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醒來之后,薛道人已經有了應對之法,所以立刻從屋頂上跳下來,搖醒了前院的幾人。
張老漢一個“道長”還沒喊出口,張道人已經說話了。
“快,去扎紙店買一些紙扎人回來,有幾個孩子就買幾個,大小不用管,但男女要分開!”
“紙扎人?”
“對!”
“噢噢噢,那還有別的需要么?”
其余醒來的人也都湊了過來,薛道人瞥了一眼院中的雞舍,剛剛打鳴的時候那只大公雞叫得響亮。
“別的就不用去多找了,院中就有!”
灰勉施展的手段其實不能算是完全的傳法,更大的一部分則是喚醒了薛道人前世本就會的一些本事。
在薛道人那邊做準備的時候,附近的縣城所在,一縷天風已經落到了一座城外寺廟中。
隨風而來的當然是灰勉等一眾人。
“灰前輩,昨天那道人出神而游就是來的這?”
顏守云好奇地問了一句,視線則環顧四周看來看去,這會時間尚早,廟里面似乎沒什么香客,但看起來也就是一座普通的廟而已。
“對了,什么叫出神而游?”
齊仲斌一邊看向廟宇后院那關著的殿門,一邊回答弟子的疑問。
“神念脫走其實就猶如常人神思游夢,很多時候不能控制,但卻有意想不到之妙,不過尋常修士不會游走,因為他們對自身神念已經能夠把控,反而無法在那種狀態下‘出神’,但也有例外.”
石生看著顏守云笑了笑。
“對,比如我乾坤一脈,此法便是必修要訣之一!只是非常困難,而能察覺到別人神念游走就更困難了,我和你師父就還察覺到不到!”
“連師伯和師父都察覺不到么.但是灰前輩昨晚察覺到了.”
顏守云又下意識看向石生肩頭的灰勉,對灰前輩的道行又有了新的認識。
灰勉坐在石生肩頭聽得心中暗爽,石生這種夸法讓人最舒服,而靈覺和那雙眼睛正是灰勉自有記憶以來曾經最強的依靠,不知多少次助它洞察先機規避危險。
當然現在最強的依靠則是先生了!
“好了,讓你們看看薛小子發現了什么!”
灰勉爪子一擺,那邊后殿的門就緩緩打開了,里頭一尊龍頭人身的泥塑出現在了眾人面前,而且這泥塑頭頂還帶著冕冠,還有一股并未完全消散的檀香味也溢了出來。
眾人眼神一凝,杜小琳更是譏諷道。
“他這是妄圖借用人間王朝的氣數,自以為以此能亂天機來瞞天過海,或者天真的覺得東海龍君會因為忌憚不干涉人間的天條而不出手么?”
卓晴忍不住用袖子捂住了嘴。
“好臭的味道”
“確實有些難聞!”
殿內的的味道一開始還是以檀香味為主,后面就帶著一種令人難受的感覺了,但這種只是靈覺上的,若是細辨卻又說不清楚。
石生幾步踏出來到了殿門前,并沒有跨入其中,而是伸手觸碰門框。
這一刻,石生雙目微閉,仿佛感受到天光變暗星辰浮現,更隱約見到很多孩童進門叩拜,視線遠移則又能看到搬運泥塑的過程.
“雖然這些孩子是近幾個月才開始夢游來拜的,但廟里的龍王像已經建了五六年了,香火祭拜早就開始了,只是最近力度加大了而已!”
站在石生肩頭的灰勉嚴肅地看著那尊龍王像,仿佛想要透過后者看清什么。
“難道他真的投靠了北方天界,敕封他成了一個水部龍王,享受人間香火,但是天庭會容許他亂來么,這里發生的事情怎么看都有些邪性吧?”
站在這個位置,那股特別的臭味似乎更加明顯,就連石生都皺起眉頭,而后方的杜小琳和卓晴都被熏得遠離了許多,只有齊仲斌還走上廟殿臺階,顏守云見師父去了,只能硬著頭皮跟上。
“這種味道像不像是混合了神道香火的腐臭妖氣,師父說過,凡戾氣惡怨越深,妖氣愈臭,這這種臭味可謂是聞所未聞”
齊仲斌這話也讓石生點頭,后者回頭看了一眼,小琳和卓姨已經退得二十步開外了。
“那去告訴江前輩,東海的叛徒讓東海龍族自己解決?”
“通知是要通知的,不過洪業想得就如此簡單?”
灰勉有些懷疑,但想不通的事情自然有別人解決,通知龍族通知先生是最好的選擇。
北海龍宮這么近,也不需要額外跑一趟,齊仲斌折信紙為紙鶴,讓其飛向北海就可以了。
“我們就先不要打草驚蛇了!”“嗯。”
“不過也可以看看究竟有多大范圍!”
