張居正聊,現在朝中能聊這些事兒的人,只有王崇古。

  可王崇古這個人,就讓朱翊鈞很討厭,明明什么都懂,但對這些離經叛道的東西,總是緘口不言,王崇古太擅長自保,這和拙于修身的張居正而言,完全不同。

  朱翊鈞和張居正討論的是人的異化過程,而且是大逆不道。

  “有些東西,生下來有就有,生下來,沒有就是沒有,在同一片星空之下,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差距卻如此的巨大,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就是比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姑娘,面色白皙。”朱翊鈞靠在太醫院進貢的符合人體工程學的太師椅上,看著星空。

  哪個姑娘不愛美?但是在田里耕作的姑娘,就是會因為長期勞作,會被曬黑,皮膚會變得粗糙,身材會變形,百姓家里的女人,生完孩子第三天就得下地干活了。

  很多東西,就像是皇位一樣,生下來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這就是大逆不道的地方,也是歷代變法派的核心阻力之一,那就是變法一定會損害到皇帝的權威,這是必然的,想要改變這個生下來有就有、沒有就是沒有的世界,世襲罔替的皇權,必然會受到沖擊。

  你一個十歲的孩子,憑什么當皇帝,當帝國的主人?

  大家出生的時候,性本同,都是一樣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物質的充盈度,直接影響到了孩子的成長,最后走向完全兩個不同的樣子,成為了兩個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

  朱翊鈞抖了抖袖子,翻出了一篇文章遞了過去,請先生過目。

  張居正看完了這篇雜文,眉頭緊鎖的看著陛下,疑惑的問道:“敢問陛下,這位周樹人的筆正,身在何處?”

  “坊間投稿而來,朕不知其何許人也。”朱翊鈞拿出來的這篇文章叫故鄉,里面有個少年叫閏土,還配有一幅插畫,是一個少年在叉猹。

  內容的梗概和魯迅的故鄉如出一轍,只不過稍微潤色一二修改而成。

  就像是少年時一起在皎潔的月光下用鋼叉捕捉偷瓜的猹,長大后境遇完全不同。

  從活潑、善良、真誠的少年閏土變成了貧困潦倒、麻木、卑微、木訥的中年閏土,就是人異化的過程,這個過程中,物質是其中最大的變量。

  王世貞和張居正是同科,王世貞是世家大族,是簪纓之家,所以王世貞對張居正充滿了嫉妒、偏見和輕視,你一個腿上泥還沒洗干凈的張居正,憑什么站在所有人頭上,作威作福。

  “看其文章意境,似乎和海總憲剛正相同,大抵只有海總憲才能寫出這等文章來,但又不是海總憲寫的。”張居正讀完了這篇《故鄉》,起初一看,他以為是海瑞托名周樹人所寫,但是看完又十分確信的認為不是。

  “海先生嗎?”朱翊鈞笑了笑,海瑞和魯迅,確實像。

  海瑞是個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是個剛正的人,這和魯迅真的非常像,都是骨鯁正氣本骨,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軟的,但是海瑞的文章風格和魯迅完全不同。

  海瑞的文章風格,從不隱喻,直接了當,要說你皇帝有問題,從不掛馬甲,直接抬著棺材,就罵嘉靖嘉靖,家家皆凈的地步。

  海瑞對著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如此沖鋒,最后的結果也是道爺走后,獲得了高升,因為海瑞罵得對,道爺后二十五年是修道的二十五年,也是恥辱的二十五年,道爺也清楚自己的恥辱。

  若不是海瑞罵得對,道爺早就把海瑞給砍了。

  但是,周樹人一生換了無數個馬甲,兜兜轉轉,生怕被抓到。

  大明再差勁兒,也容得下海瑞實名活著,這樣一個封建帝制的國朝,就是大明。

  “海先生。”張居正點了點頭,露出了個笑容,朱翊鈞笑了起來,很快笑的前俯后仰,張居正也是笑容滿面,讀書人的修養,不允許他在陛下面前失儀,笑聲徘徊在山道上,連綿不絕。

  馮保和張宏真的是面面相覷,海先生這三個字,笑點到底在哪里?!

