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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言先生之過者斬,勿論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朕真的不務正業

  王崇古為何不怕陛下用陰結虜人這個罪名對他殺頭?

  皇帝真的要對王崇古動手,根本不用陰結虜人的罪名,就單純的女兒嫁給楊博兒子時候,誥命是金字,就可以直接殺頭了,這是真正的僭越之罪,到底有多少罪名,全看陛下愿不愿意給他叩帽子了。

  首先是犯下了僭越之罪(女兒誥命金字),其次是犯下了貪瀆之罪(宣大長城鼎建),而后是犯下了貪婪之罪(晉商對外走私禁物),然后是謀逆之罪(西北藩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再然后是聚斂之罪(永定官廠西山煤局),再之后是結黨之罪(晉黨核心),還有逃亡之罪(掛印而去逃跑)。

  而且他還有一個更重的罪名,那就是他上的五萬言安置流氓疏,顛覆大明江山之罪。

  安置流氓疏會改變大明的階級,一旦王崇古真的踐行了他的承諾,將會打破縉紳對窮民苦力的強人身依附,如果有一天暴怒的小民,突然發現大明最大的罪惡就是那個深居九重的皇帝呢?

  安置流氓疏,就是王崇古入閣的宣言和目標,他只要履行承諾,就要走上了和張居正一樣的路,根本沒有回頭路可言,只不過張居正是為了滿腔的抱負,而王崇古是為了活命,基于強橫的求生欲做出的決策。

  所以,他在入閣后,第一個給皇帝陛下的建議,就是殺。

  “元輔的意思呢?”朱翊鈞看向了呂調陽,張居正致仕后,次輔進位,呂調陽成為了大明的首輔,朱翊鈞自然要詢問呂調陽的意見。

  “臣無異議。”呂調陽出班俯首說道。

  呂調陽根本沒想過張居正要致仕,他是隆慶六年,高拱回家后才入的閣,干的活就一直是元輔先生說得對,給張居正打打下手,很少提出自己的意見,他性格比較溫和,辦事很是公道,也不喜歡結黨,更沒有門下。

  張居正沖鋒陷陣,呂調陽就是做后勤的,現在讓他做百官之首,不是不能做,只能做一點點,比如和張居正一樣,大喊皇帝圣明,歌功頌德。

  大明眼下就是典型的泥塑二閣老,紙糊的六尚書。

  張居正在時,頂撞皇帝,那是責難陳善,畢竟有個張居正在前面頂著,無論是威震主上的罪名,還是勸皇帝仁恕,都是張居正擔待。

  而現在張居正不在了,一切的雷霆雨露,都要朝臣們獨自承受了。

  皇帝喊張居正是先生,這是師生,喊呂調陽和王崇古是元輔、閣老,是職務。

  萬士和思索半天,出班俯首說道:“陛下,臣曾聽聞,后主劉禪乃是餒弱優柔寡斷之徒,故此多譏諷其扶不起來的阿斗。”

  大明眼下的情況,似乎和阿斗那個時候比較像,甚至比那個時候還要惡劣一些,畢竟阿斗繼位時已經十六歲了,但是面前這位做了五年皇帝的帝王,才剛剛十五歲,那時候蜀漢是割據,現在大明是大一統,矛盾劇烈沖突又不太一樣。

  但還是能夠類比一下的。

  朱翊鈞看著萬士和,這老油條說話,真的是滴水不漏,看似什么都說了,但是什么都不說,等著皇帝接話,再辨別風向,反正萬士和說話從來如此,不會把話說死。

  朱翊鈞知道萬士和要講什么,直接搖頭說道:“朕不以為如此,劉禪還是很有決斷的,朕聽聞,有個叫李邈的官員,在諸葛丞相走后,說了丞相幾句,劉禪直接以辱我相父當誅,將其坐罪下獄,第二天就直接加急給處斬了,可有此事?”

  萬士和俯首說道:“陛下讀書有成,確有其事,建興十二年,丞相去世,后主劉禪披麻帶孝為丞相哀悼,這個時候,李邈上奏說。”

  “呂祿、霍禹未必懷有異志,想要反叛國朝,漢宣帝也并不想成為殺害大臣的君主。”

  “因為大臣懼怕君王逼迫,君主畏懼大臣的功勛威望,所以君主和大臣之間才會相互猜忌,丞相獨自一人依靠精銳的軍隊,如狼虎視物,五種權力大的人物不應該守邊疆,因此我常常為國家的安危而感到擔憂。”

