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拜完了土地公,此刻的薛道人精神狀態和之前已經完全不同了。
薛道人整理了一下衣冠,收好自己的竹筒,將自己沒吃完的半個饅頭咬在嘴中,然后背起木箱,大步朝著海玉縣城的方向走去。
如果說剛剛出城隍廟的時候,薛道人多少有些彷徨,那么此刻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表面平靜內里略微亢奮,或者說帶著振奮的狀態。
畢竟,此前自覺必死,即便最后選擇逃避,也將留下心結,余生免不了不安自責。
但這會大不相同,薛道人想通前后關節,將之一一串聯,得到的結果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薛道人一邊走一邊回顧著正午開始到現在的一切。
城隍廟中,城隍大人第三問看似破了簽筒,實則讓我帶走一支竹簽,定是施法相助了,破筒破筒,不破不立!
縣城街上,虞老先生以歌為引帶我前來,讓我明白這竹簽所在,更是指點我到達這土地廟!
土地廟前,修繕小廟,土地公親自現身指點,道明一部分前因后果!
且不說薛道人這輩子第一次真正碰上神祇帶來的激動,就說前后這幾件事,足以讓他產生一種宿命感,更有高人神祇來相助。
薛道人的步伐漸漸加快,一只手扶著背箱,一只手在袖中攥緊拳頭。
不錯,這確實是我薛元的一劫,但換種角度去想,這也何嘗不是我薛某人修行中的機緣呢?
而且現在也不是毫無頭緒了!
薛道人快回回了城中,事情得一步步來,他第一步就是先回到了縣衙一側的官邸門前。
在這里值守的衙役還認得薛道人,畢竟前后也就過去小半天,這道人還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所以見他過來,其中一人還笑著問一句。
“道長,可是有東西落在縣衙了?”
一聽這話,薛道人趕忙走近順著說下去。
“是極是極,貧道有極為重要的東西落下了,可否容貧道進去找回?”
說著薛道人就要往里面去,卻立刻被兩個衙役攔下。
“唉我說,讓你進了嗎?”
另一人也是笑了。
“我說道長,你當這里是自己家呢?說進就進?”
“那,那可如何是好,要不勞煩差爺去向縣尊夫人通報一聲?這個,一點意思,不成敬意!”
薛道人說話間湊近幾步,取出兩小錠銀子遞過去,兩個衙役左右看看,也湊近過來,頭抬起看別處,手卻伸了過去。
東西入手微微一沉,兩個衙役相視一笑,掂量一下手中感覺,怎么也得有一兩,可不是小錢了!
“唉,你這道長上道啊!”“難怪修為高呢,夫人都要找你!”
薛道人也是恭敬行禮,走南闖北這么多年,他深知同人打交道有時候比同鬼神打交道還難呢,該圓滑就得圓滑!
“還請兩位差爺行個方便!”
“好說好說,對了,落下什么?我們好給你去問問!”
“呃”
薛道人想了下,開口道。
“就同夫人或者那巧兒姑娘說,貧道落下幾句關鍵的話忘了交代!”
兩個衙役聞言微微一愣,看向道人卻見他一臉認真,隨后兩人面面相覷,不是落下東西了?
“感情你不是真的落下東西了?”
薛道人笑了。
“這可比真落下東西嚴重多了,還請差爺代為通稟!”
其中一個衙役點了點頭。
“你等著,我這就去!”
“多謝了!”
衙役轉身離去,薛道人和另一個衙役就在這里等著,這會衙役對這道人的印象也有些改觀了,當然原因也不只是收了銀子。
沒過多久,巧兒一臉不耐煩地跟著一名衙役出來了。
“就前頭了,就在前頭!”
衙役陪著笑不敢走太快,說話的語氣都是和顏悅色的。
開玩笑,這巧兒姑娘可不只是夫人的貼身丫鬟這么簡單,那晚上的聲音可有一些人都聽到了,搞不好以后就是縣尊大人的妾室了!
巧兒走到門前看向外頭,薛道人就站在那等候,她頓時沒好氣道。
“道長,有什么話不能一次說完啊?這樣你不嫌累我還累呢,什么事說吧!”
“呃,貧道想要當面和關夫人說!”
“伱”
巧兒皺起眉頭,猶豫一下還是點頭了。
“罷了,跟我來吧!”
“是!”
這會兩名衙役可不敢攔了,巧兒先一步轉身離去,薛道人向著兩名衙役拱手,之后也跟了上去。
再見到劉氏的時候是在花園的亭中,而薛道人過來之后也不等對方說什么,第一句話開門見山。
“關夫人,你與縣尊大人是何年何月何時正式結為夫婦的?縣尊大人的生辰八字可否告知貧道?你對縣尊大人的了解有多少,可否詳細說說.”
問題不止這幾個,在劉氏和巧兒的詫異中,薛道人問了很多奇怪問題,更奇怪的是涉及老爺的比涉及夫人的還多。
等到問無可問了,薛道人又告辭離去,走之前鄭重叮囑。
“關夫人,巧兒姑娘,今日我所問之事,不可告知任何人,包括令尊令堂,亦包括縣尊大人!貧道告辭!”
說完,薛道人直接轉身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今天要做的事可不少呢!