  馮保和張宏當然能看得懂皇帝的笑容是發自真心的開心,是那種極度自然和放松的笑容,這是皇帝少有的卸下偽裝的笑容,連隨行的王夭灼,也只看到過幾次這樣的笑容。

  因為海瑞活著,還能回朝,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兒,這代表著大明國朝制度的健康。

  朱翊鈞和張居正聊天會卸下偽裝,在大明大多數人的心目中,張居正能夠威震主上,那皇帝和權臣的關系一定是緊張無比的,可馮保和張宏非常清楚,兩個人之間沒有什么根本的分歧和利益沖突。

  朱翊鈞收斂了笑容,開口說道:“大軍下月就要開拔前往大寧衛,征戰全寧衛之事,已經箭在弦上,籌備周全了,先生有要交待的地方嗎?”

  “沒有。”張居正搖頭,撒手就是撒手,皇帝硬闖進來問,他也是這句,沒有要交待的地方。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是最基本的政治素養,培養小皇帝成為社稷之主,就是張居正當國第一個五年里根本計劃。

  朱翊鈞繼續詢問道:“安東尼奧雇傭大明水師營團之事,大抵會先在南洋駐軍,咱大明窮到要給泰西人當打手的地步了。先生有要交待的嗎?”

  “安東尼奧會不會虧,但是大明一定賺。”張居正沒有什么要交待的,擁護陛下的決策。

  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雇傭營團的計劃,不過是為了探聽虜情、練兵罷了,正如費利佩二世所言,和平不過是沒有絕對優勢的遮羞布而已,費利佩二世知道,皇帝清楚,張居正也非常明白。

  基于帝制的制度設計,訴諸于武力宣揚武威,是帝國的基本使命和規律。

  國家大事,在戎在祀。

  “南衙有妖書案。”朱翊鈞說起了南衙妖書,就是那本托名海瑞所寫的《劾張居正疏》,這股風力輿論南衙緹帥正在四處抄家,來踐行皇帝的承諾,言先生之過者斬。

  朱翊鈞詢問道:“先生還有交待的嗎?”

  “沒有。”張居正再次搖頭,皇帝的處置是表明繼續新政的決心,要用殺人樹旗,死人是必然的,槍打出頭鳥,自古如此。

  如果張居正在朝,他一定把所有的事兒,都扣在生員吳仕期的頭上,把這件事息事寧人的處置,但是陛下有陛下的處置方法,張居正真的不打算干涉。

  朱翊鈞無奈至極,真給張居正過起了退休生活,實在是讓皇帝有點氣急敗壞,他繼續問道:“海運漕糧今歲增加到三百萬石,運河漕運從四個月,變成了一個月,先生有要交待的地方嗎?”

  第二百五十八章名義上的家人,變成真正的家人(第2/2頁)

  “沒…這個有!”張居正下意識的拒絕,才想起這個還真的有需要說的地方。

  “陛下,臣發現了一個好玩的事兒。”張居正擼起了袖子,走進了文昌閣內,而后拿出了若干物品,放在了桌上。

  張居正首先拿出了一個雕刻的老鷹,一個巴掌大小,而后拿起了一根帶托盤的棍,放在了桌子上,將老鷹放在了棍上,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這個巴掌大的老鷹,僅僅只有一個鷹喙支撐就穩穩當當的平衡了起來。

  朱翊鈞知道這是什么,在后世一種名為平衡鷹的玩具。

  之所以這只老鷹能夠在木棍之上穩穩的懸浮,是因為整只鳥實際的重心,就在嘴尖的部分。

  “這是百藝手中的奇淫巧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萬物之中有不存在的一個點,是物體的重心,只需要找到這個重心,就可以讓萬物沒有外力干擾的前提下,獲得平衡。”張居正說起重心的概念,一個不存在的但是切實存在的點,就是重心。

  “朕明白。”朱翊鈞讓張宏撿來一根木棍,他試了幾次,找到了重心,木棍穩穩的停在了手上,風一吹,木棍卻掉了,張居正說的很清楚,沒有外力干擾,顯然風是一種外力。

  張居正取出了一個很好玩的物品,這東西很常見,前兩年朱翊镠很喜歡玩,就是不倒翁。

  “為了防止海運漕糧的漕船沉沒,我們用上了漕糧箱,顆粒貨物都可以用漕糧箱裝貨,經久耐用。”張居正說起了之前他搞出來的漕糧箱,繼續說道:“陛下,漕船通常都會有壓艙石,重心下移,利于船的穩定。”