  “如今,諸葛亮已經去世,所以宗室得以保全,西部邊疆的戰事可以停止了,人們也因此而慶祝。”

  “后主聞之大怒,立刻將李邈坐罪,次日處斬。”

  朱翊鈞繼續問道:“那李邈有什么功績嗎?千年以后,今日還要討論他,他一定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功業,才被人記住。”

  萬士和再次回答道:“陛下容稟,李邈并無什么功績,只是因為他兩次詆毀丞相才被人熟知,第一次詆毀丞相,后主大怒要殺他,丞相還在,就勸后主,不要亂殺人,要記住圣君當仁。建興十二年,丞相去世了,這李邈又詆毀丞相,沒人再勸后主了,所以李邈被次日誅殺,故此成名。”

  “原來如此,大家都要像太宰這般,好好讀書,滿朝文武,知李邈者,不多哉。”朱翊鈞對著群臣說道。

  大明因為風力輿論的影響,說什么春秋之后無大倫,唯有記事,所以大明的讀書人并不讀史,甚至連左傳都不讀,導致他們對一些歷史人物的印象,都是戲劇、平話、評書里的刻板印象。

  所以,朱翊鈞和萬士和這番一唱一和的奏對,賤儒是根本插不上話的,王錫爵喜歡講法三代之上,動不動就是堯舜禹之類的,朱翊鈞和萬士和也講史。

  這番奏一共有幾個意思。

  第一個意思,張居正對大明而言的意義,不亞于諸葛亮對蜀漢的意義,張居正對大明皇帝的意義,不亞于諸葛亮對后主的意義。

  諸葛亮對蜀漢的意義對后主的意義,就是那兩個字,相父。

  張居正對大明的意義對皇帝的意義,就是那三個字,明攝宗。

  這是定性。

  第二個意思,則是后主殺伐果斷殺李邈,連一貫被視為餒弱的后主劉禪,對詆毀相父之人都是忍無可忍,恨到第二天就直接把李邈給殺了,皇帝陛下還等到朝會,走完流程再殺,已經是很給臣子面子了。

  給面子走走流程,不給面子,連流程都不給走一個。

  如果這些在張居正還沒走,有失去權勢可能的時候,就開始吆五喝六之人,大明皇帝都不能殺,豈不是說大明皇帝還不如后主劉禪?

  這是理由。

  第三個意思,則是李邈的罪名是詆毀丞相而被春秋史書所銘記,那么這些人和李邈的罪行是一樣的,都應該加急處理,之所以一直拖到現在,是因為大明皇帝要給張居正一個面子。

  這是警告。

  第四個意思,則是再次強調了張居正在朝的意義,張居正對于朝臣而言,就是緩沖帶。

  能聽懂這里面的意思,自然不會違逆圣意,聽不懂里面的意思,違逆了圣上意思之后,就會懂了。

  “先生臨行之前,朕和先生去了趟朝陽門,先生為新鄭公弟子張佳求情,張佳萬歷三年回鄉丁憂,萬歷六年復職,官復原職,先生說,張佳剛剛歸朝,上奏言事兒,并非附和攻訐,朕允了,緹帥,明日把張佳放出來,仍任原職就是。”朱翊鈞對著趙夢祐說道。

  王錫爵求情,不行,張居正求情,允行,而且是官復原職。

  這就是朱翊鈞的態度,非常明確的一個態度,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疑問,群臣不用猜他對張居正是個什么意思了。

  張佳是高拱的門下,而張居正給張佳求情的原因,只是因為張佳是個循吏,能做事。

  張佳丁憂之后,朱翊鈞也不認識這么一號人,自然不會奪情,這守孝二十七個月,張佳回朝就攻訐張居正是國賊,這才被抓了,若是以往,罵張居正人的多了去了,張居正都不計較,朱翊鈞也懶得管,但是剛好碰到了張居正請假,這才惹了天大的麻煩。

  張佳真的認為張居正是國賊,因為張佳是高拱門生,站在高拱的立場上看張居正,那還不是像看國賊一樣?

  這也就是張居正了,高拱倒臺后,張居正沒有搞清算,要是搞清算,張佳哪來的機會,斥責張居正是個小人國賊?

  徐階怎么收拾嚴嵩黨羽的?趕盡殺絕,連胡宗憲都殺!

  徐渭都被扣著,數年不見天日。

  在決定了內閣首輔呂調陽、次輔王崇古的任命、詆毀反坐通倭處斬之事后,朱翊鈞并沒有繼續處置國事,而是看了一圈朝臣,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靜地看著,把群臣看的越看越毛。

  “王學士。”朱翊鈞看向了王錫爵。

  王錫爵嚇了一個激靈,猛地跪在地上,俯首帖耳大聲的說道:“臣在!”

