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洪水!
十方鎮自建立以來就從沒有遭遇過這么夸張的大水,也是因為其地理位置不太可能形成夸張的大水,就算有山洪,但到了鎮外的河流處也早已經消耗了水勢,至多是漲一些水罷了。
但這不是普通的洪水,所以十方鎮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反而讓它遭了大難,在短短時間內承受了山洪的爆發淹沒而來,水位幾乎是比一般人家的房子還高。
而那水勢之兇猛,簡直如無數白浪中的崩騰猛獸撲面而來。
封衍遠遠見到那前頭白浪花后方污濁黑一片山那邊壓過來,心中幾乎瞬間就明晰了十方鎮將會遭遇什么。
“爹娘——快跑——往高處跑——”
封衍大吼著讓母親逃跑,自己則狂奔向田外的樹下,那般的一個小女孩愣愣看著遠方的大水襲來。
“小丫,快過來——”
封衍無疑是附近田野中反應最迅速的一個,他以超出常人的速度沖到了那邊樹下,但人到這里的時候大水也要到了。
封衍直接一手抄起妹妹,然后居然助跑一陣再伸手攀登,直接爬上了樹。
“轟隆隆”“嘩啦啦啦啦”
大水來得太急促,上樹沒多久,封衍就看到下面已經全是渾濁且洶涌的洪水。
“救命,救救我——”
有人喊著被水沖來,封衍讓妹妹抱住樹干,自己雙腿夾著樹干身子下垂蕩低抓住被沖走的人,然后猛然用力將之拉到樹上。
“哥,爹娘呢?爹娘呢?”
封衍氣喘吁吁,不理會被救之人的千恩萬謝,看著遠方剛剛田野的方向,這會全是大水,哪里看得到爹娘,也不知道是被水沖走了還是安全跑到了地勢高的地方。
“昂——”
洪水中有一種隱約傳來的吼聲,聽得封衍身子都是一激靈,仿佛是在一種久遠的記憶聽過這種聲音。
“大蛟走水.”
而十方鎮中,水勢比外圍還要更加集中,那怪異吼聲響起的一刻,大水直接沒過了最外圍的房屋,掀起更高的浪潮涌向城鎮。
到處是淹沒在水聲中的呼喊 “昂——”
一聲長吟在水中爆發,一股更大的浪襲來,封衍趕忙抱住妹妹。
“抓緊——”
“轟隆.”
一股大浪徹底淹沒大樹,恍惚中,封衍好似在周圍的一片渾濁情況下看到了一條長長的龍蛇之軀沖過,到了那邊十方鎮處,頃刻間一片房屋垮塌.
兩天之后,封衍抱著妹妹趟著依舊過膝的水走著,十方鎮已經是廢墟一片,還能立著的建筑都不多,完好的更是幾乎沒有。
他微微帶著氣喘,終于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位置,不過也只剩下殘痕斷壁泡在水中,還有一具鄰居的尸體也浮在自家院中,身上凄慘的傷口且不說,尸體本身也已經被泡脹得大于原本的那個人.
小女孩想要轉頭,卻被封衍按住。
“別看,小丫別看”
小女孩十分聽話,但她身子卻在微微發抖。
“哥,爹娘呢?哥我餓,我好冷”
“爹娘不會有事的”
安慰的話還沒說完,一聲帶著驚喜的呼喚就已經傳來。
“衍兒,小丫——”
或許是上天眷顧,爹娘真的沒什么大礙,一對中年婦人從家中廢墟后側趟水出來。
封衍臉上也露出驚喜,小女孩更是連連呼喊。
只是他們家是不幸中的萬幸,別人家就未必了——
同樣的大水不止在一地發生,還在更多的地方肆虐.
差不多在大水起勢過境之后的數個時辰之內,水勢也會跟著平緩下來。
也有許多人聽到那種大水中的怪聲。
洪水區域的水勢平緩下來之后,水位卻沒有立刻下降,而且房屋損毀田地毀壞也是不可逆的,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幾.
那些因為丹劫入了魔境的諸道修士,即便法力盡失甚至將曾經當成一個荒誕的夢。
但即便如此,各道修士是漁夫是農人也好,是官宦是士紳也罷,在大水來臨的那一刻,都會比常人更早察覺,可以說是有機會有時間反應。
當然也有人壓根就沒在那洪水的范圍之內的,至多只是連日陰雨的影響大一些。
有人失去生命,有人失去家人,有人悲痛欲絕,有人變得瘋癲.
一場大水帶來的不只是個人家庭層面的晴天霹靂,更是地方上的劫難,因此失去住所和田地的難民也不在少數。
巫的書院所在,不少學生都急切請假回家,因為那些學生家中都遭了水災。
外頭的雨依舊“嘩啦啦啦”的下著,巫坐在學堂中卻難以平復心情,他看著堂內一小半空著的桌案,這些都是家里遭災或者聽說遭災而急著回去的那一批學生。
其余的學生也都有些心不在焉。
巫沒有批評學生們,收回視線之后再次翻閱桌上的書本,他翻的不是什么名著經典,而是一些地理志。
怪,真怪,實在是太怪了!
這一次的水患爆發多地,很多地方以前極少在史料上記載有大水的,至少沒這么嚴重,有些地方甚至從未有水災的記錄。
而且這大水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路歸一路,破壞確實也大,卻也沒大得夸張,就是很散,很怪!
“夫子,您說朝廷的賑濟會及時么?”
有學生忽然這么問了一句,巫抬頭看了對方一眼,不由嘆了口氣。
“唉朝廷定是會有所反應,但此番水患的地方不少,朝廷也會手忙腳亂,關鍵還是看地方父母官能否有所作為了.”