  張居正拿出了一個船只的模型,扔在了水里,輕輕撥弄桅桿,船只就開始搖晃,他又拿起了兩個長條鐵棍,放進來船艙之中,再次撥弄桅桿,船只搖晃的幅度變小。

  “將重心下移,可以有效的讓船舶不至于顛簸傾覆。”張居正已經通過實踐演示了壓艙石的重要性,而后他拿出了一個新的模型,這個模型,底部部分為鐵料,上部為木材,是拼接而成。

  “這條全木的船,和這條半鋼半木的船,在重量上是相同的,但是他們在水里的穩定性,完全不同。”張居正詳解的介紹了鋼木拼接船只和木船的設計差別,并且都放在了水里,開始演示他們的穩定性。

  “底部增加鉛塊節省空間的同時,能夠增加穩定性。”張居正提出了新的穩定海運漕船的設計。

  鉛底壓艙設計。

  “萬物體積相同時,重量各有不同,以水為標準,相同體積下,鉛比水重了11.4倍,而石頭的比重普遍在2.8到3之間。”張居正說起了他最近在干的事兒,確定比重。

  就是以水為參照物,相同體積下,萬物的重量和水的重量的比例,之所以以水為比例,則完全是因為海運,皇叔朱載堉發現,物品的浮力主要跟排水量有關。

  所有的研究都在格物院的帶領下,有條不紊的向前推進著,張居正相信,皇家格物院將會成為大明這片土地上,最為閃耀的一顆星辰。

  “先生這是打算追求萬物無窮之理,做化外山人不成?”朱翊鈞無奈的說道。

  山人,就是不仕于朝的能人異士,他們四處周游,和泰西的大旅行中的旅人大抵是相同的,山人最大的問題,是不為國朝所用,張居正真的做了化外山人,朱翊鈞就真的失去他的宰相了。

  “丁憂之后,再為陛下盡忠。”張居正正面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做山人也就是做二十七個月,之后還是要繼續為皇帝效命的,這是當初的約定,當然皇帝和張居正都有權力單方面毀約。

  張居正欲言又止,坐在星光下,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道:“陛下,臣最近見到了一種怪異的現象。”

  “永定官廠距離臣這里不遠,官廠倒還好,但是這民坊總是有些奇怪,本來是東家、掌柜、伙計,都是雇傭,但是這些個民坊,最近開始變了,東家不是東家,是父親,掌柜的不是掌柜,是親兒子,伙計不是伙計,是義子。”

  “像是爹媽生了兒子,兒子需要盡孝一樣,這些個義子們在工坊里做工,勞動報酬就給一碗飯,還要感恩戴德。”

  “這種風力,似乎是從勢要豪右收義子來的,大明禁奴仆,為了不被朝廷處置,就用義子義女代替,名為家人,實為奴仆的不良風氣,蔓延到了民坊之中。”

  朱翊鈞聽了半天,疑惑的說道:“爹味兒民坊?”

  “陛下總結簡潔明了!”張居正立刻說道,皇帝的總結太精煉了,爹味兒民坊,道盡了他想說的話,他搖頭說道:“明明是生產關系,卻轉為家庭關系,打著家庭關系的名義,朘剝其勞動所得,這是臣丁憂賦閑,看到的現象。”

  “明明是匠人們生產勞作的價值,卻被朘剝而去。”

  張居正詳細的解釋了他看到的現象,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進了工坊做學徒,先拜了東家為父親,而后拜老師父,每天早上都要敬一杯茶,每天晚上都要去磕頭,晨醒昏定這是禮數,做錯一點事,就是拳打腳踢不在話下。

  有一個工坊的學徒,打破了一個染缸,染缸一百二十文,染料三錢銀子,被拳打腳踢之后,當夜就自殺了。

  這個案子被送到了縣堂,卻不了了之,因為是義子,所以給了二錢銀子草草下葬了事。

  這學徒創造的收益,全都被東家和掌柜給吃掉了,東家對學徒又打又罵,張居正就見識到一個東家,大早上,讓人站成兩排,一人給了兩巴掌,然后所有人下跪大喊:謝東家賞飯。

  “之所以偽裝成父子,就是為了方便朘剝,塑造出一種,能做工都是恩賞,這種風氣,蔚然成風。”張居正十分擔憂的說道:“要說朝廷干預,這些東家也有應對,直接把這些學徒放歸,學徒無所事事,自然要聚嘯生亂。”

  這民坊,你不管,他給你搞爹味兒民坊,這民坊,你朝廷一管,他們立刻裁員增效,讓人失業,無以為繼,不管就亂,一管就死,這和吏治很相似。

  朱翊鈞吐了口氣濁氣說道:“天大地大哪里沒有吃一口飯的地方?”