  王錫爵以為自己就念了念經,就要跟這二十六個臣子一起共赴黃泉路了,這嚇得腿都軟了,實在是這小孩子下手,不就是這么沒輕沒重嗎?

  “你啊,根本不想救這些人,就是按照慣例勸仁恕罷了,你若是真的想救人,得知張先生說話管用,就去西山請張先生去了。”朱翊鈞看著王錫爵,帶著幾分嘲弄的語氣說道。

  這幫個賤儒,壓根沒打算救人,要是意愿強烈的話,現在去西山搬救兵也不遲,但他們沒一個這么打算的,就是打著救人的旗號,試探著皇帝的心性而已。

  一些個心里打著小九九的朝臣,立刻感覺到了心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這當然不是心動的聲音,而是恐懼,陛下把他們那些個把戲看穿了的恐懼。

  朱翊鈞這個人多簡單啊,還用試探?

  只要對大明有用,你就是忠臣良臣,對大明沒用,名聲再大,該死的時候,也不會絲毫的留情。

  “臣…臣…陛下圣明。”王錫爵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再拜大聲的說道。

  “歸班吧。”朱翊鈞揮了揮手,示意王錫爵歸班便是。

  朱翊鈞仍然不說話,因為他在走神。

  萬歷皇帝到底什么時候,對張居正展開了清算?

  從萬歷十年六月二十四日,距離張居正死后第四天。

  張居正在勞瘁而死前,舉薦了自己的座師潘晟為元輔,繼續輔佐君王,有御史雷士幀等七名言官試探性的彈劾潘晟,萬歷皇帝立刻就準許了言官所奏,將潘晟徹底罷免,這就是一個倒張的清算信號。

  而后就是給事中張鼎思看清楚了萬歷皇帝對張居正的厭惡和清算之意,立刻開始了對戚繼光的攻訐,萬歷皇帝連個讓戚繼光辯駁的理由都沒有講,直接一紙調令,把戚繼光調離了京畿。

  張鼎思,張思維的朋黨。

  八月,宮里的老祖宗馮保被調往了南京,馮保這棵參天大樹轟然倒塌。

  萬歷十年十二月十四日,馮保垮臺所激起的揚塵還沒有塵埃落定,倒張的第一槍便打響了。

  陜西道御史楊四知上疏,論已故太師張居正十四大罪,大略言其貪濫僭竊,招權樹黨,忘親欺君,蔽主殃民。而萬歷皇帝當日給的批復是:念系皇考付托待朕沖齡,有十年輔理之功,今已歿,故貸不究。

  就是說,張居正有罪,但是有輔理之功,今天已經死了,就不追究了。

  萬歷十年十二月十四日,就是張居正從大明上柱國、文忠公,變成佞臣的那一天。

  四天后,四川道御史孫繼先、陳與郊、向日紅等人上疏,開始對張居正展開了迅猛的撕咬。

  三個月后,萬歷十一年三月,萬歷皇帝下詔書,剝奪了給張居正的一切名譽,包括上柱國、太師、文忠公等名譽,而且還將張居正的三個兒子,褫奪了進士的功名,進一步的清算和追擊正在醞釀。

  追擊和清算整整持續了一年,各種罪名層出不窮,到了萬歷十二年,萬歷皇帝以張居正主持廢遼王府苛責宗室為由,派遣司禮監太監張誠、刑部侍郎丘橓、給事中楊王相、錦衣衛都指揮曹應魁等人,開始對張居正在江陵的家宅抄家。

  萬歷十二年三月,荊州地方官接到命令,不敢怠慢,索性把張家人趕到舊宅里,將門封死,禁止出入。

  等到丘橓、張誠趕到開門查抄時,張家舊宅里已經餓死了十幾口老弱,更慘的是,那些天里,活著的家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餓狗在院中啃食死去的親人。

  五月,張居正長子自殺。

  萬歷皇帝抄家,抄出了些什么?