來縣衙問的事情其實比較散,薛道人知道其實劉氏肯定心中有許多疑慮,但他還是沒有直接點破自己了解的情況。
畢竟這種時候點破,劉氏多半不信,就算信反而會亂了陣腳。
道人一走,劉氏和巧兒在亭子中一個皺眉一個疑惑。
而薛道人沒有在城中逗留,又穿過半個縣城從另一處大門出去,匆匆來到了海玉縣的海港。
海玉縣城不算是一座小城,其海港是頗有規模的。
可以說海港的位置,熱鬧程度還要勝過城中許多地方,尤其是早上的時候。
薛道人到達港口的時候已經是午后,不過這里依然算得上是熱鬧,一艘艘大小船只裝貨卸貨,甚至也還有一些漁民在兜售一些海貨。
當然,也因為這個港口,這里成了海玉縣最大的集市,不光有海貨,一些菜肴土產雞鴨魚鵝之類的也都在這賣。
海風和海浪的聲音為背景,反而襯托得此刻的港口相對安靜。
薛道人四下望了望,往里側一點的集市那走去。
最新鮮的海貨當然是漁夫劃船過來在碼頭賣,不過午后這種時候要買點海貨也就在這里的集市了,不過說是集市,其實也就是諸多攤位的聚集地了。
“唉,這位道長,買點東西啊,我這魚可還新鮮呢!”“道長看看螺吧,淡菜蛤蜊都有啊!”
薛道人走到一處賣貝類的攤位前,隨便指了一種。
“來一斤。”
“好嘞,都鮮活著呢!”
攤位上一個老漢取了一個竹編小框,麻溜地往里面裝貝子,又抬稱稱重,而薛道人便也和他攀談起來。
“貧道經過這里的時候聽人議論,說是這里前陣子還有人賣龍鱗呢?”
攤主老漢笑了。
“那是,這里誰不知道啊,那賣龍鱗的可是發了大財呢,龍王爺賞飯吃,唉,真叫人羨慕啊!”
旁邊攤位的一個漢子忍不住插嘴。
“誰說不是啊,聽說總共賣了好幾百兩呢?”
另一邊又有人插話。
“瞎說,可不止呢,我聽說一張鱗片就賣了好幾百兩,那可有三張呢!”
“哎哎,道長您看,一斤零三錢,我這竹編小筐是三錢重!一共二十文錢!”
老漢稱完了貝,薛道人便取出錢袋開始數銅錢,也繼續和人攀談。
“貧道修行之人,聽聞此言甚覺可惜啊,也不知道是誰賣龍鱗啊!”
“李老三!”“對,白浪村的,聽說白浪村這陣子的人出海都去打龍鱗了,還有很多別的村的跟著去。”
“就是啊,最近海貨都少了,全去撈龍鱗了!”
一說起這個,邊上一些攤位的人話就多了,還有其他來采買的顧客也一同閑談的。
“是啊是啊,我們家里人也湊熱鬧,這些人也真是的,龍鱗這么好撈啊?”
“就是啊,而且我懷疑啊那李老三怕是沒說實話,上龍鱗的地方輕易告訴別人?換我就不會說!”
“哎呀,你不知道,官府上門,硬是要李家再去撈,這才傳開的,不然李老三會說?”
“這倒也是,小民不與官斗嘛!”
薛道人在一邊聽著,數完了錢,交給老漢去過貝子,一聲“多謝”之后告辭離去,他一走,那邊攤位之間的討論卻也沒停下。
草繩扎著小扁筐的上頭,提著一斤黑色的貝,薛道人心念頭快速轉動。
聽剛才那些就足夠了,結合土地公的提示,應該是真的有龍鱗這檔子事,竟然有漁民能撈起來龍鱗,也是奇事啊!
在集市邊緣又買了一只活雞,最后薛道人提著東西出了港口,似乎是一下子安靜了不少,他邊走邊想又走回了縣城之中。
我上午看到縣令的時候,那種感覺難道和傳說中的龍威有關?
但龍鱗又不是龍,脫落了的死物還能有這等威勢和感覺?
不對,龍已經是神物,豈能常理論之?
不論如何,至少暫且安心一下是夠了,薛道人步子依舊很快,這次進城之后沒再去別的地方,而是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屋宅之中。
這是一處連上院子不過幾丈見方的屋宅,屋子只有一間主屋和一間一側的廚房,就連要上茅房也得去外頭。
但這也是薛道人在海玉縣住了大半年的家,因為曾經幫過東家的忙,所以租金十分便宜。
薛道人先是去了廚房,生火燒水,將買的貝類一股腦倒進去,隨后添點柴就不用再操心了,這種貝類白水煮熟沾點醬油也十分美味。
而薛道人自己則是到主屋之中,擺好自己的背箱,取出諸多物件放到桌上,其中有一些個銅錢,也有那一包香灰,更有一些法器,以及硯臺朱砂和筆等等。
“咯咯嗒——”
雄雞在最后的叫聲中被割喉放血,雞血放了一碗,這雄雞有些生猛,被放了血用翅膀夾頭丟在門外,卻依然不斷用腿蹬著刨著。
而薛道人在屋中不斷調配,加入朱砂等物,最后加入那特殊的香灰,制成顏色暗沉的墨汁,以此來書寫符咒。
在薛道人提筆書寫的時候,他卻不知道自己家房梁之上,有一只小貂一直在低頭看著下面。
灰勉望著下頭落筆的道人,臉上浮現一絲驚訝。
不是說道人制作這墨汁有多么特別,而是薛道人的符咒有些特殊,有著復雜的咒文。
且咒文不是照本宣科的某某神咒,而是加入了一些特殊信息,比如關新瑞的一些信息,還有一些較為模棱兩可的信息,比如某某發妻之類的言語。
薛道人此刻落筆極快,想著也不只是救劉氏。
此局,老天爺,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薛某破給你看!——
PS:艸,今天怎么又這么晚了,明天必在正常時間!
(本章完)