攤上一個好官的地方會好過很多,而攤上一個昏官的,平日里可能也就是多受些盤剝,這種時刻就是真的要命了!
“你等好好讀書,將來若能入士,才能幫扶天下黎民!”
“是!”
在沒有遭受水患的城中,亞慈和蟾沁卻也并沒能完全避開水患的影響,亞蟾兩家生意上的事情暫時停擺了,因為一些船只和車馬被朝廷暫時征用。
多地遭災,甚至很多儲糧倉也被水沖毀,朝廷開倉放糧需要運輸工具。
城中的醫館門前,亞慈和蟾沁吃了個閉門羹,確切的說是要找的郎中不見了。
一個學徒坐在門前解釋著。
“兩位還是請回吧,你們的病我看不了,或者繼續吃師父配的藥試試吧,師父找人算命,說是老家遭災了,他早幾天就已經急匆匆趕回去了.”
亞慈皺眉道。
“算命的說的怎么能輕易信呢?”
“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師父說家中還有很多家人,要回去一趟才放心,畢竟聽說這次遭災的地方不少呢.”
蟾沁的手被亞慈握著,她看向身邊人低聲道。
“夫君,那我們先回去吧.”
“嗯!”
在學徒的致歉中,兩人離開了醫館,看著妻子面露憂慮,亞慈湊近她耳邊低語一句。
“或許是我們還不夠賣力呢”
蟾沁的臉一下就紅了,狠狠捶了旁人一下,而后者挽住她的腰低聲道。
“放心,一定能懷上的!”
“夫君.我是在想著水患朝廷怎么這么快就有人來收船只車馬?”
亞慈一邊扶著蟾沁上了路邊的馬車,一邊也點頭沉思。
“也是,寧江的官什么德行我還不清楚嘛,這次確實不對,這反應快得過了,甚至就好似早就明白什么.”
蟾沁“啪”地打了一下亞慈的手,這人說話歸說話,手怎么不規矩起來。
比起亞慈夫婦的恩愛,西海龍君靳符如今則悲痛欲絕。
城中建筑被洪水損毀,但多是靠近河道的地方,內里其實影響不是很大,但漁人就不同了。
靳符一家吃住都在船上,洪水侵襲之下,同船的家人幾乎全部遇難。
之前常賣魚獲的河港處,靳符憑借著遠超常人的水性,將家人的尸首一具具打撈回來,這會他拖著弟弟的尸體游過來,岸上的人搭手幫忙將尸首拉起來。
不久之后,靳符也上岸踉蹌著走來,一下跪到了一排尸首前,他沒有嚎啕大哭,只是低沉嘶吼著流淚我本可以救他們的,我本可以的 “嗚嗚.嗬嗚嗚.”
岸上的人心里都很沉重,沒人打擾靳符,也有人又去幫別人——
四海龍君所在是一個縮影,不過對于易書元而言,他也無心去了解他們那邊的事情,他忙得很。
既要忙著救人,憑借一身醫術,所過之處受災的人都能得到他的幫助,同時他也要忙著“追水”!
是的,追水,追逐洪水走過的地方,并且不只是看路線,易書元還要了解周圍的情況,同時設法籌一些錢,買一些地理志之類的書。
這一次不過是一小股丹氣走過,想必其他地方遭災也是類似,可以算是“探路”,所以變化了好多地方,洪水顯得很亂!
可丹藥火候到的時候,那些“大蛟”便會一起沖出蟄伏之地走水,也是某種意義上的走丹!
屆時就會只選一條道,洪災也會遠超這一次的規模。
靠著醫術和卜算以及一些心理安慰更多的“道術”,再加上一條三寸不爛之舌,易書元一段時間以來沒有耽誤自己的事情。
距離上次走水已經過去一個多月,這天上午,易書元到了一處沒如何受災的城鎮,急匆匆找到一處鐵匠鋪。
這不是普通的鐵匠鋪,而是正經的兵器鋪,進門不等匠人說話,易書元已經將一些碎銀子和一小塊金塊拍在里面的桌上。
“打鐵的,貧道要打造一批劍,一種長三尺三寸,一種長兩尺七寸,不用套柄裝鞘,不用開刃,但劍尖要銳,劍身要點刻七星,總計三十六柄長劍,七十二柄短劍!要多久?”
“哎呀,師父,來大生意了啊!”
學徒高興起來,而老匠人認真打量了一下來者,是個衣衫襤褸的道人。
“雖規制簡單,可是數量不少三個月!”
易書元眉頭緊鎖。
“不行,太久了,半個月,最多一個月我就要,錢不是問題,但要快!”
“這位道長,一個月有些強人所難了,這刀劍千錘百煉而出,就算一天一把也得三個月吧?再快手使不上勁了而且這點錢還不夠買鐵呢.”
易書元點點頭。
“不需捶打,模具灌注有個劍形就行,至于錢,貧道說了,錢不是問題!”
用模具灌鐵水?
“這倒是沒問題.”
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有一陣馬蹄聲從街道上經過,還有官家的人縱馬的同時大聲喊著話。
“朝廷國師卜卦言,之后還有大水,乃是大蛟走水,會禍及多地,死傷無數人,朝廷現召集能人異士——凡有膽誅殺蛟龍者,不論成敗,重重有賞——”
“此乃天下之大劫,蛟龍不除禍害蒼生,有識之士,勇武過人者,速去府衙報道——”
馬蹄聲遠去,官差的呼喊聲還在繼續,而一般這種情況,皇榜也肯定會張貼 “還有水災?”“蛟龍走水?”
鐵匠鋪里面的人驚愕不已,而易書元則臉色凝重。
這皇榜一出變預示著劫變,不,算不上變,本就是這個脈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