一只紙鶴從廟中飛出,到了天上借助天風飛向北海,速度不比尋常修行者飛遁慢,眨眼的工夫已經遠去,當天中午就已經到了大洋深處,來到了北海龍宮附近,并且被一名巡海夜叉發現。
片刻之后,這名夜叉帶著這只紙鶴找到了易書元和江郎,在那一處宮殿的亭中呈上紙盒。
“仙尊,紙盒上有齊天師傳音,應該是他的傳訊,特來呈遞!”
“好,多謝了!”
易書元接過紙盒,也不避諱這名夜叉,在江郎湊過來的眼神中直接將折紙展開,上頭正是齊仲斌的筆跡。
“找到了?這么快!”
江郎詫異一下,不過再看到其上內容又是臉色一變。
“洪業這老雜毛竟然想借助王朝之力修行,不怕遭天譴么?”
“或許他還真不怕!”
易書元喃喃一句,直接將信紙遞給夜叉。
“給你們龍君也看看吧,省得你匯報的時候說不清楚。”
“多謝仙尊!”
夜叉趕忙致謝,他確實是要去匯報的,隨后立刻去往了龍宮其他地方找龍君去了。
江郎看了一眼易書元,又回頭看看此處宮殿的其他地方,蕭勇和北海水族去參觀了,畢竟難得到一次海底。
“怎么說,我們去把事辦了?”
易書元這會正在掐算,但眉頭卻沒有舒展。
“按理說已經夠清楚了,但卻依然算不到洪業在何處.”
“既然算不到,直接把他揪出來就行了!”
江郎也不多說什么直接起身,易書元想了下也不再多言,二者喚來一個東海水族留下話之后便先一步離開。
而此時此刻,被易書元和江郎以及許多人念叨的洪業卻并不在大邱,甚至并不在北方界域。
在遙遠的西海外洋的極遠端,有一處特殊的地方,這里靈氣較為混亂,氣息也十分駁雜,海水之中多得是渦流,海域上還有許多山形島嶼,其密度比一些接近陸地的地方還要高不少。
也是因為靈氣的混亂,會在此修行的人非常少,甚至這一帶海域的水生生物也比較少,但海洋生物較少也另有原因。
在這片海域的海底某處,越是接近海底,海水的溫度就越高,到了千丈深度以下,這里的海水幾乎已經成了沸水,并且影響的區域異常之大。
海底的地縫中時不時就有一些氣泡升起,還有一些灰燼一般的渾濁物噴出,似乎這里是一座海底火山。
這環境別說是對于普通海洋生物,就算是對于修行之輩也是惡劣得不行。
可就是這地方,此刻卻有幾條龍游到了這里。
這幾條蛟龍身上的都泛著一層模糊的水流,顯然也是在施法忍受這里的條件。
為首的一條老蛟體型龐大,龍頭附近的龍鬃都已經花白,一雙微微凸出的滾圓龍眼盯著灼熱反應最重的位置,正是失蹤許久的老蛟洪業。
而洪業身邊的幾條蛟龍正是他另外的幾個兒子。
“爹,就是這里了,您確定要現在就把它取出來?”
洪業龍口微張,沉聲道。
“我有不好的預感,必須盡快行事,能得此機緣乃是蒼天垂憐,絕不容許失敗!走!”
幾條蛟龍忍受著灼熱不斷向下潛去,愈發接近氣息最亂的地方。
這種灼熱并不簡單,若只是海水被煮沸,對于蛟龍而言短時間也不算什么,可是在這卻有一種燒心燒身的感覺,讓人異常難受。
幾條龍到達海底,隨后用龍爪挖了幾下,再施法搬運,幾塊海底巨石就被掀飛,帶得附近一片渾濁。
但就算在這樣的渾濁中,蛟龍依舊能看到地縫深處的火光。
直到親眼看了這火光,洪業眼神中也不由浮現興奮之色。
多年以前他的一個兒子和西海一龍女私會,曾來此處找刺激,無意間有所發現了這里,并且也見到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在地縫中向下望去,那火光其實并非是單純的巖漿,反而像是一片巨大的木質層在燃燒 若曾經有樹,這又該是如何巨大的一棵樹呢?
不過這會幾條蛟龍的視線卻并非在燃燒的木質上,因為在那火光中還有一塊似乎是玉石的特殊石頭,因為火光灼燒,整個石頭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狀態,并泛出淡淡金輝。
而在這半透明的石頭深處,縱然是肉眼也能看到一點金色,再細看,那乃是一枚藏在石頭中的金色丹丸。
這丹丸比黃金還耀眼,其上布滿玄奧的道紋,光是多看一會就令人有些炫目。
“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洪業已經激動得不能自持。
“傳說當年易道子在煉成天斗丹,丹成三枚遁走其二,以他的無邊法力亦只攔下一枚,另一枚被四方尊神和那灰護法以及天斗山大妖山神等諸道合力才勉強攔住,而還有一枚.至今沒有找到”
洪業話音一頓,帶著激動之聲道。
“應該就是它了,天底下堪稱至高仙丹者,除了天斗丹也就只有那化龍丹了!”