  “朕打算在熱河建城,這地方四通八達,如果和全寧衛、大寧衛連成一片,互為犄角之勢,則可以切斷北虜和東夷女真之間的聯系。”

  “熱河建城需要人、大寧衛修路需要人、遼東墾田需要人、官廠也需要人,四處都需要人,這地方沒法干,就換個地方干,天大地大總有吃飯的地方!”

  “陛下打算怎么辦?”張居正笑容滿面的問道。

  朱翊鈞思慮再三說道:“首先要從大明會典入手,爹就是爹,兒女就是兒女,這種義子義女,只要有親兒子,在律法層面就不再認可,爹不是爹,兒子不是兒子,這算是怎么個事兒?”

  “如若是托付呢?父母離去,無力謀生,只能托付旁人,又如何應對呢?”張居正立刻問道,他在提醒陛下,這個法子好也是蠻好的,但也就是蠻好的,有些治標不治本。

  “先生以為呢?”朱翊鈞眉頭稍蹙,思考了起來,的確政令執行起來,困難重重,這年頭投靠非常常見,義子義女這些誕生,是有一定的社會原因的。

  “陛下緩思。”張居正就是不說他有什么主意,讓皇帝自己想辦法,大人的看顧和庇佑終究是要脫手的,皇帝要自己學會面對這些風風雨雨,茁壯成長。

  朱翊鈞思慮了片刻,眼前一亮說道:“那就不禁止義子義女,但是允許義子義女繼承家業,這樣一來,勢要豪右們認義子義女,便不能那么肆無忌憚了。”

  “表面上他們義子義女是家人,那就在利益上,也變成真正的家人。”

  “陛下圣明。”張居正十分誠懇的說道,這種招數,其實都是在歷史上用爛的招數,比如西漢赫赫有名的推恩令就是這個核心邏輯,加入利益分配,才能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勢要豪右們想收多少都可以,朝廷支持義子們喊冤分家產。

  用爛了不代表不好用。

  “嗯,這樣還不夠。”朱翊鈞看著張居正非常確切的說道:“這手工工場里,匠人們面對勢要豪右們,還缺少一種力量,和工場東家對抗的力量,讓工場東家膽戰心驚的力量。”

  “大把頭,應該組織匠人們,和東家議價才是。”

  大把頭,就是匠人里面的老大,這個大把頭和山寨里的大當家幾乎相同。

  張居正立刻說道:“那勢要豪右收買了大把頭,大把頭和勢要豪右們沆瀣一氣怎么辦?這大把頭,不就是形同虛設了嗎?就像當初洪武年間設立了糧長,后來這糧長和縉紳合起伙來欺負百姓,百姓也是怨聲載道,毫無辦法可言。”

  朱翊鈞沉默了下來,說容易,做太難了,張居正接連的發問,讓朱翊鈞沉思了起來。

  朱翊鈞思慮了片刻說道:“應該有一個讓匠人們喊冤的地方,這個大把頭,民間要有,朝廷也要有才是,這才是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稽稅院只能稽稅,所以要另設。”

  “很難,但還是要做。”

  “陛下圣明。”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終究是能處理國事了,能力完全足夠,有擔當也有能力,即便是這些制度設計,仍然有很多的弊病,但都需要從實踐中來,再到實踐中去。

  張居正和朱翊鈞的夜話,主要說的還是張居正一直以來思考的問題,分配,國朝層面的分配制度的建設,今天不過是一個開頭,張居正會用丁憂這段時間,完善自己的想法。

  朱翊鈞下榻宜城伯府這件事,完全是臨時起意,是臨時的決定,他安穩睡下之后,忽然被吵鬧聲驚醒。

  “走水了,走水了!”一陣陣的呼喝從外面傳來,腳步聲、滅火聲、火銃聲、金戈碰撞之聲,不絕于耳。

  “陛下,有人行刺!”張宏立刻沖了進來,整個寢室里近處是紅袍宦官,外面是紅盔勛衛,由朱翊鈞的陪練趙貞元和駱思恭二人帶領。

  朱翊鈞站起身來說道:“取朕甲胄來!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要朕的命。”

  穿甲胄的過程中,朱翊鈞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這次刺殺的主要目標,真的是他這個皇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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