  黃金萬兩,白銀十萬兩,田畝一共十頃,也就是一千畝地。

  這就是張居正縱橫大明官場數十載的所有積蓄,而這些財產的大部分來源,就是自萬歷元年到萬歷十年,張居正當國首輔,來自皇室的賞賜,共計九十八次,都是有起居注可以考證的。

  自萬歷元年開始,皇帝與兩宮太后在對于張居正的恩賞上,幾乎是無事不賞、無時不賞,其次數之頻繁、賞額之高昂,令人瞠目結舌,賜赍優渥,皆古今曠絕未有之典。

  而萬歷皇帝的抄家,也就僅僅抄出了這么點東西來,把人都餓死了十幾口,把長子、三子逼到自殺的地步,就抄了黃金萬兩、白銀十萬兩,一千畝田出來,萬歷皇帝把他賞賜的都拿了回來。

  朱翊鈞看了一圈朝臣們,開口說道:“言先生之過者斬,勿論。”

  說張居正有過錯,就要斬首,而且不讓上奏討論,這就是朱翊鈞在張居正離開后,畫出的明確的線,只要越過這條線,就是死。

  “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退朝。”馮保再出列,大聲的喊道。

  “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退朝。”

  “退朝。”

  朱翊鈞站了起來,走到了月臺邊緣,有些疑惑的看向了群臣,并沒有如常的恭送陛下的山呼海喝,只有一個個瞠目結舌之人。

  “爾等有話要說?”朱翊鈞開口問道。

  “臣等恭送陛下!”呂調陽趕緊從震驚中醒了過來,大聲的喊道。

  “臣等恭送陛下。”

  朱翊鈞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帶著一串尾巴離開了文華殿,向著寶岐司而去。

  王崇古和呂調陽走在了最后,二人就是泥塑閣老,皇帝說啥就是啥,內閣的閣老對皇帝的圣命有封駁事權,但王崇古和呂調陽都沒有這么做。

  王崇古是不敢,呂調陽是不愿。

  “唉,陛下年紀輕輕就一把年紀了。”王崇古的話有點大不敬,他見識到了皇帝陛下的果決,尤其是那句,言先生之過者斬,突出了一個果斷堅決,不給任何人任何分辨的話,只要說張居正這個人有錯,就是死。

  這個罪名,在帝制之下是合法的,這是非刑之正。

  王崇古搖頭說道:“咱們十四五歲的時候,都是覺得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覺得自己可以徒手擒龍蛇,跟自己父母吵的天翻地覆,陛下這個年紀,在朝堂上,跟我們這群糟老頭勾心斗角,張居正真的是好狠的心。”

  “為大明振奮,又不得不如此。”

  呂調陽回頭看了一眼文華殿,他總覺得自己有種幻覺,就是那個滿臉陽光開朗的孩子,恐怕在張居正回朝之前,再也見不到了。

  大明京城的上空,盤踞著一個不可名狀的怪物。

  陛下這個年紀,確實不該承受這些,但誰讓陛下是皇帝呢?

  “還是先生教得好,現在張居正走了,連個給陛下講筵的人都沒有了。”呂調陽嘆了口氣,有資格做帝師的人跑去西山丁憂守孝去了,他上了道奏疏詢問陛下,講筵如何安排,陛下的批復:可有人選。

  呂調陽在朝堂劃拉了一圈,也沒找到有資格做帝師的人。

  最終不了了之。

  跟陛下坐而論道可不是簡單的差事。

  王崇古看著三三兩兩離開皇宮的朝官,嗤之以鼻的說道:“誰說不是呢?這幫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把張居正逼走了,有什么好處嗎?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活兒,能少干點嗎?像侯于趙一樣,做點實事也好呀。”

  “王閣老什么時候入閣辦事?”呂調陽說起了文淵閣學士的工作安排。

  “我在刑部挺好的。”王崇古搖頭說道:“還是元輔辛苦些,浮票元輔來貼,我這領的差事太多了,得東奔西走,在文淵閣多有不便,這文淵閣在宮里,進進出出的,我呀,還是在刑部的好。”

  “你這人,現在怎么如此膽小?哪有閣老還在部堂辦事的?”呂調陽人都傻了,王崇古這個家伙,居然領了任命,不就任,而且理由還這么冠冕堂皇!

  “哈哈。”王崇古一甩袖子,哼著小曲就走了,留下了一臉憤怒的呂調陽。

  這文淵閣入了,但好像也沒入。

  朝會之后,朱翊鈞換了身衣服,帶著一串尾巴,就直奔北土城京營大營而去,之所以這么早,是他下午還要去西山宜城伯府。

  初三、十八,這兩日朱翊鈞都會前往宜城伯府,而今天就是初三,之所以去宜城伯府玩,算是匯報工作,這么一尊會說話的大佛,自然要去見見,把這些朝中的零零碎碎,跟張居正叨叨下。

  北土城京營操閱軍馬,京營的將士們,仍然能看到陛下的身影,在京營的角角落落。

  在京營用了過午膳之后,朱翊鈞在武英樓稍事休息,準備前往西山,結果張宏面色猶豫的低聲說道:“陛下…”

  “有話就說。”朱翊鈞眉頭一皺詢問道。

  “陛下,先生不讓陛下去。”張宏小聲的說道。

  朱翊鈞拍桌而起,十分生氣的說道:“好你個張居正!天下都是朕的!朕想去哪還不能去?!朕得跟國姓爺好好學學,怎么拆人大門,搬人床榻這種事了。”

  “理由呢?他這么做的理由呢?朕又不是宣他覲見,是朕,大明天子跑去見他,他還不讓?”