“化龍丹咱們是不用想了,但這天斗丹絕不會遜色于化龍丹,吃了它只要是能煉化,定然亦可化龍,就算不化真龍,法力也會登峰造極!”
旁邊的幾條蛟龍眼神都露出貪婪之色,但還能克制,有的則擔憂一句。
“爹,咱們動它,易道子難道不會知道么?”
洪業看看左右。
“易道子確實神通廣大法力通玄,但他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否則也不會找不回此丹了,而且丹乃近道之物,遁走便幾乎不可測算,這可是他自己寫在《丹典》里頭的!”
“如天斗丹這樣的,豈不是本身就等于是道了?”
“說得不能算錯!”
洪業已經迫不及待了,直接伸出龍爪向下探去。
“滋滋滋”
一種灼燒的聲音響起,令洪業都露出痛苦之色,這火既然如此厲害,但這點痛苦算不了什么。
“咚”
海底發出沉重的響動,洪業抓住了那塊石頭并將之緩緩提起,這石頭其實就不到一丈高,在他的龍爪下也就是如常人捏桂圓。
說來也怪,這石頭離開了下方的火焰,反而不呈現那種玉質感了,也不透明了,仿佛就是一塊普通的頑石。
周圍的蛟龍都湊了過來,洪業看看他們,腦海浮現回憶,眼神中浮現冰冷。
“龍君啊龍君,我洪氏對你忠心耿耿,你不救吾孫尉兒,更是將吾之長子施法一同殘害,讓他們父子龍頭同落,還瞞了我這么多年你既如此薄情,修怪老夫不忠不義!”
說著洪業也看向周圍幾個兒子。
“你們也不用眼饞,傳說天斗丹這等絕丹,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就比如道行不到不可輕易走水化龍,若是自己道行不夠吞服天斗丹,會被丹火灼燒而死!”
“爹準備這些年,又借助大邱王朝之氣,又是以龍年陰陽童子為助,才有把握能消化天斗丹,等爹得勢,伱們想要什么還不簡單?”
說完這句話,老蛟直接張開龍口,將手中一丈多高的頑石吞入口中。
周圍蛟龍全都緊張地看著老蛟,但等待許久卻毫無反應,老蛟自己也臉色古怪,帶著一眾蛟龍先遠離這片灼熱區域,來到了相對能受得了的海域。
“嘔”
一陣嘔吐的聲音過后,那塊石頭沾著一些龍涎被吐到了老蛟的爪上。
“怎么了爹?”“您受不住?”“要不孩兒試試?”
老蛟瞥了身旁一眼搖了搖頭。
“絲毫沒有藥力流走的感覺,難道是因為被石頭封住了?你們準備一下,防止走丹,我要放它出來!”
說話間,老蛟另一只龍爪狠狠砸在石頭上。
“咚”
一陣巨響在海水中傳遞出去,老蛟的龍爪都發酸了,但石頭紋絲不動,仿佛和仙丹就是一個整體。
“不會吧”“怎么會這樣!”
老蛟和周圍蛟龍臉色大變,都隱約感覺出不對來了,隨后老蛟飛速下潛回到那火焰存在的溝壑,將石頭丟了下去,其余蛟龍也一并跟來。
結果這會再看,那石頭也不透明了,任火焰灼燒也沒有變化,自然更是看不到仙丹了!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怎么可能!”
洪業發出不可置信的呼喊,心神接近崩潰,這丹,似乎在短短時間真的成了一塊石頭?
周圍的蛟龍也全都方寸大亂,已經在擔憂后路了。
“爹,先不急!”
一條蛟龍冷靜地開口,引得周圍龍斗看向他,前者沉思之后看著下方的火焰才繼續道。
“爹一爪都不能碎石,說明丹還在,即便成了石頭,這石頭也是丹,消化不了自然可以讓它變得能消化!它本就已經是丹了,再回丹爐粗略煉一煉就能回歸本源之色!”
“說得輕巧,去哪煉?東方天庭?南方龍宮?還是說直接去找易道子?不都是找死!”
“不急,兒啊,你細說!”
那蛟龍點點頭,眼神從下方收回。
“孩兒也看過《丹典》,對煉丹略知一二,最難的部分易道子已經都替我們過了,咱們只需要回爐一次就行!”
“至于丹爐嘛,天下間除了易道子的斗轉乾坤爐,東方天界的混元玄真爐,以及南海龍君和南天庭共有的四柱真陽爐,其實還有一尊真正的丹爐”
“還有?”“哪一尊?”“在哪?”
那蛟龍眼神微微瞇起。
“大庸邵元末年,幽宗廣招天下法師去京城,其中就有人帶著一尊丹爐去的.事后那丹爐被朝廷丟棄在開陽運河中,但我聽開陽的一位朋友提起過,那一段流域水溫四季溫潤,并且一直有水神親信值守”
“我懷疑那丹爐其實還完好,并且始終不曾熄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