  “先生說,陛下睿哲已成。”張宏嚇得一哆嗦,直接麻溜的跪在地上,趕忙說道。

  “戚帥,點一萬兵馬,朕還不信,今天這個宜城伯府的門,朕還進不去了!”朱翊鈞一甩袖子,他操閱軍馬本就是戎裝,正好也不用換了。

  “臣立刻點兵,給臣一刻鐘,隨陛下親征,討伐太傅府!”戚繼光那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立刻答應了下來,就要去點兵。

  兵發太傅府,生擒張居正!

  俞大猷想攔,這話還沒說出口,戚繼光就應承了下來。

  “算了算了。”朱翊鈞擺了擺手,一臉不高興的說道:“戚帥不用點兵了,朕今天也累了,以后再說吧。”

  “啊?要不點兵吧,反正也是活動活動。”戚繼光躍躍欲試的說道,即便皇帝真的要把張居正怎樣,戚繼光也只能領命,但是戚繼光知道,不會出什么事兒。

  “要不就活動活動?”朱翊鈞聽聞,也是挑了挑眉,閑著也是閑著。

  “陛下!國家大事唯祀唯戎,戎事豈能如此兒戲!朝臣們若是會錯了意,豈不是要鬧出大亂子來?”俞大猷終于忍無可忍,提醒著這倆人的身份。

  一個是至高無上的大明皇帝,一個是重兵在握的京營總兵,怎么能這么胡鬧。

  “會錯了意正好,朕的刀,未嘗不利。”朱翊鈞笑著對俞大猷解釋道。

  正好拿來佐餌,打窩甩上那么一桿,省的朝臣們以為朱翊鈞說話不算數,借這些個賊心不死的賤儒腦袋一用,來證明朱翊鈞說到做到。

  俞大猷思慮了一下,才發覺這到底要釣什么魚,無奈的說道:“啊,這…在朝為官,確實是辛苦了些。”

  “算了,下次吧。”朱翊鈞站了起來,玩歸玩,鬧歸鬧,不拿京營開玩笑,這可是國朝暴力的具體具現,下次領著緹騎去,就沒有這個顧慮了。

  朱翊鈞離開了京營,繼續著每日之事。

  張居正在宜城伯府住下之后,除了簽書公事,并沒有貼一張浮票,雖然皇帝給了他這個權力,但是他沒有對朝局發表任何的觀點,丁憂就是丁憂,歸政就是歸政,這也是張居正拒絕皇帝前往西山的原因。

  上次,陛下五日閱視軍馬改為了每日操閱軍馬之時,張居正還要扶皇帝上馬,現在,陛下已經不需要他攙扶著前行了。

  他知道,他也需要讓天下人知道。

  朱翊鈞很清楚張居正在想什么,他認為沒必要,但張居正如此堅持,那就如先生所言就是。

  朱翊鈞回到京城,就看到了葛守禮致仕的奏疏,葛守禮在廣寒殿外,請求覲見。

  “宣葛守禮覲見。”朱翊鈞對著張宏說道。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葛守禮顫顫巍巍的行了個大禮,張宏將葛守禮扶了起來,扶到了座位之上。

  “葛公也要棄朕而去嗎?”朱翊鈞略顯無奈的說道。

  “臣老了,再不走,也不能任事了。”葛守禮笑呵呵的說道:“陛下啊,歲月不饒人,臣本來打算等著陛下大婚以后,再言致仕的,但是這身子骨,確實是撐不住了。”

  “懇請陛下放歸老臣回鄉依親吧。”

  “葛公去后,晉黨黨魁何人充任?”朱翊鈞看著葛守禮滿頭白發,的確是老了,楊博都已經死了五年了。

  葛守禮扶著胡須,笑呵呵的說道:“王閣老忠君,還是能充任的。”

  忠君體國是連著用的,葛守禮只說王崇古忠君,卻不說王崇古體國,對于王崇古要做的事兒,葛守禮也是持保留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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